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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

作者: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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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 長夜漫漫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

Chapter15 長夜漫漫
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

她說的是謝明朗當年偷|拍的她在化妝間里的那張照片,只是掛出來的這張處理成黑白照。徐雅微靜靜駐足了一刻,才恍然般對著謝明朗說:「走,去看看別人的。」
這話聽來有些言不由衷,但言采沒有追究,靜了一靜,才說:「其實我乏味得很,是吧?」
看他越說越沒邊,言采忍不住打斷他:「你一個晚上說些稀奇古怪的話,原來起因都是這個念頭。」
謝明朗先是愕然,直到確定言採的語氣中沒有絲毫陰霾,懸起來的心總算放下去。他搖頭:「我演技太差,要靠夜色遮掩,你演技太好,所以哪怕減半也足夠了。不能比。」
他們找到言採的時候他果然被人圍住要簽名。這個架勢讓謝明朗都不敢走過去。徐雅微在一旁笑說風涼話:「他應該只露個面就走,這樣是走不開了。我也不敢過去。」
「你臆造出來的我是怎樣的?」言采追問下去。
言采微微一笑:「還要更早一點,在你當初送照片參展的時候,就有了這個念頭。當初我說過,我會讓你在為理想奮鬥的路上走得順利一些。看來你都不記得了。」
林瑾加快步子跟上去:「拍戲的時候出了岔子,摔了手,骨折了。」
謝明朗只有苦笑的份了:「你簽名拿到了沒有?拿到了我陪你一起去潘姨那裡。」
「既然臉已經掛得滿城都是了,乾脆好人做到底,真人也來捧場一下。展會結束記得請我吃飯。」
潘霏霏臉紅得像要燒起來,本來就陷入了自我眩暈,聽見言采這麼說更是徹底不能自拔,回起話來牙齒一直在打架:「是是,當年看完你的《蜘蛛女之吻》,沒想到你居然記得。外人傳說你過目不忘,真沒有誇大其詞。」
聽到謝明朗的聲音,言采一下子睜開眼睛,初醒的眼睛適應不了燈光,眯起眼好久,才能真正看清床前一站一坐的兩個人。他不由笑了:「你們這麼嚴肅,看起來好像臨終道別。難道在接骨的時候查出其他什麼病了?」
「你什麼都算好了。」
謝明朗聽到手術心頭一緊,但聽林瑾的口氣又不是太嚴重,腳步不停,還是問:「怎麼回事?林小姐,你還沒告訴我他到底怎麼了。」
言采又笑了:「說起來我們好久沒有出去度假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索性借這個機會出門吧。」
「現在人呢?」
言采一呆:「怎麼?」
還有其他說法不一而足。但中心思想大體不離:趟進了這潭水裡,出來就難了。
謝明朗本來還繃著臉,聽到這句話眉頭蹙得更緊,他伸手握住言采無恙的另一隻手,用力抓住:「你這是在搞什麼鬼?」
進病房前謝明朗被林瑾拉了一把,低聲問他:「你進醫院的時候,看到記者了嗎?」
言採的手搭在謝明朗胳膊上,聽他這樣說沒多說話,過了片刻才去抓他的手腕:「我本以為你家是尋常家庭,從來沒有想過多問。」
謝明朗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沒有,潘霏霏無奈,拉著謝明朗繼續去等言採的簽名。不多久輪到她,謝明朗看著言採的笑臉驀地有點尷尬,指著潘霏霏說:「我介紹過的,這是我妹妹霏霏……」
「也就是說你找的人會陸續分批不動聲色地到場,是嗎?」
謝明朗覆上身去親吻他:「是啊,乏味得很。」
徐雅微看到自己的照片,停了下來,指著說:「你還是選了這一張。」
話既挑破,謝明朗不再說下去,也好讓自己不顯得那麼窘迫無依。
「我沒見到她……」謝明朗順勢往展廳入口瞄了一眼,有些無奈地說,「真正有面子的人還是你。」
總算還有平靜陳述事實的——「你拿了入場券,總要付出點代價,也很公平。」
「那是什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候照的,我幾乎都不記得了。」言采說,「我不喜歡這種被閃光燈映亮臉的照片,假人一樣,沒想到你會挑這一張。」
言采卻摟過他,壓在他肩膀上笑了:「好了,每人兩分鐘,扯平了。你下次真要演戲,可以換個地方,黑燈瞎火的,效果減半。」
言采對此並不否認,答話的語氣很從容:「路是你在走,但你也要允許我在明知道有捷徑的時候不讓你走彎路。不然所謂『年長者的經驗和智慧』,還有什麼用處?」
這邊衛可又接著說:「連言采也來了。」
言采微笑著對潘霏霏說:「我記得我們見過,是嗎?」
說完不管謝明朗的反應就扯著他轉向記者的鏡頭,謝明朗不太習慣站在鏡頭前面,習慣性地往下看,一邊還問衛可:「我不知道你要來。」
「那就是了。」
他們說笑得愉快,衛可目光稍微一偏,就定在了入口處,過了一會兒才感嘆一般地說:「我不知道你人脈這麼廣。這幾年看來是廣結善緣哪。」
他笑不可抑,整個人都在抖,頭頂好幾次磕到言採的下巴,也顧不得,只管笑自己的。笑了一會兒,謝明朗才發覺言采一點動靜也沒有,這時腦子清醒少許,只稍稍一深想,立刻悔了。
謝明朗轉過身,一把摟住言采,語氣得意得不得了:「對不起,我不忍心再演下去了。」
謝明朗站在潘霏霏後面,聽到她滿心誠摯的溢美之詞不由得盯了一眼言采,心裏想自己一家人的照片就擱在電視柜上,怎麼也該看熟了。言採收到那個目光,在潘霏霏不好意思低頭的瞬間朝謝明朗拋去個笑意,這才對目光中飽含欽慕之情的潘霏霏說:「你和你哥哥很像,一看就知道是兄妹。」
謝明朗不由得笑了:「謝謝謝謝,要是還有出畫集的一天,我也定用你的照片做封面。」
「嗯,黃粱米都熟了。」謝明朗先一步插話。
兩年後
「我自己。」
不過平心而論,除了這點連謝明朗都已經事先預料到的麻煩,其他幾乎都可說一帆風順,就像一夜之間,被幸運女神熱情親吻,唇印留在額頭上,洗都洗不掉。
謝明朗本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後來跟著轉過目光,半邊身子一涼,只差苦笑了。
很快謝明朗察覺到言采靠過來,手搭在他脊背上,有著微微的汗意。他聽見他輕描淡寫一樣說:「那好,天亮了我就陪你去醫院。」
謝明朗扭過頭,奈何肩膀被言采按住,整個人到底躲不開。這樣僵持了一陣,言采正要去開燈,卻被謝明朗一把扯住:「我過幾天去複查,也許只是虛驚一場。」
話才說完眼前多出一個人來,紅著臉小聲向徐雅微要簽名。之前那句話猶在耳邊,謝明朗轉開臉偷笑了一下,再轉回來,赫然發現潘霏霏也是等著要簽名的人之一。
聞言潘霏霏稍稍變了臉色,這時謝明朗手搭在潘霏霏肩膀上,淡淡開口:「那是,相由心生,怎麼會不像?」
接電話的人卻是林瑾。謝明朗習慣性地以為言採在忙,笑說:「他忙就算了。」
旁人離得還遠,言采笑說:「來看昨天沒看到的那張照片。雅微到了沒有?她說今天她會帶人過來。」
謝明朗無奈地朝潘霏霏走去,把她先拉到一邊:「你媽呢?」
林瑾苦笑:「他工作起來不要命,疲勞累積,一不留神,就出了意外。這也怪我……」
她既然開口,謝明朗不敢不照辦。展廳里人不算很多,但是有幾個明星在,氣氛頓時不同了。謝明朗一路都感到有人在朝這邊看,雖然知道看的是徐雅微,但多少還是令他不自在和_圖_書
「上了夾板,正躺著呢。」
相對枯坐了一刻,謝明朗還是沒有等到言採的回應,他正想扭身去開燈,暗中只聽言采一聲低笑:「這一門算是出師了,我都被唬過去了。」
兩個人的關係慢慢在言採的朋友圈裡公開,雖然知道的人比起認識他們的人來還是絕對的少數,但這樣也好過公開場合遇見時時刻刻都要裝作不過是尋常朋友,偶爾一同去赴私宴,談笑風生間賓主俱是神色泰然。只是這兩年來他們都忙,時間往往不見得能對得上,算一算,竟是聚少別多了。
昨天明明沒有聽他提起,謝明朗暗自叫苦,不知道為何竟然有些畏懼。衛可再說什麼都聽不見,只是手腳僵硬地眼睜睜看著言采一面向記者和反應過來的影迷們揚了揚手,一面腳步不停地向自己走來。
謝明朗忽然想起江綺的眼睛和言採的很像,這讓他不免小小的走神了一刻,好在很快被衛可素來快活的聲音拉回來:「明朗,看這邊。」
衛可一愣,綻開個燦爛的笑容,聲音卻很低:「你饒了我吧。」
謝明朗心想言采估計有別的應酬,洗了個澡,弄了點東西吃,這才去整理行李。這次出門有人送了好紅酒,謝明朗想等一下言採回來,說不定還可以再喝一點,還特意留在了客廳的桌上。
謝明朗有些生硬地扯開話題,說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不知道,我總覺得你在暗中教我一些事情,教得越多,我越是不安,也許你哪一天覺得可以了,就抽身離開了。只是為了提攜教導後輩,這些年也未免太長了……」
「是啊,我這個人習慣倒著想。」
聽到這句話,謝明朗忽然翻身,支起身子來低頭看向言采。他的聲音很低,幾乎要給人羞澀的錯覺了:「我當然知道。只是我現在想要的並不止那準備為之努力一生的理想,你說得如此慷慨,但也不是什麼都能給。」
「一點吧。」謝明朗應道,「不然我們再多處幾年看看,就知道了。」
對此不同的人給了不同的回答。
這笑容大有深意。好似一夜之間,天翻地覆。謝明朗在這樣的笑容下難免手足無措,但人來人往的,他強作鎮定,轉身去找言采:「剛才還在……」
謝明朗的手縮了回來,肩膀不知不覺耷拉下來,人也沒了精神:「這個玩笑太糟糕……」
「只有你一個人嗎?」
林瑾越是把責任推到自己身上,謝明朗聽著越不是滋味,靜靜等她說完了,才說:「林小姐這麼說,我反而無話可說了。」
謝明朗腳步一下子慢下來,眉頭稍微舒展開:「怎麼會摔到手?」
潘霏霏和她母親早早就到了,還一同上了鏡。再晚一點到的是衛可,兩個人剛站到一起,還沒來得及寒暄,守在邊上的記者的快門已經按開了,對於這平白送來的新聞無不心花怒放。
這一番下來兩人又有些情動,但也只是點到為止,又不肯睡去,還是窩在一起說話。這次話題說到潘霏霏身上,謝明朗抱怨一般說:「你也有說錯話的一天,什麼叫『一看就是兄妹』,你前腳剛走,後腳霏霏就笑得比哭還難看了。」
開展的第一天,熟人來了不少。
一進病房,謝明朗自然而然放輕了腳步。他大學時候和人打球也骨折過,頭幾個晚上痛得沒辦法睡,所以當看到言采打了石膏還能睡著,一下子就呆住了。
他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言采最初在笑,聽著聽著笑容退去,抽出手摸了摸謝明朗的頭髮:「別緊張,小事而已。我好像也很久沒有病過了。」
「她說累了,在茶室坐著。我本來是想告訴你我們先走一步,誰知道竟然看到了言采!明朗,你真是好大的面子。」
https://m.hetubook.com.com們有幾秒鐘似乎無話可說,言采不願意冷場,又挑了一個相對輕鬆的話題,藉此寬泛語境:「我看到照片了。這是你挑的,還是張晨的意見?」
林瑾正要再說,眼尖的她先一步看到言采不耐煩地動了動眉,竟然翻了個身,不巧是手受傷的那一側,觸動了傷處,痛得他立刻醒了。
言采微笑著與謝明朗握手,還說句「恭喜開展」,口氣既不顯得生疏又不過分熟稔,拿捏得恰到好處。之後又轉去和衛可說笑兩句,等衛可離開去看展,這輕輕碰了一下謝明朗,說:「來,往右邊側一點。」
他們和記者隔了一段距離,謝明朗正要低頭說話,言采又扶了一下他的背,還是保持著笑容,低聲說:「抬起頭來,不要縮肩。說話的時候記得微笑,他們聽不到我們在說什麼。」
謝明朗本來聽得認真,沒想到言采語氣一轉,最後如此收尾。他又怒又笑,伸手重重拍了他一下,揉著手,笑容慢慢收起來,嘆了口氣垂眼說:「我就知道瞞不住,在你眼前演戲,真是笨得可以。」
「你信這個說法?」
林瑾起先也沒說什麼。謝明朗已經習慣她的守口如瓶,並沒有追問下去。但就在他要掛斷手機的那一刻,林瑾忽然來了一句:「現在好像有聽到風聲的記者守在醫院正門,你最好晚兩個小時再來,到之前給我打個電話。」
如果說這種生活的前一半謝明朗還算樂此不疲,后一半對他來說卻像噩夢。在被越來越多的媒體「照顧」和「關注」之後,謝明朗不止一次和朋友抱怨:自己明明是給別人照相的那個,為什麼到頭來反而要被別人的相機追得疲於奔命。
當天晚上謝明朗在常去的餐廳與言采碰頭,同座的還有徐雅微和林瑾。也不管謝明朗的驚訝,他們一致說要給「年輕有為的攝影師」好好慶祝一下,拉著他拚命灌酒。最初的拘束在推杯置盞中淡去,謝明朗雖然一直有話要問言采,但一則有外人在,二則徐雅微喝起酒來不要命,灌人更不手軟,席間一直沒有機會問出口。等到回去,兩個人都是醉到五六分之間,說笑中自然而然纏在一起,於是真正等到有心思說上話,已經是不知道幾點鐘了。
他翻身睡去,下一刻又被言采撥回來,聲音已經沉了下去:「怎麼回事?」
略帶窘意地,謝明朗瞄了言采一眼,才說:「不用我想,媒體都替你包好金了。我就把那些花邊新聞減去五成,把你想得更有趣一些,大致如此吧。」
房間霎時靜了。
他下了樓直接攔車去醫院,中途林瑾的電話過來,這次她口氣不再那麼為難,連說了兩次「問題不大,你不要著急」,又把言采病房的樓層告訴他,說到時候在電梯外等。謝明朗心急如焚,等電話掛斷才想起來根本沒有問言采生了什麼病,但手機握在手裡,根本不敢再打過去。
言采按住謝明朗的手慢慢鬆了,謝明朗也就順勢轉過去,頭埋在枕頭裡,固執地再不出聲。
謝明朗難以置信地盯著他,半晌后展開一個微弱的笑容:「真的給你說的中彩一樣。不過在你的左手恢復如常之前,哪裡也去不了。」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謝明朗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也沒打斷他,聽他說:「男主角得了絕症,不想讓心愛的人受傷,就想方設法瞞著,但是人之將死,常常話說著說著,不是動輒追憶當年,就和女朋友約定幾十年之後的事情……你剛才的語氣,就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一天謝明朗從外地工作回來,按照事先和言采約好的直接去言採的公寓。進門之後卻看不到人,公寓有人按時整理,還是老樣子。
謝明朗苦笑:「我哪裡顧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上管這個。」
「這張照片我還蠻喜歡的,將來我會考慮用在葬禮上。」
「不要說得和倒霉了太久忽然中彩票一樣。」謝明朗忍不住低聲喝他。
謝明朗卻笑:「但這張照片對我意義非凡。從那一刻開始,我才真正『看見』你。」
言采只是扳過謝明朗的肩膀,說:「不要說得落幕一樣,一切才剛剛開始。」
握手的時候,謝明朗拿他和江綺開玩笑——自從《塵與雪》之後,兩個人的緋聞就傳得沸沸揚揚,偏偏他們還不避嫌,幾度雙雙出現。
他拖過椅子坐到病床邊上,動靜不大,言采睡得正沉,一點也沒被吵醒。守了一會兒林瑾進門來,謝明朗還是看著言采,話卻是對林瑾說的:「虧他能睡得著。還是打了麻藥?」
自嘲有之——「因為娛樂圈裡腐爛的靈魂太多,令人久望生厭。蒼蠅也要新鮮的肉,明朗你運氣太好,就是那塊新鮮的。」
「你還當真了。」言采還是繼續說笑。
徐雅微果然不是獨身來的。謝明朗暫時拋下言采,過去寒暄,換了名片,才知道是知名的專欄撰稿人。等客氣完送那作家去展廳,徐雅微笑問:「言采來了嗎?我剛才好像看見他。」
「那個時候對你一無所知,又要拍你,總是要臆造出一個來。」
言采翻個身說:「你總是把我想得無所不能。雅微我可叫不動,衛可是為你來的,如果我真的要邀人捧場,也會做得再細水長流一點,這場展還有一個月呢。」
他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好似理虧得反而是謝明朗一樣。謝明朗被堵得沒有話說,只能嘆氣:「你從多早起看到現在,又看到多遠之後?是不是從你找人把照片轉到張晨手上,就已經知道事情會這麼走下去了?」
「那是她自己要來的,這件事可不關我。」言采狀若無辜。
言采一愣,下一刻還是笑了,摟著他躺回來:「我不是神燈,當然不是百求百應。」
「這不是被你拉開了。」潘霏霏憤憤說,「好了,趁著這裏人少,你讓我去了一個心愿。對了,你帶了相機沒有?」
到了指定的樓層,一出電梯過來見到林瑾。林瑾臉色發白,見到謝明朗迎上去:「只是外傷,手術很順利,言采特意要我不要告訴你……」
也許原意是要表達憤慨,但關心擔憂的情緒太重,語氣反而柔軟下來。見狀林瑾悄悄退了出去。聽見門合上的聲音,謝明朗立刻很沒形象地把頭往床邊一磕:「我沒到醫院之前她一直不肯說到底怎麼回事,你知道她向來說話都是舉重若輕,鎮定得很,倒是把我嚇得要死。幸好只是小臂骨折……你這是怎麼回事……」
徐雅微繼續笑:「沒事,你要是不忙,陪我走一走,到時候自然就找到言采了。」
言采聽到這句話,目光一閃;笑了一笑,接過紙筆,簽字之前問了名字。潘霏霏就說:「潘霏霏,雨雪霏霏的霏霏。」
謝明朗說著說著,不知不覺說遠了:「她是我繼母的女兒,我爸和潘姨剛結婚的時候她年紀還很小,一直很黏我,不知道的人都以為我們是親兄妹。其實有段時間我也以為我和她是異母兄妹,後來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只是自己把長輩想得太壞了。沒辦法,我媽去世的時候我已經記事了,老頭再婚的時候我發神經一樣地鬧,現在想想,真是蠢哪。」
「沒有。」林瑾無奈地說,「前幾天他有點感冒,是我疏忽了,不該聽他的,怎麼也應該押他來醫院的。」
「父母在堂,姐姐人在外地,結婚生子,最小的妹妹也工作了,除了血緣上有點複雜,就是尋常家庭了。不過我也說了,相由心生,處得久了,面相多少會相似。」
言采笑了出來:「我曾經看過一部https://m•hetubook•com.com片子。」
玩笑有之——「現在你這個年紀的職業攝影師,又玩出點名堂的,名氣大的沒有你英俊挺拔,比你英俊的性格不如你好相處,性格好相處的又還籍籍無名。所以算來算去,就是你了。」
這一來言采聽出根底,再不多問,刷刷簽完名,正好徐雅微也朝著這邊走過來,兩個人就很自然地與謝明朗兄妹寒暄數句,相攜走開了。
他格外強調「看見」二字。說完還是意猶未盡,望進言采雙眼深處,繼續說:「那之前我以為你藉著外物發光,後來我才知道,徹徹底底錯了。但是自從在一起,我就再也沒有辦法拍你,然而不放你的照片上去,我自己都不甘心,就挑了這張老的。這其實是我最中意的一張,當年都不捨得交給編輯。」
謝明朗想裝得平淡一些,但實在太累,語氣中的無奈,一聽即知。
「你已經連葬禮的安排都想好了嗎?」
謝明朗鬆開手,讓開一些,又一次坐起來,訥訥喊了一聲言採的名字,再說不出別的話。
這句話清晰地傳到耳中,和真正消化其中的意思之間,也許隔了一點時間,但謝明朗統統不記得了。他抬頭看了眼鍾,下一句話就是:「我這就過來。」
眼看著時間過去,言采還是沒有回來。這與他平日的習慣並不相符,謝明朗有些詫異,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打個電話過去。
他笑容不見陰霾,語氣中毫無苦痛,謝明朗看著看著,再想起之前所見的睡容,忽然有點心酸,面上不敢顯露出來,末了,也只是說了一句玩笑話,勉強把心裏異常的情緒揮開:「小別重逢,你怎麼送我這樣的見面禮。」
「沒什麼,睡吧。」
直至今日,謝明朗才算是慢慢知道言采那晚似真還假的一句「剛剛開始」的意思。攝影展結束之後,彷彿一夜之間,社交圈的門為他打開,一場場的酒會沙龍之後,文娛圈裡那些平日不過點頭之交或是根本只聞其名的人物不再只是報紙上陌生的人名,新書新戲,展覽發布會,幾乎統統都是熟悉的人,就連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之中,成為了各大報刊文化版上不時出現的名字。曝光的過程是循序漸進的,好像有人站在高處衡量著,譬如當年最初刊出的幾張照片還是第一場攝影展上和言采和徐雅微的合照,光陰流轉之間,曾幾何時,已經有編輯不懈地來約專訪了。
「那就趁這個月好好計劃,乾脆去得更遠一點。」
趁這個機會兩個人離記者更遠些,謝明朗低聲說:「你怎麼來了?」
言采久久沒有聽到回應,忽然覺得身邊的人開始顫抖,漸漸聲音從枕頭下面發出來,嗚咽一般。但這樣他反而鎮定了,手安撫一樣劃過謝明朗的背。但接下來謝明朗拿掉了枕頭,之前那模糊的語調頓時分明起來——
「別告訴我連你自己也不知道。」
言采目光一閃,竟有一瞬間的避讓,好在下一瞬又轉回來。捧住謝明朗的臉,他低聲笑言:「原來你曾這樣看我。」
認識的人越多,可拍攝的對象自然也越多,但相對的,儘管照下來的相片數量增多,自我要求難免更嚴,刊出來的倒是少了。另一方面,謝明朗在一年前開始把創作的重心相對分散到風景照上,一年中倒有半年多在外地,當年笑話過言採的「足不沾地,四地飄零」原原本本應驗到自己身上。
「說的好似你真知道我想要什麼。」謝明朗皺眉。
他猶自在睡意中輾轉,不肯睜開眼睛,當只有林瑾一個人在:「我好像睡著了。」
言採的聲音與平時無二,謝明朗慢慢也就鎮定了。等拍完一輪,言采目光一移,立刻見一個穿著高檔套裝的女人走去記者那邊說了幾句什麼,接著記者們也就陸陸續續把相機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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