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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

作者: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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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 似水年華Le Temps Retrouvé

Chapter9 似水年華
Le Temps Retrouvé

但不管怎麼說,衛可不肯再回去,指著天上一輪滿月說:「清風明月,你捨得進去?多喝幾杯就不冷了。」
他謙虛歸謙虛,不久后試鏡結果出來,他眾望所歸地拿到主演的位置。再過了幾個禮拜女主角的人選也塵埃落定:戲劇學院出身,年輕,沒有任何影視作品,但在戲劇舞台上,已經是受人矚目的新星了。
「那我不替你盡孝你也要送我去旅遊啊?」
如此一來話題漸漸轉到謝明朗和季展名身上去。季展名喝得最多,已經五六分醉了,到了後來竟然不知怎的說起和謝明朗念書時候冬天去候鳥保護區拍照的事情:
衛可聽得有趣,催季展名說下去:「這一路劈荊斬棘,肯定是個好天了?」
謝明朗簡直有些苦笑不得:「怎麼越說越來勁了?孟姐要是知道你這麼說她,以後簽名照啊什麼的,就別想了。」
某天他起得遲了,錯過了大會組織的去附近的另一個小島上採風的活動,索性自己帶著器材繞著城市亂逛。冬天的小城節奏慢下來,此地多養貓,老看見一團團毛茸茸的東西窩在民房門口或者屋頂,看見陌生人來也不驚,懶散地抬頭盯你一眼,又若無其事地趴回去,繼續做夢,兩不干擾。謝明朗並不算太喜歡動物,但是忽然看到某隻貓的表情特別像言采,心裏一下子樂開了,眼疾手快搶到那個鏡頭,在液晶屏里一看,更是笑不可抑。
最先探知一點謝明朗異狀的,是潘霏霏。
頓時潘霏霏雙眼發亮坐直來,拉著謝明朗衣袖說:「明朗還是你好。」
衛可微笑,指著季展名說:「反正他明天起不來了,我的目的也達到了。」
不過這其中細節謝明朗毫不清楚,言采不把工作帶回家,至少謝明朗在的時候如此,謝明朗也樂得不問。後來他參加攝影年會,和一干同行們集體南下,就更是把這件事情拋去了腦後。
姑且不論他口中的有趣該怎麼定義,謝明朗想到另一件事情,趁著酒力乾脆問出來:「你和季展名很熟?」
「不是花錢送你去旅遊嗎?」
好像聽到這個名字,季展名才記起原來謝明朗還在。他遲鈍地移過目光,眼中除了酒精形成的霧氣,還有其他因為那些前塵往事帶來的痕迹,都統統揉在一起,蒸騰出來。謝明朗看著衛可,也笑:「江山易改。」
「當年我在酒吧打工,他忽然跑過來,問我要不要做模特。這種場面好像只有老的連續劇里才會碰到了,根本沒放在心上,他留下的名片也早就扔了,誰知道是真的。後來也就是這樣了,我入行了,合作的機會很多,而我畢竟欠他這個人情,反正慢慢就熟了。」
「不過今天難得,他太太居然沒有打電話來,不然又有故事看了。」衛可笑眯眯地說,「季太太真是個非常有趣的人。」
謝明朗笑了出來,這個動作引得之前已經差不多連知覺也沒有的季展名短暫地清醒了片刻,沒頭沒腦地口齒含糊地低聲問了一句:「你關節還痛嗎?」
謝明朗裝傻:「還有什麼片子你需要試鏡的?」
謝明朗自嘲的「酒後成癆」再一次得到驗證,話開始變多,頭腦卻漸漸變得遲鈍。他和衛可聊得興高采烈,幾乎忘記了桌子上的第三個人。
「好像的確是的。不過這樣也好,我蠻喜歡試鏡的感覺。」
https://m.hetubook.com.com明朗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和言采通過幾次電話,彼此都沒有提起,直到又過了一段時間再次聚在一起,謝明朗見他開始留頭髮,才玩笑一般問起:「這才多久不見,怎麼留起頭髮來,冬天暖和嗎?」
言采面有倦色:「我最近想接一部片子,需要試鏡,在研究劇本。」
這樣送走心花怒放心滿意足的妹妹,謝明朗總算又恢復了正常作息。
謝明朗覺得好笑,搖頭說:「真難伺候,你說要旅行,我拿獎金送你去玩,你還這麼多話。下次再不多事了。」
「你不回去,我一個人就要承受兩個人的念叨,還是算了吧。我媽總是拿你來教育我,我爸又總是問我你的近況,我當然是能躲一天是一天。我又沒錢旅行。」潘霏霏回答得理直氣壯。
「那你怎麼謝我?」
謝明朗邊躲多笑:「你要信我有什麼辦法?輕一點,不要往我手臂上打啊。」
「今年的年會在這裏開。我已經過來一個禮拜了。」
「打折了拉倒。」潘霏霏口頭上兇狠,動作倒是慢慢停了下來。她看著謝明朗,說,「也是我蠢,就算你喜歡老女人,暗戀的也應該是孟雨那一類的才是。」
她想得出神,等再看鍾的時候,已經七點一刻了,人還沒有出現。她不由往謝明朗身上看去,察覺到她的目光,謝明朗從雜誌中抬起眼來,狡黠一笑:「你只管問,下次半夜讓你去湖濱公園的長凳子上等。」
「原來如此。」
明白被擺了一道之後,潘霏霏柳眉倒豎,撲過去對著開懷大笑的謝明朗一頓重鎚:「我對你不疑有他。你這樣騙我?」
「我不再送你禮物你也不盡孝了?」
謝明朗這時已經堆好笑容來,等著季展名走過來,再等著並不知情的衛可笑容滿面開口:「老季,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說完低頭翻雜誌,不管潘霏霏怎麼問都是不答理。接下來這五分鐘潘霏霏過的是如坐針氈,一邊飛快地想徐雅微花名在外,不知道交了多少男朋友,現在都還和言采糾纏不清;另一邊又把她外貌出生年月性格喜好等在腦中過了一遍,怎麼也想不通謝明朗竟然會和她弄到一起去。
說完兩個人再沒有話好說,沉默下來。這種氣氛顯然不太對,不要說謝明朗和季展名,就連身為局外人的衛可也有所察覺。但他們誰也沒有讓這沉默維持太久,就以季展名的抽身離開告終。此時氣氛稍有好轉,衛可進一步和謝明朗約定晚上碰面的時間地點,這才互相道別,各忙各的去了。
「那只有我承歡膝下了。」
「我不好,對於種種不合理要求無限制縱容。你媽知道連我也一起罵了。」
他遠遠看見沙灘上圍著一群人,設備齊全,一看就是專業的攝像隊伍。謝明朗稍微走近一點,看清是在給模特拍外景,就再沒走近,想繞過他們,去沙灘的另一邊。
他很好心地攙住季展名,架著他站起來。謝明朗看見這般場面,也搖頭:「叫計程車吧。」
謝明朗想到父親和繼母圍著潘霏霏唱紅白臉的場面,倒也理解她不想在家待太長時間。他聽到最後一句,沒多想,就說:「這樣吧,你想去哪裡,我幫你報旅行團,也替你給家裡打電話。」
衛可還真的來了勁:「要不然我們試和-圖-書試?你再照下來,等他清醒過來之後我貼在他工作室外面,這個場面肯定很壯觀。」
季展名沉甸甸掛在他肩膀上,每一步都像在拖。謝明朗沒走幾分鐘就開始冒汗,又立刻被風給逼回去。衛可守在一邊,說:「我好久沒看到老季喝成這樣了。」
「我怎麼越聽越覺得心虛?」
潘霏霏聽見作勢又要打,嘻嘻哈哈之間,謝明朗總算波瀾不興地把這個話題遮掩過去。鬧了一陣潘霏霏又說:「今年過年你回家嗎?」
聽見衛可在一旁插了一句「也是,你們應該認得」,謝明朗也點頭,回握住季展名伸出來的手:「過來參加年會。」
謝明朗就笑了,心想,都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還痛。
畢竟是冬天,白天再怎麼暖風熏人,夜風一起,還是冷得可以。謝明朗本來就吹了一個下午的海風,坐了一會兒有點受不了,還是提議坐回去。對此衛可堅決不肯,說裏面哪裡是酒吧,簡直是盤絲洞。謝明朗大笑:「你什麼時候怕過這種場面了?」
對江綺飾演這個角色一事製片方自是極力推贊,但各家影迷自有一番議論。然而這種種口水,也只是對這部片子宣傳聲勢的推波助瀾而已。其他角色的人選仍在高調甄選,一天一個消息,熱熱鬧鬧地佔據著娛樂版的醒目位置。
衛可就笑:「老季,原來當年你為了藝術這樣肯獻身啊。」
潘霏霏斜他一眼:「她要是知道了,我就掐死你。不過明朗,如果你真的有女朋友要帶回家,之前讓我先見見,保證爸媽到時候滿意。」
「原來是這樣。」謝明朗隨口一應,「原來他是你的伯樂。」
年會的地點是陽光充足的海濱小城,雖是嚴冬,在此處穿一件單薄外套,頂多再加一件薄毛衣,中午時候就能讓人額頭髮汗。這一群人聚在一起,說是開年會,其實更多的還是認識朋友,擴展人際網路,再交流一下創作上的心得。謝明朗在這幾天里認得新朋友,同行聊天,總是話語投機,加之沒有任何壓力,這幾天就好像在徹底的休假一樣。
「去年回去了,今年我初四就要值班,就不回去了。」
被這麼一問,潘霏霏詞窮,悶悶應了聲:「我不過隨口一說。」
言采只是微笑:「我做不了主。」
「酒店就幾分鐘的路,我帶他走一走,散散酒。」
後來隨著衛可隨口一句「你們是怎麼認得的」,之前一直作為傾聽者的季展名也加入這場沒有主題的閑聊之中。他指著謝明朗說:「他是低我一個年級的師弟。」
潘霏霏還是一臉詭異的微笑:「你這麼著急否認做什麼?唉,不會是什麼新近出道的玉女明星,怕傳緋聞叫你守口如瓶吧。明朗,不知不覺,你也是算混開了。」
「想到哪裡去了。」謝明朗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我忙起來不分時間,你不是早知道嗎?」
那一段時間言采忙著電影的後期錄音和一些宣傳,兩個人幾乎只靠電話聯繫。所以言採在積極爭取某個電影角色的消息,謝明朗反而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他當時還想是什麼片子以至於言采要親自積極爭取,並公開宣稱對這個角色很有興趣,願意參加試鏡,後來找到片子的相關資料一看,心立刻沉下來:那是沈惟的遺作,多年之後版權被遺孀高價出賣。電影公司另找m•hetubook•com•com知名編劇修改潤色沈惟留下的劇本,選用知名製作人和導演,並以極為浩蕩的聲勢公開招募相關角色的演員,立志不惜血本再拍出一部文藝經典。
「再見。」季展名怔怔良久,眼中的瘴氣消去一些,很清晰地吐出這句話。
季展名終於出聲,他的嗓音很奇怪,一時也沒人計較。衛可是最愛說笑唯恐天下不亂的,此時也只是扶著他,好像想幫他站直一些。見狀謝明朗笑笑:「怎麼像個老女人一樣婆婆媽媽了?不能喝就要曉得適可而止,什麼話下次再說吧。再見。」
看見季展名的身影謝明朗並不驚訝,他收回目光,笑說:「既然都在這裏,晚上出來喝酒吧。」
潘霏霏見他說得這麼乾脆,笑著調侃:「嗯,現在你是有錢人了,真大方。什麼叫苟富貴,毋相忘啊。不過你這麼著急打發我走,不是有什麼要瞞人的吧?」
他們喝到晚上十一點,謝明朗看了表,說:「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今天就喝到這裏吧。」
潘霏霏臉色巨變,立刻從椅子上滑下來,衝過來抓住謝明朗的袖子:「怎麼會是徐雅微?我就知道那些照片有蹊蹺!」
衛可大笑,又斟滿了酒:「那就為本性難移乾杯。」
潮水的聲音不小,工作中的人們必須用很大的聲音互相交流,這些聲音又被風或多或少地送到謝明朗耳中。在聽見好幾個熟悉的聲音的之後,謝明朗還是停住了徑直前去的腳步,轉而走向聲音的主人們。
「你爸就是我爸,我媽怎麼是還是『你媽』和『潘姨』?」潘霏霏抱怨一句。然而多年都是這樣,她也沒多加追究,嘟囔完就老實說出想要最近出的一套紀念電影合集的DVD,裏面只有一張碟有言採的演出,據她說收錄了大把花絮,珍貴非常。
因為這個小插曲,謝明朗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一直維持著非常好的心情。他走街串巷,最後終於來到海邊。
衛可才笑嘻嘻應了個好字,他的助理就跑過來催他回去工作。如此一來季展名不免也看見謝明朗。對於季展名來說,後者的出現顯然更讓他驚訝,以至於他在稍加猶豫之後,揮了揮手才說完「大家休息一下吧」,就立刻朝著站在離海稍遠處猶自談笑風生的兩個人走過去。
「……大冬天的,湖區冷得要命,還動不動下雨。我們在最近的村裡等了好幾天,總算等到天氣預報說第二天是晴天,凌晨四點鐘爬起來,沒有好路,就沿著漁民走出來的小道去湖邊。一路上都滑,兩個人都摔了好幾跤,手電筒也丟了一個。有一次他還差點踏到不知道是不是沼澤的泥地里,拖出來之後兩個人都嚇得半死。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得湖邊,天黑,找到之前搭好的草棚子還真不容易。」
「你看多了羅曼蒂克電影,都是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情節。」謝明朗伸手去拿擱在沙發另一頭的雜誌,隨口評價。
「哦,難怪。我們昨天才到,」衛可朝人群一指,「這就馬不停蹄開始工作了。」
「我是演員,要爭取中意的角色,試鏡不是很正常嗎?」
謝明朗看了眼表,繼續說:「她七點過來吃晚飯,這就沒幾分鐘了,到時候你看見了,我們再說吧。」
「你這樣說,對這個角色就是志在必得了。」
「可以這麼說吧。」
謝明朗周遭都是酒和圖書氣,早已分不出是他自己身上的還是來自季展名。聞言謝明朗說:「是嗎?我以前沒有看過他喝酒。」
「嗯,後來太陽出來了,鳥也都醒過來,河灘上一群群的各種鶴、鸛、天鵝,雁還有其他五顏六色的水鳥,漂亮得要命。特別是朝陽映在湖面,一片的白鶴踏著水飛起來……我們在那個又潮又冷的棚子待了大半天,等再鑽出來,腳都不會走路了。不過那個時候還是太興奮,出來之後就往湖灘上沖,驚得附近的鳥全部飛開,我們就踏進水裡繼續拍,瘋了一樣,之前當地人提醒的不能下水啊什麼的,統統都不記得了。」
謝明朗這時徹底安靜下來,嘴角的弧度固定住,聽著季展名藉著酒力手舞足蹈給衛可說故事。季展名說起舊事時異常專註,也像是忘記了謝明朗就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看也不往這邊看一眼。說到最後他微微嘆了口氣:「那個時候機子不夠好,拍出來的片子現在看看,可取的也就只有熱情了。」
謝明朗一站起來,立刻覺得頭重腳輕,就知道是喝得過分了,撐了桌子一把,還是站定了;衛可倒是看上去和平時一樣,除了臉上稍微添了點顏色;最嚴重的是季展名,他臉色看起來倒是很正常,就是剛站起來,立刻又坐了回去。
謝明朗漫無目的地翻了幾頁,猛然抬起頭,嘆了口氣,正色說:「我也瞞不了你。其實我和雅微……」說到這裏恰到好處地停住,露出無限苦惱的神色來。
「這下是真的醉死了。」衛可搖搖頭,「老季,我扶你吧。」
謝明朗早就知道潘霏霏的禮物十之八九和言采脫不了干係,還是應了下來,並在第二天給她報了去南方某小島的旅行團。她出發那天謝明朗去送她,遞去的大袋子里,除了各種各樣的零食,最上面就是她要的那套碟。
衛可眼尖,早就看見謝明朗,攝影師上個鏡頭剛拍完,他立刻就朝著謝明朗的方向微笑。之前謝明朗在其他活動中碰見他好幾次,每每都是被拉去角落裡喝酒閑扯,早已熟得很。謝明朗不由也微笑,趁著工作人員協助攝影師調整反光板角度的間隙,衛可乾脆甩下要幫他補妝的化妝師,朝著謝明朗走過來:「謝明朗,這麼巧在這裏都遇見你?」
「老季,你對工作從來都不缺熱情,缺的倒是和人友善相處的覺悟而已。你曉得,如果今天我再不拉你出來喝酒,其他人都要逃了。」衛可嘻嘻哈哈轉過頭去問謝明朗,「謝明朗,老季是不是從大學時候就是這樣的撲克臉?我們可是畏他如虎豹。」
之前女主角還沒定下的時候,多少適齡女演員為了得到這個機會費了不少心思,誰也沒料到最後竟是這樣一個毫無背景也沒經過票房考驗的「新人」拿到角色。新聞剛出來的時候各大娛樂報章的記者編輯們在刊出人物介紹的時候幾乎無一例外地選用了江綺拿兩年前拿到戲劇獎最佳新人的獲獎照,原因無他——除此之外,似乎再找不到其他合適的曝光照片。
為了拍一個日落的鏡頭,謝明朗比約好的時間稍遲才到約好的酒吧。雖然酒吧里光線迷離,謝明朗還是沒怎麼費力地找到了衛可。他徑直向衛可走去,此時的衛可身邊熱鬧得很,有意搭訕的男女都有,場面五光十色活色生香。相較之下,他身邊那個除了點單之外幾和_圖_書乎頭也不抬的身影,暗淡得簡直如同一道影子。
寒假開始后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拖了一個箱子跑到謝明朗的公寓來小住一段時日。她事先沒有打招呼,叫謝明朗有點措手不及,又不能說什麼,若無其事讓她住下之後,伺候了幾天,才敢問:「為什麼不回家?」
「明朗。」
謝明朗忍俊不禁:「新年禮物想要什麼?」
冬天的海邊哪怕在陽光下也有難掩的寂寥感。浪花拍上高高的岩石,濺起白色的泡沫來。海水的顏色雖美,整個海岸卻沒有好沙灘,走過去都是碎石,也算是美中不足的憾事一件。
謝明朗攔了計程車,回去的路上想起來,那一天他們傍晚才從湖邊筋疲力盡地回到借宿的村莊。兩個人一身泥水,渾身冰冷,狼狽不堪。他自己回來的時候被草根絆倒,又摔了一跤,磕到石頭上,膝蓋破了,腳踝也扭傷了,還是季展名連拖帶扶拽著他回來,只恨實在背不動。兩個人在路上極力打起精神說笑話,到住地的時候,才癱倒在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謝明朗覺得四肢有了點兒知覺,掙扎著要去看傷口,卻被季展名搶先一步。他的手輕輕按在謝明朗腳踝上,那隻後來腫了好幾個月的腳踝當時還未顯露徵兆,只是手壓上去,就抽筋一般地痛。當時季展名問的,好像也是那麼一句。
言采這麼一說,倒好像是謝明朗問得稀罕一樣。謝明朗聽他這麼說,還是笑笑:「是很正常。不過我記得好像都是製片方帶著劇本來找你商量,有點詫異而已。」
謝明朗知道他有話要說,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聽到聲音。他也知道季展名實在醉得太厲害了,決定不再等下去,轉而對衛可說:「那就這樣吧,我回去了。」
謝明朗沒多說,走到衛可身後,拍了拍他打了個招呼。衛可看到他眼睛發亮,站起來把手上的酒杯遞到手裡:「來,你要是不怕冷,我們去外面喝。」
然而他個子太高,這樣架著季展名,兩個人都走得費勁。謝明朗本來已經道別了,見到這般景象還是追過去,拍了拍衛可的肩膀:「你們這樣下去走回去都要累死。我來扶吧。」
謝明朗玩笑一般說:「那這個時候,你就算把他背回去也是應該的。」
他就叫服務生去開烈酒。酒上來之後也不廢話,拉著謝明朗和同樣跟出來的季展名喝了好幾輪。在冷風中喝烈酒,倒也是新奇感受。酒過數巡,謝明朗已經覺得熱度衝上來,果然不冷了。
謝明朗心想這真是俗氣的開場白,繼而又想到該怎麼樣讓這場面更生動一些。在他默默思索的時候,季展名已在朝他點頭致意:「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明朗。」
潘霏霏反而更有勁了:「明朗,你這不是在心虛吧。這麼說來,這半年來晚上不知道多少次找你人不到……你莫不是有了女朋友?」
謝明朗笑說:「你聰明伶俐,一個頂一雙。今年也就麻煩你了。」
這句話衛可也聽見了,目光立刻掃到謝明朗身上,只是不說話。謝明朗抿著嘴,沒有做聲,這樣沉默地走到酒店門口,他把季展名交還給衛可。經過這一番折騰,季展名總算是勉強有了點兒意識,很艱難地抬起頭,目光渙散地看著謝明朗,卻說不出話來。
「我們兄妹一場,你怎麼也該記得這個情誼,不能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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