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愛要豪房才完美
「她會理解你的，曉芙又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女孩子。她有時候是會耍點公主脾氣，但心裏面還是挺懂事兒的。」
身為孫曉芙出謀劃策的好軍師，她身邊最神聖的小天使，趙程程同學立馬就接收到了孫曉芙的訊息，兩隻肉包子一樣的手在空中比畫著，示意讓曉芙趕緊掛了電話。
「你幹嗎？你能過會兒冷靜下再打給曉芙嗎？」
「別再提我媽，你給我閉嘴！」終於，李志明爆炸了，他幾乎是用盡全身一半的力氣吼出這句話，另外一半的力氣，用來控制吼這句話時候的音量。
「這下，我們……也是有新房的人了。」李志明笑得有點勉強。
「李經理，您什麼意思啊？」安琪說的時候嘴角帶笑但口氣卻毫不友善，李志明知道她是為春嬌的事情來的。
「程程……」曉芙繼續扯著，趙程程繼續嘚啵著。
這種茶葉很廉價，沖泡之後味道很苦澀，也缺少一種高檔的清香味，但這卻是李志明關於童年和家鄉的記憶。
「我……我不是以為你知道嘛？」
「不用，我去你單位找你。」李志明不屈不撓。
「什麼？」李志明覺得好像劉濤的話里有哪兒不太對勁兒，問道。
孫曉芙單位樓下的西餐廳，在趙程程的指導下，兩人找了最角落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心情太好，李志明一瞬間彷彿受到了觸動，開始欣賞起這明媚陽光來。
「喲……來得挺快啊，怎麼樣，我們家曉芙的奧迪開著就是舒坦吧。」趙程程果然一上來就開始挑火了。
「啊？不用，你來……不太方便，要不……要不過會兒在我單位樓下的西餐廳見吧。」說完，孫曉芙就把電話給掛了，接著她一臉擔憂地看著趙程程，就跟準備英勇就義似的說：「完了，買房子的事兒李志明知道了。」
換成是誰，都應該感恩戴德倍感珍惜，可是偏偏就是他李志明，一邊享受著幸福生活和高級待遇，一邊卻還是硬要誓死擁抱自己那點兒自尊心，這讓劉濤在很多時候都不禁感到深深的噁心。
不過他不在乎，這味道確實不昂貴，尤其是來到北京之後，跟曉芙交往之後，他跟著孫文也喝過不少好茶，但是對於充斥在家鄉街邊巷口這種苦澀中帶著一點兒甘甜的味道，還是念念不忘。
可這一套對於孫曉芙，是無效的，她實在感動不起來。
一直以來，李志明都秉承著「陽光總在風雨後，守得雲開見月明」之類的勵志人生信條，通過話中所蘊含的厚積薄發和韜光養晦以及自我催眠，李志明的小心肝不斷變硬變強，練就了如今百毒不侵、萬事不經心的銅皮鐵骨。
「那女的你少招惹她，聽說是猛虎一頭喲。」
「全款……」李志明嘆了一口氣，「那以後，我每個月都還一部分錢給你爸，也當是還房貸了，還給我省了利息。」
「生氣……但是生氣又能怎樣啊，白撿了個好媳婦兒又能住套大房子，我得抱著晚上睡覺都能笑醒的心態才行。」李志明開著玩笑，斜眼看著曉芙。
無論望向多遠的地方，她也看不見李志明眼裡的未來、旅行和衣服，她從小就不缺，她相信自己以後也不會缺。至於孩子，她孫曉芙還是個孩子呢，生個屁啊。
說完，趙程程哭著跑出了餐廳，留下一臉擔心的曉芙，以及揚眉吐氣的同時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的李志明。
安琪站在李志明的辦公桌前，虎視眈眈地瞪著他。李志明趕緊起身，整理下衣裝，臉有點兒紅。安琪露出一個物理學女博士結合路邊潑婦的詭異笑容，看得李志明汗毛都豎起來了。
有句話叫「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話糙理不糙。
「挺好的啊，就是前幾天工作太忙，一直顧不上她。」
「那你……不生我氣啦？」曉芙笑了，小心翼翼地問。
「李志明，你有房子了，很大很大，你就要結婚了，從此之後，你的人生你的工作，可能就將圍繞著這所大房子和這個女人轉。李志明，你要加油才行，不只是加油賺錢，養活這麼漂亮的老婆，供養那麼奢侈的房子，贍養老人，以後還有孩子，唉……」
「嗯，隨便你，怎麼都行……」曉芙不想再爭執，她覺得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化身小家雀只管點頭，完全按照李志明的想法去做，才能讓他找到些許平衡，才能讓兩個人之間的矛盾減到最小。
「不用還，全款買的。」曉芙的聲音有點虛。
等李志明回過神來，發現來人是安琪。他知道來者不善，趕緊調整好微笑應對。
她沒辦法想象自己在結婚之後，要從自己家的豪宅里搬出來，住進一間牆壁斑駁、地板破舊，說不定水管還會漏水，不知道上一任的房主是不是死在裏面的二手房裡。
這些天里這兩樣都被李志明給經歷了，齊活兒了。
所謂的正能量，一直支撐著李志明時而脆弱時而又強大的小心靈走到了今天。
此刻他又想起春嬌的笑臉，那笑意忽遠忽近的，趁著此刻的寧靜，自己一直以來緊繃著的那根弦，終於能稍微鬆懈一下了。
「我不要！你給我錢，多見外呀。」孫曉芙不高興地嘟起嘴，剛才的成熟御姐范兒瞬間一掃而空。
「安經理，您進來連門都不敲，這可不像您這身份的人該做的事兒啊，我倒是要問問您這是什麼意思呢。」李志明瞪大眼睛，傻笑著朝安琪賣了個萌。
「我！」劉濤得意地拍拍胸脯，接著說，「反正這女的就是一傳說，一神話，你還是少招惹神話故事里的人物，她們可都身懷絕技。」
「志明！志明！」曉芙看李志明眼神放空，趕緊搖搖他，「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啊？」
「哎呀，真期待，今年夏天就可以交房了，真想快點兒和-圖-書住進去。」曉芙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
「你傻啊，你幹嗎答應跟他見面？他這個時候正在火頭上，你還不知道躲著點兒，你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嘛。」
「什麼什麼？」
李志明知道曉芙想說太廉價，但是礙於自己脆弱的小心靈，硬生生把這倆字兒給憋回去了。
家家戶戶開始做晚飯，油膩膩的味道飄得整個小區都是，混合在一起的各種味道像發酵了的垃圾一樣讓人作嘔。
「她是不是叫安琪？」
「志明，你……你先坐下，聽我解釋好不好？」曉芙戰戰兢兢地想站起來，卻被一旁的趙程程硬生生按著肩膀坐下了。
「曉芙，我的個性你是知道的，有房是很好，可這不是我想要的。」
李志明給自己泡了杯茶，茶葉是母親從老家帶來的，就是李志明家的那條街拐角的一家小茶鋪的茶。
「喲，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突然間跟我正兒八經地聊工作，今兒沒吃藥吧？」
安琪的話句句帶刺。大堂經理這個位置，在李志明這個程咬金還沒半路殺出前，本是非她莫屬的，一想到這兒她便更加咬牙切齒。
「可是曉芙，你這任性的代價也太大了……」李志明被孫曉芙鏗鏘有力的語氣和態度震住了，儘管他不能完全明白這房子對孫曉芙意味著什麼，但看著她堅定的眼神，他彷彿被催眠了一樣，忽然能感覺到那種重要和迫切了。
「解釋什麼呀？我不覺得有什麼好解釋的，你們倆是要結婚的人沒錯吧？」趙程程理直氣壯地看著李志明，「既然要結婚，有房有車這是生活必備，不是嗎？」
雖然自己腦子不夠靈活，但是畢竟跟李志明這麼多年了，該怎麼說怎麼做以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這件事情，都是孫曉芙駕輕就熟的，而這一切，就來自於兩人之間的知根知底。
「滾蛋，說這話你都不覺得胃疼嗎？」
「那你就自己去買？」李志明立馬就不高興了。
「『漢雅豪庭』？你是說那套房子？什麼時候的事兒？你怎麼知道的？」
「你倒是想！」趙程程一副不待見李志明的架勢，接著說，「原則上是一樣的，但是我眼光沒那麼差，看不上你這樣的。」
「曉芙……」李志明看著她，許久，開口說，「以後……你少跟趙程程在一塊兒吧。」
「喲……夠可以的……」劉濤眯縫著眼，接著又正經起來，問，「你跟曉芙，最近挺好的吧？」
「那你覺得，我的構想好嗎？」曉芙一臉天真地繼續追問。
所有的記憶就會一下子湧出來，裏面有爸爸媽媽、弟弟、下地幹活的鄰居、被太陽曬出的高原紅，還有春嬌……
「可是……可是買都買了，而且這樣不好嗎？咱們有房子了。」懂得看臉色的曉芙又一次軟下來。
這些，都是孫曉芙此生都沒有辦法接受的，一想到這樣的場面，她就忍不住渾身顫抖，一陣噁心。
「對啊，你咋知道的？」
「不勞您大駕了，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她一般見識。她有她的風格我有我的想法，職場如戰場，怎麼不得有個頭破血流的時候。」
不過李志明接下來的反應，完全出乎劉濤自認為是的足智多謀。
「哦……房子都買了啊，倆人就別吵架了。」
5
「什麼房子？誰買了房子？」
「曉芙……」李志明整理了一下情緒和語氣，接著說，「這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完了的事情，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要瞞著我？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那麼生氣嗎？第一是因為你在我不同意的情況下擅作主張買了房子，另外一點很重要的就是，告訴我這件事情的人，竟然不是你！」
「可不是嘛，俗話說得好，每個不正常的女人背後，都有一段不尋常的故事。」
「我他媽知道個屁！」李志明怒了，放大的音量吸引了整個小飯館的目光，劉濤覺得有些丟臉，頭低得幾乎埋進碗里。「我那天晚上，我清清楚楚地跟你表示過，那房子我不同意買不同意買，這倒好，你跟曉芙串通起來合著伙兒地涮我玩呢。」
「嘿……什麼叫輪不到我？我跟曉芙打從在娘胎里就認識了，我們倆手牽手好朋友的時候，你還掛著一坨鼻涕跟街上的小野孩兒玩泥巴呢。曉芙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你別看她人傻嘴笨就欺負她，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答應。」
李志明的視線漸漸模糊，聽力也漸漸下降，他聽不見曉芙在說什麼，只看見她兩片精緻的小薄嘴唇貼在一起又分開，如此反覆。
「好，既然你揣著明白裝糊塗，那我就把話點破了。」看著李志明一副嬉皮笑臉要將裝傻進行到底的勁兒，安琪「噌」一下站起來，鏗鏘有力地說，「你憑什麼隨便調走我手下的人而沒通知我，李經理，我覺得你好像完全沒有這個權力！」
沒錯，這才是她想要的未來，而且，她必須要。
「那能怎麼辦呢？」孫曉芙想，既然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就算你不想要，一樣也要接受現實，無論她怎樣假裝愁眉不展，這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李志明的動之以情，把自己深深地感動了，雙眼忍不住眺望斜上方，彷彿看得穿他所描繪的未來。
「嗯……好……只要是曉芙想的，那必然都是極好的。」李志明笑著模仿「甄嬛體」。
「那必須的，我調|教出來的人嘛。」
「李志明，你拿孫總來壓我，這不算本事，我安琪不怕告訴你，我跟你的恩怨在今天算是徹底結下了，我倒是睜大眼睛看著，看你這股子囂張氣焰還能死撐多久！」
「那現在不是沒用你的血汗錢換嘛，你他媽吼什麼呀？」劉濤的火氣也漸漸被逼出來了，說實話，關於李志hetubｏoｋ•ｃom•ｃｏｍ明動不動就「自尊心」「血汗錢」「不容易」等這一系列詞的頻繁出現，劉濤早就有些受不了了。
看見曉芙的樣子，李志明的心稍微軟了點，可一看見趙程程，火就又上來了。
「唉……」沉默了很久，李志明輕嘆了一口氣說，「既然已經買了，那就聽你的吧。」接著，李志明從錢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曉芙。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我想聽曉芙的解釋。」李志明瞪著趙程程，眼睛里都快噴出火來了，可是趙程程是什麼人啊，什麼場面沒見過，她哪會怕這個。
被安琪不偏不倚地戳中痛處的李志明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慢慢收斂了笑容，但他並不打算在這裏敗下陣來，不管安琪怎麼想怎麼看，他兢兢業業時刻保持上進的工作態度全公司的人都有目共睹，他李志明今天能光明正大而又穩妥地站在這裏，早已是背負著一身指責和詆毀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想到這些，李志明覺得自己完完全全問心無愧，思量片刻，李志明看著安琪說道：
趙程程說在角落可以掩人耳目，萬一李志明不分場合不守規矩不顧教養，在這裏坐起碼周圍的人就只能聽見聲兒，看不見人。
「去你的。還行吧，剛忙過那一陣，能輕鬆個幾天……」
「這……這也能叫茶？這味道太……太淳樸了。」
電話撥通了，那邊的孫曉芙正趁著午休時間跟閨蜜趙程程一起做指甲，倆人一邊做，一邊說著八卦，笑得花枝亂顫的。
「今兒早晨那女的，找你碴兒了吧？要不要哥們兒出門從情感上征服她？」
時隔多年，他仍然會在自己完全放鬆的時候，泡一杯廉價的帶著家鄉味的茶水，閉上眼睛，滿滿的家鄉味。
「那是啊，李經理您還真是敬業，給領導打兩份工，工作伺候老爸，家裡伺候女兒。這得多厲害的人才能兼顧得來啊？這才剛來，就大堂經理了，之後還不得登天哪！」
「這是關於我們倆未來的事情，你得跟我商量。」
這是一根刺，扎在趙程程心中，誰去拔都得濺一身血，不過今天李志明不打算拔掉這根刺，他只是想使點勁，再扎得深一點。
不到半小時的工夫，李志明就氣勢洶洶地出現在西餐廳，此時趙程程正大口地吃著牛排，喝著咖啡，氣定神閑。而曉芙則一直擺弄著手裡的刀叉，一臉擔憂。
趙程程漸漸消失在孫曉芙的視線里，她回過神，目光灼灼地看著李志明，接著又心虛地低下頭。
「劉濤，你還算不算哥們兒了，這麼大的事兒，你都找人把折打了，都沒告訴我，你們到底把我當什麼了？我是不是這北京城最後一個知道的啊？」
「你幹嗎啊李志明，不就一套房子嘛，至於發那麼大火嗎？」劉濤也有點煩了，努力壓低聲音說。
「李經理，大家都是成年人，裝傻充愣的沒什麼意思。我來這裏到底為了什麼你心知肚明。」
安琪笑著坐了下來，緩緩說道：
「不好意思安經理，孟春嬌調到前台是孫總的意思，而且她也確實有這個能力擔任這個職位。我毫不客氣地說一句，這在職場上，算是升職，而不算是調走，每個有能力的人，都有升職的權利不是嗎？安經理不也是升職到這個位置的嘛。我們都該尊重孫總的意思。說句不相干的話，如果哪天孫總覺得您比我更適合這個大堂經理的職位，到時我二話不說給您騰位子！必須的。」
自從來北京之後，他開始學著北京人喝咖啡，進了職場，咖啡更成了李志明打拚的必需品。
李志明轉身一看，是劉濤。
可是他始終沒辦法對咖啡產生感情，那種過於洋派做作的味道，是他從根源上無法融合的。
之所以吞吞吐吐，因為劉濤已然意識到這事兒有蹊蹺，根據他的聰明才智和曉芙的小心思，以及曉芙背後那個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閨蜜趙程程的餿點子分析，這套房子，八成是孫曉芙瞞著李志明買的。
她要的是乾淨嶄新的地板和牆壁，高級的衛浴排水系統，走進小區保安會微笑著向你打招呼，車子順利停進車庫，然後踩著高跟鞋踏進電梯，電梯裏面沒有油膩的飯菜味，沒有三姑六婆的家長里短，只有她高級的名牌香水味，或者是樓下鄰居和他們家那只有著血統證書的頂級名狗。
「不對不對，後面那句。」
李志明突然覺得悲從中來，他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各種誇張的畫面：他跟曉芙生了很多孩子，懷裡、背上都是孩子，哇哇地哭著，李志明一邊照顧孩子，一邊工作，樣子很狼狽。曉芙穿著一身名牌，卻頭髮凌亂面部油膩地背著孩子打掃著衛生，在這個畫面里，唯一華麗的便是他們居住的房子，奢華高檔一塵不染。然後，李志明突然看見趙程程，正得意地笑著看著李志明，一臉小人得志的樣子。
「啊……」李志明緩過神來，看著曉芙，「嗯……嗯……」他敷衍地點頭如搗蒜。
這一日，艷陽高照，風和日麗，空氣中都彷彿飄著淡淡的香。
她要跟李志明成立一個家庭，缺的只是一間可以容納這段感情的房子。
電話響的時候，孫曉芙還滿臉幸福洋溢著陽光明媚，可是緊接著，電話那頭傳來了李志明的質問和怒吼。
以前有一次曉芙曾經嘗試著追趕李志明的喜好，喝過一口就吐掉了，眉頭皺得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啊？」曉芙萬分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李志明，對於這個答案，她覺得太意外了，寧願不辭辛苦不怕艱難地退掉房子，也要保他那點一息尚存的自尊心嗎？
她不知道李志明眼裡的未來，是不是發生在這樣的一座生活小區里，可是她孫曉芙的未來，絕對不可能。
這讓當初把春嬌調過去和*圖*書幫忙的安琪腸子都悔青了，逼走了前台小米，沒想到頂上去的竟然是自己手下最不起眼的孟春嬌。
「還真沒覺得。」
他琢磨著這事兒肯定跟她脫不了關係，而且此時趙程程出現在這兒，到時候很可能場面就失控了。
在大堂跟春嬌交換了一個微笑之後，李志明大步走進辦公室，清晨的陽光鋪滿整個房間，溫暖舒適。
可這下子被他給一不小心說出來了，如果硬是胡扯個什麼謊話，雖然也能暫時騙過李志明，但到時候真相大白，自己不成幫凶了？
「我不跟你貧，就算是你粉絲吧，我先去辦事兒，中午一起吃個飯。」
最後一句李志明說得有點嬉皮笑臉，此時此刻他完全不想跟一個女人吵架，平時跟曉芙一個女的吵就夠他受的了。
「喲……這大妹子，發這麼大火。」來者一邊回頭看著安琪的背影，一邊說。
3
劉濤做嘔吐狀，笑著走了。
這眼神，讓劉濤充分感受到了那種噁心的卑微的自尊心，以及玻璃心受創后的無奈和不甘心，他看著李志明拿出手機，憤怒地撥通了孫曉芙的電話。
「喲……這什麼風啊，怎麼一大清早就把你給吹到我這兒來了。」
「你這是幹嗎？」
「……就……就你們在『漢雅豪庭』買的房子啊。」
就在這時門突然「嘭」的一聲打開了，李志明不由得迅速調整坐姿，被這麼一驚，差點兒閃了腰。
「……」李志明突然不吼了，他獃滯的目光停在劉濤臉上，足足停了半分鐘。
「安經理，您這麼說就誤會我了啊。私下裡他確實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成為我的老丈人，但是工作上，他依舊是我上司，他做的決定，我當然要執行。這完全摻雜不了任何私情，我想這事兒換您，您也得支持不是嗎？」
「志明……對不起……」沉默了一會兒，曉芙開口說。
「咱們換個角度看問題吧。你要真有自尊心，別他媽開著曉芙的車裝大爺馳騁半個北京城來找車主吵架，公交地鐵計程車隨便你乘坐什麼交通工具，我今兒都能高看你一眼。你要真有自尊心，就跟所有北漂一樣自己找工作自己往上爬自己掙錢，就你那大堂經理，你幹得光榮嗎？還有，你要真有自尊心，就別拿著未來岳父的錢給你媽雇著保姆還老的小的一起理直氣壯地反過來欺負人。我還真是開了眼了，什麼樣的媽什麼樣的兒，拿著別人施捨的錢撐自己的臉面，你還真當別人給的臉是你自己的啊？……」
「你……」安琪有點兒急了，接著她深呼吸了一口，說，「那你也沒有權力調走孟春嬌，在我還沒有批准的情況下，我要孟春嬌現在就回客房部報到！」
「曉芙你別管，今天我還就是得說說心裡話，不是想聽解釋嗎？誰解釋都一樣，別給他慣了這些毛病，逮著軟柿子捏。」趙程程說，「李志明，你也甭裝模作樣地一臉被傷到自尊心準備隨時爆炸的樣兒，除了曉芙，誰吃你這套啊？曉芙是傻，我可不，你覺得自己的自尊心是有多值錢多昂貴多珍貴啊？當得了鵝肝嗎？當得了魚子醬嗎？當得了松露嗎？當不了吧，就算你拿著你的自尊心，去路邊換套煎餅果子，人家小販都忍不住對你一頓暴打。有腦沒腦啊你到底？」
春嬌在這次接待旅行團過程中的表現讓所有人瞠目結舌，一口流利的英語甚至可以跟老外互講笑話。
劉濤徹底頹了，這場暴風雨看來他是替曉芙擋不住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壓著心裏的火，儘可能地安撫李志明的情緒。
送走兩個旅行團之後，新一周的禮拜一，也是春嬌正式走馬上任前台的第一天。
李志明喝了一口熱乎乎的茶水，萬分舒坦，他做享受狀仰靠在椅背上，兩條腿向前打直，椅子跟辦公桌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契合，讓李志明的身體和腳呈大字排列。
「可是……我能躲他多久呀，他要去我單位找我，到時候要是在單位吵起來，場面多難看啊。」
他覺得這麼鬱悶的事兒自己都經歷了，還有什麼事能比這還沒底線，立馬鬥志滿滿，倍兒精神。
他在心裏認真地告訴自己說：
每天下班，走進市井的生活小區，破舊的樓房，年久失修的樓道，樓梯上大塊的水泥剝落得參差不齊，不仔細走路興許還會有從樓梯上跌落的危險……
「好嘞，辦完事兒直接來光臨我的閨房就是。」
「哼……」安琪嘴角上揚，發出一聲冷笑，「對啊，您把您未來的老丈人都搬出來了，還談什麼道歉啊，我這不得主動來跟你套近乎嘛。」
「這是我們幸福路上的必需品，而且，這也佔據我幸福快樂很大的一部分。志明，我必須讓你知道，沒有人要傷害你的自尊心，每個人都很尊重它。我只是希望，我們將來的生活能好一點，你說我自私也好，任性也罷，我願意承擔。可是未來是我們兩個人的，我們誰都有責任和義務去把未來營造得更好，不是嗎？」
「好吧好吧，我拿著就是了。」原本孫曉芙還想繼續堅持，但她想到以李志明的個性，這錢最後說什麼都是要塞給她的，為了避免再招來一場惡戰，曉芙還是改變了主意，接過卡隨手放進包里。
「看她表現吧，要真不行，哥們兒就當次法海，將她永鎮雷峰塔。」
「不——就——一套房子？說得可真輕鬆，是，一套房子對你們來說沒什麼，但是對我們來說，是一輩子血汗錢換來的，你知道嗎？」
「過來辦點事兒，順便來瞻仰你一下。」劉濤笑著說，一邊指著安琪離開的方向問，「哎……剛才那是……那是什麼情況啊？」
「李志明！……」趙程程火了，她噌的一下站起來，瞪著李志htｔｐs://ｗｗw•hｅtｕｂooｋ.coｍ•cｏm明，慢慢紅了眼眶，眼淚隨即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你欺人太甚了你！你……你不是個東西！」
「趙程程你行了吧，這事兒還輪不到你來插嘴。」李志明壓著火說。
「那怎麼行，我不能一點力都不出啊，那我心裏更過不去了。」
現在事兒結了，李志明覺得自己有如重生般舒坦。
「圈子太小好嗎，我一哥們兒跟她相過親。聽說她以前是挺溫順的一女孩兒，剛去酒店工作的時候，還有大把的追求者。結果後來，一夜之間，她就變了，變得冷漠又尖酸，唯獨對待工作熱情似火。沒人知道為什麼，有人說她是被要結婚的准未婚夫甩了，但是之前從來沒人聽說過她有男朋友；還有人說她是被人玷污了，不過這大概也是胡說八道，這樣的女人單身久了吧，傳說肯定多得很。」
「這房子，每月要還多少錢啊？」
李志明滿臉堆笑說道：「安經理，您看這一大清早的，我還沒睡醒呢，腦子裡都是糨糊，您有什麼指示不如您受累直接跟我說了，別跟我打啞謎，回頭我猜不中，又惹您生氣，犯不著，您看您這一大早的火氣已經夠大了。」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把小米逼走了，畢竟比起春嬌，小米簡直算半個廢物。
「我這是表達對我未來妹夫的體貼和關心。」
「少擺出一張知識分子的臉跟我談素質談教養，就你也配跟我談教養，我大學畢業的時候你還在一民辦專科研究化妝呢。在我們酒店大堂大哭大鬧算是有教養嗎？吃點飯跟豬似的吧唧嘴算是有教養嗎？說話連諷帶刺又自以為是算是有教養嗎？還跟我嘚啵什麼教養。我今兒就是人身攻擊你了，你能把我怎麼著吧你？」
「程程，別說了……」曉芙看見李志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趕緊扯扯趙程程的袖子，小聲說。
「把房子退了吧，這房子真的太貴了，我負擔不起。」李志明繼續說，「我不想以後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為了一套房子而已，我還想跟你享受生活，帶著你到處旅行，給你買漂亮的衣服，咱們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我還要盡我所能給他最好的，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為他鋪好一條一馬平川的路……」
在她經過小區的時候，她不得不聽著隔壁婦女們正熱火朝天地聊著二樓誰家的女兒未婚先有子真是不檢點，三樓誰家的女兒勾搭了個已婚外國人真是不要臉……
對於她來說，兩個人結婚，除了李志明這個人，再沒有什麼比一套讓她住著舒適的房子更重要了。
「我說你們倆馬上都要談婚論嫁了。」
「你吼什麼呀？難不成你想打我？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山裡飛出來的就算再怎麼被熏陶，永遠都是土雞，變不成鳳凰，在公共場合吼倆女性，我都替你羞紅了臉。」
人們總是在不經意間突然欣賞起身旁常見的事物，如一首歌、一束花、一個人。
「我知道是我不對，你前段時間工作忙，我原本想等你忙完，再過幾天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你的，但是……沒想到……我還沒說……你就知道了。」
看著已有悔意的孫曉芙，李志明的心軟了下來，一肚子的火氣衝著趙程程也發得差不多了，他坐在曉芙對面看著她，眼神里雖然滿是責備，但好歹也有了絲溫柔。
安琪的臉越來越僵硬了，就像一個過度注射了肉毒桿菌的女人一樣，她討厭李志明小人得志一般的得意揚揚，一個靠著關係站在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上的人。這大堂經理無論他做得有多出色，但原本得到得就不光彩，那是她的東西，卻被眼前這個討厭的人硬生生地搶走了，每每想到這些，安琪都覺得這個世界如此不公，老天欠她的，而眼前的李志明，欠她的更多。
「我商量過了，可是你不是不同意嘛？」曉芙的小性子又漸漸跑了出來。
「哦……什麼？那個……我這兒開著會呢，一會兒給你打過去啊。」曉芙搪塞著。
「你他媽少管，這是我跟孫曉芙之間的事兒。」劉濤試圖阻止，卻被李志明一嗓子吼回來了。
「也是，李志明那種人，哪是那種顧得上臉面的人，到時候還指不定丟多大的人……」趙程程思考了片刻，接著說，「反正這件事兒遲早他都得知道，遲早都是一頓吵，早知道也好。放心吧姐們兒，我陪著你，我就不相信有我在場，李志明敢把你怎麼樣。指甲別做了，走著，咱們進入備戰狀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4
李志明看了趙程程一眼，沒搭話，又看向曉芙。
劉濤覺察出李志明的神色和語氣都不對勁兒，吞吞吐吐地說道。
「最近工作情況怎麼樣啊，志明？」中午，劉濤和李志明坐在一家小餐館里吃飯。
再說了，房子這件事情也不是小事情，他如果替曉芙說出實情，此刻李志明就算髮火，也只是對著自己，還不至於波及孫曉芙，等到戰火轉移到曉芙那兒，估計李志明氣已經消了一多半了，他也算是替曉芙擋了一道。
「你得了吧趙程程，你也好意思稱自己是女性？你不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身上有女性的樣子嗎？身高跟體重永遠對等，仗著自己有幾個錢，就一股子把男人玩弄于股掌的架勢，就跳出來扮演情感專家顧問的角色。你覺得自己配嗎？你怎麼自己不反省反省，你被多少男人甩過，你的前任，就那健身教練，寧願喜歡男人都不喜歡你，你丟不丟人？還跟這兒理直氣壯地演軍師覺得自己足智多謀，你自個兒到現在都嫁不出去，有什麼資格在這兒對別人之間的感情指手畫腳啊你？」
趙程程和孫曉芙被嚇著了，倆人驚訝地看著李志明，接著又看看餐廳周圍的人，果https://m.hetubook.com.com然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這邊。趙程程馬上就恢復了冷靜，接著說：
「唉……」李志明長長地嘆了口氣，想了一下說，「退了吧！」
「這麼神秘啊？」
「這俗話誰說的？」
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必須先服軟，才能解決掉吃軟不吃硬的李志明。
走到門口的時候，安琪差點兒跟一個人撞了滿懷，她憤恨地抬起頭，狠狠瞪了那個人一眼，走了。
「別的，曉芙被你欺負慣了，你看她見了你，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怎麼著，你是不是覺得特得意，覺得自己特會教育女朋友？我告訴你李志明，這兒是北京皇城根兒，不是你們山東農村。大老爺們兒整天覺得自己是天上星，女的都他媽讓著你們看你們臉色說話辦事兒，不就買了套房嘛，買房怎麼了？北京整天都有人在買房，你有本事兒去跟他們使去啊，自個兒買不起房，別人替你買了，替你解決了後顧之憂，還跟這兒唧唧歪歪，有意思嗎你？衝著女人發火，算什麼男人。」
「我的粉絲，一直以來對我倍加崇拜，今兒得知我有女友的事實，晴天霹靂地來質問我為什麼不能愛她，唉……人太帥，總是招惹桃花，真的是很困擾啊。」
這家小餐館他們以前經常來，雖然牆壁已經年久失修，桌椅也油膩膩的，但是生意火爆得不行，經常人滿為患。
當然，至於曉芙到底是真的答應了還是敷衍了事，李志明已經不那麼在乎了。
在劉濤看來，李志明完全就是那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有這麼好的女友，這麼好的老丈人，這麼好的工作，對李志明這種山村裡飛出來的鳳凰男，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2
「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給我好好的啊。互相理解，少吵架，這都是要談婚論嫁的人了，房子都買了，還有什麼好吵的？」
「呵……你看你這急的，來，喝杯茶消消氣啊。」劉濤一邊說著，一邊把李志明面前的茶杯倒滿水，「看這樣子，你還不知道，可能因為你工作太忙了，曉芙都沒時間告訴你，估計是想給你個驚喜吧。不過你放心，我找人給打了個折，算下來沒那麼貴了。」
「那曉芙結婚就是你結婚嗎？」李志明反問道。
「孫曉芙，你現在給我解釋解釋，買房子那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卡里有八十萬，其中四十萬是我的，另外四十萬是你爸給我的，也是贊助咱們買房的，既然房子都買了，那這錢你拿著吧。」
看著趙程程奪門而去的背影，曉芙自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事情，無論她跟李志明會談出怎樣的結果，只要沒有趙程程這桿衝鋒槍在這兒隨意開槍攪和，那麼說服李志明這項工作，孫曉芙還是十拿九穩的。
1
安琪用手支撐著桌子，整個身子前傾，隔著桌子儘可能地把臉湊到離李志明最近的地方，狠狠地瞪著他說道。
孫曉芙也不是傻子，她剛剛目睹了兩人的一場唇槍舌劍，更何況這會兒自己還依然在扮演小家雀呢，於是爽快地一口答應下來。
說罷，她便利落地一個轉身，一陣風一樣離開了李志明的辦公室，只留下筆挺的工作裝上飄下的一片浮塵。
「哈哈……我就知道你最愛我了，你對我最好了。」曉芙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李志明身邊坐下來，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接著就開始口若懸河地暢想，「我在想啊，我們的新家，要有一個很大的飄窗，飄窗周圍全部都裝飾上蕾絲和碎花。還得有原木色的復古抽屜組，堆滿了吃的。飄窗旁邊要放一個復古的鏤空雕飾的立地燈，要黃光的，這樣我就可以靠在那兒看書……還有啊，一定要買一個最高級最新款的膠囊咖啡機，這樣早晨起來我就可以像外國人一樣一邊喝著新煮的咖啡，一邊翻看報紙……還有還有，那個床，床頭一定要有巴洛克或者拜占庭風格的雕花，最好能弄一個粉色或者紅色的床幔，把床這樣圍起來，就跟公主似的……還有還有……」
「志明，你聽我說，」孫曉芙的態度轉了個彎，不再楚楚可憐地瞪起星星眼請求原諒，為了捍衛自己的未來，她堅定、沉著、冷靜、充滿勇氣地說，「我之所以擅自買下這套房子，都是因為我愛你，不管你怎麼想，我都要告訴你，我憧憬的未來，跟你的沒有什麼區別，我們幸福快樂，孩子健康成長。可我腦中與你的未來，都是在一間我鍾愛的房子里發生的，那對我來說才是完美的。所以，你就姑且讓我任性這一次，可以嗎？」
李志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安經理是說的孟春嬌啊。是，我確實是沒有這個權力，但是您看這件事是孫總親自點的將，我也覺得不合適，畢竟是您的人啊，本來今天想登門致歉，沒想到您先一步興師問罪來了。」
「她你都認識？路子夠廣的啊，西直門包打聽不是浪得虛名啊你。」
「家裡的事兒就不勞安經理您費心了，咱就談工作上的事兒，說實話，大堂經理這職位我勝任綽綽有餘了，我也不覺得自己受之有愧，倒是安經理您，好像都沒怎麼升過職啊，到底是哪裡不對？您是不是應該……檢討一下你自己。」
「李志明，你這是人身攻擊你知道嗎？有素質有教養的人不會幹這事兒！」被戳到痛處的趙程程一下就火了，的確她現在還沒有從上一段感情帶來的羞辱里走出來。
電話這邊孫曉芙當下就愣了，她向趙程程發出求救的眼神，並用唇語告訴趙程程：「房子！房子！李志明知道啦！」
他大步走過去，正要開口質問，趙程程就來勁兒了。
「你剛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