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單旭陽感覺到他們的眼神像是針尖在扎他全身。

不過他現在狀態不好，陸盼盼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他聊聊。

他肯定不願意。

吳祿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陸盼盼和單旭陽之間徘徊。

單旭陽還是站著沒動。

霍豆愣住不動了。

「不止是矮了點。」吳祿說，「這不是一直沒有更合適的嘛。」

吳祿坐下抽煙，扶著下巴，「我們五加一陣型，就只能有一個二傳手，我不可能放著一個更強的二傳手不用。你看就算安扉順，也不差吧？作為主攻手還不是一直在替補席，要不是羅維受傷或者顧祁禁賽，他也當不了首發。」

顧祁和羅維回頭略帶警示地盯著單旭陽。

吳祿讓他們先進去，誰都別在這兒湊熱鬧，羅維這才帶著人盡數回了球場。

「我……」吳祿支支吾吾半天，「他從小練的就是二傳手的位置。」

這些天的比賽，單旭陽一直是替補。而岳從嘉又是個精力十足的大一新生，幾乎沒怎麼出現過受傷或者體力不足的情況，所以單旭陽一共只上場不到三局比賽。

「什麼叫只配做自由人，自由人怎麼了嗎？」

單旭陽一咬牙，說道：「對，我就是從來沒有想過做自由人，我練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在場上得分的！」

吳祿很為難：「說實話，作為二傳手，他的能力跟岳從嘉比起來，確實平庸了一些。」

霍豆整個人臉色都變了，也不管其他人，徑直朝球場走去。

「不用聊了。」

吳祿揮手讓其他人回去，霍豆沒有動，顧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走吧。」

當二傳手跟主攻手都強勢，或者都弱勢的時候，比賽節奏就很難掌控。

吳祿這一嗓子，動靜太大，裏面的人都www.hetubook.com.com聽見了，紛紛朝門口走來。

所有人都注意到這個情況了，羅維私下跟單旭陽聊過，但他什麼都不說。

那就算了，不強求。

「最近你一直坐在替補席，這不是岳從嘉的錯，也不是吳教練的錯，你更是沒有錯，你應該知道競技體育就是這樣的規則，你可以不遵守，你也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跳出這個規則。」陸盼盼沉聲道，「但是你憑什麼看不起跟你並肩作戰的隊友？」

單旭陽抬頭，眼眶發紅，聲音卻喑啞：「如果今天是顧祁站在這裏，你會這麼說他嗎？」

霍豆就站在一旁，聽到單旭陽的話，嘴角立刻垮了下來。

「這就是喜歡的問題！」單旭陽突然發飆似的，提高音量，「你敢說你對顧祁跟別人是一樣的？」

陸盼盼說完，等著吳祿的回答。

一伙人剛邁腿，單旭陽又說：「自由人不能攻擊，不能得分，站在球場上還有什麼意思？」

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辨。

吳祿躊躇片刻，說道：「阿陽，我和盼盼沒有強迫你去做自由人的意思，只是考慮到你的救球能力相比二傳確實更突出，而且我們也只是自己在這兒說說而已，我們……」

「是，自由人不能攻擊，不能得分，輪到發球位的時候還要被其他選手替換下去，因為他們發球也不行，可是你告訴我，哪只球隊沒有自由人？」

身後冷不丁冒出一句話，陸盼盼和吳祿一驚，都聽出是單旭陽的聲音。

陸盼盼點頭：「這個身高作為二傳手矮了點。」

門口又只剩吳祿、陸盼盼和單旭陽三人。

陸盼盼笑道：「您以前也是隊里受重用的二傳手，每次比賽讓你坐替補席，您樂意嗎？和圖書」

吳祿自然也是迫切希望能夠進入全國四強的，所以在八進四的比賽里, 他做了一些人員調整。

但隊里其他人臨走時看單旭陽的眼神也一言難盡。

陸盼盼沉吟片刻，說道：「單旭陽身高多少來著？」

單旭陽上前一步，低下頭，白皙的臉色映著點點燈光，他笑了笑，眼裡卻沒有笑意。

在一個排球隊伍里，二傳手的功能就決定了他的重要性。

第一場比賽他這麼安排的時候，還有不少人惴惴不安。畢竟岳從嘉是大一新生，比賽經驗不足, 而他作為二傳手，是場上進攻組織者、實施戰術的指揮塔，他要是出了紕漏, 整個隊伍都會垮掉。吳祿在這個時候讓他做首發，完全是鋌而走險。

然而幾場比賽下來, 岳從嘉和顧祁的配合越來越默契，對戰術的領悟也越發透徹，硬是在幾支傳統強隊的圍攻中闖進四強。

某些高校邀請賽也會優先考慮每一年的全國四強。

「說到底，還是我什麼都比不上別人，不如顧祁能得分，不如……」

陸盼盼：「嗯，但是看得出來，他很想上比賽。」

雖然二傳手不是主要進攻的那一個，但是隊伍每一次的進攻組織都是由二傳手安排的，這時候，兩個球員的性格就顯得很重要了。

「我在說你的問題，你扯別人幹什麼？」

因為，有一個人的狀態不是很好。

「單旭陽也是大一就進球隊的，這些年，我也喜歡他，可是誰都想做首發，我總不能為了照顧到每個人的感受就輪流安排首發吧。」吳祿滅了煙，伸手薅頭髮，「哎，其實不是首發也就還好。」

這「退居」兩個字，陸盼盼怎麼聽怎麼刺耳。

陸盼盼腦子裡有千萬種說和_圖_書辭，但她還是選擇了最誠實的，「但我對你們，問心無愧。」

聯賽八進四, 是比賽最關鍵的環節。

自由人在場上的位置，確實是是不能扣球、攔網或試圖攔網、在前場區做二傳參与前場進攻的。

「所以我就只配做自由人是嗎？」

「我明白，所以我這不是來問問你的打算吧。」

陸盼盼：「您別說您沒這麼想過啊？」

「單旭陽！」吳祿見單旭陽說話咄咄逼人，大聲喝止他，「你怎麼說話的！」

單旭陽低了頭，垂著的指尖不自覺地顫抖。

吳祿開心得病都好了, 葯也不吃了，但他沒敢在球員面前表現出來。

吳祿：「一米七八。」

「所以所有人都得讓著顧祁嗎？」單旭陽逼近陸盼盼，「還是說你本來就偏袒顧祁。」

輸了的四隻隊伍去爭奪五到八的名次, 贏了的進入最後的半決賽。但是在八進四里輸和贏，意義卻是不一樣的，或者說是名聲不一樣。

單旭陽抿緊了唇不說話。

陸盼盼沒有聽出單旭陽話里的意思，言之鑿鑿地說：「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我了解他，我知道他不會存在這種想法。」

「但是他很多時候，救球的能力卻很突出。」陸盼盼說，「當然，每個球員都有救球的責任，不過單旭陽在這一方面要比其他人突出。」

「對，我喜歡顧祁。」

「你怎麼打算的？」陸盼盼說，「之後的比賽，看情形，估計也是岳從嘉作為首發。」

「單旭陽，無論你對我或者吳教練有什麼意見，我們都能談，但是——」陸盼盼指著球館內，裏面還有跑動的聲音，「你告訴我，哪只球隊可以沒有自由人？」

陸盼盼個子嬌小，聲音不大，氣勢卻十足。和*圖*書

吳祿在一旁插嘴道：「阿陽，現在的重點不是其他什麼雜七雜八的，而是你這個心態要擺正。」

她就知道，這人話就聽了一半。

單旭陽梗著脖子，憋了半天才說道：「我沒有看不起……」

「那你是什麼意思？」單旭陽說，「顧祁是去年才來的，就因為他球風強勢，所以就要我退居自由人？」

吳祿低頭嘆氣：「我知道啊，不想做首發的運動員不是好運動員。」

他其實不是有意那樣說的，他沒想過貶低霍豆，也沒有否認自由人的價值，可是他內心深處，確實覺得跟二傳手或者攻手比起來，自由人的光芒完全被掩蓋了。

這天晚上，球隊江城的體育館進行半決賽訓練時，陸盼盼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就叫吳祿去門口說話。

吳祿怔住，扭頭看著陸盼盼。

如果止步四強, 去爭奪五到八的名次，意義不大, 組委會不會注意到這幾隻隊伍。而進入四強的，即便最後沒有得到冠軍, 說出去也是「全國四強」，概念是不一樣的。

吳祿上前，「阿陽，我們……」

「我知道。」陸盼盼說，「在顧祁來之前我不清楚隊里的情況，但是這大半年來，不管是訓練還是比賽，我都感覺單旭陽的性格跟顧祁不合適。」

陸盼盼：「作為自由人還成。」

陸盼盼一口鬱氣堵在胸口。

「我聽到你說，我跟顧祁配合不好。」

「不是，你先別著急。」陸盼盼說，「你……你剛剛聽到什麼了？」

「你、你說什麼呢……」

「你就這麼喜歡他？」

吳祿沒說什麼，但卻點頭肯定了陸盼盼的說法。

陸盼盼：「……」

接下來的話，吳祿不說陸盼盼也猜到了。

所以這幾天，他越發沉默寡言。

「顧hｔｔｐs://m.ｈetuｂｏｏk.cｏm•cｏm祁是個強勢的主攻手，而單旭陽作為二傳手，性格也很強勢。就拿比賽上的情況來說，很多次面臨二次進攻還是傳球的時候，他都會選擇二次進攻。」

兩人說道這裏，都沒有注意到單旭陽正往外走，聽到陸盼盼接下來的話，愣在了原地。

要麼是性格強勢的二傳手搭配弱勢的主攻手，要麼相反。

這幾場比賽中，首發二傳手都是大一的岳從嘉，而不再是單旭陽。

吳祿低著頭想了半天，說道：「其實他大一的時候我就問過他，如果有可能，願不願意轉練自由人。」

陸盼盼嘆了口氣，坐到吳祿身邊。

他們回頭，就見單旭陽站在門口，背著光，看不清臉。

「行吧。」陸盼盼說，「明天早上我找他聊聊。」

陸盼盼眼神一凜，雙方氣氛急劇降溫。

陸盼盼可氣得不輕，倒不是單旭陽的態度，而是他剛剛說的話。

他耳根紅了，胸口堵著酸澀，翻滾著要往上沖，想衝出他的眼眶。

「我知道。」單旭陽打斷吳祿，「你們想讓我轉練自由人。」

「你都說了那樣的話你還看不起？」陸盼盼說道，「你別告訴我你是無心的，你敢說你這樣的想法不是存在很多年了的？」

陸盼盼已經迅速冷靜了下來，淡定開口：「我沒有偏袒任何人，剛剛我跟吳教練的對話是基於對隊伍整體的配置考量，以及對你個人能力的綜合考慮……」

陸盼盼想也不想就說：「沒有如果，顧祁不會說這種話。」

「算了。」吳祿說，「先不說了，時間不早了，先回去休息。」

「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盼盼聞言一怔，盯著單旭陽。

吳祿越說越急躁，語無倫次，單旭陽卻倨傲地站著，沒有給回應，吳祿漸漸也就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