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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戀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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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13

上篇

13

公扎放緩了腳步,斜斜地往上而去,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要給自己找個有利的位置,居高臨下才有十足的把握。熊和狼就在前面,它們也許正在惡鬥。讓它們去斗吧,最好鬥得筋疲力盡,兩敗俱傷。
萬事總有源,凡事總有因。只是這源在哪裡?這因又是什麼?
錯鄂草原附近能打的動物真是越來越少了,新一代成長起來的獵人不再像老獵人那樣不打帶仔的、不打懷孕的。現在的年輕人,打獵不是為了填飽肚子維護牲畜的安全,而是娛樂的性子更多了一些。一槍出去,看著鮮活的生命冒著鮮血瞬間倒下,興奮就隨之而來。
一向喜歡摸槍的公扎,這些年反而放下了槍。眼見著草原能獵的動物越來越少、越走越遠,心裏是憂慮的。
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天,錯鄂草原沸騰了。人們自發地組織起來,通宵達旦地唱歌跳舞慶祝。
熊為什麼要弄這麼一個圖?這個圖又代表了什麼意思?公扎眯起眼睛,這些問題不得而知。
於是,錯鄂寺慢慢有了人氣。
落進帳篷照亮阿妹的心。
沒了熊的氣息,公扎的心落空了。
公扎回家帶了繩子,依舊一件老羊皮襖,依舊是一腿風乾的羊肉。草原上的男人,習慣於荒野生活,偌大的草原,四處都是家。
中國要恢復高考了。
「你到上海後記得去找卓麥,他現在是一家大醫院的外科主任了,一航也大了,明年還說要來草原過暑假呢。」
風夾裹著雪花,呼呼地刮著。
「把我的那匹留下,其他的你們看著處理吧。」公扎回身進了帳篷。「過兩天我回縣上就把摩托給你們送回來。」
不見阿哥你的眼睛
而兩隻狼擋在小熊和喀果之間,齜著牙正等著它呢。
嚎叫聲還沒來得及從雪山深處消失,公扎就提著槍沿著山邊飛快地掠了出去。
大殿里,酥油燈重新點亮,久違的佛光瀰漫了大經堂。
他拔了些干枝扔在洞口,再踢了雪蓋住。熊走了,就讓這個洞永遠留在歷史里吧。公扎把槍甩在肩上,大聲唱起那首古老的牧歌,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上。
他沒有過去,就是過去也沒用。煙塵中晃動的人和槍以及羅布頓珠興奮的嘶喊聲「收兵收兵」都告訴他,殺戮已經結束,剩下的不過是打掃戰場而已。公扎調轉馬頭,向帳篷點走去。
他盤腿坐在石上,手拿黑黝黝的鐵鏈,沉甸甸的,觸手處冰涼刺骨得像有無數的小針直往皮肉里鑽。它是怎麼來的?為何會嵌在這裏?沒人說得清楚。那個關於拴狼王的傳說在草原上傳了一代又一代,代代說法如出一轍。神話總歸是神話,代表不了合理的解釋。公扎是不相信神話的,儘管他很喜歡聽,但他不信天會降神物,不信不努力就會有神靈護佑。
夜,在兩個男人的對話中,慢慢安靜下來。月光透過小小的窗灑在水磨石的地板上,泛著淡淡的光。
公扎躺在對面的榻上,不知說什麼好。他想起措姆,想起倆人在一起的時候,心一陣陣抽痛。
「是啊。」公扎深吸了口氣,拉滅了燈,月光透過小窗灑進屋裡。「央吉走了,措姆也走了,卓麥還是單身卻有了一個大兒子。你也成了兩個孩子的爹,還考上了大學。我呢,也有工作了,只是措姆不見了!」
「公扎,央吉可以說是我害死的,草原上的一切和圖書天天都讓我想起我們曾經在一起的日子,我簡直就要瘋了。這次離開,我不打算再回去了,畢業后我要留在內地工作,只要能忘了這裏,把我分到哪兒都行。」石達雙手枕在腦後,看著花布矇著的屋頂,傷感地說。
草原上一時之間盛傳著錯鄂寺的佛菩薩顯靈了,讓丟失了的佛像重新回到了寺里。
這個事公扎倒是知道的。「文革」結束了,政府開始著手修正文革期間的錯誤,扎多也重新恢復了活佛的身份,浮動了十幾年的草原重新安靜下來,各地都在打報告重新恢復打砸壞了的寺廟。

大多數的時候,公扎是不敢想這個圖案的,因為伴著這個圖案而來的是撕心裂肺的痛。
「呯」的一聲槍響,倒下的不是喀果,而是爪子搭上小熊頭頂的狼。
前面三頭狼對喀果只是佯攻,後面三頭狼卻對準了小熊,而且是不計後果的,彷彿有世仇一般撲了上去。
報告很快就批了下來,政府撥款十五萬重修寺廟。其實寺院在文革時被紅衛兵佔領,成了錯鄂草原的革命指揮中心,後來又成了公社存放糧食的倉庫,這樣的變遷在那場動蕩的歲月里反而成了變相的保護,所有的建築和壁畫都完好地保留下來,唯一不見的就是那些莊嚴肅穆的佛菩薩和那些堪稱國寶級的合金小佛像以及古老的唐卡。
公扎坐下來,讓眩暈慢慢平靜,直到眼前的景象重新變得清楚明亮。身旁的雪山依舊高大巍峨,遠處的錯鄂湖依舊煙波浩渺。
狼一向在草原上活動,怎麼會跑到雪山上來?公扎饒有興趣地看著喀果把一隻小熊護在身邊,四周六隻灰棕色的草原狼齜著牙,虎視眈眈。
像草原上任何一個家長一樣,公扎擔起自己的責任,照顧弟弟妹妹,事無巨細。然而他心裏一直記著:找喀果,為自己的女人報仇。他忘不掉措姆那雙黑亮的眼睛,無數次午夜夢回都聽到措姆在凄厲地呼喚。「找喀果,報仇。」這是公扎又一次從夢裡驚醒后看著黑沉沉的夜空下定的決心。他不能再等了,他要找到喀果,用它的生命去祭奠愛人的亡靈。
在及膝的雪地里追了兩個時辰,翻過了一座無名的雪山頭后,前面雪地上出現零亂的腳印。公扎只瞄了一眼,就準確地判斷出有一大一小的兩隻熊和六隻狼。
身後,佝僂著背的單增站在自家帳篷邊,擔憂地目送著公扎遠去。
公扎找到了那叢灌木,洞壁長滿野草,他抽動著鼻翼,沒有一絲熊的氣息,顯然已經成了棄洞。
草場的多少是按照牲畜的量來分的。每個家庭有多少人口,應分得多少牛多少羊是早就商量過的。只不過,一向在草原上獨自尊大的馬兒此時開始淪落,因為草原上開始修公路了,作為草原上主要交通工具的馬兒沒了用武之地。馬的肚子大,一匹吃的草頂過了五隻羊,而分草場時,一匹馬只分一隻羊的草場面積,一頭氂牛則給三隻羊的草場面積。如此大的食草量又不能吃肉不能產毛,牧人們便不願養馬。
第二天,值日僧起來打掃時,發現大殿的門開著,以為進了小偷,檢查完后發現什麼都沒少,反而是強巴佛身前突然多了些小佛像,正是過去由扎多活佛親自保管的各種金剛造像。
有了十五萬的經費,在公扎的操持下,從昌都請來了手工藝人,重新打造了佛菩薩的造像。失散了的僧人也陸陸hetubook.com.com續續地回到了寺廟。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沒人會介意這個。走進寺廟,披上僧衣,他就是佛祖的弟子,善良的老百姓不會去求證每個佛弟子的身份。
依舊帶了父親留下的那把老槍,儘管這槍早就過時了,年輕的獵手現在身上背的都是自動步槍,輕巧實用。
喀果,你要了我女人的命,我就要你的命。
眼看著瞬間,只需瞬間,小熊就要倒在狼爪之下。
為何會是這樣的結果?事隔很久公扎都在後悔那天的選擇。他的槍口為什麼要偏移?對著的明明是喀果,子彈卻飛向了狼。狼跟他是沒有仇恨的,今天打一隻跟明天打一隻沒有任何區別。而喀果,是他復讎的對象,放過它,就意味著接下來長時間地尋找。
六十年代初期,草原上有了帳篷學校,孩子們才知道除了放牛放羊撿牛糞外,還可以上學。儘管不久就開始了文化大革命,但憑藉所學過的有限知識在高考第一次降臨草原前夕,仍足以讓每個人興奮。
當雪地上幾個黑影映入眼帘時,公扎心裏一陣狂喜。他貓著腰,找了個掩身的雪堆,靜靜地看著下面。
固定牧人的腳步,是好是壞,沒人知道;是喜是憂,現在也無從考量,人們只是本能地為草原上再一次降臨的新鮮事物而興奮著。草場是自家的了,牛羊也是自家的了,再不用聽著哨子出工、卡著鐘點而回了。
天上的星星啊,
「大哥,聽頓珠說,最多十天,公路就要通到我們這裏了。到時我們也買一輛摩托車吧,去縣上看你和阿媽也快!」老二公贊正在碼牛糞,聞聲笑嘻嘻地轉過頭來對公扎說。
上大學對於牧人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如今這個夢想真實地擺在了眼前。如果放在二十年前,別說上大學,就是想識幾個字,對於沒有身家自由的牧民來說,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實現是不可能的。
公扎的嘴角有了一絲笑意。狼是草原上最聰明的動物,團結協作共同對敵的能力是其他動物無法比擬的。喀果要倒霉了,公扎這樣想著,舉起了槍。他不想喀果死在狼口下,他要它倒在自己的槍口下,只有那樣才能告慰措姆的在天之靈,他是這麼認為的,就想這麼去做。
「時間過得真夠快的啊。想當初我們在草原一起唱歌跳舞打獵的情景,就像夢一樣。」
帶阿媽達娃去了趟拉薩,找到卓麥當初的戰友,現在已經是拉薩某部隊醫院的院長。因為卓麥事先打過電話,院長親自安排專家給達娃檢查。結論仍是受了強烈的刺|激造成精神失常的躁狂症,開了些奮乃靜后就回了縣城。
「我叫巴桑,原來是錯鄂寺仁波切的徒弟,『文革』時活佛讓我早早離開了草原,最近聽說這裏平靜了才回來的。」巴桑喝了一口茶,看著公扎輕聲說。
只是,佛菩薩的身影卻不知藏於草原的何處?
他遞交了退休申請,提前卸下公職,一身輕鬆地走出了單位大門。等了多年,不能再等了。
湖水青了又藍,藍了又青。轉眼間,日子滑到了七十年代末,一個傳遍全國的喜訊也傳到了草原。年輕的年老的、上過學的沒上過學的、為自己的為別人的,都在不自覺地為這個消息而暗暗興奮。
公扎用草莖在沙地上擺了個「¤」形圖案,這個圖案無時無刻不在腦中縈繞,常常困擾著他。
像阿哥的眼睛,和_圖_書
公扎站起來,緊了緊皮襖,從石的這邊走到那邊,又從那邊走到這邊。然後繞著大青石的邊沿轉了起來,越轉越快,最後索性放開了腳步,走了個酣暢淋漓。
石達用力點了點頭,上了牛皮船。普布為他解開繩子,目送他搖船遠去。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熊憤怒的嚎叫,尾音帶著一絲尖利。這樣的吼聲,公扎一輩子都忘不了。
「你說我真的考得上嗎?」太陽落山時石達和普布並肩從帳篷里出來,沿著小路向湖邊走去,那裡有艘牛皮船獨自橫著。
一切都在變,一點一滴地消失著他曾經熟悉的一切。

喀果!公扎心裏念著這個名字,連同這個名字而來的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疼。
太陽能灶也漸漸在草原上普及。
該盡的責任還是得盡,無論有多難;該了的義務還是得了,無論有多險。
「沒問題,你放心吧!」公扎爽快地答應著。讓佛祖的光輝重新照耀草原不是扎多一生的希望嗎?能讓錯鄂寺恢複原有的榮光也算是幫他完成了心愿,自己藏著的藥師佛和那些古舊的小佛像也該有個去處。
「聽說政府已經在各地恢復損壞的寺廟,我想請公扎拉幫我打個報告,把寺廟重新維修一下,再塑幾個菩薩。你在政府里工作過,熟悉程序,所以想請你幫忙。」
母親的事安排好后,公扎回了趟老家。他還要辦一件大事:幫扎多老人完成心愿,讓佛祖的光輝再次照耀草原。
看著地上阿妹的身影。
公扎坐在柱邊,背靠著大木柱安靜地看著這一切,恍如隔世。
石達胸前戴著大紅花和巴掌大的毛主席像章,脖子上掛滿哈達,揮手作別送行的人。回望草原,他父親做主娶回來的女人牽了倆孩子夾在人群里,默默地看著鞋尖。石達的目光沒有停留在女人身上,他的目光穿過了送行人的頭頂,望著遠處湛藍的錯鄂湖灣黑色的碎石岸。那裡,曾是他和央吉從小玩耍的地方,兩小無猜的歲月,原本是可以演繹成一段草原佳話的,卻因為自己的無知和軟弱,成了心底無法抹去的傷痛。
此時的公扎,長發披肩,滿臉大鬍子,走在縣城塵土飛揚的街道上。黑紅色的臉龐糙如沙子,兩眼閃著凌厲的光芒。
這個硬朗的漢子,帶著對愛人無盡的思念和對喀果強烈的恨意踏上了茫茫的尋仇之路。草原的秋風刺骨得寒冷,把零亂的長發高高揚起,老羊皮襖只穿了一隻袖子,另一隻臂膀光著,黑亮的皮膚下鼓著一團團腱子肉,向著遠處的雪山悠悠走去。他感覺,越是一個人的時候,越能清晰地感覺措姆在身邊,在那輕輕唱著,還會時不時羞紅著臉跟著他,望著他,跟他說話。就如此刻,措姆正陪著他走著。
而坐在僧人首位的巴桑看了公扎的背影一眼,嘴角露出一絲不露痕迹的笑意。
公贊的弟弟們是忙碌的,三個男人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日子一天天富足起來。公扎仍然單身一人,這讓弟弟們內疚,他們覺得,大哥要麼加入他們,成為帳篷里名副其實的家長,要麼自己在城裡找個女人,成個家有人照顧。然而公扎總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小熊顯然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驚恐萬狀地「吱吱」亂叫,拼了命地向喀果靠近。
蒼茫的天地里,公扎抱著槍坐在地上,獃獃地看著眼前零亂和*圖*書的腳印,長發上下翻飛。
這天,公扎坐在弟弟們立於半山坡上的帳篷里發獃時,公贊進來了。
「你真的不想再回草原了?」那一晚,石達住在縣上公扎的家裡。
牧人們習慣了上千年的生活方式慢慢發生著變化。
公扎第二天回到家。在第三天清早,陽光還沒穿破雲層時,他扛著槍,馬背上甩了一腿風乾后酥軟的氂牛肉上路了。
沒錯,六隻狼和兩隻熊就在下面。
不知為何,他有些頭暈。怎麼會頭暈?
「那場劫難,讓所有僧人都離散了。」公扎嘆了口氣,給老人把茶續滿。「你找我有何事?」
這片傷心的草原,就讓它留在心裏吧。
公扎抬起頭正要站起,那個剛到錯鄂寺的老僧人巴桑就彎著腰,咳嗽著進來了,一身髒兮兮的僧袍和胡亂剪短的頭髮。他沖公扎拱了一下手,「公扎拉,我有事找你!」
「行啊。」公扎看著遠山,頭也沒回地說。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還有人的喊叫聲和獒的興奮的吼聲。公扎站起來,抖了一下皮襖上的沙子,翻身上馬,向槍響的地方馳去。
公扎坐著,就像一尊史前的雕像,臉上鐫刻著草原人的歷史。
裝修一新的大殿分為兩層,上面一層鋪著整整齊齊的新卡墊,下面一層是水磨地,信徒習地而坐。在氤氳的誦經聲中,尋找著各自的心靈皈依。
那是喀果,只有它憤怒時才這樣嚎叫。
「石達,大家的底子都差不多,再說我們是少數民族,聽說有額外照顧,只要你努力,一定能行。」普布看著身邊胡茬滿面、已經是兩個孩子父親的石達說。
措姆,就是在這樣的嚎叫聲中去了香巴拉。
老三分完草場回來,遠遠地看見公扎,揮著手。「大哥,我們分了五崗,四條山溝呢,就在察那羅邊上,草場很不錯。」崗是羌塘草原上牧人都懂的面積單位,但一崗等於多少畝卻弄不明白,也沒人去算過。
對峙良久,六隻狼慢慢分成兩隊,三隻在前三隻在後,呈前後夾擊的姿勢。
沒有菩薩的錯鄂寺不知哪一天開始又有了供奉,開始是悄悄出現幾個蘋果、幾顆水果糖,接著有了淡藍色的桑煙,有了五彩的經幡。更不知是哪一天,一個叫巴桑的老僧人披著羊皮襖、抱著墊子出現在草原上,沒人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他徑直上山,推開了緊閉多年的寺門,住進了院中的一間小屋。第二天,他操起掃帚,把寺里寺外打掃得乾乾淨淨。
這幾天,草原突然來了一群野驢。久久不見它們在這一帶活動了,突然見到,真是備感親切。
喀果面對分別攻上來的三頭餓狼,既要保護自己不受傷,還要護著幼子,明顯地力不從心。它凄厲地嚎叫著,東撲一下西撲一下,腳步滯重,揮出去的熊掌雖然用盡了全力,卻只打得積雪亂飛。
草原的風雨已經把那個少不更事的少年磨礪成了一個剛毅的中年漢子。
冰雪的谷地上那個大大的「¤」形圖案在陽光下發出怪異的光。
「今天好幾個家長都在說要買呢。這下好了,我們再也不用騎馬放牧了。」老三嘿嘿地笑,「大哥,有了摩托,咱們也把馬賣了吧?」
「留兩匹好點兒的,還要參加夏天的賽馬會呢。」公贊嘿嘿地笑。
上山是很輕鬆的,甚至沒怎麼出汗就已經過了第一道山樑。他站在山脊處,一動不動。老羊皮襖扎在腰間,滿臉大鬍子,細長的眼睛閃著冷厲的光芒,零亂的長發https://m.hetubook•com•com被雪風吹得向後揚起。
有不懂的地方就去湖對面找帳篷學校的普布老師。
「古修拉,請坐!」公扎站起,把老人讓到正面的墊子上坐下。
喀果身上帶著血跡,兩頭狼的前夾上也有了傷。
一夜到天明,
找到它,打死它,是公扎活著的目的。
為佛像開光的那天,周圍的老百姓都來了,帶著磚茶、酥油、干肉……
隨著歲月漸長,措姆的身影笑容在公扎不盡的思念中愈加深刻,在每個晚上每一個白天陪著公扎生活著。
草場分到戶后,牧民的積極性提高了,生活日漸富足。有的甚至在自己的公路邊建起了小房子,讓老人和孩子住在家裡,男人們上牧場去。公贊的女人已經生了兩個孩子,家裡開始變得熱鬧起來。公扎不僅買回了摩托車,還買了一輛手扶拖拉機。
公贊的女人打了酥油茶進來,給老人和公扎倒了茶雙手遞上,又轉身出去繼續忙她的事了。
公扎,就是在這樣的嚎叫聲變成了沒有歡笑沒有悲傷的行屍走肉。
公扎坐著,一動不動。身後的雪山光芒萬丈,身前的草地牛叫馬嘶,黑帳篷星星點點炊煙裊裊。
回到草原的那天,錯鄂湖幾個牧民點的人正聚在一起開會,討論分草場的事。內地早早就實行了土地承包制,這股風也刮到了草原。將草場分到戶,讓牧人不再逐水草而居,遷徙流浪。
沒有人理解公扎,當然,公扎也不需要人理解,他只忠於自己的內心。
石達是草原上出現的第一個大學生。那年月,上大學,就跟過去家裡有僧人拿了格西學位一樣,地位猛然間升了好幾倍。
公扎再度站起來,試著繞石再轉了起來,漸漸地,頭暈目眩的感覺又來了。
狼?公扎扯起嘴角冷冷地打量著前面。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狼和熊就在前面拐彎處,離他不到三百米的距離。
「大哥,古修拉(藏區對僧人的尊稱)巴桑找你!」
神秘的大青石仍在,只是周圍的山石因為雪崩改變了原來的樣子。公扎繞著石轉了兩圈,除了肯定這石不是自然長成的形狀外,其他仍一無所獲。
公扎知道喀果還在,這是空氣中淡淡的腥味告訴他的,獵人的鼻子從不會欺騙他。公扎沒順著雪谷前進,而是直接上了山坡,他要去那個台地上。上次因為受傷,匆匆忙忙沒看仔細。
公扎點了點頭。
晚上,公扎坐在錯鄂湖邊的草地上,湖水是永遠的藍,泛著淡淡的波光;遼闊的草原寂靜得就像史前;遠處的察那羅雪山永遠那麼耀眼,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要搶盡草原的光芒。
公扎騎在馬上,遠遠看見前面野驢活動的地方煙塵滾滾,鼻腔里充塞著濃濃的血腥味。
槍響了,喀果和狼一愣之下,立即飛快地消失在了雪谷里。
草原上修路是極簡單的,除了山腰、湖彎,有水有坡的地方需要平整外,大部分的地方,汽車一壓,路就出來了。
小小的酥油燈啊
公扎站在山腳下,仰視著察那羅,還是那麼高那麼亮那麼威武,峰尖上飄著一縷淡淡的旗雲。
起風了。
石達這段時間一直把自己關在帳篷里,把那些破得不能再破的書本重新翻了出來,不分早晚地背著、寫著。
「哦,呵呵……」帳篷外傳來兄弟們的歡聲聲。
最終,公扎還是起身,扛著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里,用沙啞的嗓子吼起那首古老的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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