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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山

作者:長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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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溫風至(一)

第三十一章 溫風至(一)

小春姑娘堅定的搖頭:「不怕!胡唯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他那樣的人,知道我現在這樣,只會同情我,不會歧視我,他跟我一起經歷過那次災,他不會嫌棄我。」
這話說到衛蕤痛處,他跳腳:「和小春多少年前那點破事你記在心裏沒完了是吧?不就著了場火嗎?我欠你的我活該豁出命去救你?你是家裡心肝肉,我就不是了?再說了,那時候我衝上樓能幹什麼啊?我沒胡唯膽兒那麼大!我沒他那麼魯莽!我就是慫了,怕了!這麼多年今天你就給我個痛快話,咱倆這疙瘩能不能解開,解開,咱倆一輩子朋友,將來你不願意將就找不著合適的老死病死我衛蕤給你送終;解不開,你也別跟我在這兒勉強自己,大不了再也別聯繫。咱倆就當誰也不認識誰。」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能理解,但不接受。
只見小春背部大片雪白細膩地皮膚,穿著墨綠色的胸衣。細細地帶子綳在身上,本該是讓人血脈僨張的畫面,獨讓那刺眼傷疤煞了風景。
和小春摸摸他額頭:「病啦?」
這個世界真正讓人無能為力的是,你遭受了一些天災人禍,變得和別人不一樣,大家紛紛對你投來憐憫的目光,可卻沒幾個能真正了解你當時到底經歷了什麼,這些年你又是如何熬過來,嬉皮笑臉面對別人對你缺陷的指指點點。
所以她才把台上每一個產婦的傷口都縫的漂漂亮亮,她知道這對女人的重要性。
小春兒一頭濃密烏黑的捲髮,幾縷落在臉側,明艷又動人。
「你心煩什麼啊,這時候, 不該在哪兒快活著。」
和小春茫然看著衛蕤:「我怎麼了,我沒怎麼啊。」
和小春去他家裡的時候他正抱著枕頭在沙發上哼唧,穿著一身藏藍色的真絲睡衣,光腳, 人縮成一團。
人家傳, 衛總監之所以這麼熱愛體操, 是為了緬懷青春和*圖*書;再傳, 就變成他學生時期有個深愛的姑娘,沒得手,以至成人後專盯著學|生|妹下手。
「不過你說的也對。」小春兒惡狠狠又吸了一口,把煙頭碾滅在煙灰缸里。「這是最後一回了,以後,再不抽了。」
他知道小春兒因為那次火災留了疤,卻不知道殘酷至此。
衛蕤指著她的臉,「那你哭什麼?」
衛蕤一語道破:「你不如說,你怕胡唯不喜歡你這樣。」
小春兒輕車熟路去他家廚房拎出兩瓶酒,也挨著衛蕤坐在地上。「去過,斷斷續續做了兩年多,什麼激光手術啊,祛疤膏啊,能用的辦法我都用了。可這已經是能恢復最好的狀態了。」
和小春頂精明,滿眼嘲笑:「少來,你不是不知道那人是誰嗎?面都沒見過你就能犧牲自己?無利不起早吧。」
「嗨,這事兒……順其自然唄。」和小春又重重倚回去,玩著指甲。「她現在又沒在雁城,倆人見不著面,還能追來不成。感情這東西,總是要培養的。」
衛蕤有氣無力地哼哼:「你說你那些患者,知道你私下裡是這個樣嗎?」
和小春掙扎,甩開他的手:「你放開,你讓我弄完。」
一撕一扯間,小春姑娘真絲的襯衣就軟軟滑滑的敞開個乾淨。
小春兒笑著搖搖頭,拿衛蕤當成當時的自己:「他手往我背上這麼一摟,嚇得嗷一聲就蹦起來了,拉開燈,我趴在那,他看了我半天,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跑了。」
衛蕤頹敗坐在地上,「那……這麼多年,你就沒想過整形?」
那傷疤不是細長,是一塊一塊地蟄伏在小春兒的背上。從頸椎往下,一直到腰線往上,分佈著大大小小不同地形狀。
半晌,衛蕤手指頭露出一道縫,看小春兒背對著自己,才慢慢放下手。
那天他去泡吧帶在身邊的人,就是哪個學校的學生。
當晚和_圖_書興趣全無, 衛蕤回家撲通撲通摔枕頭, 讓你毀我清譽!讓你壞我名聲!打死你, 打死你。
原本是塊和氏璧一樣的美人背啊……
小春用胳膊一蹭,才發現自己滿臉淚水,她吸了吸鼻子,強顏歡笑:「嗨,被你嚇得唄,長這麼大,我爸我媽也沒跟我這麼說過話。」
然後小春姑娘背過身去,將頭髮攏到耳畔,放輕了聲音:「衛蕤,你看看我啊。」
衛蕤呵呵笑:「你當我是私家偵探哪,什麼都知道,只是聊天時說過那麼一嘴。」
「今天三台手術,快累死我了。」
他這一捂眼,好像小春耍流氓似的。
衛蕤這幾天情緒很低落, 非常低落。
所以小春姑娘這些年單身一人,拒絕戀愛,拒絕婚姻,她只和身邊親近的人玩,因為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她發生過什麼,才能不帶有色眼鏡去看人。
「那你就不怕嚇著胡唯?」
他這麼多年處處照顧她,幫扶她,不就為了贖心中那點愧。
「是是是,你說得對,以後我再也不提了。」
和小春被罵傻了,衛蕤從來沒有憤怒對自己說這麼多話的時候。眨眨眼,神經粗的小春姑娘一愣:「你生氣啦?」
衛蕤被小春姑娘摟著晃啊晃,也不禁有些憂思。他想,他到底是站在胡唯那邊勸醒了小春,別這麼執拗;還是站在小春這頭,跟著她一錯就錯,促成了兩人呢。
可這愧疚說到底,也不是衛蕤的錯。他認下,是情分;不認下,拍拍屁股假裝陌路,也是本分。
「後來也交過幾個男朋友,每次我都主動坦白,先給人看看這些疤,交代了原因還得再問問,你能接受嗎?這幫王八蛋嘴上說心疼我不在乎,扭臉就偷著約會別的姑娘,說我真噁心。」
她說的雲淡風輕,可字字都是恥辱!是血淚!
「小時候正反面都一樣,現在能行嗎?你什麼時候看我沖你脫和*圖*書過褲子啊!」
說著,小春兒站起來,開始一粒一粒解襯衫的紐扣。
和小春將頭髮放回身後,靜靜地拿起衣服穿上。「我頭髮長,一直垂到腰,燒著以後光顧著害怕了,在地毯上打滾,那時光顧著小命了,哪敢想自己後背疼不疼,後來我父母回來,忙著處理善後,發現的時候衣服已經跟皮肉粘在一起了。」
衛蕤打起精神,迅速坐直了。「要戒?」
衛蕤玩著電視遙控器,探尋地望著小春兒,像開玩笑。「哎,這麼著吧,我犧牲一下自己,去幫你把他攪合散夥了。」
和小春無所謂笑笑,脫了衣服隨手扔在沙發上,「你怕什麼啊,小時候一起去水庫玩,你也沒少看我換衣服。」
最令人難過的,是那些皮膚皺在一起,有常年累積的色素沉澱,像老人衰老地臉頰。
她從紙巾盒裡拽出一張面巾紙,擦眼淚,瓮聲瓮氣地:「你不是我總說我為什麼總揪著那些事不放嗎,你也不理解我為什麼對胡唯這麼執著是吧,得,今天我就告訴你。」
想起她趴在玻璃上咋咋呼呼喊胡唯的樣子,那眼裡的依賴,衛蕤心裏又有點堵。
和小春伸腳蹬了他一下:「我告訴你啊,這是兩碼事,我在醫院清醒著呢,醫生就不是人了?醫生還不能有自己的私生活了?你知道我天天剖肚子,心裏壓力多大嗎。」
酒到酣處,小春兒搭著衛蕤的脖子,眼神朦朦朧朧:「嗝,我知道順順喜歡我,他是真心對我好,掏心掏肺的喜歡我,可是我沒臉喜歡順順啊……我怕了……我怕我嚇著他。」
和小春一把緊張拉住衛蕤:「你知道?你知道多少?是誰?幹什麼的?在一起多長時間?」
「別生氣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懊惱抓抓頭髮,「我不是怪你當初沒救我,就是句玩笑,要不你說,你一個銀行放貸款的,我一個接生婆,咱倆有什和-圖-書麼共同語言啊。不就仗著小時候那點情分才——」
一口氣撒出來,衛蕤心裏這叫個痛快。
「什麼事一次兩次行,總掛在嘴邊開玩笑那就是心裏歧視!就是瞧不起人!」
衛蕤忽然覺得有些不忍心,好言勸她:「春兒,要不……就算了吧,他對你沒那意思,何必強求呢。」
「我們這的特殊服務啊,依據不同客戶需求定做的工裝,新來了一批校服……」
「大夫說燒傷感染,我那時又高燒不醒,要不,胡唯被砸傷了頭躺在醫院里,他們怎麼能不去看一看。」
要不,該落下病了。
那天他去玩兒,女老闆掐腰用小手絹扇風,笑的諂媚:「您看還要不要?」
和小春漫不經心端詳著自己的手:「戒了,本來也沒什麼癮,再說將來要是結婚成家,當著男人面嘴裏還叼根煙,多不像話啊。」
衛蕤一偏頭, 煩躁地躲開:「別碰我, 心裏煩。」
可想起那天遇上那個土貨,叫什麼來著?哦,杜豌。
「哎哎哎,別別別——」衛蕤撲過來死死按住她的手,慌裡慌張。「小春兒,咱倆這麼多年都沒那事兒,你可千萬別一時糊塗想不開,你這衣服一脫,你讓我怎麼做人啊!天地良心,我對你就跟親兄弟沒兩樣。」
衛蕤心驚,抓住和小春的手:「小春兒,春兒,你怎麼了?」
快活?你以為衛蕤不想哪?可外頭風言風語把衛總監喜歡跳廣播體操的事都傳遍了, 他哪還有臉出去。
「說……倒是沒說,但是我知道,他在雁城有人了。」
再往下說, 就難聽了。
手指叩開啤酒拉環,小春兒仰頭灌了半瓶,舒服地打了個嗝。「你別說,我媽這一勸我,我還真想開了,研究生快畢業那年,談了個男朋友,人不錯,對我也挺好,過了半年多是情人節,我去他家裡,澡也洗了衣服也換了,就等著拉燈那一下,你猜怎麼著?https://m•hetubook.com•com」小春兒歪著頭看衛蕤,衛蕤抗拒地扭過頭。「我不猜,你也別往下說!」
衛蕤嫌她身上的味兒嗆鼻子, 厭惡離遠了點:「要不要什麼?」
衛蕤立刻捂住眼。「我什麼都沒看見啊!」
兩個未婚男女,天天廝混在一塊,手不拉,嘴不親,說是好朋友天天勾肩搭背,衛蕤一個男人倒是無所謂,這讓小春兒的名聲多難聽。
手指輕輕觸碰,衛蕤低聲輕喃:「我一直不知道這麼嚴重。」
誰會捨得嫌棄你啊,小春。
那邊都不對,那邊自己都不是好人。
這一放下,衛蕤震驚:「這怎麼……」
和小春低頭,眼中黯然:「丑吧。」
和小春見衛蕤不搭理她,自己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拿起茶几上衛蕤的蘇煙,啪地點燃了,獨自吞雲吐霧。
可你也不能一廂情願,剃頭挑子一頭熱啊!你不能只找身邊理解你的人生存啊,你也得闖出去,看看外頭的世界。人心難測,可這世上,好人還是比壞人多。
衛蕤倒抽一口涼氣,原來外頭傳的這都是真的啊!
一聲輕笑。
從那以後,連著一個星期衛總監都沒出過門,活像個養在深閨里的大姑娘。
「以前,我從來不覺得這些東西對我有什麼影響,上學那陣假小子似的,可偶爾洗澡照鏡子,看了心裏也難過。為什麼,因為你跟別人不一樣啊。室友在寢室換衣服,沒遮沒攔的,我不行,我從來都不敢把後背對著別人,永遠只給她們看前面。我媽就勸我,說你別看那些人,你就看大街上有多少不如你的孩子,缺胳膊斷腿的,智力發育不全的,有多少人因為意外還丟了命,你四角齊全,身上那點疤算什麼,想開了,也就知足了。」
「他對你說過?」
他跟小春兒的關係似家人似朋友,兩人無話不談,親密無間,像從一個娘肚子里鑽出來的雙胞胎,可,這關係在外界人眼裡,總是有點畸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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