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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作者: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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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忍耐已成為我生命中的關鍵詞

第十四章 忍耐已成為我生命中的關鍵詞

呂品和楊煥交換個眼色,送袁圓和袁母到高家。高工和呂品、楊煥在客廳里聊了兩句,袁圓安頓好母親出來:「呂品,我送你下去,今天我先在這裏照顧媽媽。」呂品放心不下,又不好說什麼,和楊煥一起出來,臨告別時又欲言又止,袁圓拍拍她的手笑道:「沒事的,楊煥,你先送呂品回酒店吧。」
他們真的沒有分開過?他不是追隨辛然去了美國?前幾天他們還十分登對的出現在CE技術展示會上……但無論如何楊煥也不會是那種腳踏兩條船的人呀……呂品又開始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在面對這種接二連三突發事件時的手足無措,她把自己蒙在枕頭下尖叫了幾聲,然後跳起來捧出筆記本開始看文獻,試圖以此鎮定心神。
「我……」楊煥一抹臉又坐直身子,「我直說了吧,他們都跟我說烈女怕纏郎,反正我也裝不來情調什麼的,本來還想忍幾天,但是我現在實在忍不住了!」
夢裡又在下雨,閃電雷鳴,她被綁在樹上,有面目猙獰的人拿雞毛撣子抽在她身上。
楊煥伸出手,握住她攥著膝蓋的拳頭:「剛剛左神簡訊里說,找到個腎移植手術做得很好的醫生,這麼說那家醫院的腎源應該也充足一點,等這次透析完了,我們再轉過去。」
有人握住她的手,並不能減輕絲毫的痛感,只不過稍給她力量,讓她能捱過來。
「是啊是啊,還過得更舒心更暢快更自由更像你自己呢是吧?」楊煥努努嘴搶白道,「你也不想想,帝都這麼大,你要是走在路上,比如……比如大姨媽來了,連個陪你的人都沒有,你心裏不覺得凄涼嗎?」
一路上呂品悶悶不樂,楊煥邊開車邊吹著口哨,吹得呂品更是心煩意亂:「你不能安靜一下嘛?」
「那袁圓能不願意嘛,現在誰能救她媽媽,她給人做牛做馬都成!」
呂品氣得直哆嗦,楊煥趕緊開車繞二環路順時針開回去,送呂品回酒店。呂品狠狠剜他一眼,楊煥雙手做投降狀跟著她進來,到電梯口呂品陡然住腳,回頭叱道:「楊煥你有完沒完,鬧起勁了是吧?」
「不清楚,」楊煥仰頭想想,「怎麼著也得個十幾萬或者幾十萬吧。不過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算問題,現在的關鍵是,找個合適的腎也不容易。」
「沒沒沒,我不是玩,我是認真的,」楊煥環顧左右,確證四下無人後上前一步。呂品立刻後退,伸手指著他勒令他保持三尺距離,楊煥只得又退後,「我的意思是,咱們別兜那麼多圈子了,你覺得我哪裡不合格,一條一條圈出來,我照著改就是了。現在我可以重新從男朋友alpha測試版開始做起,然後beta版,你什麼時候覺得我合格,咱們什麼時候release正式版本!」
醒來的時候房裡一片漆黑,呂品迷糊中不知身在何處,直直地坐起來。一旁楊煥轉過身來:「醒了?」
「為什麼?」
「東二環。」
做嬰兒是最容易的,想哭便哭想笑就笑,後來慢慢長大,就得學會看人臉色,把所有的尖銳和鋒芒消磨殆盡。
「所以才麻煩嘛,要是讓袁圓欠他這麼大個人情,那以後……」呂品眼睛鼻子都擰到一起,「真沒想到高工是這種人。」
楊煥極閑適的態度,幾根手指敲著方向盤,又按下車載CD的PLAY鍵,指指窗外商場牆上巨幅的廣告:不買衣服,可以看帥哥;買衣服,可以讓帥哥看。呂品啼笑皆非:「這個也能讓你欣賞半天?」楊煥笑笑:「你是想看我還是想讓我看?」
楊煥收起笑容,貼在車座靠背上,緩緩移過來,近到要和她貼著頭。他面上的那點點光,頓時曖昧氤氳起來:「口口,我買這輛www.hetubook.com•com車的時候,就想著有一天要帶著你在二環上兜風。」
呂品自嘲笑笑:「笨鳥先飛嘛。」
「哦,」呂品心中沒底,只好附和他來增強自己的信心。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發覺自己雙手都握在楊煥掌中,嚇得險些跳起來,想抽出來又怕太突然引得大家尷尬。她稍稍縮手,沒多會兒楊煥也鬆開她的手,轉述方才從小護士那裡聽來的閑雜瑣事:「我估計袁圓的媽媽是停了一段時間血透,或者做得不規律吧,聽說現在那些小縣城都開始嚴打這種小作坊式的自助透析室,我算算這五年透析下來,怎麼也得幾十萬,自助的也少不了十萬,再加上藥費……這種不規範的透析室被停了,她媽媽肯定去不起醫院。」
楊煥笑眯眯的:「你放心,我還沒重要到公司一天沒我就不行的地步。」
「找你借,她拿什麼還你?」
「尿毒症吧?好像一般都這麼叫,」楊煥坐到她身側,「你別急,這有救醫生才罵你,沒救的話醫生直接就往外抬了,誰敢讓病人死自家醫院呀?」
他夾七夾八地亂扯一通,呂品終於明白他是舊事重提,可是——他不是和辛然……她想了半天也不明白究竟現在是什麼狀況,恨不得抱著酒店光潔如鏡的大理石牆面撞兩下——上天降下一道雷劈死我吧?
呂品終於嗤的笑出來,原來袁圓迷日本動漫的時候,拽著她一起去上日語選修。某次楊煥中途溜進去找她,不巧被老師點起來,要他複述上節課所教的常用語「我回來了」怎麼說。呂品在身邊低聲提示「ただいま」的發音,楊煥聽了個大概,脫口而出「他大姨媽」,從此後成為楊煥的一大笑柄,每每去呂品樓下叫她,都會有人朝呂品怪叫「呂品,他大姨媽來了!」
「你不是——」呂品坐起身來,楊煥忙按下她,又拉起雪色的棉被給她蓋住,「一個小項目而已,又不是非我不行。」
「我跟她這麼久朋友都不知道她媽媽病得這麼嚴重,」呂品自慚不已,再說她偶爾還覺得袁圓不厚道,能佔便宜的地方絕不放過,竟然從沒想過她可能真缺錢用。她求救般地望望楊煥,楊煥知道呂品平素就袁圓這麼個談得來的朋友,傾身下來安慰道:「你別慌了手腳,這現在也不算是什麼絕症,錢的事都好說。」
呂品警戒地挑起眉,楊煥伸手向電梯按鈕,問:「七樓?」呂品的臉越發扭曲,瞪著楊煥的眼神也越發戒備,楊煥倒是好整以暇:「你當我傻子呢,就那個錢海寧?你們要真是戀奸|情熱,元旦放假他怎麼會回家不在這裏陪你?」
「不是,」楊煥揮揮手笑,「我看那個姓高的,應該混得很不錯,你看他們那小區,門口都有武警站崗。這麼點小事,難不倒他吧?」
「哪種人?」
楊煥又湊近來摸她的手,恰好電梯門開了,呂品閃進去,楊煥也跟著進來。呂品一把摔開他,別過臉低聲斥道:「我跟你說過幾百次了,我現在有男朋友,你別給我添亂。」
袁母第二次去做血透時,袁圓已憔悴得不成樣子,研究院那邊高工替她請了假,錢海寧也自覺把袁圓那部分研究工作接過去。但袁母的病情迫在眉睫,第二次血透后出現長時間昏厥癥狀,醫生表情極嚴肅,只問了一句:「沒有其他可以聯繫的直系親屬了嗎?」
「也許袁圓願意呢?」
楊煥一出門,呂品才覺醫院里那股常見的讓人不舒服的味道撲面而來,彷彿記得做過夢,模模糊糊的,也記不太分明,好像有人握住她的手。呂品攤開手,握拳,再攤開,又好笑自己神叨叨的。從床上坐下來,穿好鞋出來,已見楊煥回來:「有人來接hetubook.com•com袁圓了。」
「沒沒沒,你放心。」楊煥拍拍她的手,穩住她心神,「可能袁圓的媽媽這病比較久,又找不到合適的腎移植,只能靠常年血透維持生命。那小護士說她這幾年恐怕都是在那種鄉下作坊式的透析室做的,設備陳舊,拆卸保潔肯定都不到位,這病人的腎都萎縮到一顆棗那麼大了。」他又握住拳頭給呂品看,「正常的是這麼大。」
呂品連連點頭,方才透析費藥費加各種雜七雜八的檢查,交了近兩千塊——聽說每個星期都要做,以袁圓的工資,怎麼可能擔負得起?
北京的夜是流光溢彩的,設計獨特的建築物,構思精巧的景觀燈,一路過去,彷彿慢行於織錦緞帶中。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車停下來,也許是等紅綠燈,直到呂品意識到CD放完,這才醒悟過來什麼,從副駕舒適的坐墊中彈坐起來:「怎麼停在這裏?」
呂品掏出手機,想給袁圓打個電話,傾訴一下今晚這堪稱驚悚的經歷,一看時間她又頭痛起來:袁圓怎麼就和高工搭上了?那可是有兩個魔王兒子的鰥夫一枚呀!她抓狂地抱著被子,沒兩分鐘,眼淚忽然就決堤似的往下淌了。
「那可不一定,」楊煥唇角撇出一抹揶揄,「如果現在有腎源,你和姓高的手上都有錢,你信不信,她絕對用姓高的,也不肯找你伸手。」
素來開朗爽快的袁圓,終於忍不住在安頓母親到高家休息下后,抱著呂品失聲痛苦。
「那護士剛才怎麼說,袁媽媽原來做的透析不好是吧?會不會影響很嚴重,換腎就可以解決問題嗎?」
忍耐已成為我生命中的關鍵詞,那是一個曾經擁有一切,爾後失去所有的人才能明白的話。
楊煥神情一如往常,彷彿七年也只是彈指光陰,彷彿他們從不曾分開過。呂品不自覺攥起拳,狠狠地掐一下手心,似乎沒什麼感覺,再掐一下,仍無知覺……大約是太冷了。
電梯到七樓,嘀的一聲,呂品搶出電梯,被楊煥從身後拽住:「你騙人的技術倒是長進了。」他的手指冰涼,搭在她的指尖上,竟沒有什麼感覺,大約是冬天里凍得麻木了。楊煥仍是老夫老妻的口氣:「以前很多事是我做得不夠,我會慢慢地糾正,你有什麼想法,為什麼總憋在心裏呢,長了五張口,就是不會說話?」他頓頓又低聲嘆道,「這幾年我做的東西也很雜,發覺communication很重要,可能以前我覺得跟你都這麼熟了,還有什麼話不能直說……我也沒什麼別的指望,你覺得我什麼地方不夠關心你,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降低溝通成本,不是很好嗎?」
「那袁圓的事,我怎麼可能一點不擔心?」
「要不再請個護理也成,」高工提議,「我家裡留了幾個電話,你親自把把關?」
「不清楚,你等等,」楊煥起身四處瞅瞅,終於找到個小護士搭訕。呂品坐著干著急,見楊煥似乎和小護士聊得很歡,也不敢上前掃小護士的興,好容易等他回來便拉住他問:「到底怎麼樣?她媽媽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呂品不及細問,醫生已轉身走人,楊煥拉她坐到長條凳上,她惶然問:「腎衰是怎麼回事?」
「這事什麼時候輪到你擔心呀?」
呂品一怔,立刻闔上眼,避開這讓自己心跳漏過一拍的笑容。楊煥笑起來總是很張揚的,尤其是在球場上,私下裡的時候卻更像個大孩子,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根去。伴著CD機里的鋼琴曲,呂品總算調勻呼吸,偷偷睜開眼,看寬闊的馬路上如蟻陣的長龍。
楊煥也不說話,只弓下腰來,無可奈何地說:「別太拼了。」
在這種無知覺的狀態下,楊煥和*圖*書半擁著她回房,這回他並未急進,只讓她掏鑰匙,她也就乖乖地掏了出來。他幫她開門,送她進去,在她鬢邊輕落下一個晚安吻:「Good Night,明天再來看你。」
醫生的解釋是人的腎在各個時期狀態可能發生變化,即便袁圓數年前曾檢查合格,也有這幾年因為袁母病情惡化以及袁圓本人的身體條件原因,而產生變化的可能。
「不是,」楊煥也憋屈,挨著牆瞅著呂品,老半天才不情不願地說,「我是看今天……你想想,你一個人在北京,要是沒有我在身邊,你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呂品撇他一記白眼,楊煥連忙又賠笑道:「我不是咒你啊,我的意思是……萬一你有個小病小痛,身邊沒個人照顧,多凄涼!」
她一笑,楊煥也就跟著笑,呂品明知此時若就著他的話,說沒有他的這麼些年,她確實過得更舒心更自由,也許楊煥的心就真冷下去了——偏這麼笑起來,這樣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袁圓一下子又掉進冰窟里,求天不應叫地不靈,袁母的情況靠透析也許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但如果連直系親屬的袁圓都無法提供合適的腎,那麼要從本來就極度緊缺的器官捐獻資源中找到合適的腎,更是難如登天了。
「不是我是說……」呂品想的是辛然那邊,袁圓和楊煥並不多大交情,為這樣的事耽擱楊煥公事或私事都不好。不過呂品又覺得從自己口裡說出辛然的名字,總有點酸溜溜的意味,索性速戰速決,埋頭三下五除二喝完整碗粥,一抬頭楊煥腦袋又湊到眼前,「你想說什麼?」
「放心,現在醫學發達,只要不是什麼絕症,大都能治好的。」
高工提議把袁母接到他的住所,是四室兩廳的房子,空間自然足夠。呂品擔心高工的那對雙胞胎太調皮,高工連忙解釋說孩子最近幾天都在外婆家,他神色頗為尷尬,似乎不知怎麼正式跟呂品介紹自己現在的身份。倒是袁圓神色平靜,只問:「你請的鐘點工放心嗎?」
呂品大為驚訝,這個時候誰會來接袁圓,跟著楊煥過去,卻發現是高工:「對不起,下午送孩子去他們外婆家,手機沒帶在身上,來晚了……」呂品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高工這是在向自己解釋,但他為什麼要向自己解釋?再看看袁圓,她扯扯嘴角,也沒說什麼,呂品慢慢回過神來,高工向她解釋的意思是,怕她誤以為他沒照顧好袁圓,來遲了的緣故。
楊煥正擺弄著手機玩遊戲,見她醒了伸手去開燈,呂品清醒過來:「袁圓呢?」
「我……我不是那個忍不住了!」楊煥恨不得自抽兩耳光,這他媽什麼玩意,怎麼想好的那麼多詞,一到呂品跟前全變調了?
呂品驚疑不定,奈何實在疲累,不久便沉入夢鄉。
呂品臉上浮現驚恐的神情,一手已伸出去要拉車門,楊煥連忙撲過去攔她:「你聽我把話說完不行啊?」
呂品暗舒口氣,淡淡道:「放假回家不是很自然的事么,況且現在天天上班都在一起,又不急在一時。」
真應了楊煥那句話,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高工早把家裡的活期定期都翻出來,此時卻毫無用武之地。
高工有些狼狽:「我打車過來的,你們……」
「你到底要玩什麼,心臟不好,承受不起!」
她等著楊煥拂袖而去,誰知等了許久,身邊也沒點動向,她有些訝異,一偏頭掉進楊煥似笑非笑的眼神里:「逗我玩就這麼有意思嗎?」
「你這種人現在不缺錢才覺得沒問題,袁圓上哪兒去弄這麼大筆錢?本來學校工資就不高,前幾年估計也被家裡掏空了……誒,你能不能幫忙找你們左神,問問腎源現在都困難嗎?」hetubook.com.com
看袁圓六神無主失魂落魄的模樣,呂品實在不忍心,雖知不可能,還是自己偷偷去找醫生做了個檢查,不出意外的,無法配對。
呂品抱著袁圓的頭在懷裡,卻無從安慰起,只能拍著她的背給她順順氣。袁圓連日操勞下,已說不出什麼,更哭不出來,只靠在呂品腰上,斷續而無助地說:「呂品,你說我前幾年腎還合適的時候,怎麼就沒堅持一把,逼著我媽把手術做了呢?」
「哦……這種透析室是不是很便宜?我看……」呂品想到方才看到袁母的衣著樸素,冬天的棉衣下擺已磨得灰白,再想到袁圓——難怪這幾年都沒見她買過什麼好衣服。還有楊媽媽每年塞給自己的那堆補品,袁圓起初打量過好多次,後來呂品覺出味來猜想她可能也想要,便勻了她一些,她說要給錢,呂品自然不好意思拿楊媽媽送的補品賣錢,便每次自動自覺地分袁圓一半,後來她也再沒提過錢的事。
病房裡四壁雪白,唯時鐘在嘀嘀地轉,兩人轉至無話。
卻不知在什麼地方,有一束微弱的光,慢慢地,慢慢地,融掉冰雪。
呂品連最後一點抵抗力氣也拿不出來了,癱在牆壁上,無語問蒼天,這是楊煥會說出來的話么?
呂品皺起眉,聲音尖銳起來:「說什麼呢?還有,這是哪兒,不是回酒店的路吧?」
呂品只能說著自己也不相信的話:「也許明天網上就能找到合適的腎呢。」
她驚疑不定的目光在袁圓和高工間打轉,又轉過頭來瞪著楊煥,楊煥似乎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只問:「你們怎麼回去?」
「我送你們吧,」楊煥隨和大度地轉向袁圓,「去哪裡?先讓你媽媽休息休息,明天再去我朋友介紹的醫生那裡看看吧。」
一連數日呂品都籠罩在袁家的愁雲慘霧中,楊煥幫忙把袁母的詳細病情PUB到網上,尋求合適的腎源,並通過各種人脈關係,在各大門戶論壇重點版塊置頂求助,仍毫無迴音。袁圓急得失了分寸,甚至問楊煥:「你認識的人多,不是說現在……有黑市嗎,你知不知道什麼詳細點的途徑,多少錢我都……」
拿雞毛撣子的人厲聲叫道:「你簡直是個白眼狼,養你這麼大,你就這麼報答我?Jason才幾歲,你也下得了手!說,是不是你媽指使的?」
楊煥一聲喟嘆,什麼都可以衡量,唯獨幸福和痛苦是沒法衡量的,你已用十幾年的時間消化你的不幸,便是穿心鑿骨也變成麻木和習慣。
「你別碰我!」呂品尖叫道,「你想幹嘛?你再亂來我叫人了!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剛剛好了沒幾分鐘,現在又耍流氓!」
「沒,我……我在想,換腎手術一般得多少錢?」
呂品點點頭,看袁圓床邊吊著的輸液瓶里液面緩緩下降,慢慢緩下神來,問楊煥:「要是找不到,該不會真要切掉袁圓一個腎吧?」
「我一點都不知道……」呂品縮下頭去,咬住唇低聲道,「其實袁圓負擔比我大多了,她從來都不吭一聲,還天天教我要這樣那樣,我都幫不上她什麼。」
「打電話讓人幫我退了,改別人幫我去。」
翌日呂品頂個雙熊貓眼去醫院陪袁圓做檢查,因左靜江介紹的醫院一時也沒有合適腎源,袁圓便要求醫生為自己和母親做配對檢查。楊煥也帶著左靜江過來,前前後後地張羅,高工不住的向他們道謝,也順道向呂品道謝。呂品幾次想抽空問問袁圓,到底和高工是怎麼回事,卻怎麼也不得空,不是楊煥來找她說這說那,就是袁圓忙著和醫生打聽腎移植手術的風險性。呂品眼看著自己一無關係二無資金,對袁圓來說幾乎什麼忙都幫不上,只好上網查查資料,看看做腎移植的雙方術后調理類的m.hetubook.com.com注意事項,沒想到檢查結果出來,居然說袁圓的腎並不符合要求。
楊煥駭然失笑:「我開公司賺錢,多認識幾個人混個臉熟而已,又不是混黑社會的!」
從這種震驚駭異的情緒中醒過來時,已不知過去多久,呂品在房間里焦躁的走來走去,從袁圓的床到她的床,從她的床到窗戶,又從窗戶到門口——楊煥居然會檢討自己做得不夠?
她被抽得皮開肉綻,條條血印,雨水沖刷下來,冰涼刺骨,痛入骨髓。
「你跑這裏來幹什麼?」
楊煥掰住她的右肩:「你別亂想,等袁圓醒了再說,她媽媽的病,她肯定比你清楚。」
吃完宵夜,楊煥把早晨買的那張《海上鋼琴師》的原聲帶放進車載CD機,歡快跳脫的音符流瀉而出。他歪頭朝呂品笑道:「你困了就眯會兒,到地方我叫你。」
呂品無意識地點點頭,又問:「還有機器……什麼機器?」
「他肯定是趁著袁圓媽媽得病要花錢,趁人之危讓袁圓給他兩兒子當后媽!」
「這麼多年都沒你,我不也一樣過得好好的?」
良久楊煥打破沉默:「要不你稍微躺躺吧,反正有空床,有什麼事我幫你看著。」呂品被他提醒,才覺有些疲倦,點頭往床頭靠靠,忽想起來:「你不是晚上的飛機嗎?」
病房的燈光稀白,照在哪裡都白慘慘的,楊煥臉上卻彷彿染著暖色的光,他的眼睛依舊澄澈明亮,還帶著很多年前那股倔勁。呂品一時不知今夕何夕,良久才鎮定下來:「謝謝。袁圓那邊怎麼樣了,你幫我去看看?」
呂品悶下頭來不作聲,想想后覺得也許楊煥說得有道理,但是……像袁圓這個年紀長相的女孩,誰會願意給兩個半大的孩子當后媽呢?
她不敢相信地望著楊煥,他長得並沒有怎麼變,臉上的神采向來是張揚的,若年少時那叫做張狂,那麼今時今日他的事業已為這種張狂充進足夠的資本,增添出幾分穩重的魅力。也許這幾年,他真的變了不少,就像她自己也並非一成不變一樣,眼角似乎有點濕潤的東西要淌出來,她連忙別過頭去,暗暗地將這種感覺壓抑下去——若這話是在七年前說那該多好?
呂品警戒起來,防賊似的看著他:「你幹嘛呢?」
簡直比日全食還罕見,日食那概率還有規律可循,楊煥——要楊煥心平氣和地說一句我錯了,你還不如殺了他乾脆。
「遵命,」楊煥立時消音,沒兩分鐘他又湊過頭來,「這麼晚了你餓不餓,去吃宵夜吧?」
她一急居然就真的照做了,見呂品雙手爬牆,頭貼著牆面,楊煥連忙拉開她:「冬天這牆是冰的,小心凍感冒了。」
篤篤篤,篤篤篤,有人敲了敲車窗,楊煥一瞅似乎是交警模樣的人,連忙搖下車窗笑道:「交警同志,我們馬上就走,沒什麼事。」
呂品本想說她回酒店隨便對付一下即可,再想起來楊煥到現在該也什麼都沒吃,只得忍下心煩意燥,陪他進粥店宵夜。楊煥點了一品海鮮粥,特意把那隻肥碩的龍蝦舀到她碗里,呂品狐疑地瞅著他:「你一天沒回去不要緊嗎?」
楊煥訝異地瞪著她,呂品不解問:「有什麼問題嗎?」
「我覺得我夠倒霉了,沒想到袁圓更慘,」呂品苦笑道,「好歹我媽沒病沒災。」
「她打過葡萄糖醒了,去看她媽媽了。」楊煥拉下臉來,「你們出差忙什麼呢這麼累,我看你也像好久沒睡好的樣子。」
「注意點風紀,你們這車停這裏半天了,」交警皺眉看看車內二人極令人懷疑的姿勢,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嘀咕,「北京郊外多著了,幹嘛非上主幹道呢!」
呂品哭笑不得,誰知楊煥還來了勁,就著大姨媽這個話題跟她亂扯起來:「他大姨媽——是這麼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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