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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戀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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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狼嚎一陣接一陣,晨曦微露時,還夾雜了禿鷲怪異的叫聲。
看著這樣的天,風的心開始抽緊。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領略大自然如此暴虐的變化。狂風夾著冰彈子,打得窗玻璃「叮叮噹噹」地響。車窗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某個縫隙里灌進來的寒風帶著一股冷意,讓人涼到骨子裡。車裡就安全嗎?這一方小鐵盒子在發瘋的大自然面前,就像一葉小舟到了大海。
那個扛著老槍四處流浪的漢子未曾謀面就這樣沁進了風的心裏。
「洗澡更慘。還記得每次有老鄉來拉薩出差,只要住在迎賓館里,我們都集體去蹭澡,那時候能洗個熱水澡就跟過節一樣。」對面的山東漢子爽朗地笑著,「現在好多了,你們可以來這裏旅遊了。我們那時候啊,來這裏工作,人家都說我得了神經病呢。」
下午了吧?這兩天行走,風已經有了些經驗。上午總是風和日麗的,只要太陽一過山頭,荒原就會颳風、下雪或是下冰彈子。
偶爾在起風時或是太陽下山時,達娃會自言自語地說點什麼,有時還會狂躁地喊叫。風是聽不懂的,她只是看著她的眼睛,微笑著,輕輕拍拍她青筋畢露的手背,達娃就安靜下來,轉過頭去看著虛空,再度陷入她自己的世界里。
外面雪很厚了吧?風看著被壓得變形的篷布這麼想。狼也來了吧?那一聲聲狼嚎聽在耳里,竟然沒一絲害怕。以前無聊時曾經想過自己會怎麼死,病死、車禍、飛機出事、輪船沉沒,唯獨沒有想過會死在青藏高原,會葬于狼口。
「是啊,我是四川的,他們倆是湖南的,那是山東的。」風身邊的小個子男人回答,「你是從哪兒來的?」
狼、禿鷲……
風的心隨著拉姆的講述而激蕩著,當聽到措姆被熊咬死,公扎親自背著她去天葬台時,風流淚了。為這樣一份美好的愛情不得善終而傷心難過。
遠處的山和近處的湖頓時籠罩在一片煙霧裡,前路看不清楚,退路迷霧重重。
也許是「卓醫生」幾個字勾起了達娃的一些往事,她看著風突然問:「措姆,公扎對你好嗎?」
阿綱和海子他們整天拎著相機追逐著活潑的拉姆,風反而安靜下來了。不出去時她就陪著達娃坐在露台上,也不說話,只是幫老人蓋蓋毯子,看著時間喂她吃藥。
「你們這些城裡人啊,吃飽了沒事幹,荒山野嶺的有什麼玩頭。」
「阿媽說,你一定要回來,把大哥帶回來。」拉姆說,「她又把你當成措姆阿佳了。風阿佳,你們還回來嗎?」
「西藏有金子?」風吃驚地問。印象中,西藏除了萬里無垠的荒漠,貧瘠的土地,穿著別緻的藏人、和藹的僧侶,基本沒有其他概念。
天越來越暗,前後的背影越來越模糊。阿綱不時喊一下其他人的名字,說笑話鼓勵大家。當他再一次大聲叫著風卻沒人應時,他有些慌了,更大聲地叫著:「風,風,你在哪兒?風,答應一聲啊,風……」
「那倒是真的。就像我們這些開車的,從來沒聽說拿不到運輸費的,偶爾只是晚一點而已。」身邊的漢子嘿嘿地笑。
當風雪再一次來臨,天也隨之暗了下來。
此時的風,已經沒有一點興奮之情。一個人背著包,支撐體力的巧克力和糖果所剩無幾。
想什麼不來什麼就真的來了。車子在突突幾www.hetubook.com.com下后,再不動彈。
不走幹什麼?總不能在這裏等死!
如果真髒了,用手拍拍就能幹凈嗎?
姑娘點著頭,紅著臉,不好意思地低了頭看腳尖:「剛才我聽到你說要找他。」
風在這樣的美景中已經走了兩天。她不知道接下去還要走多久?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她只是本能地順著山谷往前走著,祈盼著能碰上一個人,哪怕是一頭綿羊也行啊。
「這裏寶貝多著呢。就是開採困難,海拔太高了,缺氧。我們在這裏一年多了,走路都還喘呢。」
哭夠了,風站起來,太陽曬得頭皮發炸,四周空曠得連棵遮蔭的樹都沒有。別說樹,就是高點的草都沒看到一根。這個世界里,似乎所有的植物都要貼地才有生長的可能,安靜的、不著痕迹的,延續著生命。
它們是草原上最敏感的動物,總能在靈魂最後離去之前找到寄主,第一時間搶到食物。
「你們是去申扎的嗎?車裡拉的什麼啊?」風走到他們身邊坐下,把手伸到火邊烤著,邊問。
不知道走了多久,甚至不知道是往哪個方向。手腕上的指南針不停地變換著,蹦來蹦去的讓人看得膽戰心驚。「這附近可能有什麼礦,指針失靈了。」阿綱說,看著眾人的目光不再堅定。
「申扎怎麼樣?一路上風景美嗎?」
想起母親,她的面容總是很疲憊,眼神總是很無力。每次回家,母親說得最多的就是房價又漲了,她想把目前的六十平方米換成一百二十平方米,還說要存錢給就要畢業的兒子找工作。再不就是問她和楊帆什麼時候結婚,結婚了是不是可以共同幫家裡一把。現在的生活讓母親很不滿意,她覺得都是因為自己養了兩個孩子,丈夫又不能幹才造成今日的困苦。現在好了,自己死在了離天最近的地方,母親就是想嘮叨,也無法到這裏來。
「喜歡,但不屬於我。你呢?」
風看著阿鋼,他是領隊。畢竟自己是隨著人家出來的,一切行動都得符合集體的利益。
藏北的天就跟孩子的臉一樣,說晴就晴了。
太陽還沒升起,下弦月冷冷地掛在山頭上,清輝灑在銀色的雪地上,泛著淡淡的寒光。
「你大哥是公扎嗎?」風看著她問。
「阿媽,她不是措姆,她是一航的同學。你又忘了,措姆阿姐早不在了啊。」拉姆說完從旁邊的瓶子里倒出兩粒藥片遞過去,「阿媽,吃藥了。」達娃聽話的把葯服下,轉過身去,看著外面的太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一樣的。來拍照可以,讓我在這裏生活,還是太困難了。」海子說,看著風嬌美的臉蛋。
一條東西走向的山谷,綠草如茵,各色花朵如一條五彩的絨毯鋪陳開去,不時有大群的小雲雀從花叢里飛起,嘰嘰叫著,一會兒又重新落下。
拉姆說風適合當醫生,因為母親只有在醫生跟前才會這麼聽話。她和風住在一個屋子,倆人常會聊到很晚,她給風講草原的美麗、說察那羅的神奇;說卓一航小時候的頑皮,說卓醫生的醫術……
難得在路上碰到女人,而且還是說同一種語言的城市美女,漢子們很高興,盡己所能地告訴風他們眼裡的西藏。這個早上風很開心,就如她後來在日記里寫的那樣:「我從來不知道人與人之間可以這樣無所顧忌www.hetubook.com.com地說話、無所顧忌地表達自己的想法。離開大都市,沒有車水馬龍的生活,我發現自己更像個女人,苦了我可以說出來,累了我可以坐下來休息。沒有人會盯著看你坐了多久,沒有人會催著幹活……」
孤獨的小帳篷,在這個腥風四起的清晨里,能支撐多久?
申扎縣很小,小到只有一條街。車子停在路邊,阿綱和海子陪著她找到公扎單位,人家說公扎退休了,最近去老家了。
「好好好!」拉姆點著頭,不由分說就拉起風的手向院里走。
「我叫拉姆,公扎是我大哥。」
海子從鏡頭中看著坐在江邊的風,她正側著身撩水玩,長髮辮成一根獨辮用真絲手絹綁了垂在腰際,隨著她的身子會輕輕晃動;皓白如玉的手腕在清澈的溪水裡起起伏伏,溫潤得想讓人一把握住。
「前面有個溫泉很漂亮,在山溝里,往前不到二十公里。」另一個漢子說。
風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幾個漢子閑聊著,聽他們說來時西藏是什麼樣的,現在又變成了什麼樣,親眼見證著一個地方慢慢變化,還是滿自豪的。
不知道幾點,風實在睡不著,索性爬了起來,就著月光悄悄穿上鞋,披上衝鋒衣出門來,皓月當空,平壩的一端燃著幾堆火,有人在用漢語小聲交談。風走了過去,見四個男人圍著火堆在閑聊。
阿鋼喊著:「出發了,出發了。咱們今天可得趕到申扎。」阿鋼是個熱心的人,單純如孩子一般,他在西藏飄了多年,騎著自行車到處跑,對線路極熟悉,是個不錯的嚮導。
繼續走吧。
「拉淘金的設備去申扎。」
「這個鬼地方修鐵路,虧你想得出來。」
「明年也許路會好走一些,現在回去一趟太難了,路上都要十幾天呢。」
「沒關係,我這兒還有五十多個呢,可以借給你。」同行的海子說。海子是杭州人,目前是南方一家攝影周刊的記者,此次是專為報道西藏而來。
「如果通鐵路就好了。」
生命是不是就要結束在這裏了?風抬頭看看頭頂的太陽,火辣辣的,紫外線使她的嘴唇乾裂,臉上已經脫皮,兩腿就像水泥柱子一般沉重。
阿鋼問了司機,確定車子是修不好了。這裏已經是無人區的腹地,等人救助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能留在這兒等死,不可能有車來救我們的,只有靠我們自己。」阿綱說完率先背起了自己的包,還把同車的另一個叫涵的女孩的背包背上。
天地間除了風雪的肆虐,什麼聲音都沒有。
加上司機一行五人,棄車步行在風雪中。
「當然是真的。你想不到吧?我們剛進藏那會兒,布達拉宮的門都是不鎖的,沒有人會去偷東西。自行車隨便放在哪裡都沒有人拿。現在生活開始好些了,不過小偷也有了。」
第二天早早地上路,不時看到漂亮的風景就停下來,風會拿出傻瓜相機胡亂拍著,帶來的二十個膠捲已經拍了大半。
三人沮喪地向外走。到院門邊時,突然從裏面跑出來一個看不出多大年齡的藏族姑娘,普通話裡帶了明顯的本地口音:「等一下。你們是不是來找我大哥的?」
「真的假的啊?」風笑著,火光映在臉上,心情沒來由地輕鬆起來。多久沒跟人這麼聊天了?永遠都忙不完的工作,跟同學吃頓飯都得提前好幾天調整時間和_圖_書
「這是我阿媽,她身體不好。」拉姆說,過去叫了聲:「阿媽,有客人來了,是一航的同學。你還記得一航吧?常給你寄葯來的,他是卓醫生的兒子。」
一切就要結束,風感到從來沒有過的輕鬆。
還想起了卓一航,她最好的朋友,如兄長一樣的男人。他總跟她說西藏,講拉薩的布達拉宮、講阿里的古格王朝,他說西藏是天堂,是人類最後的凈土。現在,自己就躺在他所說的凈土上,等待著人生最後時刻的來臨。
風背起包,步履艱難,一步一步向五彩斑斕的草甸走去。
那樣的愛情,何嘗不是城裡女人一生所嚮往的?
所有人都看著阿綱,期望他能拿個主意。畢竟一行人中,只有他才有野外生活的經驗。
拉姆的家在院子最後面,上下兩層藏式房,每一間都寬敞明亮。一個老阿媽安安靜靜地坐在露台上曬太陽。
車子啟動時,達娃追了出來,嘴裏啊啊著,白髮蒼蒼的,腳步顫巍。一周的相處,她對這個有時沉默、有時狂躁,時不時冒出「單增」兩個字的老人產生了莫名的好感。
她又想起楊帆。這場戀愛就像馬拉松一樣,婚期是常常說起的,但又常常變更,因為臨回國時他總會有事,總會說我們的時間還長著呢,要為今後的好日子打下堅實的基礎,再等一等吧。這一等往往就是一年,然後又開始計劃結婚,又開始變更,遙遙無期是周而復始,至到風的心開始麻木,開始把結婚的日期當成鏡中月、水中花。
從拉薩去申扎要過日喀則的南木林縣。過了南木林,就談不上有公路了,山溝里到處是路,又到處不是路,只能憑著感覺,看著車印子前進。
在這片無人的高原上,天堂和地獄,就是這麼一步之遙。
一行人就這麼住進了拉姆家,自己做飯、洗衣,高興了還唱歌、跳舞。拉姆忙進忙出地招呼著大夥,開心地笑著,把自己從小唱到大的牧歌反反覆復地唱。自從措姆阿姐走後,大哥就從沒笑過,他只是本能的、負責任地安排著家裡大小事務。二哥三哥四哥在老家,娶親生子后,他們有了自己牽挂的人,不能老往縣城裡跑。這裏常常就只有阿媽和她兩個人,看著太陽寂寞地升,看著月亮孤單地落。
「住得下住得下,我們家好大。」拉姆也不問人有多少,只一個勁地點著頭。
「我們先去看看好不好?如果住不下我們再想辦法。」阿鋼看著拉姆說。
「你還別說,現在內地做生意的一下子多了起來,是人不是人的都想下海撈一把。」
拉姆給她蓋好毯子,回身說:「阿媽的腦子不太好,不過她還記得一航的父親。走吧,我帶你們看看房間。」
「一航啊,我還記得他,小時候他來過我們草原。你們才到吧?去我家住好不好?」拉姆看著風,開心地笑了。
不知是霧還是雨雪把天地連在了一起,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哪裡有雪山,看出去每一個方向都一樣。寒風依舊狂亂地刮著,冰雹仍在不停地下。風把衝鋒衣的帽子緊緊扣在頭上,收緊了小繩,背包越來越沉,感覺兩腿如灌了鉛一般,每前進一步都需要使出渾身的力氣。
也好,這樣也好啊。再也不用夜以繼日地趕沒完沒了的設計報告了,再也不用考慮明天穿什麼衣裙,再也不用看媽媽憂傷的臉了,再也不用公式https://m.hetubook.com.com化地說「我愛你」了……
在一個幽藍的小湖邊,風頹然坐下。她開始咒罵卓一航,如不是他慫恿,此時自己可能坐在某間裝修精美的咖啡廳里,握一杯暖暖的咖啡,看書或是發獃。
風的心情就跟窗外起伏的山巒一樣上下激蕩著。
「等我這趟拉完后,也想開個運輸公司。老是幫別人跑車沒意思,家裡老婆孩子都要錢。」
「上海,我來玩。」風說。
「年底如果能結到賬,我想回老家去看看,兩年沒回去了,兒子都不認識我了!」
另一輛車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你知道嗎?我來的時候,拉薩連個公用電話都找不到。街上就三個餐館,到吃飯的時候才有飯吃,過了時間就什麼都沒有了。」
「是啊,那時候燒的是噴燈,一點就轟隆隆響像打仗一樣。」
幸好大夥都不急,趕路並不是主要的。他們是一群無聊而好奇的孩子,草原是他們遙不可及的夢想,他們是來觸摸這個夢想的。
風轉身詢問地看著拉姆,她不懂藏語,不知道老太太在說什麼。
歲月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無論你多美麗或是多醜,無論你多有錢或是多貧窮,時間最終都會讓你們走到同一個終點。發白了、背駝了、腿顫抖了、牙齒掉了……
「比內地稍好一些,勤快點養活老婆孩子還是沒問題的。」另一個人回答,笑聲朗朗,「不過今年來做生意的特別多,拉薩一下子多了好多內地人。」
「你是公扎的妹妹?」風看著她,輕聲問。
起風了,湖面開始盪起漣漪。
風害怕了,她心裏叫著菩薩、上帝、太上老君、真主,胡亂祈禱著。她甚至想,只要能平安走出去,她決不再來西藏。
「我們人多,你們家住得下嗎?」
兩輛北京吉普飛馳在去往藏北的荒原上。
車裡的氣氛開始緊張,一路上「八卦」個不停的阿綱也停止了嚷嚷。
荒原上的天,說變就變的。剛才還晴空萬里,這會兒突然颳起了大風,冰雹「噼嚦啪啦」地下了起來,不一會兒地上就積了薄薄的一層。
風翻出巧克力,往嘴裏塞了一塊。她不敢吃得太多,剩下不到五塊了,還有一袋糖果、兩包餅乾,這點東西還能支撐多久?感覺到巧克力在嘴裏慢慢溶化,慢慢消失,眼淚不受控制地下來了,鹹鹹的,浸在剛脫皮的臉頰上,如無數的小針在扎。
離開時,達娃突然一反常態地從露台上走下來,拉著風的手,嘴裏唔唔著。
「物質進步的副產品就是人心開始向背。」風說,「不過現在西藏跟內地比起來,民風還是淳樸很多啊。」
「你喜歡西藏嗎?」海子過去,站在她身邊。
阿鋼打聽到無人區那邊有個如死海一樣的湖,回來大呼小叫著,誇張地說:「一定要去看看,西藏的死海啊,把人扔下去都淹不死的。」他這麼一煽呼,其他人的情緒頓時也起來了,開始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就要離開申扎,去無人區找那個不知位於何處的「死海」。
海子也跟著大喊起來,接著是涵的哭聲、其他人的呼叫……
「你才兩年,我都四年沒回去了。走的時候女兒上初二,現在高中都快畢業了。」
風躺在帳篷里,雙眼無力地看著帳頂。此時,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遠去,身體在一點點變輕,眼神在一點點渙散……
她捧起水喝了幾口。幸好,草原上到處都是和-圖-書湖泊,水還不缺。
當然,她說得最多的還是大哥和措姆的故事。在她心裏,大哥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他對措姆的愛戀是草原女人一生所嚮往的唯美的愛情。
「風景倒是美,就是太缺氧了,吃沒吃的、用沒用的。」
「哦。我是卓一航的同學,他說公扎是他叔叔。」
司機下車打開引擎看了看,搖頭嘆氣,叫所有人都下車,幫著推一推。折騰了近兩個小時,車子還是沒一點發動起來的跡象。
無助。在這裏,除了這個詞,風想不出任何詞來形容自己的狀況。
「你們都是從內地來的?」風問。
當周圍上百里、上千里都沒有一個人時,你才知道那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在藏北,迷路是非常可怕的。可能轉上一天,第二天發現不過是在原地打轉而已,這還算好的,至少還在原地,重新上路還有方向。怕就怕一夜行來,周圍的一切景物都不認識,每個方向看上去都一樣。
風對著風光瀲灧的湖面突然大喊了幾聲「啊……」
「拉姆,好好照顧你阿媽,我一定還會再來看你們的。」風說完把達娃單薄瘦削的身子摟在懷裡,安慰地拍了拍老人的背。
本來一直緊跟著的兩輛車不知什麼時候拉開了距離。
藍天白雲下,雪山高高低低排列有序,草地依舊綿軟,踩上去像極了毛絨絨的毯子。就是剛才還四處飛舞的冰彈子,此時竟沒了一點蹤跡。空氣變得格外的清涼,微風變得格外的柔和。遠近的湖泊藍得那麼透澈,水天相接處,分不清哪裡是水,哪裡是天。
「在這裏工作,收入怎麼樣?」風好奇地問。
涵開始哭泣,聽著風雪中的哭聲風更加絕望。
風站起身,習慣性地拍了拍身上,其實是沒有灰的。她只是習慣了在高檔的皮椅上落座,坐在石上、沙子上總會下意識里認為有灰。
奇怪的是,竟沒有一絲痛苦。
悲涼無助的喊聲在荒原上層層鋪開,消失在了無形中。
第一晚住在甲措鄉的路邊小店裡,由於太累,大夥隨便吃了點東西就休息了,被子上濃濃的酥油味讓風的胃陣陣翻騰。聽著同來的驢友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她始終無法入睡,想媽媽做的菜、想明亮的辦公室、想燈火輝煌的大商場,甚至永遠板著臉不停地下達任務的老闆此時想來都那麼可愛。
不過這瞬間的變換,足以讓不熟悉這片荒原的人驚慌失措、進而出現無法預料的後果。
一個向陽的山坡上,一頂孤零零的黃色小帳篷。
「難說哦。說不定哪天上面一聲令下,西藏就開始修鐵路了。」
老人慢慢轉過身來,看向三人的眼神有些飄忽,念叨著:「嘿嘿,卓醫生……」她就是錯鄂草原的達娃,只是不再是當年那個風流性感的婦人,而是滿頭銀髮的老太太。
大夥商量了一下,還是順著山溝往前走。
一路上極少碰到人,更不會碰到車。對於習慣了大都市車水馬龍的風來說,這樣一望無垠的寬闊是不可思議的。藍天雪山草地和偶爾閃過的喇嘛廟,就像神話電影中的鏡頭一樣,美得有些不真實。她想過人會很少,但少到幾十里無人煙,還真沒思想準備。在內地,只要有假,她都會確定一個風景點,出去走走。當然,那不能說是行走,那叫旅遊。坐著豪華的大巴士,跟在導遊高舉的小旗子後面,到點后擺出漂亮的姿勢,拍些人比風光漂亮的照片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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