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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作者: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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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神龍見首不見尾

第二十三章 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樣好消息與壞消息交織澎湃的時期,楊煥終於克制住自己,沒有再去酒店找呂品。因為找了也於事無補,碰面他就忍不住要開火,開火后看著她難受,然後自己更內傷——何苦來哉?
楊煥定住,愣愣地瞪著錢海寧,錢海寧經此一事彷彿頓悟一般,迅速悟到可能發生過什麼,便解釋道:「景總工那邊讓她提前過去,早上的飛機,她說收拾得匆忙有東西忘了拿,讓我幫她寄過去。」
「有,」像是生怕她繼續撤退,楊煥搶先截斷她的話,「我有空。」
呂品絲毫不被他激怒,仍平靜無波地回答:「我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這幾年我一個人,都活得很好。」
輪到呂品進去時,問及袁圓為何不見錢海寧,袁圓面頰微抽,復又淡淡道:「見不見,見幾面,又有什麼意義呢?」
第二天楊煥睡到自然醒,窗外刺目的陽光,忽然就刺得楊煥眼睛發暈。他開著車往呂品住的酒店去,琢磨著見面該跟呂品說些什麼。
楊煥哂笑兩聲,點點頭又搖搖頭,心一橫道:「好啊,我陪你啊,有什麼大不了?你再給我一點時間,這邊現在還有些事情我得收尾,你等我把這次的融資搞定——等公司上了市,我坐著吃分紅都一輩子不愁了……四川多好啊,好吃好喝好玩美女又多還養眼呢,我陪你就是了……」
就像我信如果有Titanic那樣的災難,你一定會是那個犧牲自己推我上木筏的人,可惜我們的生活很平靜,沒有Titanic,沒有火山海嘯,沒有能把一瞬間變成地老天荒的傾國傾城。
「為什麼不能?」
袁圓並不是最嚴重的,判了十四年。
「楊煥你!」呂品狠狠地瞪住楊煥,楊煥冷哂兩聲沒再開口,工作人員過來帶他們出去,等出了大門呂品才發作,「你積點口德會死人啊?」
然而那麼多事,等明白的時候,已悔之晚矣。
呂品的聲音有些誠惶誠恐:「你周末有沒有空?周六——周日也行,不用一整天,半天也可以……」
「那你——」
呂品找他是為周末去給袁圓探監,她吞吞吐吐地沒說要他去的原因,楊煥也就沒問。進去的路上遇到錢海寧,他是往外走的,垂著頭,沒了魂似的。呂品想開口安慰他,又不知從何說起,錢海寧悶悶苦笑:「她不見我。」
楊煥哼了一聲,沒有如他所願的撲上去,而是鑰匙一丟,脫掉外套,踩上客廳里的跑步機。
他形單影隻,身形佝僂,像是衰老了一大截。
他身上還裹著她給他搭上的毯子,毯子的裏面裹著的,卻已是一片破碎虛空。
是青春期的綺夢,從充斥著她髮絲撩撥的溫柔鄉中醒來,再在自習時不經意的一轉身,明白什麼叫想入非非。
夏致遠又死踹他兩腳,發泄完畢后高唱著「Only You Can Save Memory」飄進卧室。
「有。」
只是所有的嘗試,都可恥地失敗了。
楊煥亦是怒目相向,他當然知道自己說的話傷人,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如果沒有她袁圓引發的連鎖事件,呂品會那麼堅定地要和他分手嗎?他到手的老婆飛了,現在還要被利用來去安慰肇事者,還不許抱怨兩句?
呂品不及開口,一旁沉默許久的楊煥忽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媽媽要是知道那顆腎是怎麼來的……」
「她媽媽,」呂品整個人都在他懷裡顫抖,眼淚染濕他身上的棉T,就在胸口,那個離心臟最近的地方,溫熱濡濕,「她媽媽,前幾hetubook.com.com天……併發症……就是昨天……」
「那——」錢海寧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彼此知道得這樣清楚,卻是這樣的結局。
是不知哪年的春節,他威逼利誘公司沒買到票的小美工跟他回家過年,到呂品面前去耀武揚威,她只是局促地笑。她不知道,她笑得比哭還難看。
楊煥尚未明白殷取中的意思:「所以?」
「是人都有野心的,」呂品從他懷裡掙脫,「我不會安於做一顆隨時被取代的螺絲釘,更何況你呢?我知道你很有能力,你能解決這次的危機;等你解決了這次的危機,你會想融資擴張;等你融資成功了,你還想到美國上市;等你股票上市了,你會想繼續擴張,把你的名字刻在發展史上;等你出了名,你還想成你以前說的什麼……喬布斯啊,布林啊……」
殷取中笑笑:「能讓我斟酌超過三次的公司,真不多。」
儘管從各研究機構到Memory自身都努力規避CE二期預研項目間諜案,然而潮水般的論戰仍不可避免地到來了。
即使Memory如今身處融資困境,外面仍有不少虎視眈眈的眼睛,至不濟賣盤,收益也必然可觀,現在退股純經濟損失也是六位數往上走,那無疑是最不智的行為。
楊煥不再說話,伸手便攬過她的頭,摁到自己懷裡。
在前台看到錢海寧,正在什麼簿子上簽名,楊煥不自覺就昂首挺胸起來,一股盛氣凌人的氣勢:「Morning!」
楊煥仰起頭來,向她微微貼近,有點討好的語氣問:「有沒有獎勵?」
偶爾帶個美女到她面前招搖,他也會對自己說,這次你再不吃醋,再不吃醋,我就忘記你,忘記你,永遠忘記你。
錢海寧愕然,問:「你怎麼知道的?」
縱然他並不知道,那艘船將駛向何方。
楊煥腳跟似被釘住,一動未動,無悲無喜。
然而看到呂品強忍淚水,雙唇顫抖的模樣,他心底也像被砸了一記猛錘。
「會,當然會,我還嫌時間太短不夠我好好罵罵她呢!」楊煥窩著一肚子的氣,縱然知道袁圓在呂品心裏份量頗重,縱然知道呂品今天帶他來是為騙袁圓他們倆還在一起免得袁圓替她操心,縱然知道袁圓的事只是他們分手的導火線,然而——然而他實在找不到第二個地方,可以發泄這種淤積已久的憤懣!
股票從B級向A級的轉化是不可逆的,其真正的意義便是,退出管理層。
「楊煥你夠了沒有?」呂品激動起來,「你以為這些袁圓都不知道嗎?你以為她不後悔嗎?她只不過是還想給自己一個念想,讓自己覺得她做的事情就算錯了99%,至少還有1%的用處是救了她媽媽!14年,你覺得14年的日子好過嗎?出來她大半輩子都過去了!你就不能讓她還有這麼點安慰,在裏面撐住她自己嗎?」
居然和錢海寧聊起天來,錢海寧說,以前從來也沒真正想過自己想做什麼,家裡寵著他,什麼事情磨一磨也就到手了。家裡不許他讀天文,他就來了擰勁兒,非學不可;袁圓整日里和他講呂品的好處,聽多了就以為自己也喜歡了。
不知道該恨她,還是該可憐她。
夏致遠見楊煥能說話,馬上眉開眼笑:「招魂啊!效果挺好的!一般人我不告訴他!」看楊煥一臉頹敗,夏致遠也能猜到,八成又是和那個「滅絕師太」有關。難得夏致遠今天有良心,居然沒「宜將剩勇追窮寇」,反而安慰道:「又受打擊啦?有什麼m.hetubook.com.com大不了的呀,再難,再難能比羅家英向汪明荃求婚還難?」
「你……你有什麼東西要轉交的嗎?我們幫你帶給她。」
判決結果楊煥是在網上看到的,看到十四年這幾個字眼的時候,他心頭升起一種難以言述的複雜情緒。
然而錢海寧抬頭瞟過大堂掛鐘,一句話扼殺了他的所有希望:「八點四十七的飛機。」
他一賭氣,還真就開著車回去,心裏甚至有股悲壯的想法,疲勞駕駛又怎麼地?死了好,死了好,死了讓你做小寡婦,讓你後悔去!
一瞬間楊煥有立刻飈車到飛機場上演一場追機表白狗血大戲的衝動。
然而袁圓偏偏是呂品唯一的朋友。
錢海寧搖搖頭,又自嘲地笑笑:「也沒什麼,嚴律師說判重了,以後還會繼續跟進。錢……他說裏面每個人都有個賬戶,別一次打太多進去,要一個月一個月地付,她在裏面才不會被別人欺負。」
跑步機的皮帶,彷彿變成一條時光的穿梭帶,一串一串的記憶,都在這裏倒帶。
公司成立五年以來,作出這樣決定的人不在少數。早期創業時許多人都還是學生,荷包並不寬裕,遇到經濟困難,只能退股來兌現。
袁圓的情緒一直很平靜,沒有往日那種活潑,也沒有格外頹喪,還能掛著淡淡的笑容,跟呂品講前天獄友們工作完還煮過一次火鍋加餐……直到工作人員提醒探監時間有限,袁圓眼中才流露出不舍之意,她眼裡閃過一絲晶亮,像是隱隱的淚光,最後告別時她輕聲說:「你們……想法子瞞住我媽。」
錢海寧在告別時又叫住他,問:「你知不知道……師姐當時為什麼從天文台出來?」他蹩腳地組織著語言,想告訴楊煥呂品其實有多愛他,想告訴楊煥他不能就這麼放手。楊煥笑笑,說:「我知道。」
他只知道,他們相逢于這黑夜的海上,從此之後,他會載著她,替她抵擋所有海浪的衝擊。
「要是忙的話……」
她不知道那樣的感覺,她不知道他看著她,愛著她,守著她的那種感覺,像在深夜的海上潛行,聽到海水被船劃開的聲音,便足以引起他心底無法遏制的悸動。
Memory是他們幾個人許多年的心血,他確實捨不得,更何況如今公司步履維艱,他不能這麼沒義氣。
楊煥早聽說殷取中投資謹慎,但一旦出手便會全程培養——也只有這樣,自己才能放心地離開Memory。
說「我就無臉無皮,你在這裏一天我賴你一天,你明天走我今天晚上還拖著你,怎麼地了?」
你有你的陽關道,而我有我的獨木橋。
是公司team-building去張家界玩,天橋上掛著錯錯落落的金鎖片,片片都刻著戀人的名字和俗氣的白頭偕老永結同心的願望,他心中悲苦,不敢刻下二人的名字。
楊煥熱切燃燒的眼神慢慢清明下來,他抿上唇不再說話。
夏致遠倏地跳起來,毫不留情地在楊煥腿上踹了兩腳:「你不如找根繩子打個圈讓我弔死算了!」他抽起掛在跑步機上的毛巾,勒住自己的脖子朝楊煥叫道,「有種你試試,我死給你們看!這店是我一個人開的嗎?我容易么我,你們這些娘希匹,動不動就撤資退股!」
他想說老子這輩子就他媽跟你耗上了,什麼相愛不能相守那都是文藝青年用來自虐無病呻|吟裝逼的,我就是不信邪,就是不信邪,我從小就不信邪,怎麼著?你不要我不是,我讓你看著我打光棍看我家老娘抱不到孫子死不瞑hetubook.com.com目我看你有何面目去見江東父老,我就這麼不要臉就這麼死乞白賴你能把我怎麼地?
呂品默然,又問她在裏面伙食如何,有沒有人欺負新來的。袁圓雙手本擱在桌上,聽呂品這麼一問,不自覺就往桌下縮。呂品心中一驚,又明白袁圓並不想她知道這些,亦不想顯得過於難堪,只得叮囑她好好保重,自己多多留心,不要和人起矛盾云云。
是無數個交作業前的課間,他下筆如飛地抄她的作業,她在一旁可憐巴巴地說:「你以後還是自己寫吧,有不會的我給你講都成,不然期末考試你怎麼辦吶?」
縱然他們只是在這茫茫深海上漂泊流離,無處停靠。
楊煥面如死灰,迷迷糊糊地罵:「你丫號喪么?」
「她以為我不知道。」
勢頭洶洶,持續了大半個月才消停下來,楊煥的改版計劃在這個月內為網站流量貢獻巨大。做網站的除了技術實力,另一樣至關重要的便是要吸引眼球。改版要求技術並不高,絕多數網站都能做到,只是Memory珠玉在前,再有人效仿,也不過是給Memory增添知名度而已。
呂品泣不成聲。
偶爾也有人站出來,說大家要冷靜客觀地等待結果,也立刻淹沒在口水唾沫的汪洋大海中,且一定被斥責為「將來日本人打過來,最先投降的一定是你們這種走狗!」
來的路上他已想好了要說什麼。
他抑制住這種在短暫的幾秒內呈級數倍數增長的欣喜,用盡量平淡的聲音問:「什麼事?」
再問進一步的原因,對方代表也不知所以然,楊煥十分惱火,雖然也有其他的風險投資商開出優厚條件,但楊煥深知公司管理層需要合理搭配。比如原來左靜江執掌技術架構,夏致遠總領全局,他和辛然在外面跑市場公關,這都是各人性格所決定的。夏致遠對內保守,楊煥對外自由,這是左靜江很早便定下的方略,他楊煥達不到夏致遠行政上面面俱到的層次,同樣夏致遠也不可能有他那麼多旁門左道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經驗。
聲音有如世界盡頭般的蒼涼。
楊煥也想哭,不知道為誰。
更沒有想到的是,呂品會主動聯繫他。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心裏不可遏止地升起某種希望,某種潛藏的甚至有些卑劣的希望——也許失去袁圓,會讓呂品感覺加倍脆弱?會讓她更覺孤單無依?會讓她渴望他的懷抱?會讓她稍稍妥協,需要他的安慰?
楊煥又笑,很多事情要知道又有多難?只要你想辦法要知道。
各路風險投資商又聞風而動,紛紛向Memory伸出橄欖枝,但有意向離最終能真正簽合同有很大的距離。調研分析談判又折騰了幾個月,最後諸人一致相中的是CMR資本,該公司是一家老牌的香港公司,在大陸的業務近些年做得風生水起,據說剛經歷一場內部辦公室廝殺,成功上位的中華區總裁叫殷取中,正是之前曾對Memory表示過意向的一位高管。夏致遠看中的是CMR資本雄厚,且以前曾對Memory表示過意向,楊煥動心的原因則是——殷取中一貫的風格不是投錢走人,而會對被投資公司給予全程的顧問服務,Memory高層多由技術出身,在管理上難免有闕漏之處。
「那你呢?怎麼,準備找個禿頂博士,結婚生子,繁衍後代?」
夏致遠看看存摺面額,噝了一聲:「這得賣多少年啊?」他瞅瞅楊煥,極無奈地搖頭,「師太的覺悟也太高尚了吧!」
他想說我今天就有空,現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立刻,馬上,有空,隨時,為你。
也許是該到冷靜冷靜的時候了。
「我就這麼一說……」楊煥在跑步機上翻了個身,闔著眼又問,「那個……羅家英求婚求了幾十年,成功了沒?」
「你不信我?」
可呂品又怎麼知道,他不是沒試過放棄她。
間諜案的判決也下來了,縱然嚴律師多方論證袁圓的行為在實質上構成的傷害有限,且在案發後認罪態度良好,整個案件的涉案人員絕大部分最終都受到從嚴的判決。
誰知這次又在接近尾聲時談崩,對方派來的代表說:「殷總認為現在不是最成熟的投資時機。」
楊煥從指頭縫裡瞟夏致遠一眼:「阿夏,我要是把股票從B級轉向A級,你怎麼看?」
用夏致遠往年勸阻他人退股時的話說就是:「那可都是血汗錢吶!」
楊煥默默開車回公司。
其實沒什麼浪漫的,在咖啡屋幹活無非是因為當初沒錢租辦公室。那時三五萬塊錢就能逼死英雄好漢們,如今看到那些投入都有百倍的回報,但當初,誰知道呢?
「一天兩天可以,一個月兩個月可以,一輩子,你真的呆的下來嗎?」
「楊煥你別幼稚了。」呂品一句話止住楊煥前言不搭后語的承諾,「不可能的。」
錢海寧抬起頭,詫異地望著他,老久才疑惑地問:「你今天怎麼沒送師姐呀?」
Memory網雖尚未上市,但內部股權卻早劃分成A級和B級。A級為普通投資股票,公司部分老員工和接受的外界投資均屬此類;B級股票則擁有超級投票權,在公司重大決策中的投票權重遠超A級股票。這樣的劃分是左靜江在創業之初便決定的,目的是保有高層團隊對公司的絕對控制,防止融資過程中外部資金過多左右公司走向。這固然對後期融資造成阻礙,卻又不得不說是團隊對自身信心的一種體現。
Memory絕地翻身,卻因為這樣不走尋常路的改版,引髮網絡上對CE二期預研計劃中的間諜案的再度關注。
原本也只是試探而已,夏致遠的反對在意料之中。
呂品知道她于楊煥是很重要的,然而她從不曾知道,那程度究竟如何衡量。
玩完一哭二鬧三上弔后,夏致遠又惡狠狠道:「娘希匹,新社會啦是吧,婦女都解放啦,現在流行婦唱夫隨啦!」
呂品又退開兩步,室外的月光透過窗帘灑在地上,窄窄的一道幽白光帶,像隔開他們的銀河。
所有牽扯進來的人里,楊煥無疑又是最面向公眾的,於是Memory網上每天都有無數人要他出來澄清,否則就是不配做中國人云雲。
已記不清是第多少次,她吝嗇到連背影都不肯留給他。
醒過來的時候他四仰八叉地躺在跑步機帶上,夏致遠大概是私報公仇,左一耳光右一耳光地抽他,還誇張地高叫:「老楊,你醒醒啊,你不在了我們可怎麼辦啊~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楊煥無力地從指縫裡白夏致遠一眼,外面人常說自己做事路子野,誰會知道這個在外沉穩持重的八哥才是個瘋子?
楊煥從兜里摸出那張存摺,手虛弱得提不起勁:「她要去西昌的衛星發射基地,在那邊分了房子,這是另外的安家費。」
可惜天不遂人願,一路都在堵車,連出點事故的機會都沒有,只得慢慢地挪回家。剛打開大門,一隻拖鞋就飛了過來,夏致遠正躺地毯上朝他伸開雙臂:「老楊,你簡直是為改變這個世界而存在的!」
終究還是沒有出口。
楊煥腳步在門口停住,爾後回身冷冷和_圖_書道:「別關心我成不成?我心裏磣得慌!」
嚴律師從事律師行業前的種種背景也被人肉出來,說他本來就是靠剋扣民工的黑心錢起家的,說他小白臉靠女人上位,說他謀殺髮妻獲取高額保險……甚至於連他走路時不注意踩到一隻螞蟻,也能作為他虐待動物的證據拿出來大肆批判。
有人快遞了剪刀和繩子到嚴律師的事務所,留言是「你們這種為了錢就替賣國賊辯護的律師,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
還是乾脆一哭二鬧三上弔?
「我們以前也在寢室煮火鍋……總是爭要粉條要先放還是後放,搶幾顆牛肉丸……每次蘑菇還有腥味就被我們搶出來……土豆要麼就是生的,要麼黏到鍋底……」
他猶不解恨:「我要是她媽,知道自己女兒闖這麼多禍,早他媽氣死了!」
現在是十點五十九。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如果事情不是發生在袁圓身上,呂品大概也不會如此決絕地以為,他們再沒有絲毫可能;如果不是袁圓出賣圖紙,呂品也許不會如此堅定地簽下合同去一線……
他在這頭,她在那頭。
「我可以——」
可是我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楊煥想,我一直都知道,只是那個傻妞以為我不知道。
Memory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當然報紙上只會讚頌他們從咖啡屋裡創業的「浪漫神話」。
呂品重重點點頭。
速度不斷調高,從最慢的3.6KM/H一路調到7.2KM/H,然後是10.8KM/H。跑步機均衡而穩定的噪音,好像就在他耳邊嗡鳴,那聲響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像漲潮時拍岸的浪頭,一波未去,一波又來,拍至滅頂。
「她14年,就換來她媽媽半年不到的命……」
楊煥竟不敢去想象,此刻呂品究竟有多難過。
從流氓手段到悲情路線他還另備了幾手候補方案,可是,可是——她壓根就沒給他發揮的機會!
可惜此君神龍見首不見尾,用盡諸般方法都沒有聯繫到,最後終於打探到殷取中要在某重點大學做演講,楊煥便直接殺到會場圍追堵截,這一次居然頗順利。殷取中似乎並不意外楊煥的出現,他接過楊煥準備好的材料,隨意掂掂后輕哂道:「楊總,老實說,你們公司的材料,已經是第三次出現在我的辦公桌上了。」
「信,」呂品淡淡一笑,「我信。」
是那個冬天的聖誕節,從溫暖如春的加州到冰封雪飄的麻省,大巴在高速公路上飛馳,帶著渴切的希望;又從冰封雪飄的麻省到溫暖如春的加州,大巴仍開得飛快,把他的心留在極北的嚴寒里。
來的時候碰到錢海寧,走的時候遇到高工,向呂品解釋說:「剛安頓兩個孩子的午飯,我……我跟他們說袁圓出差了,你……你以後別說穿幫。」
她背水一戰,甚至連孤獨終老的準備都已做好,她不是在賭氣,而是在最冷靜的情況下作出的最終決定。
剛分手后很多次在路上「偶遇」,他就在心裏對自己說,這一次你再不來,我就徹底放棄,再不等你,永不等你。
早上楊煥走的時候,呂品在他身後叮囑:「你熬了一晚上,別開車了,打的回去吧。」
他聲音軟軟的,像孩子在撒嬌,呂品明白那是變相的求和,咬咬唇,不得不把那軟掉的心武裝起來。楊煥很快明白她的意思,苦笑著問:「你一定要去是不是?」
「我相信你,」呂品極冷靜地說,「我相信你現在所有的話都出於真心發自肺腑,可是楊煥,你真的能適應那種荒無人煙與世隔絕的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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