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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銳頭疼哎呀一聲：「三四十萬，這個錢我有。」

二丫永遠忘不了那個畫面。二伯母抱著肩膀和大伯母在廚房，說話的時候眉頭緊皺，壓低了聲音，像極了電視里搬弄是非的壞人。

「怎麼跟我沒關係？我是你妹妹不？你買房子這麼大的事情不跟我商量？你不跟我商量，是想等著十一回家跟爺爺商量？讓他給你出？」

只因她家裡有個市儈摳門的二伯母，在二丫小時候無意間說了一嘴，讓年幼杜豌記在了心裏。

為此，兄妹倆還打了一架。

那是胡唯調到雁城來領的第一個月工資，留了零頭，給杜希買了點過年用的東西，剩下的整錢全都給了二丫。

「你問這幹什麼，多少也跟你沒關係。」

一隻紅字福紙疊的紙包包遞到二丫面前，胡唯對她笑的燦爛：「往左邊兜里再揣一個，進屋吧，外頭多冷啊。」

「跟張馨一起，帶她回去看看爺爺，見見咱那一大家子人。」

「今兒不忙？」

「你說咱爸養這倆孩子，杜豌是女孩還好說，將來杜銳長大娶媳婦了，這家裡什麼東西不都得是他的啊！」

提起這，杜銳有點愁，他不願意當著二丫說這些：「也沒多少。」

二丫一仰頭，看見是胡唯，蹲著沒動，氣鼓鼓的樣：「不想回去。」

看見打的雞飛狗跳的，心裏十分震驚。

一眼招災，一眼招禍，一眼沉淪。

還沒說完，胡唯進來了。

「我哥哥！」

「你今年才第一次來家裡，再說三伯都給過我了……哎呀，反正就是不能要！」二丫把胡唯的手往回推了推。

「搞科研的。」

可胡唯不一樣啊，她跟自己差不多，也是領薪水的人，再說了，剛來家裡就看見她那麼鬧，二丫也很難為情。

二丫撇嘴：「自己爹娘沒得你幾天孝順，爺爺那兒你也不常回去，倒是在別人媽媽爸爸那裡獻殷勤。」

可算算，一平米也要一萬出頭。

當時聽了只覺得孩子天真可愛，靜下來躺在床上琢磨琢磨，老爺子咂么出滋味來了，指不定是誰說了什麼話，讓這孩子聽了去。

那是胡唯在杜家過的第一個年，那年他剛調到雁城來，對杜家的情況不太了解。和圖書

幾乎是同時，兩人想起了一件事。

2010年的春節，也是那一眼！

二丫揣著那麼多錢去了半個小時也沒回來，老爺子站在樓上擔心了：「還沒回來哪？你們誰去找找啊。」

有？二丫才不信，看他身上穿的那衣服，褲子，都是幾年前買的了。男人出門在外，這些都是臉面。

不多時，她遞給杜銳一張卡。「給——」

「找著了！這兒呢！」

二丫還鬼鬼祟祟地跟他說：「你傻啊，你回家，管爺爺要，管大伯二伯要，那都不仗義！是要讓人背後戳脊梁骨的，說你沒出息！你用我的，誰也挑不出啥錯處來！」

二丫把桃核扔進垃圾桶，拍拍手，起身去屋裡拿了件東西。

二丫盯著他咕咚咕咚咽水的喉結，舔了舔嘴唇：「你上午去哪兒了。」

「這事兒忘不了，我帶著張馨一起去，她也提醒我了，這趟回去，也是想和爺爺他們說說我倆要結婚的事。」

「不回在這待著幹什麼？不就是來看看我嗎？正好一趟車。」

像疼愛妹妹似的，胡唯拍了下她後腦勺。「快，拿著東西回家了。」

就是那一眼！

「幹什麼的！」

二丫瞅了瞅他，不吭聲地把裡屋的門關上，奈何那門年頭太長，合頁都歪了，掩不住。

杜銳倒吸冷氣：「杜豌，說什麼呢你！」

杜銳一推門，二丫出來接， 一愣：「張馨姐呢？」

原來他只知道她愛財，杜銳還很不滿，逢年過年看她拿紅包不手軟那樣，氣不打一處來，私下裡說過她。

「那首付得交多少？」

杜銳沉住一口氣：「結！十一之後領證，我跟她商量好了，也不大辦，回她家一趟，回雁城一趟，先把房子申請下來。」

「不要，我自己有。」二丫眼珠骨碌碌一轉，想到另一件事。「你回家，是自己回，還是和別人回？」

從那以後，二丫把這話牢牢記住，每天憂愁的像個小老太太。

「喲，厲害啊。」

嗓音沙啞地：「哥不要你的錢，哥有。」

送走了杜銳，二丫笑嘻嘻地往回走，禿瓢大爺抱著貓趴在窗口喊她：「二丫！剛才來的是你什麼人哪？」

給她哥娶媳婦用！

二丫ｍ•ｈｅt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嘿了一聲，「沒多少是多少，你也得有個數啊！」

「熱的涼的？」

「那是，可厲害了，我全家都厲害。」

他邊疊，嘴邊噙著淡笑。

「咋辦？呵呵，你過來點，我跟你說。」二丫耳朵湊過去，禿瓢大爺剛要給她出主意，「你得生米——」

這一年國內房價已經呈看漲趨勢，杜銳的單位在虯城有福利購置政策，只是地段遠。

胡唯拿著礦泉水瓶的手一頓，接著，繼續把剩下的半瓶喝完。「沒去哪兒。串了個門。」

杜銳抬頭，目光茫然：「這是什麼？」

「學校放假。」

小胡爺有點茫然：「幹什麼？拿東西？」

「看你這著急樣，一會你男朋友來瞧你吧？」

怎麼關，都有一道縫。

二丫也不吭聲了，靜靜地靠在杜銳肩上。「我知道你有錢，可不是還要買房子嗎，別讓張馨姐看不起咱們杜家，那房貸不是那麼好貸的，背著債的滋味兒可難受了。這裏頭還有一部分是我給姥姥在養老院交的，可是沒等我接她去，人就走了。養老院的護士安慰我說，是姥姥不捨得我破費，這份心意，也有她的。」

開門左拐走了沒多遠，就看見二丫穿個小紅襖蹲在台階上吃糖葫蘆，腳邊還放了一大袋。

二丫去冰箱拿了瓶水給他，胡唯擰開，仰頭幹了半瓶。

二丫拎起暖水瓶， 問他：「要茶葉不？」

杜銳知道，她始終記著姥姥去世自己沒露面的事情。

來了又不能兩個人一起窩在這小屋裡，二丫想出去轉轉。

「行，不回就不回吧，我支持你，學費你不用惦記，哥給你拿。」

二丫把卡塞進杜銳的手裡，蠻驕傲。「我的私房錢！」她又舒舒服服地盤腿坐下，「唔……裡頭差不多夠首付了，你拿去買房子。」

杜銳說，我還想跟你一起吃完中午飯呢。二丫擺擺手，不吃了不吃了，我減肥，下午要學習的。

其實說到底，就一句話。

二丫臉騰一下紅了。「我我我我我不要你錢！」

「攢的唄。」二丫說的漫不經心，「這幾年爺爺伯伯們給的壓歲錢，掙的外快，還有點美金，我換了外匯，都在這裏。」

「快屋裡去ｈｔｔps://ｗwｗ•ｈetuboｏｋ•coｍ.com吧……」大爺縮回身體，要關窗，二丫伸手擋住。「你還沒跟我說完呢！」

「要什麼茶葉，也不是招待客人，趕緊來一杯水解解渴得了。」

進去站在門口，二丫握著門把手和胡唯乾瞪眼，心裏作鬥爭。

杜銳萬萬沒想到二丫的小金庫里有這麼多！一時吃驚。

杜銳眉頭緊揪：「你哪來的這些錢？」

連紅包都是在杜家客廳里坐著無聊，拿果盤上的福字臨時疊的。

二丫以為杜銳會帶著張馨來看她， 還起早把屋裡屋外收拾了一遍， 去衚衕外面的市場買了瓜果梨桃，洗乾淨用盤子裝著。

二丫收錢也分人，小狗東西上學的時候金庸武俠看多了，連這個錢也是要『劫富濟貧』地，二伯是土豪，土豪給多少她都不手軟。

杜銳攥著這張卡，燙手啊！！

「涼的。」

這樣，不管在虯城還是雁城，二丫都有個落腳的地方，有個家。將來老爺子真身體不行的那天，不至於讓她落單。

二丫反問：「你也見過她父母了？」

二丫湊過去，拄著腮幫子揪禿瓢大爺的花：「那你說咋辦？」

杜銳一步三回頭被二丫忽悠走了，還回頭不放心地跟二丫囑咐：「按時吃飯，別減肥，晚上睡覺把門都鎖好……」

二丫琢磨著他沒說完的話，跟在胡唯後頭進了屋，一進屋，胡唯說了句和杜銳一樣的話。「有水嗎？」

他小時候是在杜嵇山身邊養大，和老太太沒有多少感情，知道老人家沒了，第一反應也是二丫該有多傷心，多難過，他也不願意讓她不高興。

後來長大了，她這個毛病也沒改。

趕路擠地鐵熱的杜銳腦門一層汗， 提著個包，往裡指了指：「進屋說， 給我倒杯水。」

「我不吃，你吃吧。」

「怎麼沒進屋？」

樓下打著麻將，二伯叼著煙：「不用，那麼大孩子還能丟了？保不齊上哪看熱鬧去了。」

「十一放假， 跟我回去不？」

這些錢就這麼一年一年地攢，不管誰問她，她都不說要幹什麼用。

「別人的都行，為什麼不要我的？」

二丫就沒聽杜銳說的那些話，只一門心思扒拉算盤：「你買房子，得貸款吧和圖書？」

大爺攆小雞兒似的：「這事兒說啥說，全靠自己領悟！快去！」

二丫咬著酸甜的山楂，嘴裏呼著冷氣，美滋滋。

這個想法倒是在杜銳意料之外，「當初我那麼讓你讀你不願意，現在知道用功了。」

二丫拎起一大袋糖葫蘆，小跑跟上。「小胡哥——！」

出去跟小朋友玩，總是撿些破爛回家，今天一塊磚頭，明天一根木頭，堆的小陽台亂七八糟。

二丫一跺腳，從廁所衝出來。「你管我呢！紅包是伯伯們願意給的，也不是你的，憑啥不讓我要！」

杜躍接過來仰頭喝了半瓶， 這裏也沒外人，二丫放鬆下來，脫了鞋在沙發盤腿坐，抓起一個桃兒。

大爺是什麼人，是在這小院里看了虯城五六十年變遷的人。「哎呦，我知道的還多著呢，我還知道你跟你男朋友在一塊，你家裡不同意。」

二丫瞪了杜銳一眼：「誰說我是來專門看你的？」她把桃兒放下， 擦擦手，拿起本書在封面敲一敲。「看見沒，我是來學習的，我要念書考試的。」

胡唯笑一笑，陪著她蹲在台階上。「還能一宿都在外頭？」

胡唯把紙包包投進她羽絨服敞開的口袋裡，正好有人出門來看，喊了一嗓子：「胡唯啊！找沒找著二丫呢？」

杜銳頭疼誒呦，他不捨得吃穿這樣死命地攢，是為啥？那是給她攢嫁妝呢！

「見過了……那段時間她父母不是來虯城看病嗎，都是我和你張馨姐輪番照顧。」

只有胡唯拿起外套，說了一句。「我去找找吧……」

胡唯答應，二丫想去裡屋換身衣服。

二丫氣的直打嗝，路過杜銳，還跟他做鬼臉。

「貸，我和張馨都有公積金，合算。」

二丫做了賊似的在禿瓢大爺家的房檐下打立正，大爺還跟胡唯打了聲招呼：「來了嘿？」

別的杜銳不縱容她，這事兒倒是有得商量，他也支持二丫念書。要不年紀輕輕就在社會上混，人都浮躁了。

杜銳被家裡兄弟幾個拉著，還不爭氣數落二丫：「這麼大個姑娘心裏沒數，你幾歲了？見了紅包就拿？」

那話是這麼說的。

二丫背對著門窸窸窣窣脫掉衣服，午後明燦燦地光線打在她纖細細膩的背上，背www.hetubook.com.com中間，兩條細細的墨綠色的帶子勒住。

胡唯笑容可掬，他今天換了便裝：「來了！」

二丫氣的蹲在廁所哭，誰叫也不出來。

「等我一會兒呀。」

看著二丫天真望著自己的眼睛，那樣燦爛的笑容，杜銳只覺得眼睛發熱，一把摟過妹妹的脖子讓她靠著自己。

屋裡屋外一陣心照不宣的沉默。

杜銳匪夷所思：「你這些年……是給我攢錢呢？」

二丫吭哧一口大桃兒下肚， 脆生的很：「不回。」

一想也對，二丫放下暖水瓶，直接拿了瓶飲料給他。「給——」

二丫打起精神來，忽然下地穿鞋坐到杜銳旁邊：「真要結？」

「她說不跟我過來了，單位有點事兒，改天單獨來看看你，帶你吃好吃的。」杜銳在沙發上坐定， 脫了夾克衫， 四處看看這屋裡的環境。「怎麼找這麼個地方？」

兄妹倆靜靜地陪了彼此一會，二丫盯著牆上的鍾，著急把杜銳送走。

想她蹲在廁所哭的驚天動地的樣，怪好玩的。

她爺爺問，二丫，你沒事總撿這些東西幹啥？想搭鳥窩？二丫蹲著整理那些破爛，搖搖頭，最後捂嘴趴在耳邊和杜嵇山說：「爺爺，我是要給我哥哥蓋房子娶媳婦！」

她爺爺護著孫女，罵杜銳：「你說沒事你惹她幹什麼？大過年開開心心的不行？」

「就是，杜銳，我們願意給丫丫的，家裡就她一個姑娘，不給她給誰？」二伯拉起二丫，又豪氣往手裡塞了一疊。「別哭了，去，上門口超市買糖葫蘆吃。」

「吃完這根我就回去。」二丫從袋子里掏出一串，遞給胡唯。「給。」

二丫一滯：「你怎麼知道？」

杜銳將這些事早就想好了：「房子是三居室，等能入住了，我跟張馨說過的，給你留一間，你也搬過來，跟著我過。當然，你要是還想回雁城，也可以跟著爺爺。看你自己。」

第一次來過年，他在屋裡坐著也尷尬。

「……我又沒說錯。」二丫摟著腿小聲哼哼，「你回去，別忘了給咱爸咱媽，還有姥姥去磕個頭。」

一眼是情，一眼是欲。

二丫點頭：「對啊，我看你日子過的太緊巴了，是不是大城市物價高？以後娶了媳婦，用錢的地方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