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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認為我會在那兒老死吧？我可不想把自己打回原始社會。」風笑著說，拿起蘋果咬了一口。

所有日程按照旅行社事先的設定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參觀布達拉宮、參觀大昭寺、參觀色拉寺、參觀扎什楞布寺、游一下納木錯、去林芝看原始森林……

這是個什麼城市啊？即便是人流如潮的街頭、神聖的布達拉旁邊，你都能聞到不合時宜的味道。然而這個城市又是快樂的，隨處可見安詳的老人轉著經筒帶著小狗小羊，對著認識不認識的人展開親切的笑臉，慢悠悠地走過……

風燦爛地笑著衝下了舷梯，大紅黑花的薄羊絨圍巾向後飄著，棕色的捲髮隨風而舞。

阿鋼的熱情開始讓風很不適應。習慣了跟人保持距離的她，總覺得太過熱情的人一定有什麼目的，否則怎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陌生人不設防的好呢？

走在宇拓路上，人少了很多，心情也慢慢放鬆下來。陽光依舊溫暖，她轉著傘，把自己儘可能地藏在精緻的小傘下，偷偷地東張西望著。拉薩的陽光雖說猛烈，街上居然很少有女人打傘的，最多就是戴個帽子，遮擋著一部分臉龐，燦爛地笑著急步走過。

「太陽很大，空氣卻清涼，很美，像天堂一樣。」她找到公用電話，給遠在美國的男友楊帆打電話時第一句這樣說的。「現在還沒感覺到高反，頭不暈也不疼。」然後例行公事一般問了一句：「想我沒有？」

九十年代初期，西藏m.hetubook.com.com的旅遊還沒有熱得發紅，國家還在準備著要改革開放搞活經濟，國人對改革這個詞還存在著諸多爭論和質疑，站在海邊試探著要不要下去游一把時，只有一小部分人和老外的眼光盯在了中國新興的市場上。風和其中一部分人只是幸運而大胆地趕上最早的班車，有了一份高薪的工作，有房有車，過起了讓同齡人羡慕的生活。

「巧了，我們正要去申扎呢，拼車吧。」

「我想我有一天還是會去拉薩定居的，只不過現在我還得找食。風，你想想看，咱們現在的生活，是不是都成了金錢的奴隸了？每天為錢而奔波，幾乎體會不到真正的快樂。而在拉薩，那些貧窮的人們每天都樂呵呵的。」

電話那頭也傳來例行公事一般的回答：「想你。好好玩，注意安全！」

「你最終還是回了上海嘛。別說是藏北，就是拉薩，你讓我留下我也不願意。這裏太落後了，街上到處是狗，馬路上車子一過就塵土飛揚。」

他們這一個團全是上海的。大家年齡相近，客氣而禮貌，聊天時嘴裏時不時夾著英語單詞，不是故意顯擺，而是習慣了這樣的講話方式。

大學畢業，楊帆走了。

「明天早上！」阿鋼說，「你有睡袋嗎？」

美麗，光彩照人，是風這樣的女子每天必修的功課！

在卓一航不遺餘力的推薦與鼓動下，25歲的風終於成行，忐忑不安地踏上了行程。

「阿鋼？」

和圖書獃獃地站著，心裏想當然地轉著無數同情的念頭。

風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錢遞過去，孩子卻越來越多，不斷有人扯她衣服。風被嚇住了，撥開孩子逃一般地沖了出來。她開始後悔來拉薩了，這樣的情景讓她想起了「野蠻」兩字。

有不妥嗎？沒有。這是最常規的路線，也是最安全的路線。

她、卓一航、楊帆，三人一起長大的夥伴，大學時又在同一個學校，也是最要好的朋友。風和楊帆是一對，卓一航是他們的電燈泡。楊帆常說，別人的戀愛都是兩個人談的，他們的戀愛卻是三人行。畢業后卓一航經商，如今成了女人眼中的鑽石王老五；楊帆去了美國學國際貿易，碩博連讀；風進了外企，成了上海灘上一個人人羡慕的「白骨精」：白領、骨幹、精英人物。

接待他們的旅行社派了個帥氣的藏族小夥子在門口迎接，確定人數后，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掏出哈達向天上一拋，哈達上下翻飛。他大聲說著「扎西德勒」，一人一條掛在他們脖子上。

風開始好奇，在八角街，她認真打量迎面而來的穿著藏袍的臉，跟沖她笑的人也回過去一張笑臉。漸漸，風笑成習慣了，即使人家不對她笑，但只要注意了她，她都會微笑面對。她發現自己笑著的時候真好，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放鬆和愉悅。

十天的行程，轉眼即逝。

卓一航說，小心別讓西藏的男人拐跑了，否則楊帆回來會吃了我。

「好吧，我和*圖*書試試！」風說，掛了電話，轉身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出了一會兒神。想想要不要給楊帆打個電話，最後還是算了。當年楊帆說我們談戀愛吧，她點點頭就算同意了，倆人從此從同學變成了戀人。

買好東西，阿鋼把風送回賓館，揮揮手說明天早上七點來接她就騎上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全身都在響的破自行車，叮叮噹噹地走了。

布達拉宮廣場邊上，兩個小湖之間是一個小商品市場，邊上還有一個花圃和茶園。道路兩邊似乎永遠不會幹凈，到處是垃圾，空氣中充塞著尿騷的味道。不時有髒兮兮的小孩看到打扮洋氣的風后一窩蜂擁上來，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喊：「阿姨，給一毛錢嘛；阿姨，給一毛錢嘛！」

風看著他插了兩支華麗錦雞翎的背影消失在夕陽里還好一陣回不過神來。

她撥通了卓一航的電話，卓一航說你去藏北吧，我一個叔叔在申扎工作，你去找他，他會說普通話，讓他帶你去錯鄂草原看原生態的牧民生活。我小時候在那裡呆過，很美的一個地方，保證你會不虛此行。

氣氛頓時變得熱烈。

「睡袋？沒有！」

風笑了，放了電話，哼著《小城故事》開始往大背包里塞巧克力。

「沒問題，何時出發？」

「難說啊。我每次去就不想走！」

一輛電動車等著把旅客送到候機樓。風看了一眼沒有跟上去，她決定走路過去。

「對。你叫什麼名字？美女！」

「拉薩有很多藏漂，你到八角街和_圖_書去轉一轉，在茶館里留個言，感興趣的人會去找你的。」卓一航在電話的另一端說，間或夾雜了幾句他安排手下工作的話，顯然他很忙。

「七個，加上你，正好坐滿兩個北京吉普。怎麼樣？費用AA！」

「真的？你們幾個人？」

「風。來了好幾天了。」風終於反應過來，笑著說。

卓一航常常笑著說他們現在是用健康掙錢，將來好用錢買健康。

「我帶你去買。去藏北沒有睡袋可不行，那裡很冷！」阿鋼說完調轉了車頭，就像一個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帶著風去了北京中路，在野外用品店出出進進，跟老闆砍價，買下了一個睡袋、一件衝鋒衣、一雙野外用的鞋。

「我是阿鋼，老拉薩了。你是新來的？」對於風吃驚的表情，阿鋼似乎見慣不怪，依舊笑著問道。

貢嘎機場並沒想象中的大，灰色的航站樓就在眼前，清晰得彷彿觸手可及。第一次看到這麼藍的天這麼白的雲，風興奮得手腳有種無處安放的感覺。

風最後一個從機艙出來，涼涼的空氣迎面撲來，頓覺身心無比舒暢。她深深吸了口氣，張開雙臂大喊了一聲「西藏，我來了！」惹得前面的人都回頭看她。

風傻傻地摸著哈達，細細滑滑的，心也跟著柔軟。

如不是之前簽成了一個上千萬的合同，就不會有這一個月的假。

如果是在上海的街頭，這樣對一個陌生人笑，會被人當成神經病而唯恐躲之不及的吧？風這樣想著，轉了一圈后回到和_圖_書大昭寺前，磕長頭的聲音此起彼伏。她傻傻地站著，看信徒們對著那扇暗紅色的大門不斷伏下站起，虔誠的姿態足以讓風心中盪起漣漪。習慣了崇拜物質的風，佛祖是莫須有的，心愿的實現是靠自己的雙手而不是靠念經和跪拜取得。

「那絕對是個純原生態的地方，你無法想象出那裡的天有多藍、湖水有多清。那裡的人保證不會讓你失望。放心去吧，只是別忘了回來。」

風笑著搖了搖頭，提著大包小包的袋子進了賓館大門。她要收拾行李。風帶了很大一包藥品，包括各類維生素和鈣片，當然也有常規的感冒藥，防晒霜、保濕霜、保濕面膜一大堆。

「你才到拉薩的嗎？」身邊突然有個聲音響起。

然後，再給好友卓一航打了個電話，通報說我已經到了你說的天堂，果然很美，謝謝你的介紹。

晚上卓一航打來電話，說了他叔叔公扎的聯繫電話。他說他沒打通，叫她到了申扎直接去單位找他即可。

「申扎在哪兒啊？卓一航，我可是一個人！」風說。她靠坐在賓館的窗前，懷裡抱著電話機。

大部分的團員都走了，風的假期還有二十天呢，一個人在拉薩，她有些茫然無措。

「朋友推薦我去藏北的錯鄂草原，準備去找同路的人。」

「接下來要去哪裡？」

風回過頭來，看著身邊一個長發披肩、背著弓箭、身穿鎧甲、推著一輛破爛自行車卻燦爛笑著的一張臉，呆住了。穿越時空了嗎？怎麼看到了古代的一個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