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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顏·紅顏

作者: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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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哼哼唧唧的小鹿犬

第五章 哼哼唧唧的小鹿犬

我只想知道,這些記錄了我不熄的燃燒激|情的文字,可以安全地抵達你的身邊,不管你將它們刪掉,還是從來都不去看。
你永遠也不可能想象到,我和黎落落,曾經一心一意地愛過同一個男人。
錦,現在你知道為什麼當初黎落落執意要報考上海的大學,並在得知我選擇了北京之後,與我大吵了一架,甚至還說了要絕交之類的傷心的話了吧?
哦,錦,那麼,我不要希望,只求你,在信箱里,設一個自動回復,好不好?哪怕,這個回復里,只有毫無表情的4個字:信已收到。
可是,錦,這個世界又是多麼的小,8年之後,費雲川竟然輾轉來到了上海!竟然在福州路上開了一家小小的書店!竟然,他還離婚了!
黎落落這次真不夠義氣,是我蔫蔫地吃了一半火鍋的時候,她才裝作一臉平靜地將這個天大的秘密透露給我,而且還害我因為巨大的震驚,一下子嗆了喉嚨,直咳得花容失色,引來周圍人與服務生的側目。
後來我們還是走進那家飯館,去吃了水餃。哦,那是我們吃過的最難吃的水餃,一點都沒有當了狀元的感覺,反倒有秀才落榜后的失意與悵惘。那似乎沒有去乾淨皮的鮁魚水餃的腥味,從我們的胃裡,一路攀岩彎曲而上,穿越滲透了我們在苦痛中沉浮掙扎的五臟六腑,以及每一個微小的細胞。
黎落落真是有一張厲害嘴巴,說什麼都專找那軟肋,一針紮下去,讓你疼得要命,但也大呼過癮。就這樣一通罵,果真讓我心底淤積的傷痛,一下子見了陽光。
黎落落用熱情的尖叫與擁抱,回應了我虛構的這個故事。我還特意用十幾幅漫畫,連貫起了費雲川的整個傳奇身世。那些漫畫是我一口氣揮灑而成,我將它們訂在一起,又用漂亮的封皮包好。喔,看起來這本圖文並茂的小畫冊,幾乎像是兒時看到的連環畫,或者那些吸引我差一點去偷了來讀的畫本。
在我的虛構中,有一半上海血統的費雲川,在三歲的時候,跟隨下鄉做知青的母親,從十里洋場一路坐火車向北,一直抵達位處秦皇島的這個無名的小城。而他的父親,則因為得罪了某個領導,被發配和*圖*書到新疆或者雲南。費雲川的母親曾經是富家小姐,在生活的困苦面前,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帶著他下嫁給了當地一個製作傢具的藝人。費雲川長大之後,為了圓母親回上海的夢,曾經去上海讀了4年的書。在那裡,他結識了一個純美的女孩,他們深深地相愛,並很快地打算告訴彼此的父母。但就在這時,費雲川發現,這個女孩竟是當年將親生父親貶往邊疆的那個領導的女兒!在雙方父母的阻撓之下,兩個人不得不含淚分手。費雲川再也不想待在上海,而是輾轉幾個城市之後,又回到了這個小城,並開了這家書店,而後又聽從母親的建議,和一個相親認識的在塑料廠上班的女人結了婚。
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錦,我沒有告訴黎落落,我永遠都不會再跟她爭搶費雲川,因為,我已經擁有了你。
黎落落便罵我,說好歹也是一80年代出生的先鋒藝術女青年,何必這樣跟一段感情過不去。說白了不就是多了一個男人曾經愛過你么,算起來咱還是賺了,一點都不虧。所以還是趁現在還有一小把好時光攥在手心裏,趕緊好吃好喝好玩去,再不濟,也就是重新談一個嘛!上次咱找一大叔,這次咱專撿一掐就出水的嫩的挑。我就不信,咱這麼有才華有魅力的秦皇島姑娘,還找不到一個比蘇錦安更好的?!如果你真找不到,我黎落落說什麼也要跳北戴河自殺去!
而這本小畫冊,當然是被黎落落用巧克力加奶油蛋糕的強大攻勢,給誘騙掠奪了去。後來我才知道,她曾經一個人跑到書店裡,漫不經心地向費雲川炫耀了一番,並試圖看到畫冊里的故事與費雲川的真實經歷重合后,所帶來的奇異的尖叫效果。
難為只喜歡唱歌跳舞對文學不通幾竅的黎落落,能夠記住如此多名著的名字,而且,還全是外國名著。有那麼一兩部,連我都是第一次聽說。
黎落落幾次打電話來,吵嚷著說要我跟她去吃麻辣火鍋,但每次看到外面濕漉漉的天,和法桐上殘留的幾片葉子,還有樓下那條濕滑寂寞的石板路,我便總是沒了去吃的心情。
我看到黎落落的和*圖*書臉微微地紅了,像是又回到那段羞澀又大胆的少女時代。
所以,答應我的這個請求。
那時我和黎落落正讀高二,還是花朵一樣誘人芬芳的小女生,不像是現在,我從自己的身上,已經聞得到衰頹的味道。那個男人是我們學校旁邊書店裡的老闆,30歲,有一張淡然寂寞的面孔,稜角分明,平頭,視線中總是有落在別處的惆悵。
親愛的錦:
就這樣的一句誇讚,讓黎落落此後在費雲川面前,一下子優雅起來。她甚至開始刻苦練習一向讓她頭疼的芭蕾舞。她說,芭蕾舞是天鵝的優雅舞蹈,我要從一隻醜小鴨,一舉變成白天鵝,讓費雲川在幾年後再見到我,即刻會離了婚來娶我。
但他又是溫和的,看我和黎落落無事亂翻書,而且,只翻,很少買,並不生氣,反而會與我們閑聊幾句,問我們喜歡看什麼書,下次他打電話訂購。痴迷讀書的我,卻總是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的問題。倒是黎落落,衝鋒在前,幫我掃蕩一切雜草荊棘。她似乎在他的面前,從來都不懂得約束自己,如果我是個舉止羞澀的舊時深閨中的小姐,那麼她一定是那個陪在小姐左右的利嘴丫鬟。
費雲川,他現在又屬於我了!黎落落將幾片煮得冒著幸福小泡泡的菠菜葉放進口中時,這樣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道。但不過是片刻,她又更正道:不,是屬於我們倆!
費雲川,這是我和黎落落共同愛過的男人。我們曾經在讀大學的第一年暑假,還想著結伴去看望他,並向他袒露少女時的秘密,但卻不知道,費雲川就在我們進入大學的那個秋天,離開小城,去了另外的地方。至於是什麼地方,我們則費盡了心思,也沒有打聽到。
錦,我記得那個離開小城一年後的暑假,我和黎落落站在已經改頭換面,成為狀元飯館的書店門口,心裏的感傷與失落,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向來自稱不為男人所動的黎落落,甚至還趴在我的肩頭,哭了。
但結果是費雲川只淡淡地翻了一下,說聲畫得不錯,後來看到黎落落臉上鮮明的失落,又隨口加上一句,是你畫的吧?女孩子的虛榮心終於讓黎落落背m.hetubook•com.com著我撒了謊,她幾乎是爭搶著向費雲川表白,當然是我畫的!但據她後來老實交代,說完后她還是紅了臉。但好在費雲川沒有注意,而是很有禮貌地贊道,你是個很有才氣的女孩子呢。
錦,你曾無數次地求我做過許多的事情,而我,卻對你沒有奢求過什麼。
我始終不知道費雲川究竟有沒有看出我和黎落落的小伎倆。他是個30歲的男人,有家,但還沒有孩子,喜歡書與音樂,所做的工作與這樣浪漫的愛好恰好完美地結合起來。看上去他應該沒有什麼憂愁,所以,他也應該很少會關注我與黎落落這樣小女生的愛戀吧。
好不好?
但黎落落顯然是被這個好消息快要憋瘋了,剛剛說出這個秘密,就再也剎不住口,喋喋不休地將如何在網上校友錄里無意中碰到有人寫回憶錄,提及當年長相酷似周潤發的書店老闆費雲川,說他在我們走後的那一年,在婚姻與事業上,皆經歷了重大的打擊。他的書店被同行找了借口封掉,而他的妻子,則出了軌,愛上一個有錢的男人,並毫不留情地將肚中三個月大的孩子打掉,跟那男人私奔去了省城。據說,臨走的時候,還將他存在銀行里的錢,一分不剩地全都給取走了。之後費雲川便攜帶僅剩的一點錢,去了很多個城市。根據黎落落帶著微微醋意的猜測,或許也曾談過許多場無疾而終的戀愛,但最終,還是回到了他父母生長的城市——上海。
所以我要一封封地寫信給你,讓你知道我愛你的這一程里,有怎樣你沒有看到的刻骨銘心的疼痛與傷痕。不管,你何時才會有時間,想起我離開北京時,你為我建立的這個專門的電子信箱,並看到這一封又一封完整地記錄了我們相愛時種種快樂、憂傷、痛苦、誤會、隔閡、厭惡、遺棄的信件。
黎落落總是將自己剛剛聽說來的書名,一口氣倒給他,也不管自己喜不喜歡,或者,他進來了會不會賣不出去。她只知道有人在看,她也恰好記住了這個名字,並能夠在他面前顯擺一下。我記得黎落落說過的書名有《長腿叔叔》、《呼嘯山莊》、《少年維特的煩惱》、《簡愛》、《湯姆叔叔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小屋》、《飄》、《金銀島》、《百年孤獨》。
錦,我也曾經愛過不同的男人,哦,準確地說,是男孩吧。在我心裏,只有你一個稱得上是完整的男人。他們大多青澀、稚嫩、拿不起、放不下,遇事總是畏縮不前,所以我很快便可以像黎落落一樣,毫不留情地將他們拋棄,並迅速地忘記。唯獨你,隔著十幾年的光陰,讓我仰視,並暈眩到像個傻瓜一樣,將自己強大的根系,拚命地植入到你的身體之中。
錦,或許隔著十幾年的光陰,你永遠都無法理解黎落落一往無前的戀愛精神,就像很多時候,你也無法理解我一樣。你以為我是一隻溫順的小貓或者小狗,可是你卻發現我原來是一隻愛瘋狂撕咬一切的小野獸,高興的時候可以牽著你的手,旁若無人地走在北京的街道上,發怒的時候則成了一隻你無法掌控的小豹子,將你一下子撞倒在地,而後連道歉也沒有,就兀自衝出了肇事現場。
這幾天上海陰雨綿綿,我也懶得出門,一直憋在閣樓里,拉了窗帘,打開我從北京帶回來的橘黃色配有金銀絲流蘇的檯燈,做剛從網上接到的關於女式內衣的廣告設計。
錦,你瞧,黎落落她書讀得不多,但她卻自有一套獨一無二的奮鬥觀,而且她還毫不吃醋地拉我一起跟她奮鬥。她說,將來我們一起嫁給費雲川,按照年齡,我做他的小老婆,而且,絕對不會與你爭風吃醋。
或者,他根本就不屑與17歲的我們,談論愛情。
於是我便利用我出色的虛構小說的能力,向黎落落虛擬了一段費雲川的前世今生。
錦,對於你,我或許只是一片路過的綠洲,或者山泉吧,曾經慰藉過你在北京打拚的孤單的旅程,但是,時光的列車轟隆隆駛過,我也便滑了過去。你參予了我的一段生命,但對於我的過去,你只是偶爾耳聞,甚至,一無所知。
黎落落每次像背誦課文一樣背完了她最新搜刮來的書名,便會像個聽話的吉娃娃,傻乎乎地趴在櫃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主人——費雲川。
總之,當有一天,我和黎落落鼓足了勇氣,問他,他的妻子是他的初戀情人嗎?他略略詫異一下,便笑著搖搖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便再也不肯回答一個字。
我以為此後我們再也不能夠見到這個在我們的青春期里,曠日持久駐紮的男人。黎落落也說,愛情可以有許多次,初戀卻只有一次。所以當她歷經了費雲川,她便可以放心地捲入一次又一次愛情的漩渦,並在其中,執迷不悟。
於是便收起電腦,跳下床去,又將不知何時鑽到床底下的一隻波西米亞絨毛靴,和憋屈在垃圾桶旁的另一隻,重新在我左右腳上勝利會師。我差點就忘了塗滋潤唇膏和護手霜,但還好並沒有忘記將上次買的檸檬黃的豎夾,從首飾盒裡拿出來,帶給黎落落。
錦,我在一路趕往黎落落約會的火鍋店的時候,又想起這個丫頭風風火火的一場又一場的愛情。她在讀中學的時候,就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半月談」,幾乎是隔三岔五地就見她換了男友。有時候她帶一個新的男生面孔與我一起逛街,我幾乎都沒有興趣問他究竟是叫什麼名字,讀哪個年級,或者來自附近哪所學校。因為我從黎落落燃燒的激|情里,知道這一程愛戀,也不會長久。他們不過是她行走線上的一個又一個點,連接起來,便成了她毫不畏懼、百戰百勝的愛情史。
我並不指望你能夠給我回復。我在離開北京的時候,你就已經無情地告訴過我,不要讓我再奢望什麼,你換掉了手機,刪除了我的Q,又斷掉其他的聯繫方式,只留這樣一個狹小的通道給我。你說,龍小白,你不要再有希望。
錦,你何時會看到這一封又一封的信呢?
喔,錦,我忘了向你介紹書店老闆的名字了,他叫費雲川,與瓊瑤小說里的費雲帆只一字之差。當然,這是我和黎落落私下裡給他取的名字。至於他的真實姓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這個名字,從我們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帶上了我們的味道,那種如成熟的木瓜一樣的味道,淡淡的甜,但並不膩,清爽,又溫和妥帖。我們可以夜晚在宿舍里小聲又安全地談論起他,就像談論某個電影里的明星,但別人卻並不知曉。我們也可以走在人群里大聲地提及他,而不必擔心有女生因為嫉妒搶了去,甚至我們在費雲川的面前,都可以大胆地說出來,就像在說一個掌心裏的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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