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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作者: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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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動聲色

第十八章 不動聲色

若照平時楊煥肯定要刻薄回去,可現在呂品在,怕說多了讓呂品亂想,據他觀察呂品最近似乎還未全定心,再出點什麼妖蛾子他可受不了了。但顯然呂品已經聽見這話了,又有點氣惱地在瞪他,楊煥非常知趣地停止和辛然鬥嘴,轉而討好呂品:「誒,你說是不是還缺點什麼?」
這一夜呂品睡得很實,過去各種各樣懸崖撒手的夢境,都不曾出現。楊煥卻睡不著,起身去衛生間,回來時從窗帘看到一夜璀璨的星空。
我們拿望遠鏡觀測的時候,覺得那些星星離我們是近了,可實際上,它們都以我們不可知的加速度遠離我們。
桌上眾人因多多少少知道夏致遠那檔子事,都低頭偷笑,獨辛然嗤了一聲:「你以為你就不傷嗎?」
楊煥以「我不進考場很多年」為由,要慶祝考到駕照,請CXO俱樂部成員吃飯。其實楊煥主要的目的還是把呂品介紹給現在的圈子認識,呂品生活圈子極窄,抬頭看星星低頭寫論文,要好的朋友滿打滿算也就袁圓一個。楊煥心知要呂品和CXO的人打成一片是不可能,但現在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是有個正式的名份好。況且公司里他和辛然認識最早,也算是最熟,大家便拿他們開玩笑開慣了,以前是無所謂,以後要是誰一不留神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讓呂品知道就不大好了。
楊煥滿不在乎地介面:「知道,腦震蕩會嘛!」
呂品被那侍應生望得掛不住,勉強接過,才吃下半片,就聽見大步流星的腳步聲,一位戴著白色廚師帽的中年男人直衝過來:「這份牛排是誰的?」
只是在California那段無聊的日子里,他又看《時間簡史》里說,整個宇宙是不斷膨脹的,地球上的人關係越來越近,可那些星星卻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那廚師大概是個急脾氣,還不等楊煥投訴他,他先氣沖沖地端著牛排走了,餐廳經理倒是立即跟上來:「先生,對不起,這是本餐廳的規矩,這位廚師是我們……」
「你甭聽他扯淡!」楊煥志得意滿,朝呂品笑道,「他才是最大的忽悠!」
教師宿舍里終究還是冷,楊煥哆嗦了兩下,拉緊窗左右清點后回頭朝呂品說:「天快黑了,開回去也要五六個小時,還是去賓館開間房,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旁人全望向呂品,呂品不得不抬起頭,訕訕笑道:「我的。」
終於還是被呂品找到個借口,說:「算了,反正我也沒車,等有空我去報駕校,從基本功開始學起。」
楊煥伸手扒開儲物格,翻出一本駕照:「八哥的,不過還從來沒派上用場。」
她說著就從楊煥懷裡掙開,回到副駕位上。楊煥也沒攔著,一來他渾身肌肉都蠢蠢欲動了,二來……他惋惜地嘆口氣,要真干點什麼,恐怕以後呂品再也不敢坐他的車了。
呂品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那呂品呢?她研究了這麼些年的星星月亮太空寰宇,到頭來所求的,也不過是一間結實可靠、遮風避雨的小屋子。
辛然忍無可忍,皮笑肉不笑地低聲道:「可不是,所以傷腎嘛。」
她擰著一張臉開始生悶氣。
「老楊同志,老楊同志,有你這麼敗壞軍心的嗎?」
那一題的題目是:What's your name?
吃飽喝足楊煥又來了精神,袁圓曾經解釋說「飽暖思淫慾」的意思是吃飽飯就要睡覺,到楊煥這裏,就變成實打實的了。席夢思的雙人大床,空調開著也暖暖的,楊煥像是了了一樁長久以來的心愿似的,左邊依然是「https://m.hetubook.com.com空幫哇」,右邊變成了「Nice to meet you again」。
呂品臉又漲得通紅,老實說,她還真是不太受得住楊煥這個作風,說起話來口沒個遮攔——再說下去,誰知道那張狗嘴能吐出些什麼來?偏偏旁邊又有他的同事,發作不能,只能暗暗拿刀戳牛排,楊煥低頭一看:「喲,你怎麼都沒吃呢?」
網路方面的東西,呂品就實在不懂,聽他們說什麼PV或PageRank,也不知道是什麼。楊煥怕她無聊,揮揮手笑道:「你甭理他們,他們到哪裡都這樣,該幹活的時候都在公司炒股,出來吃飯的時候才想起來活還沒幹完!」
楊媽媽是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而上京的,楊煥雖聽呂品的吩咐並未向母上大人坦白,但楊媽媽何等精明的人物?兒子每次電話里那種欲言又止,視頻時那種喜上眉梢,楊媽媽心想,小兔崽子,你眼珠子一轉我就知道你花花腸子是怎麼扭的了!當即二話不說,和楊爸爸買了兩張卧鋪就直接殺將過來。楊煥住的地方,早兩年楊爸楊媽到北京旅遊時去看過一回,和合住的夏致遠、左靜江也都認識,這回過來,CXO俱樂部都聞風而動,因為實在很久沒吃過正兒八經的家常菜了。
小學的英語考試,他把呂品的卷子原樣照抄交上去,呂品得了100,他只有99,他去找老師理論,結果被老師把那一題的題目和答案在全班同學面前念出來。當時呂品的表情就和現在一模一樣。
楊煥偷偷嘲笑那個人是土包子,帶點血絲的牛排就看不下去,來西餐廳作甚?
侍應生有些吃驚地瞪著楊煥,欲言又止地接過那份牛排,楊煥又把鵝肝醬和全麥麵包端過來:「先吃點別的。」
辛然跟在他身後進電梯,也不答他的話,只笑想原來還是表哥眼睛准,大約因為他不能說話,所以更多的時間都在用眼睛看——她每每在楊煥這裏失意,就去找左靜江和夏致遠訴苦,夏致遠是個近親疏遠的人,總以勸慰為主,順便鄙視楊煥一頓過過嘴癮。倒是左靜江,明明是她的表哥,卻總幫一個不認得的外人說話。他說男人找老婆,無非是要找一個母親和女兒的結合體,既能得到安慰,又能付出寵愛;就如女人找老公,要找一個父親和兒子的結合體一樣,在外面廣闊的世界里為她遮風擋雨,在狹窄溫暖的小屋裡向她撒嬌耍賴。
「我沒報班。」
他回過頭來再看看呂品,就覺得星星和月亮都是最偉大的魔術師,居然能把他的思緒抽離得這麼遠。
它很年輕,楊煥當時為這句話笑了出來。
旁人平時聽夏致遠和楊煥鬥嘴也習慣了,此時都暗暗發笑,夏致遠哂笑道:「我們在談正經發展,brainstorm,頭腦風暴,文盲你知道么?」
眾人各自單點些牛排之類,其他的東西便是合著點的,先上來的是奶油蘑菇湯,口感嫩滑,慢慢的大家也就聊開來。挨著楊煥呂品的便問些呂品工作近況,其實大家都已知道呂品是學天文的,現在北京參与航天項目的研發,不過照例仍然要問過一遍后再表示對學術工作者的仰慕。而左靜江、夏致遠身邊的幾個人,自然而然不出三句就聊到技術問題和公司今後的方向。呂品側起耳朵聽了幾句,也聽不太明白,笑問楊煥:「他們平時也這麼忙嗎?」
「好是好,比不上人做的么。」呂品笑笑又問,「你現在居然都會做飯了!」
「你沒駕照怎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能開車呢?」
回程路上很是平靜,兩人都無話可說,只好找點別的樂子,他問呂品:「你會不會開車,我教你吧?」
楊煥正窩著一肚子火:「記得記得,我他媽到哪兒哪兒錯,明天加利息給你!」
本來好好的一頓腐敗,就這麼不歡而散,呂品和楊煥兩人都在車裡坐著賭氣。呂品詰難楊煥不該一件小事非要攪大,鬧得大家沒吃好飯不止,還白白被那麼多人看笑話。楊煥被她這樣一說,更是氣上心頭:「那又是我錯了?」
楊煥唇角抖抖,自誇道:「在外面那幾年,不自己做怎麼吃得下去啊?」
即使當時他已在呂品那裡落得心灰意冷,只願把自己放逐海外,他也不願意再犯第二次錯,永遠失去辛然這個好朋友。
「小姐,」廚師的眉毛蹭的就跳起來,「您這是在侮辱這份牛排!」
「我這不都開大半年了嘛?」
「我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去考駕照?」楊煥一臉不可思議,「你知不知道安排個時間多麻煩,等他們安排好我又經常臨時有事。耽誤了幾次,我就懶得考了唄,等閑了再說吧。」
夏致遠被楊煥歪掰得嗆在當場,楊煥還要趁熱打鐵:「呂品我跟你說,你看看他剛才那副樣子,以後看電視上那些什麼CEO啊海歸啊什麼新貴啊,都這麼一個調調,裝!你聽他剛才說什麼嗎,他說我們面臨產品過渡期,其實就是上個遊戲快飽和了,咱們得趕緊想想什麼新玩意賺錢;他還說我們面臨嚴重挑戰,就是說最近賺的不夠以前多,原因未明!你要是炒股,聽到哪家公司的CEO說我們正步入戰略轉型階段,好傢夥,你得趕緊拋,晚一步那不止是套牢,連肉都沒得割,只剩骨頭!」
「嗯?」
楊煥裝傻充愣,楊媽媽也不動聲色,只說:「小煥,品品不也在北京嗎?周末你們也不走動走動?叫她過來一起吃個飯吧。」
呂品斜睨他的目光,總像在嫌棄他似的,本來呂品已肯稍稍遷就他,比如下班后他在公司加班開會,她也肯過來等他,現在卻無論如何不再踏進Memory的辦公樓一步。楊煥不是不想多花時間跟她單獨約會,奈何Memory網第二期融資計劃已提上日程,互聯網本就是一個廝殺場,很可能昨天你還風光無限,明天就因為跟不上形勢而成炮灰。這個行業,沒有守成者,只能前進,前進,或者死亡。
「被交警抓住怎麼辦?」
「還行吧,有新項目上線的時候會加班加點,穩定下來基本就沒什麼事了。」
餐廳里已有不少人向角落投來異樣的目光,呂品羞憤交加,看楊煥一副要和人干架的樣子,連忙拉住他低聲道:「你跟人廚師講這個,不是焚琴煮鶴么你?」那經理還在解釋這位廚師如何專業,曾拿過什麼樣的國際獎項,楊煥冷笑一聲:「我倒不信了還,把他丟深山野林里,冷的時候他不焚琴,餓的時候他不煮鶴?」經理做餐飲這一行,自然知道客人難伺候,也只在一旁賠著笑低聲解釋,辛然趕緊刷卡付賬,把眾人都趕了出來。楊煥還準備教訓教訓經理,呂品已在前面衝出餐廳,他也只好跟著追出來。
可惜天文知識實在有限,就算把眼睛看瞎,楊煥無法從這宇宙蒼穹中,找出一個確定一定可以成立的公式,來論證他和呂品之間不可分割的命運。
「我……」
呂品見他那鬥雞樣,連連擺手:「沒,沒,你沒錯,我下午還有事,你慢慢兜風,別撞爛人家招牌!」
就好比現在,現在,辛然和-圖-書清清楚楚地記得,也是在法國餐廳,也是有人抱怨牛排居然帶血絲,那時的楊煥什麼反應?
楊煥在公司忙得雞飛狗跳,在呂品這邊又灰頭土臉,值此危險存亡關頭,偉大的母親大人,前來救駕了!
那天恰好有記者在餐廳,Memory網頭一年踩著門檻跨進年度領軍網站的行列,楊煥也就勉勉強強也算個IT新貴了。這新聞雖不至於像娛樂明星那樣佔據門戶頭條,但那天的照片在不少論壇瘋狂轉載,若不是研究所的同事年齡偏大,不太關注這些八卦,否則呂品真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那時候什麼都是國家包辦,據說不少在校情侶生生離散,可算起來,現在大家工作倒是自由了,卻好像也沒見得比那時候容易多少。
落地窗沿幾盆寶石花緊緊地挨著,玉石般的葉子拱做一堆,流轉星光下下分明像蓮葉寶座。楊煥挨著落地窗坐下來,呂品睡得很熟,臉上雖無笑容,眉心卻也不曾蹙起。楊煥想起不知是哪一年,他們也曾在家中的陽台上看星星,呂品教他除了太陽外,那顆第17位的亮星就叫北落師門,它很年輕,只有兩億到三億歲的年紀。
「有GPS怕什麼!來!」
「你沒駕照!」呂品一愣,意識到楊煥說的不是假話,聲調陡高,「停停停停停!」
「你看這個之前你不是不讓我無證駕駛么,」楊煥俯身和呂品咬耳朵,「毛主席他老人家也說過,不以婚姻為目的的戀愛關係,那都是耍流氓!你總不能讓我老當流氓吧?」
而今三樣都擁有,他豈不是世間最幸福的人?
「啊?」呂品一時沒明白,「就自己考啊?」
其實頂多隻能算血絲,可呂品向來不喜歡吃帶血的東西。原來極偶爾去吃西餐,叮囑廚師烤熟一些,一般也沒問題,今天這裏的廚師,卻偏偏說七成就七成,也沒個什麼買七送三的優惠,實在沒法下口。
還是把星星月亮交給呂品,把遮風避雨交給他吧,這樣才符合「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原則嘛。
她說完就下車,另叫了輛的士,楊煥一肚子的火,回去又碰到辛然,攤手找他要錢:「一千零六十七。」
辛然起初不信,直到那次她一跺腳去了美國,要楊煥去追她,楊煥果然去了,卻是為了跟她說:「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走,那個人應該是我。」
楊煥很辛苦地嗯了一聲,呂品還欲蓋彌彰地問:「你在哪裡學的?現在報班是不是還要排隊?」
楊煥後來終於把駕照給考了,花三個小時看看規則通過筆試,又托關係加塞樁考路考。路考那天他還是直接開著車去的,愣是把呂品氣得一張臉皺成包子,不過楊煥很高興——看呂品生這種無關緊要的悶氣,感覺挺好的。
他把呂品扯過來,以學車之名行倚香偎玉之實,商務車就這麼點好,寬敞,抬抬胳膊伸伸腿都行。更好的是呂品還是個天然呆,飽飽眼福吃吃豆腐她都不太能覺察得出來,車裡又開著暖氣,呂品早除掉羽絨服只穿件羊毛衫。她細軟的髮根撩在他臉上,撩得他心都痒痒了,原來留了二十年的齊耳學生頭被他前幾日拎到美髮院修成BOBO頭,露出淺淺半圈瑩白的脖頸,還有那再熟悉不過的味道,綿羊奶的香味,還是女人獨有的體香?楊煥難以分辨,只是越加心猿意馬,不知為什麼,呂品陡然僵住身子,耳根脖頸整個刷的泛紅。楊煥旋即明白,老大沒控制住老二,他到底還是嚇著呂品了。雖然他是一點都不介意在荒郊野外天蒼蒼野茫茫地來那麼一回,不過呂品么……楊煥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笑地看著呂品手足無措的模樣,明明想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又怕太著痕迹反而讓他胡作非為,反射鏡里那張臉又嚴肅又羞惱,楊煥其實也尷尬難受,但看到呂品這模樣,心裏不知怎地就特別開心,很想跟她說一句「接吻不會懷孕啊」。
挑的是建外大街上的一家法國餐廳,除CXO俱樂部成員外,也請了幾個公司項目組的經理,算起來十餘人,坐一張長桌。公司里都是年輕人,出來吃飯便沒那麼多講究,一邊點菜,楊煥一邊就把諸人和呂品做了個介紹。因都是出來歷練過幾年的人了,閑聊便也頗融洽,沒有讓呂品像多年前和楊煥的那些狐朋狗友們相處那麼為難。
一桌人早被楊煥逗得花枝亂顫,夏致遠預備好好和楊煥鬥鬥,手機卻響了,才聽幾句,就附到左靜江耳邊說悄悄話。左靜江聞言臉色一變,放下刀叉,神色凝重地朝眾人稍稍點頭便出門而去,夏致遠跟在後面,只丟下一句「我跟左神有點事情要去辦」。
更早一些的時候,初中還是高中?該是初中吧,到高中的呂品不會再用那樣快樂的口氣對他說:世界上最美的三樣東西,是天上的星,地上的花,和人間的愛。
不如去路邊攤買燒餅!
他話音剛落,就聽夏致遠搶白道:「那是比不上楊總啊,您吃飯就是工作,工作就是吃飯!」他還唯恐天下不亂地和呂品說,「你得把他看緊嘍,小心他在外面忽悠人忽悠慣了,回來忽悠你!」
楊煥急火火地招手叫侍應生:「waiter,把這個,烤熟了再拿過來!」
兩人的僵持因這一小插曲而演變為冷戰,楊煥心裏亦惱火不已,原來他倒是一點不忌諱這些記者的——平白無故給Memory增加曝光率,他高興還來不及呢!現在卻在心裏把那記者的數代女性長輩都問候了一遍,他明明只是想請呂品吃頓上檔次的西餐而已,怎麼就變成現在這種狀況了?
那廚師瞟楊煥一眼,又沖呂品極嚴肅地說:「小姐,您要是吃不慣這牛排,今天這份就算你們桌沒點過,但是請您尊重一下西餐的飲食文化!」
交警倒是碰到過幾次,只要態度好,基本都能敷衍過去,反正他也沒幹什麼特違法亂紀的事。呂品卻覺不可思議,想想楊煥又確實是這樣的人,要他安安分分什麼都照規矩來,恐怕比叫他死還難受。
楊煥伸手覆在呂品右手上,笑嘻嘻道:「像我們這種積極向上良性循環的關係,一個為祖國科研事業添磚加瓦,一個努力製造GDP,何傷之有?」
楊煥被她逼著停下車來,呂品驚得眉毛都豎起來了:「你沒駕照你也開車?」
呂品悄聲問:「出什麼事了?」
「還有血水呢。」
楊煥瞅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我沒駕照。」
爬回床上一覺睡到天亮,心情又格外好了,怎樣都好,他們至少暫時達成和解協議。雖然楊煥對將來很茫然,將來,將來,他只是無奈,因為呂品對未來的設想里,他總像是一樣可有可無的東西。夏致遠總笑話他,他也懶得爭辯,心想你不也是一樣被小寧子死鎖住?從這方面來看,他們兩個倒可算難兄難弟、心有戚戚。夏致遠嘲笑他提到呂品就像喪家犬一般,他卻覺得若他是喪家犬,那夏致遠在小寧子那裡頂多也不過是個面首罷了——這樣說起來,他還是有點優越感的。
呂品搖搖頭:「我路盲。」
表哥問她,你究竟算什麼呢?不是你不好,而是你一開始就走錯了路。男人其實是能把哥們和女人兩個詞定義得非常明確的。你想和圖書和他好,千萬別從哥們做起,男人會和哥們借酒澆愁,不會和哥們上床。
「我怎麼就侮辱這份牛排了?」楊煥和廚師杠上,「這東西是給人吃的,有人愛吃生的有人愛吃熟的,因人制宜不行吶?」
楊煥腦子裡一轉,猜想是左靜江原來那女朋友的事。聽說後來兩人也沒什麼來往,但他常看到左靜江獨自一人時,對著一條中國結手鏈發怔——很多事當著左靜江的面是不能說的,不過現下他要炮打夏致遠,自然不積口德:「所以說感情這玩意啊,處理得不好,就傷身。最近不是有本很流行的中醫書嘛,這兩個人關係斷了吧,傷心;像某人那樣時好時壞呢,又傷肝!所以啊,他沒法做我這個工種,幾瓶酒下來,他五臟俱毀!」
人要安慰自己是很容易的,找個更糟糕的來對比一下即可。如果有大棒壓頂,就試想一下利刃加身的感覺,楊煥在安慰自己的時候,也很明白這一點。因為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想到過去每年都要費盡心機才能恰恰和呂品吃頓飯的日子,就覺得今天小小的和緩,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但繼續想下去,又難免鬱卒,因為想到爸爸媽媽畢業分配工作的事。當時還是國家包分配,媽媽讀的是師範,要分配回原籍也就是膏礦所在的縣城工作,而爸爸分配到的是在城裡機關相當優渥的一份工作。據說也險些分手,最後爸爸託了不少關係,才進膏礦做會計,每次說起這件事,媽媽都會點著他的額頭笑說:「你差一點就沒有啦!」
在外面那幾年,呂品一下就想到辛然,那幾年楊煥是和辛然一起的,至於在一起多久,到什麼程度,卻是她全然未知的了。辛然那回來下戰書,她真以為這回是徹徹底底失去楊煥了,沒想到楊煥居然去美國找她后又沒事人似的回來了。這事情大大的可疑,又不好意思問出口,因為楊煥口齒這麼伶俐的人肯定會反過來問她和錢海寧,可實際上她和錢海寧又沒有什麼。但楊煥和辛然之間又怎麼同她和錢海寧這蜻蜓點水式的交情呢?扯來扯去定然變成一筆糊塗賬,呂品只差找支筆把前因後果層次邏輯權重都畫出來仔細分析一下了,到最後又覺得,無論如何,楊煥是不會在感情上騙她的。這樣一想,所有的糊塗賬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也就是一盤干煎鯿魚,一盤五香牛肉,再把飯炒炒,卻讓呂品吃得甚是享受,楊煥不解問:「不是聽說航天院的食堂很好嘛?」
辛然苦笑,好朋友——他不好意思說好哥們這個詞吧?說來也是你自己犯傻,一開始就把自己擺在哥們的位置上,然後抱怨他看不到你的好,其實都是你自找的,他這筆賬算得清楚著呢。辛然認識楊煥的時候,他還是個毛頭小伙,她看著他慢慢變熟,甚至學會狡詐,他可以跟她分享一切的制勝秘笈。然而回到呂品這裏,楊煥總像未長大的少年,一心要在心愛的姑娘面前逞強,明明知道前路危險,也要嚷嚷著「這算什麼」衝上去,即使打個頭破血流,回來也要若無其事地揮揮手說「小菜一碟」。
呂品忍不住笑出聲來,心想難怪他們的網站在青年人中有號召力,平時工作氛圍若也這樣融洽,確實是令人身心愉悅。
呂品頷首應允,楊煥便把她行李都扔到後備箱,在小城裡轉轉找了家賓館。城市雖小,賓館的規格卻一點不見落下,檔次中上的套房,居然也是傢具齊備,還配備了廚房!打開空調,沒多會兒就溫起來,兩人稍事清理,再去賓館對面的超市買點簡單的熟食飯菜回來,居然也做成一餐不錯的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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