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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顏·紅顏

作者: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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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壞丫頭

第四章 壞丫頭

我竟是有些慌亂,不知自己是點了頭還是搖了頭,便匆匆走出了門。錦,我沒有回頭看你,因為我害怕我一看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本來想要坐在沙發上繼續畫下去,不給這位長得肥頭大耳的名人面子,但看你起身微笑相迎,我還是站了起來,只不過,用你事後的話說,有點像只乖巧的小貓小狗,偎在你的身後,但又不是一般的寵物貓狗,而是帶著一股子蓬勃的野性,準備隨時代替你征南戰北。
我在這句后的註釋圖上,畫了一個蹲在馬桶上,心花怒放數錢的矮胖男人。他頭頂的天花板上,電線在嗤嗤地冒著火花,而那劣質的暖氣管道,和水管籠頭,則吁吁地噴著水汽。
錦,你的視線,這才從我一路走來的路上,轉移到我的手機上,而後又從手機上,微笑著落在我的臉上。
我很慶幸名人陳建國是一個吝嗇的暴發戶,所以只請你喝了幾杯免費的白水,又被我強行要了幾杯藍山咖啡,便再也不敢提中午一起吃飯的事。所以將他送走之後,我經過咖啡館旁邊的一家茶花妹子過橋米線店,看到門口貼的宣傳圖片上,那誘人的雞湯,筋斗的米線,色澤清亮的涼拌折耳根和薄荷葉,我空空的肚子,即刻條件反射,咕咕唱了起來,雙腿隨之也挪不動了。
所以輕易不喜歡與陌生人見面的我,才會在這樣適於出去進行日光浴的天氣里,因為閑極無聊,幫一個在報社上班但分身無術的朋友艾琪,去採訪某位京城名人。而之所以願意在那個周末出行,實在是因為我偶然翻了一眼巨蟹座的五月星運,說這個月對於我來說,情感上很容易會有突變,我將會遇到一個新的人,並生出一段銘心刻骨之愛。
晚安。
那是丁香花開得最熱烈也最芬芳的五月。錦,你記得吧,那時候的北京,正是氣溫最舒適的時候,算不上太熱。人擠在公交地鐵里,不會被其他人的汗水和*圖*書,弄濕了衣服。人與人之間,因為習習吹來的涼風,而變得彼此友善,可以互相接納寬容。而不是像冬天,身體間存有的那一點距離,被厚厚的棉衣給塞住了。更不像夏天,整個城市如一個巨大的蒸籠,地鐵,公交,私家車,飛機,一起向天空噴著無邊的熱浪,人在其中,變得暴躁易怒。
我繼續歪頭毫無怯意地看著你,直到你竟是有些羞澀地將視線移開,說道:嗯,我是。不過你好像不是H報社的記者吧。
我這才知道名人一石二鳥,一塊兒應下兩家媒體的「專訪」,再多兩個,就成小型發布會了。
艾琪當時正在地鐵里趕去參加另外一個採訪,她的大嗓門因為信號不好斷斷續續地傳過來:你……就是……被一百個……有錢青蛙看中了……我也不……搶你的,所以放心……艷遇去吧……就像我也在……趕去艷遇的……路上一樣,只是別讓……你的現任男友……捉到……就行。
我對於這樣總是在結章節附註明「純屬娛樂」的星座運程,基本抱著一笑而過的態度,不像許多同齡的女孩子,將星座奉為出行之圭臬,小心翼翼地去遵守奉行。我還打電話給朋友艾琪,調笑說:若我今日真有了艷遇,愛上一個有錢王子,可別怪我沒提前聲明哦。
錦,我記得車停下來,我隨了人流即將走出去,你突然拍拍我的肩膀,說,龍小白,我工作的旁邊也有一家過橋米線店,有時間我帶你去吃吧。
達旺房地產公司老總,陳建國,早年經歷寒微,曾經做過街頭炸油條工。
而我,錦,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像個傻瓜一樣地笑著看你,不喝奶,也不吃甜點,只看你啪啪啪地敲打著電腦,時而蹙眉思索,時而手指飛揚。我還偷偷掏出了採訪本,假裝在上面寫什麼東西,其實,是在給你畫漫畫。
是你先到的咖啡館,我路盲,打電話問名人,咖啡hetubook.com.com館究竟在哪個地方,周圍有沒有什麼鮮明的建築物或者標誌。名人還算幽默,說:我給你一株挺拔法桐的手機號碼,他早就到了。你出了地鐵A口,沿路向東走100米,那株法桐自會站在路口候著你。你一看那個肩寬臂壯的男人,就知道地方了。哦,對了,法桐名叫蘇錦安,是北京F報社的資深編輯記者,人稱京城一支筆。
是的,錦,我也想知道,我們在5年前,我22歲的時候,究竟是怎樣開始了我們這一程糾扯不清的愛情?
錦,我恨你。
這句話后,是兩幅小漫畫:路邊一個圍著圍裙的小青年,邊大汗淋漓地炸著油條,邊用手將臉上油腥腥的汗水小心翼翼地揩下來,並賊頭賊腦地順手甩到油鍋里去。漫畫的名字,叫揩油。
我剛剛給你勾勒出一個基本輪廓,名人便大老遠地打著哈哈朝這邊走過來,邊走邊朝我們揮手,說:哎呀呀,勞駕兩位等我多時,失敬失敬。
名人說話的時候,我學了你,一臉虔誠地記錄著什麼,但事實上,我依然在畫畫,只不過,這次的對象,變成了名人。
愛到我寫信的這一刻,我們再也沒有了未來,我依然無法將你捨棄。
按照名人的指示,我在出了地鐵走到70米的時候,便看到一個三十七八歲左右的男人,正站在路旁一株繁茂的法桐下,向我所走的路上注視著什麼,邊看邊撥打著手機。不過是片刻,我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於是我便拿了自己的傻瓜相機,又操起一個小本,一支藍色中性筆,對著鏡子簡單收拾一下,便背了斜肩的淑女包包準備關門。
錦,你的眼睛真是如掃描儀一樣精準,很少有人能夠透過我溫順柔弱的外表,看到其內隱藏的一顆根莖強勁闊大的心。
我記得我偷偷給你畫那一雙湖水一樣幽深見不到底的眼睛的時候,幾乎有眩暈的感覺,似乎自己正站在一個hetubook.com•com巨大的湖邊,只看了一眼,便要掉入那湖綠色的水中去了。
可是我早已經回不去了。
我那樣愛你。錦。
也請允許我繼續愛你。在你不再愛我又將我厭棄的時候。
不過我將那大廈畫成了一個盒子,中間的混凝土和鋼筋全部被抽離掉。我看著那說得激|情飛揚、唾液四濺的名人,還有一臉意味深長微笑的你,便想,如果房地產此後一蹶不振,那我的下一幅漫畫,就該是這帝王大廈轟然倒塌,名人也被墜落其中,屍骨無處可尋了吧。
喔,錦,那名人說得真是不錯,你就是一株鮮明到一眼便可以辨認出來的闊大的法桐。隔著森林般重重的人群,我都能夠清晰地嗅到你的味道,一種有烈馬賓士的遼闊草原上的味道,隨獵獵大風注入我的每一個嗅覺靈敏、慾望勃發的細胞。
錦,我始終沒有給你看過我為你繪的這第一幅畫像。我不能讓你知道,是我先愛上了你。那樣會讓你驕傲吧?儘管在我們相愛的5年中,我其實一直都像一隻小狗,飛快地跟著你,纏著你,怕一不小心,就將你給跟丟了。
飯畢后我們去乘地鐵,明明是你南我北,相背而馳,但你卻找了借口,說要去上班的大廈拿一些材料,然後順理成章地與我坐上同一列地鐵,而且,一直到我學校旁邊的那一站。
接下來又是一句:靠推銷馬桶起家,賺到第一桶金,之後開店經營5年家用產品。
但我鎖門的手,卻是猶豫了一下,然後便迅速地打開門,對著鏡子照了一秒鐘,即刻決定換掉身上這件戰地記者的牛仔裝備,改穿一件優雅恬淡的白色連衣裙。我也沒有忘了戴上一串玉石的手鏈,一頂風情萬種的遮陽帽,又在臂上貼了一朵羞澀綻放的玫瑰。這才又重新站到鏡子前,滿意地從上至下審視一遍,而後哼著自編的曲子,飛快地出了宿舍門,旋轉下樓去乘地鐵。
我猜想在這5年中,你有時候和圖書一定討厭過我。討厭我的執拗,討厭我的瘋狂,討厭我像個尾巴似的跟在你的身後,讓你一次次在熟人面前難堪。你經常問我,龍小白,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呢?我怎麼就會碰到了你?你又是怎樣鑽進我的心裏,拚命地將根強勁地紮下去,連我的五臟六腑都給一起穿越?
你顯然是正在寫一篇社論,但在拿起筆記本繼續敲字之前,你還是很體貼地幫我叫了一杯牛奶,和一碟甜點。你在牛奶端上來后,很溫和地沖我笑笑,說:女孩子喝咖啡多了不好,不如用牛奶代替。
你很爽朗地大笑,說:丫頭,大叔今天請你去吃米線,將陳建國老總捨不得請吃的午飯補回來。
錦,我是真的忘記了名人陳建國在那個最適宜出外郊遊的初夏,究竟說了些什麼。我只是坐在你的斜對面,又與他保持著45度角的距離,看他肥厚的雙唇上下翻飛,像兩片夾了蔥段的烤鴨肉,一口咬下去,唾液混合著油腥氣濺髒了別人的臉。
我在漫畫里,畫了一座帝王大廈,名人著了牛氣沖沖的紅色唐裝,站在高高的樓頂上,俯視著那些舉著鈔票瘋狂湧入搶購的京城男女。
親愛的錦:
沒有了我的陪伴,你這幾個月,會不會覺得孤單?或許你不會,你說過你每日都在匆忙行走,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想我。哦,這是你說過的話,你一定忘了,但我記得。你總是說一些讓我傷心的話,在我厚著臉皮去「糾纏」你的時候。
我的採訪本上,出現了這樣滑稽的圖文並茂的記錄。
我逗你:你又沒帶驗鈔機,怎麼就知道我是假冒偽劣的?
你沒有再問我記者的身份是真是假,我也沒有繼續跟你說笑。我只是像個被人認領的小獸一樣,跟隨著你進了咖啡館,並在二樓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了下來。
我即刻高叫:呀,還是沒錢的大叔好!
採訪定在一家雕刻時光咖啡館里。喔,錦,我記得後來我們還嘲笑過那https://m.hetubook.com.com個所謂的名人,說他摳門,明明之前問了你是喜歡喝茶的,最後還是將地點定在了咖啡館。結果是你只要了一杯免費的白水。不過我看出來這個名人是個花錢心疼的主兒,所以毫不猶豫地就要了一杯藍山咖啡,而且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喝到那個名人心疼得幾乎要「哎呦呦」地痛叫起來。
所以等到他的「發布會」開到中間的時候,我便走了神,開始給你安心地畫那幅沒有完成的畫像。錦,我此後許多次地用手撫過你硬朗的輪廓,你堅毅的額頭,你下巴上的一顆淡若無痕的小痣,甚至你身上一叢叢森林一樣茂盛生長的毛髮,但是我卻依然無法忘記第一次心中的悸動。
但我卻沒有接,而是一路快走過去,在距離他還有幾步的時候,我停了下來,將鈴聲依然暢響的手機啪一下亮到他的面前,而後歪頭,看著他的眼睛,說:嗨,法桐先生,這是你的號碼吧。
你在我的高叫之後,又是一陣讓我聽了心內明亮的大笑。
那頓午飯,我像只小饞貓,吃到肚子微微地隆起,如待產的孕婦,幾乎有些不好意思站起來見人。你也吃到頭髮上浸出了汗水,鼻尖如一枚紅色的山棗。但我們愛吃的理由則不一樣。我是生在荒郊野外的一株木槿,或者山茶花,我習慣了這樣山野的口味,所以才會見到即刻與之水乳|交融。而你,持一支筆走遍天南海北,定是見慣了山珍海味,這樣生長在街巷之中、與一段素樸愛戀有關的家常米線,當是你人生這碗粥飯里,新鮮點綴的香菜,或者小蔥。你喜歡它們,猶如我在你心裏,哐一下輕輕投入的第一顆石子。
你竟是很爽朗地大聲笑起來,那樣旁若無人的笑聲,一下子便將我吸引住。喔,錦,不知你有沒有注意,我無意識地便朝你又近了一步,像一株小草,或者野花,抬頭仰望它身旁高大的一株法桐。
然後名人又有了大手筆:投資房地產和股市,賺到盆滿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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