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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作者: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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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織成雙宮繭自縛

第十七章 織成雙宮繭自縛

那一刻她無端想到自己和楊煥,也許就是這樣的雙宮繭。
他難過是為呂品。
一伙人都被他噁心到不行,紛紛做外焦里嫩風中凌亂狀,夏致遠倒吸口長氣:「你丫怎麼天天拿肉麻當有趣吶?」
「幹嘛呢,發春啊?」
袁圓張著嘴半天沒合上,好在她腦子向來轉得快,想來也是,真要做到景總工那個層次,若只為招一個國內一抓一把的研究員,實在沒有必要動這樣大的干戈去幫她調動人事關係。若說真是一見投緣,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投緣有很多種,以上對下的這種投緣,那都是要下付出代價的。
「你以為呢?你也不看看如今楊煥混的什麼圈子做的什麼行當,他要是老老實實在公司做技術倒也罷了,偏偏他做marketing的,天天都在那種風月場里混,你不花,你不花自然有人搶著想幫你花!」
十幾道目光極一致地射向呂品的肚子。
其實這所學校原來分給呂品的宿舍並不算太差,只是年久失修,捯飭捯飭也能整頓成一間不錯的小房。不過那時候呂品怎麼也不肯接受一輩子留在這種地方的命運,哪來的心情裝修整飭?再加上楊煥那副挑剔勁兒,聒噪得呂品實在受不了,沒好氣問:「你要不幹脆出去,等我清好了你再進來成不?」
楊煥不以為意地笑笑:「開玩笑唄,又沒誰當真。」
年後呂品的假比法定假日多出幾天,便在各種老北京特色的地方走動走動,又被楊煥帶著去798玩,她欣賞不來那些所謂的後現代藝術,楊煥倒是有興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也就陪他亂逛逛。新年前後又是商場的瘋狂打折期,楊煥因為好幾年沒在女人身上花著錢,如今終於有機會了,得著勁兒要給呂品買東西。今天換手機,明天買手錶,呂品心想手機不過是打電話發簡訊,手錶也就是看個時間,動物園三十塊的表對她來說就足夠了,有什麼必要非得花上萬塊錢買個不知道怎麼用的石英錶掛手腕上呢?
楊煥哦了一聲,慢慢又笑起來:「你說民航的飛機……賣不賣年票?」
「他做marketing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他負責的也主要是什麼技術方面的合作,很少去那種場所,」呂品不自覺地幫楊煥辯護,「再說……我覺得他又不像那種人。」
原來分手也是這樣,他接受是分,不接受也是分,區別不過是外人眼裡怎麼看而已。
室內空氣因沉默而變得稀薄,颳得人臉上涼涼的,呂品的聲音仍極冷靜:「三年五年吧。」
也許該說是一張密密織織的網,今年一絲,明年一縷,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織成雙宮繭自縛。
現在再看到這眼神,不止是心寒,甚至連膽都寒起來。
他半跪在床沿,替呂品整好內衣、秋衣、毛衣和羽絨服,又在她鼻尖額上輕吻兩下,抵著她的額問:「那這個項目什麼時候完?」
那意思就是把皮球踢給他了。
她不回家過年,不是因為她放棄了母親,而是母親在很多年前就放棄了她。
「人妖!」
呂品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只是覺得這麼快就公告天下總有些不妥,楊煥的話問得看似輕鬆,其實是在暗示對她瞻前顧後的不滿。
他又擺出那副「爺現在發達了」,「爺現在不差錢」的臭屁臉,呂品暗暗把千鈞的大石卸下來,居然沒吵也https://m.hetubook.com.com沒鬧,真是奇哉怪也!
楊煥只覺得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從開始到現在,他和呂品之間,好像做決定的都是他。但實際上,他可以選擇的也只有接受和不接受而已,真正的選擇,呂品早有決斷。
袁圓不解地盯著她,半晌后倒抽口涼氣問:「喜兒,你覺悟也太高了吧?」
可呂品不要,她情願雙手雙腳沒命地游。
仔細算算又何嘗不是呢,現代人天天叫著工作忙,血肉至親便被擺在最後,一年也不過過年時見一次,真要數起來——竟叫人心寒,骨肉相連的人,這一世的緣分,竟然也只用雙手雙腳就能算完了。
連呂品回學校退老師宿舍他都要跟著,理由是火車是慢車,年前年後治安不好,索性他開車送呂品回去。一路上楊煥很是得意,只覺春風吹來春花俏,娘子兒子都快有了,直到呂品指好路開到教師宿舍,拿鑰匙開了門,楊煥才覺得忽然從夢境回到現實,望著殘破一角又被紙糊上的玻璃脫口而出:「靠,這就是咱們國家給科研工作者的待遇呀?」
然而楊煥並不是為自己難過。
楊煥的聲音很輕,柔柔地拂過耳際,呂品不自覺低下頭,問:「今年……你真不回家了?」
「那年開發的幾個小遊戲都不掙錢,接外包做,第一個項目做到一半,管J2EE架構的哥們跳槽——也沒辦法,人要的是一份穩定的工作養家糊口討老婆。為了不賠違約金,咬著牙挖來一個高薪的,為了趕日子還得幫他付違約金,最後項目做完了,算下來居然一份錢沒掙到。指望第二個項目做下來有錢衣錦還鄉,結果他媽的被坑了,交了貨不給錢……」楊煥提起來仍滿臉不爽,「八哥他家小寧子把在老家的房子賣了讓我們給員工發工資和年終獎,那房子要是放到現在都翻兩番了。我們發完工資五個人只剩下一千六,八哥和左神說他們就不要了,讓我們三買火車票回家。」
楊煥面上神色變幻,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良久才低聲笑:「有錢買火車票,也沒錢給紅包,不想讓你知道,我混得這麼慘。」
「關你什麼事?」
「牆上怎麼還滲水?」
「男人?」
呂品咬著唇不說話,楊煥過半晌才悟過來,連忙解釋道:「我前面說的都是真的。」
回房稍作清理后準備洗澡睡覺,一隻腳剛進浴室,手機又響起來,楊煥的:「在幹嘛?」
「沒錢?」
「呂品!」
連小小一間夏不透涼冬不保暖的教師宿舍,呂品也這樣留戀,他這麼一個大活人,呂品又怎可能真正捨得?
「那你怎麼沒回來?」
楊煥長吐口氣,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貴人?就好比他們拉風投一樣,看起來是別人給錢你燒,其實是趁你病要你命,等你燒錢燒出名堂來,那身家性命也早有大半捏在別人手裡了。
楊煥側頭過來看呂品,順著她側臉的弧度,恰看到路邊賓館門口的梅花,妍妍地開起來。楊煥心裏歡欣起來,低聲笑道:「花開了。」
「乾媽說你工作忙。」
呂品姿勢也未變,說:「我能有什麼打算?」
有一年去杭州開會的時候,參觀絲綢博物館,講解人員說,一隻蠶吐絲造一個繭,這樣的繭可用來繅絲;也有一些繭,是兩隻蠶互相纏繞織就,這樣的繭就叫做雙宮繭,因和圖書為絲頭混亂無法繅絲,只能列入次繭的行列。
袁圓沒給她支任何招,楊煥如今的熱情高漲是人都看在眼裡的,他簡直恨不得今天上床明天領證後天就生個兒子出來,把呂品全方位多角度立體三維地綁住。他大概是覺察出來,一旦呂品鐵了心要跟他分手,那是十輛大奔也拉不回來的,所以拚命地要給自己加重砝碼,每天臨睡前都還要回味思量一下今天呂品的態度——那感覺就跟葛朗台每天晚上睡覺前要抱著箱子把錢數一遍才能安睡是一樣一樣一樣的。
若要說這世界上真有什麼東西是由得呂品選擇的,大約也只有——大約也只有他楊煥了。
「什麼隔音效果!隔壁的狗男女在幹嘛?」
呂品沒開腔,楊煥又問:「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
因為他一不小心算了算,原來他們分開的這些年間,兩個人的見面,也僅僅八次而已。
楊煥噌的就醒過來,忍著火問:「去多久?」
「此人已死有事請燒紙!」
楊煥騰地坐起來:「三年五年!」他簡直不敢相信,又重複一遍,「三年五年?呂品你——」他嗓子已提起來,脾氣還沒發,看到呂品那雙略顯得茫然又朦朧的眼睛,又生生地咽下去。
楊煥張張嘴,想說要是你肯跟我回家也成,又怕今天話說得太多弄巧成拙就不好,生生忍住,佯咳兩聲:「又不是第一次不回家過年了,我媽不會傷心的。」
是僵持嗎?明明是一步一步地看著他越走越遠。
當然也不用問去西昌的事情,楊煥見過呂品在S市天文台的宿舍,雖不豪華倒也別緻,再看看這裏,知識分子下鄉似的。一定是呂品得罪了什麼人,楊煥心裏琢磨,讓她在天文台沒有立足之地。至於去西昌,楊煥不知道做航天的是不是一定要到前線,但聽袁圓和高工的閑談,大約是說呂品得遇貴人,趕上大好的良機,能一展長才。
新年是在北京過的,托雪災交通惡化的福,很容易向包子娘親交代過去,倒是楊煥那邊,呂品花了好大勁才說服楊煥暫時別跟楊媽媽公開他倆的事。楊煥滿心不樂意:「讓我媽高興高興唄,怎麼了?」
「不是忙,」楊煥微微一哂,「是沒錢。」
想到這裏他連聲音都抖了起來:「那你有什麼打算?」
送到酒店門口,又像原來在梧園的女生宿舍門口那樣難捨難離。呂品從他掌心抽出手來,他在她額上輕輕印上一吻,夜色里他的雙眸晶亮如月下寒潭,晃動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上一次是……」呂品掰著手指頭數,楊煥搶先道,「就前年嘛。」
就像呂品高中時參加的種種全國競賽一樣,她數學物理成績都不錯,也下了苦工,所以拿到一等獎二等獎,也都覺得理所當然;反而生物一科向來不是強項,偶爾通過初試,左左右右地不肯相信,複試果然刷下來,她居然舒下一口氣,說當真不是學生物的料。
「唷唷唷,現在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啊?」
很多事當年不明白,難道現在也不明白?原來他可以一邊在心裏罵這個女人真是瞎了狗眼連他這樣舉世無雙的好男人都要甩,一邊接受寢室兄弟們對他審美觀一夜提升的慶祝,難道現在,難道現在他還會為了那可笑的面子,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袁圓這才沒繼續開玩笑,表情認真起來,良久嘆道:www.hetubook.com•com「喜兒,你們倆也拉拉扯扯這麼多年了,要不——你就從了他吧,趕緊領證變成楊呂氏算了。我看吧……這個年代,要說讓一個男人在你身上花這麼十來年的工夫,也夠本了,」她好像是想起自己的什麼事來,有點感懷身世的意味,「不是人人都有這份耐性的。」
扭開花灑,熱水以千軍萬馬之勢砸到頭頂上。呂品抱著肩,任憑微涼而僵硬的身體在熱水中舒展、泛紅,再慢慢地變得不像自己的身體。
一隻蠶吐絲造一個繭,這樣的繭可用來繅絲;也有一些繭,是兩隻蠶互相纏繞織就,這樣的繭就叫做雙宮繭,因為絲頭混亂無法繅絲,只能列入次繭的行列。
楊煥趕緊收聲,乖乖地跟在她身後幫她打包,呂品的行李並不多,兩床被子,幾件衣服,還有些零碎日常用品就直接扔掉。忽看到一個包裝盒,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麼,楊煥使勁搖搖,呂品連忙奪過來,責難地盯他兩眼。楊煥伸手就拆,是個鋼化玻璃模型:「好漂亮,哪兒買的?」
這小半生走過來,看到的只有呂品在不斷地放手,放棄這樣,放棄那樣——很多東西看起來是她自己到手不要的,但實際想想,又有什麼東西,是真正由得她的?
見她又沉默下來,楊煥連忙拉起她的手,嘻嘻笑道:「我一不指望世界和平,二不期待朝韓統一,」酒壯色膽,說著他就攥著呂品的手往自己胸口摸,「1000件事里我干好這一件就行了!」
「嗯?」
呂品想問她那你覺得高工是有這份耐性的人嗎?這個念頭也僅限於轉轉而已,呂品沒說話,和袁圓並肩坐在床上,兩個月前她們晚上也常常這樣坐著,那時候呂品每天都在擔心前途問題,一步一個坑,不知道明天坑挖在哪裡……她嘆了口氣,低聲咕噥道:「我跟你說過沒有,景總工之前讓我考慮去西昌的事。」
「沒沒沒,你洗你洗,我沒事。」
北京的冬夜,路上已靜下來,連風聲都顯得柔和。
「以前學校梅園的花也這個時候開。」
呂品慌忙搶過來往箱子里塞,形跡可疑,楊煥越發好奇,拉拉扯扯地一定要看。呂品拉下臉來,楊煥臉拉得更長:「誰送的?」
「原來說是半年的,中途出了點事耽擱了。不過也不是直接去西昌,大概要先在總控中心待一段。」
呂品哭笑不得,倒不是她想藏著掖著,而是她心底總擔心讓楊媽媽失望。要是讓楊煥失望,她還能偶爾安慰自己說誰讓你喜歡我呢,喜歡我就得受著;可楊媽媽不同,楊媽媽是看著她長大,真心實意想她好的。況且楊媽媽是保守的人,覺得她和自己兒子有過那種關係,那就和結婚是一樣的了。後來平白無故的分手,呂品沒解釋究竟為什麼,楊媽媽更認定是自己兒子心太野,覺得這件事上虧欠了呂品,對楊煥帶回來的其他女孩更是橫鼻子豎眼睛看哪哪不順眼,對呂品的終身大事也越發關心。
是鴻溝嗎?明明他們又有著千絲萬縷斬之不斷的聯繫;
所以對沒花過大氣力而得來的東西,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光從楊煥那聲音,呂品就能聽出他現在臉上的色相,才翻個白眼,就聽到楊煥異乎尋常的深沉聲音:「呂品,我愛你。」
他胸腔里跳動的心,遠不如他的神情鎮定,然而呂品並未有任何表示,只是微垂著頭沖他和*圖*書莞爾一笑,他便又擔心自己是否急切了些。
又可能是年代隔得太久遠,呂品記不太清原來她和楊煥相處的那些點滴,究竟是怎樣來又怎樣去。但顯然現在的楊煥比過去的他讓人受用多了,原來他常為踢球或各式各樣的小事,撒丫子就不見蹤影,現在卻一日三刻地簡訊給她問這問那,問要吃什麼,問周末做什麼,問晚上一個人無不無聊。當然,面子上照顧到了,實質上還是多遷就楊煥的時間,因為他現在實在是忙,頭幾次在外面吃飯他都刻意關掉手機,後來慢慢的就很難安靜吃完一整頓飯,好在呂品也有心理準備,況且不論如何楊煥現在比過去是進步太多,她也就不介意多在時間和地點上遷就他了。
呂品尖起眼睛,斜覷著她:「不然你以為我能怎麼辦?」
「本來好好的,你要是這麼一說,乾媽還不得以為……」她別彆扭扭的,不好意思把那幾個字說出來,楊煥卻極之乾脆:「有什麼呀?有了媳婦忘了娘那不是千古至理名言嘛!你覺得我媽這點覺悟都沒有?」
她承認這一刻她的思想和身體都同等地思念楊煥。
然而她不知道怎樣去面對他們曾經……那不知該如何形容的七八年時光。
呂品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盯著他,楊煥又滿不在乎地說:「嗯,淡季飛機票打折都很厲害……嗯,你看現在不是流行什麼半糖夫妻么,就是周一到周五工作忙,周末才住一起的那種,我工作時間很靈活的,再干兩年就可以進入退休狀態靠年終分紅過日子……算起來……每個月來回一兩次,其實也很便宜!」
呂品的臉紅得像電磁爐里的辣湯,到楊煥送她回去的路上她還微微嗔怪:「亂說什麼呢,你看他們個個都盯著我……盯著我……那兒看,好像我們已經怎麼了一樣。」
楊煥又開始賭氣,他素來是慣於登鼻子上臉的,拽過呂品往床板上壓,卻像是跟人決鬥似的,死死摁住她。呂品也未反抗,只是挑個稍微舒服的姿勢靠著,望著斑駁的天花板嘆了口氣:「連這麼小一間房也快要不是我的了。」楊煥一發怔,好像初春化開的雪水流進來,涼涼的浸在心上,他手上才鬆開些,又歪過身子,斜倚在床上摟著她。他慢慢又動手動腳起來,見呂品沒攔他,越發大胆起來,悉悉嗦嗦地從她羽絨服里開始探索,跟左邊的荷包蛋說「空幫哇」,又貼到右邊說「long time no see,小了點」。呂品惱起來,他又連忙笑道:「沒事沒事,多按摩就好了。」
「不是,」呂品面色頗為難,猶疑半晌后才開口:「這幾天吧……我們每天逛的地方,都從中關村那個I DO店附近打晃,我懷疑他是不是有那個意思了……」
因為這選擇的機會從不曾有過,所以得來時顯得更不真切,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恐是一場破碎虛空的夢。
楊煥彷彿在這一瞬間,讀懂了呂品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不等呂品回答,電話就在他的大笑聲中啪嗒地掛了,呂品站在浴室門口哭笑不得,這人怎麼就這麼愛玩呢?
好像又回到十七八歲的少年時代,做了件什麼稍稍出眾的事,就巴巴地拿到她面前來,又故意裝作很不值一提的模樣,其實心裏在暗暗期待她的誇獎或驚嘆。
他氣極生苦,有些不明白呂品,明明在大海里泅游得如此辛苦,https://www.hetubook.com.com為什麼還要拒絕比她的雙臂可靠得多的航船?這樣的眼神,前些天他也見過,那還是在袁圓媽媽做手術的時候,他陪著她在醫院,手術時間很長,煎熬的不是病人。大約等的時間過長,他看到她很疲倦地往椅背上一靠,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其實我算了算,將來我能見到我媽的次數,雙手雙腳就能數完了。」
當時楊煥只覺整個人都要垮下去,他也不經常回家,老媽天天念叨,然而在他來說,這解決起來也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只要老媽肯點頭,他在北京買套房子接她過來也是可以的,可對呂品來說,哪裡有什麼血肉至親,哪裡有什麼骨肉相連?
現在……別的不好說,呂品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楊煥開了口,楊媽媽只怕立刻就要把幫他們帶孩子提上日程。那……呂品不敢想下去。
也是她無意識說出的那句話,讓楊煥放棄左靜江所教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九字真言。死纏爛打也好,軟磨硬泡也好,被夏致遠嘲笑丟臉也無所謂,他只想讓她知道,總有一條船,總有一個港灣,在身後等著她。
他原來竟以為一輩子是很長的事!
……
「你嫉妒唄!」楊煥一拍桌子,「我決定,本年度年度目標,房子車子娘子兒子,一步到位!」
「沒暖氣?」
可這種話對楊煥來說沒用,他如今一副我有錢我就是大爺我就要促進消費拉動內需的模樣。等袁圓過年回來,呂品才跟她抱怨,不料反被袁圓教育:「不花白不花!男人掙錢幹什麼用的?你不花,你不花你想讓他給誰花去?我告訴你男人就這麼點賤,你花得越多,等於是他在你身上投入得越多,他越想從你身上撈回本,就會越重視你——你看看你以前,他為啥那麼放心把你往家裡一擱就四處玩?還不是因為對你太放心你對他索取得太少!」
楊煥當時只覺得心一空。
呂品一把拍他到空床上坐下:「被學生踢球砸破的,我準備報修的,結果又去了北京。」
呂品被袁圓這種架勢嚇了一跳,扶額怯怯道:「沒這麼嚴重吧?」
楊煥摸摸床板又怪叫:「這麼薄的被子?」
「洗澡,」呂品微嗔,「凍死啦,有事等會兒再說。」
呂品好笑地搖搖頭,楊煥握著她的手,在她掌心裏輕撓,一直撓到她心裏去。或許是今時今日已小小的功成名就,所以往日那些狼狽凄切的窘境,都變成榮歸英雄身上的傷疤。他急不可耐地想讓她知道,讓她知道她面前的男人,是經歷過低谷和失敗,經歷過歲月和滄桑,經歷過失去,所以更珍惜擁有,更珍惜那些失而復得的幸福。
楊煥聲音越發深沉:「沒,明天又上班,我心情很抑鬱,先抒發一下情緒,乖,你去洗吧去洗吧。」
這一回楊煥極盡溫柔,一路緩緩地摩挲過來,像是特意為了彌補上回的粗魯和冒犯,格外的小心翼翼。手探下去,又覺得這次的地點也不合宜,硬邦邦的床板,墊絮薄得像沒有,還泛潮。楊煥心裏想著等回北京可得好好想想買房的事,別的不提,怎麼也得買一QUEEN SIZE的床,才能彌補這兩回地點的不合適。然而儘管這時機地點都不那麼恰當,他又捨不得鬆開手去,只好兩人都賴在床上。空氣寒涼,楊煥卻從中又嗅到淡淡的綿羊奶味道,迷醉其中時聽呂品低聲道:「這個項目完了,我可能要去西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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