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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作者: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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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臉困惑

第十一章 一臉困惑

呂品望著辛然,平淡的語氣里透出前所未有的尖銳:「你在心裏說,我聽見了。」
呂品低下頭,從冰櫃里舀出兩個冰淇淋球,辛然究竟是何來意?呂品不太猜得准,她樣子變得不多,要說變也是變得更光彩煥發、優雅而凌厲。呂品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辛然,是在楊煥的班搓腐敗上,楊煥極熟稔地扯過辛然給她介紹:「來來來,給你看看什麼叫神人,一開學就讀雙專業,順道修了個德語,手風琴多少級來著?」吵吵嚷嚷一陣后她還不知道這個神采飛揚的女生叫什麼,問楊煥,楊煥嗤的一聲笑出來:「你叫她花魁吧。」話音剛落辛然就一掌劈過來:「楊煥你給我嘴巴放乾淨點,再叫我花魁,我給你腦門上刻兩烏龜!」
楊煥整個人又愣住,我們都這麼老了嗎?爾後他茫然問:「那你不也二十七八歲了嗎?」
著衛生間鏡子中的自己,辛然撲上兩捧水,兩天前是她二十八歲的生日,楊煥的禮物是一大束紅玫瑰。當然,是和CXO俱樂部其他成員一起訂的,他湊個份子而已。
夏致遠這才長長地喘了口氣:「不是我想這樣的,我怕我一口氣沒說完,停下來就沒勇氣說了——其實是我們大夥都看不下去了,老楊你這麼憋著不行啊,實在你心裏悶得慌你去三里屯泡吧都行……」
「我說過?」辛然思索良久,「我什麼時候說過你不可愛?」
「我聽你說過。」
楊煥篡改故事的結局講給她聽,其意不言自明——他要堅守他的百分之九十六,他不想過界。
楊煥是和他適才向呂品提及的八哥夏致遠和左神左靜江合住,到家時只有夏致遠在,正試用新買的跑步機。見楊煥進來夏致遠也沒停腳,只口上問:「老楊,剛剛辛然過來找我們打牌,說她下午聯繫到CMR資本的殷總,想約我們談談……估計要他投錢沒戲,不過談談也沒什麼損失,就當學習學習經驗吧。」
所以辛然覺得呂品比誰都更適合「科研工作者」這個稱號,因為呂品一直以來就給她這麼一種印象。辛然總覺得楊煥和呂品的搭配,猶如老鷹之於小雞,在她認識楊煥到他和呂品分手的兩年時間里,她都一直為他必須低到草叢裡去遷就呂品感到深深的惋惜。
其實最初對楊煥只能算欣賞吧?頂多……也有點喜歡?和呂品分手后,楊煥第三次和她搭檔參加大學生羽毛球賽,這一回終於加冕,塵埃落定的時候,楊煥激動得把球拍扔進了觀眾席。她那時候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會開心。跟表哥左靜江聊天,談起「怎樣才算愛」這個話題,辛然說:「他想起我的時候會開心,他開心的時候會想起我,這樣就OK了。」
在辛然的印象里,科研工作者這五個字,總是和灰青色制服、呆板的表情、空洞的眼神聯繫在一起的——她總覺得這群人像是活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儘管她家裡就有姨媽姨父是知名學者,但這樣的形象就和小學三年級看的愛國電影一樣,並不深刻,卻也不容易抹去。
「嗨,真巧,不妨礙你們吧?」辛然在呂品身旁的餐桌拖過一張凳子,熱情洋溢,「這裏的黑森林蛋糕做得很不錯,我正好經過,想到就上來嘗嘗了,沒想到撞見你——我們好多年不見了吧?」
那是去年年會抽獎時最末等的禮物,三分之一的人都有份,楊煥抽到的便是這個,不值錢,批發十三塊一個。據說是香港的設計,用投影技術將內附的宇宙星空圖投hetubook.com.com影在房頂上,讓人在家裡感受繁星燦爛的浩瀚蒼穹。
楊煥長哦一聲后說:「不記得!」他愣是半天沒回過神來,辛然都不知不覺間有男朋友了,難道真的是自己跟不上時代?他歪頭斜覷辛然,眼神迷茫,不知在想些什麼。辦公室里靜得怕人,只聽到掛鐘噠噠的轉動聲。良久后辛然才聽到楊煥迷茫灰敗的聲音:「原來就我一個人原地踏步呢。我還一直以為……反正你也沒有男朋友,我也沒有女朋友,咱們就這麼耗著唄……反正一輩子這麼長,耗幾年又有什麼關係,你總還是我的,我總還是你的……」
夏致遠一口茶水險些嗆出來:「那你是誰,黃家的地主婆?」
「現在脾氣好也沒用,她都有男朋友了。」
楊煥是她的星光,而她只是楊煥的燈火。
楊煥曾給辛然講過一個故事,據辛然猜測那故事最早該是呂品講給楊煥聽的,因為太《讀者》或者《青年文摘》風格。以楊煥的性格,寧願打十個小時的三國無雙,也不願意看五分鐘的雜誌。
呂品微微訝異:「道別?」她看辛然的模樣,似乎不是一言半語能說完,只好邀辛然一起去點餐。原來自創業初期起楊煥他們就接過不少海外項目,彼時辛然和楊煥都在美國,摸索市場和項目洽談都比較方便,再者海外市場相對規範成熟,各種合同協議包括結款方面都正規許多,風險較小。後來重心轉移到Memory網,辛然和楊煥也畢業回國,海外業務進入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狀態,如今網站的小遊戲在國內紅火起來,卻面臨融資困境,公司便決定重拾海外市場,順道試探是否有在海外推廣網站遊戲業務的可能。
「有什麼很特別的優點?」
辛然吃力地咬著牙,如果不是看到楊煥的手搭在投影儀旁那台小小的星座燈上,她險些要以為楊煥這些話是良心發現。
「我?」
辛然眯眼審視良久,似乎琢磨出什麼:「你見過呂品了?」
楊煥就在此時抬起頭來:「誒……你怎麼了?」
楊煥垂頭喪氣地坐下來:「恭喜我就不用現在苦著一張臉了。」
「不定,看你了。」
他在呂品的宿舍樓下吐得天翻地覆,然後隔著學校的圍牆,把冠軍獎盃扔進了南湖。
「那她為什麼還老上我們家陪我爸媽吃飯?」
「你也覺得我很難相處?」楊煥聲調又提起來,「從大學到現在?我從來不考慮你們的想法?哪次這群王八蛋重色輕友的時候不是我加班到最後收拾戰場?逢年過節你們誰家親戚的節禮我沒給你們準備停當?現在倒好,跑來說我……」
也不知有多少次,她看見楊煥在辦公室專註地凝視那一室星河。
開車回知春里,Memory的幾位合伙人都租在知春里的普通小區——嚴格來說楊煥和辛然只能算第二批創始人,因為第一批創始人堅持下來的不多,楊煥和辛然也就自然而然地升格為元老。出於長遠的打算,幾位合伙人在公司獲得第一批融資和步入穩定盈利軌道之後,選擇將主要資金投入規範化運作和人才儲備等方面。生活方面則沒那麼講究,以方便適用為第一原則,就近租的幾套精裝房,也就一直住下來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怎麼想我的,如果你是來告訴我不要去『撩撥』楊煥,我可以答覆你,我從來沒撩撥過他。」
那天晚上辛然還看到了楊煥的眼淚,後來左靜江告訴她,一個男人開心的時候想起你,也hetubook.com.com許是喜歡你,也許只是因為你有趣;但若他會為你流淚……辛然喟嘆一聲,她很想知道,有沒有那麼一天,楊煥會為她流眼淚。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男朋友?」
「哈,」辛然訝異地發出兩聲怪笑,「你mind-reader啊?」
大約是實在認識太多年,辛然已不想再鼓起任何勇氣去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倒是楊煥又問:「我脾氣真的很差嗎?你們……你、八哥、左神……都覺得我很難相處,憋很久也不敢說?」
百分之四的一員,我永遠只是這百分之四的一員。
「這回可不能怪我,」辛然乾咳兩聲,「產品部那個實習生,因為沒留住呂品,差點被你罵哭——這是人家的錯嗎?產品部現在人人自危,去年公司員工票選,你還是最受歡迎高層,現在呢?誰見你不跟乖孫子似的,生怕說錯話一個不小心你就要發彪。」
「你媽咪是她乾媽,」辛然攤攤手笑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媽咪不惜拉下老臉纏著她,有一大半是你的原因吧?」
「啊?靠,豆腐渣工程,來,紙巾,去衛生間洗洗,」楊煥把紙巾盒塞給她,推她出辦公室后又叫住她,「對了,雖然我不記得Davine長什麼樣以及為你這樣的肥水流到外人田裡感到十分遺憾,不過……congratulations!」
講這個故事的背景是在辛然第三次單獨約楊煥去奧體中心練球。其時他們搭檔去參賽,平常一起練球當然正常,但隔三岔五搭兩個小時的車去奧體中心買五十一張的門票練球,回來還要去吃頓KFC或麥當勞什麼的,楊煥就算是個棒槌也該明白辛然是什麼意思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
辛然連忙撇清:「沒,我可什麼都沒說!我就說過呂品前兩年在讀博——別的什麼都沒說。」
「很溫柔?」
要查到呂品住的地方並不難,周三晚上下班辛然後驅車過去,果然在酒店二樓的自助餐廳,見到呂品和一個看起來顯然還是學生的男人端著盤子走向餐桌。
呂品搖頭哂笑:「你們就都這麼喜歡拿我開玩笑。」
「天花板上剛剛掉下來一大顆砂子。」
呂品轉頭向一臉迷惘的錢海寧笑道:「我有點事和她說,你另外找張桌子等袁圓先。」然後她將水果盤推到辛然面前,「是巧嗎?」
辛然只做到了前一半。
「得了得了,」楊煥不耐煩地揮揮手,「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操心?」
辛然長呼一口氣,不可置信地盯著呂品,從頭打量到腳:「你怎麼知道?」
「幼稚!」辛然毫不留情地唾棄他,「二十七八歲的女人了,以為還青春吶,再兩年不結婚就變高齡產婦,生孩子都危險!」
「他……不在國內,」辛然極鎮定地說,「你記得我們在California的時候,Prof.Wong的那個助教嗎?Davine,所以這兩年你不肯出去談的單子都是我去談。」
故事的主角是一對從高中到大學都是同學的戀人,女生性格偏靜,唯一愛好是在圖書館啃書本,男生生性好動,狐朋狗友成群,連傾慕者都有一個加強連。因為男生神經大條,和其他女生相處時極不注意,中途鬧出許多誤會,但最終還是喜劇收場。這種愛情故事在雜誌上真是一抓一把,最後的主旨是:當空氣中氫氣的比例超過百分之四的時候,遇到明火就容易爆炸——感情也是一樣,愛一個人,要投入你所有情感的百分之九十六https://www.hetubook.com.com,其他人共享剩下的百分之四,否則就有爆炸的危險。
他把夏致遠一眾人等轟出會議室,鎖住門回頭問辛然:「你怎麼什麼都說?真是信不過。」
「哦……」辛然又若有所思地瞟過他唇上那道傷痕,似笑非笑道,「你霸王硬上弓啦?」
「她這麼多年都沒找男朋友,難道不是甩了我之後後悔嗎?你說這個會不會是找來氣我的……可是我看他們都手拉手了,呂品沒這麼開放……」
「短期出差還是常年駐外?」
事隔多年再相見,呂品的打扮依然和時尚二字無關,簡單的立領黑白格子外套,不算時髦但也沒顯得過氣,好像和以前一樣,又好像變了些什麼。辛然不知如何在心裏給呂品一個新的定位。你說她笨嗎,看起來這些年她也把自己照料得不錯;可你要說她有多精明,那似乎也談不上,因為以往每每沒帶她出來的時候,楊煥就會不停地叨念:呂品該不會又在圖書館忘記去吃飯吧,我媽給她做的核桃酥她不會忘了吧,時間長了就不好吃了……她怎麼好好的走路都能把腿給摔斷了?我那雙籃球鞋不知道呂品洗了沒……
憑什麼老娘就只是百分之四的一員?
辛然一時愕然,等錢海寧換桌后才低聲嘀咕:「你——你真是,」「不可愛。」呂品不動聲色地接道。
「大哥,是您每年都故意挑那時候回去的吧?有你媽咪做內應,你要和她碰面還不容易!遠的就不說了,今年校園招聘本來八哥一個人巡迴就夠了,大哥您非要自掏腰包出差!」
每個半圓都在尋找與它合襯的另一個半圓,不規則多邊形是沒有前途的。
「或者……」辛然看呂品又抬起眼來,笑得詭秘,「你猜?」
「你——」「你怎麼知道?」
「撩撥?」辛然不解,旋又扶額笑道,「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一輩子這麼長,耗幾年又有什麼關係?
女人怎麼就是這麼種結構詭異的動物?
「有什麼奇怪的?」
楊煥陰著臉不作聲,夏致遠又湊近來問:「聽說前幾天你那位滅絕師太來北京了?」楊煥勃然變色:「你他媽才滅絕師太,你們家小寧子滅絕師太,你們家全家都滅絕師太!」
辛然自嘲地笑,恭喜我什麼,恭喜我找到我的百分之九十六?
「別表揚我,我不經誇,」楊煥極度胸悶,辛然悟出些什麼,揶揄道,「呂品嫌你脾氣不好?」
「那你還是接了呀,做遊戲也好,接外包單也好,還不都是掙錢嘛。至少你畢業之後,脾氣磨了不少。」
「還……比較溫柔吧,挺安靜的,不太說話。」
差一點以為是自己守得雲開見月明。
楊煥掏出錢包數鈔票給他,忍不住又四下回頭,頗鄭重地問:「同志們,我想問一下,你們覺得我的性格很差,經常自作主張,不考慮你們的想法嗎?」
「還可以吧。」
還沒回辦公室,先被夏致遠拉到茶水間:「有沒有爆料?來,八一八!那個滅絕師太,長得怎麼樣?」
一眯起眼又彷彿看到錢海寧那張臉在面前囂張,恰巧夏致遠下跑步機,取過毛巾擦汗,看他發獃就過來朝他揮揮手。楊煥定定神,長舒一口氣問:「八哥,我很難相處嗎?」
我有寒磣到這個地步嗎?還記得當初呂品提出分手,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們這是多少年的感情?怎麼可能分手?想來想去也就一個可能,也許呂品嫌他和辛然走得太近,他想想覺得做人還是該重色輕友,做好和辛然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去求和,誰知呂品像和圖書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壓根沒把他和辛然的事放在眼裡。他又猜是女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脾氣暴躁,不如歇兩天等她氣消。誰知沒兩天分手的事情就被觸覺敏銳的同學發現,還有不少人贊他終於「有品」了一回。他當人面不好說什麼,心裏卻想,這他媽的能叫「有品」嗎?
楊煥仍振振有辭:「我們每年都會碰面啊,她要是對我完全沒意思,幹嘛不避開!」
她常常想去恨呂品,然而從小到大所受到的種種關於風度自尊教養的教育,讓她實在沒有辦法因為這樣的原因去恨呂品——因為嫉妒,或者女生醋罈子的心理去恨另一個女人,總讓辛然覺得這是件很不上檯面或很不入流的事情。
「嘁!也許只是以前沒找到合適的。」
「提起來我還有氣,丫後來居然還好意思再來找我們做項目!」
呂品的背影消失在茫茫暮色里,楊煥一臉困惑,最終罵了一句靠,發動引擎回家去。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永遠是他望著呂品,而她在身側望著她——她的心起初是燃過的,後來一次又一次地熄滅,直到今年公司春季組織旅遊,去蘭州。楊煥毫無徵兆地訂到S市的飛機,後來又垂頭喪氣地回北京,怎麼問他都不肯說發生了什麼事,灌他三瓶酒,果然就說了實話:「我就突然想她了,想看看她。」
楊煥被她一句話堵住,別過頭,目光游移。他唇上的傷痕實在顯眼,想裝看不到都難,辛然條件反射般的乾笑笑:「恭喜啊。」
左靜江當時點評說:「前一半很容易,后一半很難。」
「你要是和楊煥結婚,我肯定會回來喝喜酒的。」
然後他又自我解嘲地說:「可人家很滋潤,連招待我都不耐煩。」
「你有男朋友幹嘛周末還找我們打牌不出去dating?」
辛然垂著頭,細細撥弄周末剛做的指甲,語帶微嘲:「地主婆要做最後一搏了。」
辛然險些脫口而出罵楊煥一句「操你媽」了,實際上,很多很多時候,她還想加一句:你能更無恥一點嗎?憑什麼老娘和你辛辛苦苦打拚這麼多年你還要對那個滅絕師太念念不忘?憑什麼你能把所有這些都當作理所當然……
他不明白為什麼做都做了,她還這麼頑抗,口是心非有什麼意思?
楊煥氣急敗壞,指著夏致遠的鼻子憋了半天後怒喝道:「你丫說話能不能斷個句?你說得不嫌累我聽得還嫌累呢!」
「嘖嘖,內分泌失調,」夏致遠絲毫不為楊煥怒氣所動,「小心長青春痘。」
其時辛然就明白了楊煥的意思,大家做朋友就好,千萬別過界。然而辛然絲毫未被挫敗,因為她後來找到故事的原版,最後貼在學校櫥窗里的是男生和他同系性格合拍興趣一致的女生的合照,徒留女主角傷懷往事。
夏致遠偶爾勸慰她,說人常常為了遙遠的不可捉摸的星辰,而忽視身邊可隨時明滅的燈火。她不知道夏致遠這番話是為安慰她,還是安慰他自己——她不是沒有別的選擇,然而每每她準備放棄時,一想到遙遠將來的某一天,當楊煥醒悟的時候,可能因為她身邊已有另一盞燈火而錯過,她就……
一眾人等面面相覷,最後夏致遠探頭問:「咱們公司沒有定期展開批評與自我批評的企業文化吧?」
夏致遠一時莫名,瞅瞅楊煥又瞅瞅電視機,楊煥又搖搖頭,自顧自地回房睡覺。留下夏致遠坐在沙發上面色凝重地收看CCTV農業頻道,自言自語道:「莫非最近豬肉漲價,連老楊都準備撤出IT界,改養豬做實業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那一晚的慶功宴楊煥又喝高了,回去的路上還扛著獎盃吆五喝六,可等她發現楊煥沒有回寢室的時候,她才隱約意識到,楊煥開心的時候,想起的是另一個人。
然而就是這麼個從頭到腳找不出一個閃光點的女人,牢牢控制住楊煥的心。
「說!老娘是最漂亮的女人,老娘一定能找到一個老娘一跺腳,他就抖三抖的男人!比他那個死德行好一百倍,好一千倍!」對著鏡子發了一飆,出來時她又是令公司上下員工都交口稱讚的Sharon辛,誰也看不出,眼淚轉移到心上的殘痕。
「還好吧,你不相信你自己也得相信我表哥的判斷吧,讓一不好相處的人去做Marketing,公司早倒閉了!」辛然稍稍回想后又笑,「你上一次發飆還是前年……過春節前我們那個Flex的項目交貨後人賴賬,害得我們發完工資最後五個人只剩下一千六百塊錢。你連買火車票回家的錢都沒有,差點準備去揍那個傢伙。」
這微乎其微的可能,已讓她放棄了許多盞燈。
楊煥扭頭責問辛然:「你嘴巴怎麼這麼大,準備做八嫂吶?」
楊煥縮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機隨意調台,心裏翻來覆去都是呂品那幾句話——跟你分手這幾年,是我人生中過得最舒心、最暢快、最自由、最像我自己的幾年!
「你到底幫誰說話呢,你做人有沒有點立場?」楊煥敲著桌子問,「有你這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嗎?你說她——她怎麼就能找別的男朋友呢?」
翌日下午又是慣常的「談談」,類似這種討價還價的磋商,CXO俱樂部成員早已煩不勝煩。其實內容只有一個,拉風投,風投界向來只有錦上添花,絕無雪中送炭。當年左靜江和夏致遠被迫賣房發工資的時候從無人光顧,實現盈利后卻三天兩頭有人來談融資,只是胃口都太大,動輒要四五成的股份,實在讓人吃不消。楊煥從茶水間摸來一個菠蘿包,邊啃邊看秘書小妹發下來的紀要。從近期PV談到盈利期望,來來回回都那麼些內容,CMR資本的這位殷總開價比以前的人稍稍闊綽,仍超出他們的可承受範圍,且言辭頗為苛刻,於是又沒談攏。送走殷總後夏致遠雙手一伸:「同志們,跑步機,攤錢。」
人都是這樣,在你愛的人面前有多卑微,在愛你的人面前,就有多殘忍。
辛然那時就明白到,原來楊煥的神經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大條,他不是不精明,不過懶得去精明而已。
「對,辛然啥都沒說,」夏致遠一臉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沒說你每年都打著給你媽買化妝品的旗號結果買了一堆適合年輕女性的眼霜護手霜精油螺旋藻維生素,也沒說你一發燒就拽著人口口口口的叫搞得我先以為你粉李玟后以為你口吃,更沒說你假公濟私逼著產品部的小美眉幫你睜著眼睛說瞎話歪掰我們有做天文科普的計劃害得美工連夜給你趕製了幾張不掙錢的頁面我靠你那點破事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其實全公司誰不知道呀都裝不知道罷了我終於鼓起勇氣一口氣把這些話全說出來了免得以後我們打牌的時候聊八卦還要偷偷摸摸打暗語搞得我們都恨不得去找左神學手語了!」
說這句話時的楊煥脆弱如被家長丟失的小孩,看起來那麼無助,但就是這無助的眼神,這樣輕輕的一句話,叫辛然肝膽俱裂。
「想不起來,」辛然撇撇嘴,「不記得當時是誰說過一句特別經典的話,說他們倆站一塊,活脫脫現代版的黃世仁和楊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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