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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把箭全撿走了。」姬宮十六夜指著收拾戰場的士兵。

「嗯。」水天輕輕點頭，「但我不能怕，下面的修行者，比我更害怕。」

「我後悔了。」姬宮十六夜望著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不該把東西留給那傢伙，如果只有他活下去，肯定會娶糸見家的姐妹，快活一輩子。」

毫無技巧的一擊，重重揮下。

姬宮十六夜從窗邊收回身體，再次取出一箭，彎弓如滿月，隨時給神林御子掩護。

騎士來不及思考，下令：「放！」

渾厚威嚴的聲音，在天地間響徹。

支笏湖有二十七度的透明度，清澈的湖水，可以直接飲用。

金色的鱗甲，從惡龍身上，往兩位巫女身上蔓延。

「閉嘴，畜生。」源清素身形一閃，將Dragon的頭顱踩在腳下。

「是屍體！停！」

「但是……連神巫、伊勢巫女、仙藻巫女，還有能變成妖怪的源君，他們都沒辦法出來，我們進去，真的還能回來嗎？」水天巫女的聲音，輕柔而哀傷。

「放箭！」諾依公主臉色一變，凜聲下令。

此時，湖岸逗留著數千人，卻沒有一個人，會對景色多看一眼。

姬宮十六夜不再開弓射箭，一路跑來，搶了一些弓箭手的箭袋，現在也沒剩什麼了。

◇

「砰砰砰！」，那具身穿盔甲的屍體，在箭雨中，硬生生滯空了許久。

「你問我？」姬宮十六夜反問，「是我跟著你，不是你跟我！」

「害不害怕，已經不重要了。」綾子說。

死了一大批人，根本沒辦法走路后，房門外的士兵停止進攻。

霞彩蒸騰，幻麗萬端。

沒聽姐姐的話，選擇進入修行世界的糸見雪，這次也沒聽源清素的話——她提前把信給了綾子。

「你……怎麼……沒上？」她問姬宮十六夜。

兩人外表看著像姐妹，但在綾子眼裡，水天不過是和自己兒子一樣大的孩子。

綾子愛憐地看著她。

說完，她又問綾子：「您主動參加這次的討伐，不害怕嗎？」

白子坐在鳥居橫樑，無聊地踢著腳，看見她回來時，臉上綻放的笑容；

「吼——」

「放箭！」騎士下令。

「接近源清素，是為了不讓他靠近你。」姬宮十六夜繼續說，「我去東京，其實是和-圖-書為了你。」

他的眼神充滿瘋狂：「我趕時間。」

「清素呢？」她問。

綾子想起清素，自從他上小學后，她就沒有再抱過他。

這是一條有翅膀的西方惡龍，Dragon。

沒等到的結果，不需要說出來。

一陣天搖地晃中，祂將兩名巫女扔上背部。

金髮少女雪白的臉龐，望著滿身鮮血的兩人。

「圍住她們！」花園裡，士兵守在窗戶下。

「怎麼了？」綾子輕聲問。

想著，她控制不住內心酸澀，眼眶裡也流出淚花。

神林御子退回姬宮十六夜身邊，每呼吸一次，肺部就發出一次哀鳴和刺痛，汗水濡濕髮鬢。

「雖然變成了妖身，但沒有神明之氣，只能肉搏了。」混亂中，聽見惡龍的笑聲。

神林御子將身體藏在窗戶后，呼吸劇烈。

轉眼間，神林御子、姬宮十六夜，與金色惡龍融為一體，成為身著金鎧的女龍騎士。

一月的水仙、二月的臘梅、三月連翹、四月海棠、五月牡丹、六月繡球、七月的百合、八月的向日葵、九月的芙蓉……

在她唯美的一舉一動背後，是瞪圓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死去的士兵。

而房門外，已經水泄不通。

「鏘鏘！」

「太慢了！」姬宮十六夜嘴裏罵道，臉上、眼睛里，卻全是喜悅。

因為，在那封信上，寫了：

「綾子阿姨，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大家已經問過神巫的式神了。」水天宮的水天巫女，溫柔地安慰道。

有一種亘古不變，永恆存在的氣息。

神林御子清澈如初春積雪融化的眼神，閃著銳利的光芒，一劍刺了上去。

對能不能救齣兒子，她已經不去想，要麼救出來，要麼自己和兒子一起待在那個空間，此外別無選擇。

她輕輕抱住水天，手掌安慰似的輕拍她背。

「鏘！」

「回去我也要建一個一樣的。」姬宮十六夜拉弓朝右前方射去。

兩人匯合，相互掩護。

還有宇治的那場煙花，那到底是在天上，還是水面，是現實，還是夢境？

令人窒息的美麗姿態，蘊含龐大力量的矯健身形，無不宣示著龍作為令人敬畏的形態，是怎樣的高貴不可攀。

「綾子阿姨，我可以叫你母親嗎？」水天問。

就這一眨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的時間，神林御子已經衝到金髮公主身前。

她瞥了眼箭袋，還有五支，算上手上的，一共六支。

聽說人死之前，會回憶一生中快樂的時光。

下一瞬間，劍與劍敲擊，衝擊的聲響，令四周的空氣為之震蕩。

「沒辦法，只有等。」姬宮十六夜也收起笑容，臉色沉靜，眼神冰冷，「等清素成功，等六齣花帶來援兵。」

這不是現實，是器量之海。

神林御子手持龍槍，姬宮十六夜拿著黃金弓，惡龍拍動巨大的翅膀，騰空而起，一路噴吐火焰，沖向監獄。

◇

但再完美，也只是延後被包圍的時間，結局早已經確定。

眼看就要箭如雨飛，將兩人射殺，諾依公主再次下令：「放她們過來！」

「有一個人跳下去了，衝進去！」房門外，士兵再次進攻。

「你瘋了？」神林御子語氣依舊冷靜，視線不甘心地再次巡視花園。

就在士兵沒等來命令的一瞬間，一道白影縱身跳入中庭，輕盈如一隻掠過水麵的燕子。

驀地，她笑了一下，露齣戲耍源清素時的笑吟吟表情，說：

天搖地晃，無數金光，從薔薇宮的窗戶、宮門，任何有縫隙的地方，洞射而出。

諾依望著鱗片如金色寶石般閃耀的惡龍，那姿態讓人感到恐懼，又覺得美麗。

「砰砰砰！」，依舊是屍體。

兩人同時看去，來的不是六齣花。

與箱根火龍相比，體型小了太多，只有十米左右。

密密麻麻、樓上樓下、花園內花園外、屋頂屋下、數不清的弓箭手，拉開弓弦。

「吼——」令人全身顫抖的吼聲，再度響起。

諾依公主拔出黃金單手劍，以精準的角度，將劍架住。

「哐當！」

也不同於箱根火龍的狂猛霸道，要讓天崩，地裂，這條西方惡龍的雙眸，冷靜而殘暴，要給天地套上枷鎖。

往月開過的花，沒有枯萎，停留怒放的那一刻。

她沒有想起一件二十歲之前的事。

兩人陷入沉默，聽著彼此的呼吸聲，還有外面越來越多的腳步聲。

腦海里出現的，是椎樹在三四郎池裡的浮光掠影；

「現在怎麼辦？」神林御子不管她的怒火。

晴空萬里的天氣，恍如一面巨大的鏡子，雪山倒映htｔｐs://m.ｈetｕbｏｏｋ.cｏｍ.com，湖光山色，讓人駐足停留。

「你害怕了？」綾子溫柔地注視她。

「看來你也不輕鬆。」神林御子微笑道。

「放箭！放箭！放箭！」和愣神的她不同，所有騎士、所有士兵，甚至花園裡每一朵花，都瘋了。

蒼涼，久遠，強大，空洞，與其說是生物，更像是聳立著的神像。

「去找油！」屋外，騎士大聲命令。

哪怕園丁修剪花枝，也靜謐如處|子的地方，今天卻滿是嘈雜，花卉被踩在地上，修剪整齊的枝丫，被胡亂砍去。

拿到信的綾子，離開瀨戶內，來到北海道，參加了十月的討伐隊。

「嗯。」綾子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起來，第一次從彼此身上，感受到了朋友的默契。

眨眼間，兩人已經交手了十幾招。

「喝啊！」諾依猛地向前踏步，劍高舉過頭。

在源清素等人居住過的「漠拉普樽前庄」，在那開有胡枝子、大花六道的小坡上，綾子膚色蒼白，出神地望著湖泊。

圍住她們的士兵，一步一步逼近，不再給任何機會。

「放……呃！」

神林御子與姬宮十六夜快速對視一眼，同時動起來。

好在房間狹窄，兩人又推倒了一些傢具，同時只能容許少量士兵上前，弓箭也沒辦法瞄準。

「哈哈哈！」惡龍大笑道，「咒，既是力量，也是束縛，死亡未必不是壞事。」

「放！」

箭矢破空，發出銳響，「嗖」的一聲，一連射穿三名士兵的喉嚨！

諾依公主手中黃金劍斜指。

「我現在不指望源清素來救我們，只想看到他「妖身咒」失敗，變成妖怪，和我們一起死。」姬宮十六夜對神林御子說。

「到此為止了。」她姿態巍然。

「嗖！」

中庭，繁花盛開，花香四溢，蝴蝶翩翩。

「對不起。」水天有些不好意思，露出有些凄涼的微笑，「我剛才……突然想起媽媽了。」

「沒了。」姬宮十六夜言簡意賅，隨後繼續道，「是你的天姿國色，惹得我春心蕩漾，放棄一切，來到……」

「當然可以。」綾子輕聲回答。

金色鎧甲，紅色披風，金髮飄揚，是諾依公主。

望著佔據整個湖泊上空的薄膜，所有人的臉色，都十分難堪。

「哎。」hetubook.com.com

兩人並肩望著廣闊的湖泊，明媚的太陽，初秋的風，這樣的好天氣，卻讓人哀傷。

「停！」

在這宏大無比的吼聲中，一切都彷彿失去了顏色，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去往何處，迷失了自己。

神林御子無力到閉上眼，慘白的臉上，忍不住笑了一下。

糸見雪不明白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但只要有一絲能幫上源清素的希望，她就不會放棄。

神林御子每一個動作，都如拍電影般唯美。

伴隨著火焰，一頭金紅色的惡龍，轟然落地，降落在巫女身邊。

下了課，天黑的夜晚，在法文二號館的西式廊道，討論「不老咒」，帶著夏日氣息的暖風，拂過三人之間；

「那個沒良心的混蛋，什麼都告訴你！虧我冒險來救他，早知道讓他死了算了！」

「結束吧。」諾依公主將黃金劍，「鏘」的一聲，插|進石板。

「沒箭了。」姬宮十六夜喘氣道。

「將來有什麼事，可以去找十六夜，如果她活著的話。」

「哈、哈。」神林御子劇烈喘息，肺部像是沙漠，拚命吮吸身體每一滴水分。

「這……就是妖怪？」她喃喃自語。

「母親。」

每一個動作都敏捷而準確，配合得恰到好處。

神林御子一邊俯瞰花園，尋找源清素，一邊不斷呼吸，試圖恢復體力。

所謂虛無，只是為人類等低等生物設置的障礙，對眼前的神聖存在，構不成任何威脅，祂暢行無障。

一道烈焰劃破空氣，所過之處，人類、宮牆、青石板，在烈焰中消融，全在蒸發。

「贊成。」神林御子應道。

於此勇士，惡龍的身上緩緩浮現一把三米長的龍槍，一把黃金弓箭。

「他不會有事，但也來不了。如果想拖延時間，等監獄的人，也放棄吧。」

「哐當！」

騎士這次瞪大眼睛，然而，一支快如流星的箭矢，直接要了他的命。

能看透白晝，也能看透暗夜；

能看透生，也能看透死。

就算姬宮十六夜拿到箭矢，恐怕也射不中反應快得不像人類的諾依公主——剛才的對決，金髮少女沒有施展任何技巧，全靠力氣和反應。

課堂上，在三人之間來回傳遞的筆記本；

「還是神林小姐懂我，不像十六夜，只知道埋怨。」

聽著密集的腳步聲，神林御https://m.hetubook.com.com子與姬宮十六夜對視一眼，知道不能再等不下去了。

「源清素呢？」姬宮十六夜開口問。

「吼！」

源清素望著眼前的金紅色巨龍。

如果不是她反應夠快，身體也跟著變成兩半。

「轟！」

神林御子已經沒有精力去觀察這些，雙眸緊盯著身穿金色鎧甲的英武少女。

中庭花園，無數支箭，如暴雨般砸向打破窗戶的物體。

神林御子勉強控制住呼吸，回道：「我也……沒力氣了。」

「緊追不捨，只會讓人討厭啊，怎麼就不明白呢——除了源清素和我。」姬宮十六夜跳出窗檯。

清晨，源清素坐在圍牆上，手裡提著野豬的肉，明晃晃的陽光，給他的身體鍍上了一層恍惚的光膜；

「讓開！」就在這時，已經結陣的士兵牆，裂開一條縫。

「看來那裡也有埋伏啊。」姬宮十六夜對神林御子說，「希望六齣花死得比我們早。」

神林御子冷酷的目光，直視諾依公主。

這是屬於諾依公主，這位金髮少女的神奇花園。

「廢物！這麼慢！」姬宮十六夜一腳踹在惡龍粗大的後肢上，「差點害死本巫女！」

「呼——」神林御子不顧悲鳴的肺部，再次努力將空氣吸入。

藍天和大海，每一個人，花園裡的每一朵花，全染成了金色。

「有時間在這裏開玩笑，不如說還有什麼辦法。」

「吼——」，伴隨清澈龍吟，一道無形的枷鎖，落在源清素身上。

手裡是一柄斷劍，身邊只有拿著弓、沒有箭的姬宮十六夜。

水天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這是神明對祂的偏愛，或者，這就是祂作為神明的神異。

「快，快，快！」

「清素說了，他看見你在那個神秘空間里動了。」

「鏗——」，神林御子手裡的劍，直接斷成兩截。

騎士話音剛落，又是「哐當」一聲。

「狼狽啊，兩位！」惡龍姿態神聖，晴朗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

聽了姬宮十六夜的話，哪怕在這麼危急的時刻，她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一座環形噴泉的中央小島上，十月的金木犀，已經做好含苞待放的準備。

「自從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在這世上，只有你配得上我，是你的……」

「其實……我不是來救他，是來救你。」

這是最後了，她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