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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戀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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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風把下頜擱在膝上,獃獃地看著夜色蒼茫的大地,想象著荒原深處的公扎此時是不是也如自己一樣,望著星空睡不著呢。
「上海。聽說過嗎?」
「寶寶、貝貝……」風蹲下,喃喃地念著。現在還跟在他身邊嗎?公扎公扎,你在哪兒啊?你知道我來了嗎?知道我千里迢迢找你來了嗎?
晚上住在鄉政府的招待所里。
唉……風心裏嘆了口氣。既然決定了要找他,還想這麼多幹什麼?管他接受不接受,找到了再說吧。
這時,遠處山頭突然響起一聲尖利的口哨,然後看見幾個隱隱的男人身影。
「明天早上。」
「等我找到他,就不會再讓他一個人流浪了。我要跟他在一起,他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風說,想象著從此再不跟他分離,就開心地笑了。
風點了點頭,抹一把淚,抬起頭欣慰地笑了。公扎,那個如山一樣硬朗的漢子,心也有柔軟的一面。他沒有忘記自己,否則怎會在此刻下這幅畫來?
風看一個就拍一張照片。她想如果有機會,應該讓考古專家們來看看。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從來就沒缺少過人類的足跡。
身體倒是安全了,心卻從此失落在了無人區。
遠處有銀色的雪山。沒有陽光的照耀,雪山柔和美麗。
是怎麼走到溫泉處的?這個紅色的山谷里怎麼會突然出現美崙美奐的景緻?藍天白雲下的鐘乳石呈現出各種形狀來,有的像小狗,有的像海獅,有的像母親抱了孩子在哺乳,有的像背水的阿媽走過山樑……那一個個清清亮亮熱氣蒸騰的池子啊,多像一塊塊美玉,或紅或白或藍,隨意撒在小山坡上。溝底蜿蜒的小溪從淡黃色的鐘乳石間穿出,歡騰著,嘩嘩聲不絕於耳。青紅相間的鵝卵石在溪水溫柔的撫摸下,潤澤亮麗,撿一粒握在手裡,涼沁沁的,多握一會兒感覺心都跟著靜了下來。
這片山坡,布滿了黑色的石塊石片,大點兒的石塊上面幾乎都有古岩畫。粗獷的線條全由一個個小圓點構成的,有深有淺,稚拙的表現手法,呈現出古樸原始的美麗。
桑珠接過,學著小姑娘的樣子剝了一粒放進嘴裏,馬上皺著眉頭「呀」的一聲吐了出來,把餘下的全塞給了小姑娘,惹得三人哈哈大笑。
「石頭上?」風低頭尋找起來。
土牆,幾張鋼絲床、木板床隨意擺放在二十平米左右的土房裡,天花板上蒙了花布,也是年深日久沒有換,讓人擔心隨時都會落下塵土來。不過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一路行來住過羊圈,住過野外,住過斷牆邊,像這樣有牆有頂不透風的晚上,已算是奢侈了。軍桑依舊住在車裡。他說車裡裝了很多東西,需要看守。
「這兒。」小姑娘蹲在一個及膝高的石前說。
「你這麼遠的來找他,他肯定很感動吧?」姑娘問。
風原本是要跟去的,但想到車總得有人照看,便罷了。反正已經來了,他就在前面不知道的地方,很快就會見面的,佛祖從不虧待真摯熱誠的心。自己如此不管不顧地追尋著他的腳步,上天怎會不眷顧自己呢?
風點著頭,拉著小姑娘在碎石堆里穿行。
「帶我去,好嗎?」風幾乎是乞求一般看著小姑娘。僅僅是「你找的那個大鬍子男人前幾天來過」就已讓她的心為之雀躍。
天為證地為鑒,
小姑娘看著風的笑臉,也笑了。
風看了看手碗和*圖*書上野外專用表,下午三點。這個時間在藏北,正是紫外線最強的時候。風把衝鋒衣的帽子翻上來扣在腦袋上,她不想讓公扎見到自己時認不出來,女人總是想為悅己者容的。其實深想想也無所謂,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自己病得快死了,臉幹了唇裂了,最丑的樣子他已經見過,此時的自己,相信比那時強多了吧?
他有沒有瘦?有沒有累?有沒有無邊的憂傷?
「有了。不過他不在,老是扛著槍在外面跑,我也準備去找他呢。」姑娘說,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手指不自覺地撫著飽滿的乳|房。他在哪兒呢?那個一把老槍,一匹老馬流浪在荒原上的男人,何時才能落在自己的帳篷里?再不遠走?
看著很近的一個山坡,卻花了兩個小時才爬上去。
「我們這兒是看著近,走起來卻很遠。」小姑娘說。
兩天的時間並不長,然而對於恨不得長出翅膀的風來說,兩天的時間就像兩年。
雲也輕風也軟,
這時從對面山谷走來一個藏族姑娘,黑色的袍子裹在修長高挑的身上,長髮辮成了無數小辮,濃眉大眼嵌在棕色的臉龐上,如陽光般的耀眼。
那一張歷盡風霜的臉,
「哦,來找你男人!」姑娘再次展開笑臉,「你男人可真幸福,娶了你這麼漂亮的美人兒。」
風笑著,看著她濕濕的長發在修長的背影上跳動,越來越遠,突然想起,大聲喊著:「喂,色嘎,你在無人區見沒見過一個找熊的男人?他叫公扎!」
「你們在一起,很幸福吧?」風說,跟姑娘一起靠在池子邊上。
「是的是的,他是我的男人。」風毫不猶豫、堅定地說,彷彿要說給全世界聽一樣。
「你見過她?」
風撿起石頭試著在一個空白的地方敲了一下,石頭很硬,不容易留下痕迹,可見要在這些石上留下畫是多麼的不容易,況且這些岩畫經過了千年風雨依然清晰。
風趕緊扔下手中的石片走了過去。
下面一層的泉水從溪水中冒出,銀色的水花像一把把小傘,硬是把柔美的溪水撐出個層層疊疊夢幻般的景緻。
軍桑揉著眼睛從車裡跳下來,叫醒地上的次仁桑珠,然後發動車讓它預熱。
「你的皮膚好白,像牛奶。」姑娘笑著。
風下意識地抓過衣服捂在胸前。
風走下去,也脫衣進入池裡,當身體浸入那一池溫暖的碧波中時,全身是從來沒有過的舒坦。
「在一條山溝里。這是我畫下的圖。」軍桑說著從懷裡掏出個本子,「從他說的情況看,這裏離雍西的牧場不遠。」
「好好好。」風連連點著頭答應,「什麼時候出發?」
芳心已許此情不變,
穿越五千米的高空,只為找你。
從此一頂黑帳篷啊兩顆心,
一隻蒼鷹突然從蒼穹上掠過,風情不自禁地雙手合十仰望著它。然後突然地,沒有來由地,向著遠處的群山大喊了一聲:「公扎……」

好不容易挨到七點,這樣的時間如果在內地,街上該是人如潮水車如馬龍了,在這個邊陲小鎮,仍如深夜一般安靜。風實在挨不下去了,感覺一分鐘就像一年那麼久。https://m.hetubook.com.com她回到院子,叫醒在車裡睡覺的軍桑。
「好!」姑娘答應著,挪過來了一點,背對著風。
「你也很好啊,像酥油。」風看著她的笑臉,說,「我幫你解辮子吧。」
「嗯。我喜歡跟他在一起,他是個真正的男人,什麼都不怕。我喜歡這樣的男人。你的男人呢?對你好嗎?」
「雍西的牧場?無人區還有牧場啊?」
草兒青青野花正艷,
軍桑去採購東西,找牧民打聽無人區的情況,風則在周圍隨意走著。
「男人嘛,如果一天到晚關在家裡,那還不悶死他們啊。不過,有了我們這些女人,他們跑得再遠,也終會被我們逮到的。」姑娘自信地說。
隨了他遠走四方。
「很小的時候進去找氂牛時見過一次。」軍桑說著收起本子放在懷裡,「我怕找不到路,所以沒經過你同意就請了次仁桑珠帶我們去。」
「不是,奶奶說這是錯鄂草原的納倉德巴和加龍兩個部落在打仗,納倉德巴打不贏了,就讓女人和孩子躲到無人區去了。」
「姐姐,你還要不要看,那邊石頭上還有好多畫呢。奶奶說,那都是佛祖畫下來的,可有意思了。」
公扎,如大青石一樣的公扎,那種青潤的色彩和尖利的感覺同時並存著。目光所及的荒原是美麗的,他,就在天堂的一隅,就在這萬里無垠的某個角落!
「那倒是。」風點著頭,看著遠處清晰的雪山和山巒。藏北的空氣透明度太高了,目光所及彷彿是用放大鏡放出來的,一切都那麼真實的呈現在眼前,「畫在哪裡?」
風拿過她的小辮,慢慢地解著,把解下的綠松石、紅珊瑚放在池邊石板上:「你的頭髮真長,黑黑的滑滑的像絲一樣。」
「好。」風高興極了,向次仁桑珠點了點頭。然後爬進車裡,翻出兩袋巧克力,一袋遞給小姑娘,一袋遞給桑珠。
猶記初見你,
風看著沉浸在遐想中的姑娘,那眉梢眼角都被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籠罩著。這是個沉浸在愛河中的女人,只有心中有愛有牽挂的女人才會是這樣一副表情。
你要飛向何方?神鷹啊,
把愛種在心房,
院中有口水井,不時有鄰居過來打水。風靠在井邊,看著自己的倒影,想象著那個大鬍子的男人如果在旁邊將是何樣的風景?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思念就像一張蛛網,她就是鑽進蛛網的小蟲,徒勞地掙扎著卻無法救贖自己。
風也笑了。兩個姑娘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直到太陽西斜。
石上果然有一幅畫,明顯是用刀刻出來的。中間是兩隻小藏羚羊,一左一右站了兩個人。下面還寫了四個漢字:寶寶、貝貝。
「奶奶說,她會幫你看著車。」小姑娘說,然後拉著風的手向外走。
如此冒然出發,如果找不到他該怎麼辦?如果找到了他,他不接受自己又該怎麼辦?這裏畢竟是無人區啊,不是大上海的街頭小巷。
這時,一個滿頭銀髮的老阿媽背著高高的木桶過來,看到風,慈愛的笑著。
「嗯。是不是很大的地方?」
次仁桑珠極不情願地爬起來,迷迷糊糊地走到井邊,打了一桶涼水呼呼地洗了洗,這下總算www.hetubook•com.com清醒了些,回來把羊皮襖放到車頂上。
「姐姐,他是你要找的人嗎?」小姑娘看著風寫完,輕聲問。
「看著這麼近,居然有三公里。」風看著表上顯示出來的公里數,有些不可思議。
三年的日思夜想,曾經以為再見他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當他就在前方不遠,就要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竟然有些莫名的害怕起來。就像一個流浪已久的人突然要回家,近鄉情怯的。
「我這算什麼漂亮?你才漂亮呢。像這片高原一樣美。」風也笑了,坐直身體幫姑娘搓著背,「你有男人了嗎?」
「你是來旅遊的嗎?」姑娘把長發放在水裡輕輕搓著,絲絲縷縷隨著水波飄動。
「謝謝你,不用了,我相信佛祖會讓我找到他的。」風說,抬了頭看她。
實在睡不著,風索性爬起來收拾東西,整理背包。把包里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重新整理一遍,看看時間,也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再把睡袋慢悠悠地疊好放進套子里,用去了二十分鐘。接下來幹什麼?風看著外面明亮的月光嘆了口氣,索性開門出去。
軍桑指著牧人說他叫次仁桑珠,一周前去無人區找氂牛時見過公扎。
「還不知道。不過很快就會知道了。」風想象著公扎見到自己將是怎樣的一種吃驚的表情,不禁抿嘴笑了。
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滴在石上,瞬間干透。
路過山埡口時,風讓軍桑停了車。站在那連天連地心愿集合成的陣式里,看著經幡被晨風鼓盪得獵獵地響。風慢慢走著,讓那五彩的幡拂在身上、拂在臉上。
「那好吧,我要走了。」姑娘說著突然彎腰一把扯去風捂在胸前的衣服,嚇得風一聲驚叫,飛快地把身子縮進水裡。
踏遍千山萬水,只為尋你。
「無人區也有牧場啊,不過人很少。我記得雍西好像有個奶奶,她們一直生活在無人區。」
可曾看見我思念的人兒在哪裡遊盪?
「愛人是什麼東西?」姑娘偏過頭來看著風,笑著問。
「很大。人多車多。」
她掏出瑞士軍刀,用刀尖在那幅畫下一字一字刻著:
風信步走著,慢悠悠地穿行在無人的小巷。一隻小羊羔走了過來,風蹲下去,讓小羊舔著自己的手掌。那掌心暖暖的感覺,像極了公扎的目光,病中的那幾天,公扎看過來時就是這樣的。他,在這藍天之下的哪裡?藏身於哪朵白雲之下,哪座雪山之中?
第二天早上,一個牧民打扮的人早早來了,說是他的兄弟前幾天在一條山溝里發現過公扎,具體|位置說不清楚。軍桑跟風說了一聲,讓她在鄉上等著,他去問問。
「這些石頭上!」小姑娘指了指滿坡的石塊。
風站在平台上,發現這裏分上中下三層,各層有各自的美麗。最上層就是自己站的地方,有一個熱水湖,熱氣上下翻滾著,邊上還有一個個小泉眼,都在「咕咕」地響,但有的有水有的沒水,有的只看到薄薄的一層地皮在上下顫抖。邊上有一個土石的小香爐,好長時間沒用過了吧。熱水湖邊上橫拉了一條經幡,五彩的顏色,在熱氣中輕輕飄動。唯一的人工痕迹,卻讓這片山水彷彿有了佛的靈氣。
天涯海角也知道回家的方向。
風的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愉悅。她站起來,情不自禁地抱著小姑娘www.hetubook.com.com:「是他,是他,公扎,只有他才知道寶寶和貝貝。」
「他在哪裡?」
「是啊。」小姑娘認真地點了點頭,拉著她出來,指著旁邊的山坡說,「在那邊,那些石頭上有好多畫。」
風也笑著,取下木桶拴上井繩,幫她把水打滿,學著老阿媽的樣子把繩掛在自己頭上背著。老阿媽看著風,沒有推辭,只是幫風把長發理了出來,然後拉了她的手,向外面走去。
第二層有個小池子,池邊隨意放著青石板。斜斜的山坡上熱水從小草上平平地滑過,偶爾還有一朵小黃花伸出泉水,向著太陽的方向搖曳著。
姑娘倒是毫不在意地站起來,酥油色的皮膚上掛著水珠,她把手指插|進嘴裏,也打了個響亮的口哨。然後拿過黑色的袍子穿在身上,系好腰帶,看著風,認真地、胸有成竹地說:「喂,我要走了,要不要我幫你找你男人?」
讓愛撫平憂傷,
「好。我上次來時迷了路差點沒命,是他救了我,帶我走出了無人區。我們在一起的那些天,是我最快樂的日子。他教我識別方向,教我辨認野生動物的足跡。我們還救了兩隻小藏羚羊,叫寶寶和貝貝,可惜我沒法帶它們回上海。現在寶寶和貝貝肯定長好大了,不知道它們還認不認得我?」
「錯鄂草原?公扎的老家?」風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把頭再次轉向那些古岩畫。
回到家,老阿媽叫過孫女,指了指後面的山崖,用藏語說著什麼。
從絨馬往前就是無人區,這裏也將是最後一個補給站。風聽從司機軍桑的建議,休息兩天採購東西。
「姐姐,公扎……是你的男人嗎?」小姑娘好奇地問。
在一個大石正面,風看到一隊人馬正在交戰。第二幅是一隊女人和孩子在跋涉,那微微向前傾的身子顯得很吃力。氂牛、驢、還有馬,都馱了東西。第三幅是放牧的情景,上面還敲了很多佛像。
風站著,看著這荒山野外突然出現的驚世駭俗的美啊,一時之間忘了身之所在。
「他的畫在哪裡?」風彎腰低頭一個個看著。
風沒有覺得奇怪,在荒原上,公扎夜夜都是這樣度過的。他說草原上的漢子,天作被地當床的,習慣了,離開大地,反而會睡不踏實。
回到山下,軍桑已經回來了,還帶著一個牧人,站在碎石灘上正等著她呢。
想執你手從此兩不厭。
「在無人區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可以找我,我叫色嘎。」姑娘哈哈大笑,把衣服丟在池邊,向來時的山谷跑去。
一個晚上風沒睡著。
氂牛和羊跟人一起游泳?風有些疑惑。古人可真會想象啊。

把我的深情放你的眉間,
「我……」風靠在池邊,伸直雙腿。白皙的肌膚在泉水映襯下,更加潤白如玉。她把雙臂枕在腦後,看著藍天上緩緩移動的白雲,那張大鬍子的臉就從雲后慢慢浮了出來。她笑了,臉頰有些潮|紅,輕輕地說:「我是來找我愛人的。」

風看著姑娘仰起脖子往身上澆水,水花在酥油色的肌膚上滑下,她還咯咯地笑著,頓時就得渾身痒痒,像有千百隻小蟲在皮膚上爬過。連日的奔波身體真有些疲累了,長發裹了沙子,就像一個板子一樣蓋在後背。
風輕手輕腳地走出院子,坐在院外的石頭上。旁邊垃圾堆hetubook.com.com里翻找殘羹的野狗看到風,隨意叫了兩聲卻並不過來。對面就是白花花的鹽湖,過去,整個藏北草原的牧人都會來這裏拖鹽,人畜生命中的鹽份都靠了眼前那些白花花的結晶,現在用不著了,經過煉製的精鹽通過川藏和青藏兩條公路運進了西藏,人們對這種原始的鹽再無興趣,這個車水馬龍的鹽湖也就漸漸淡出了牧人的生活。
月色很好,明亮得如同沒有陽光的白天。只有在西藏,風才真正領會亮如白晝是什麼概念。她走下石梯,見院子正中卧了個人,過去一看,原來是桑珠,那個要給他們帶路的牧人。他裹了老羊皮襖睡在沙地上,打著鼾。
「草場搬遷嗎?」風說。
偌大的山坡上全是碎石,大小厚薄不一,表面已被陽光晒成黑色。在大點兒的石上,有不少的古岩畫。岩畫?當風反應過來自己看到的是什麼時,心裏一陣狂喜。這些岩畫線條簡單,是用石頭敲出來的,全是古人的一些生活場景,像放牧、打茶、捕獵等等,還有歌舞的場面……
風坐在汽車裡,看著外面飛馳的草原越來越荒蕪,心也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山谷里只有清脆的馬蹄聲在迴響著,漸行漸遠。
「他刻的畫?」風不明所以。公扎那雙大手,拿槍可以,畫畫?想想就好笑!
請告訴他我在這裏,白雲的下方,
溪水邊的草,青翠碧綠。山坡上,幾隻找不著家的羊兒向下張望著。
當風看到正中的一尊略大的佛像時,心裏突然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想起公扎懷裡的那尊深藍色的、不知什麼鑄成的藥師佛像。這幅畫最下面還有一個圓,中間畫了些曲折的線條,線條中間躺了兩個人仰著身子像在游泳,邊上還有兩隻氂牛、兩隻綿羊。
細碎的石片鋪在野地上,陽光灑在上面,泛著黑黝黝的光。
軍桑給了他兩個餅子,他塞進懷裡,卻掏出干肉吃了起來。
「嗯,我也不想跟他分開。等我抓到他,再不讓他走了。哈哈哈……」
看到風,姑娘怔了一下,然後笑了,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她走到中間一層小池子邊,脫了袍子,走進小池裡坐下,往身上澆著水。看到風在傻傻地看她,就笑著用帶著明顯的四川口音的普通話問:「你不洗嗎?」
讓這日月從此恆久遠。
院里的人聽見車響,都起來送他們。帶風去看岩畫的小姑娘和奶奶也來了,給風帶了一盒奶渣,風推辭著不肯要,老奶奶卻不管,給她放在了車上。鄉幹部拿來干肉,一個阿佳還送來饃饃,感動得風熱淚盈眶。
渴望隨了他去流浪,
「一直沒剪過。」姑娘說,「你的頭髮也很好看啊,卷卷的。你家在哪兒?」
「愛人就是你們說的男人。」
記得當時的他,轉身時就是這樣的風景啊。那天的風也這麼猛,那天的經幡也這麼漂亮。他說只能送到這裏了,他說自己到這裏就安全了。
風看遠處山頭的男人已經消失,這才從水裡爬出來,穿上衣服,出了山谷。
聽著荒原上傳來的陣陣迴音,風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翻江倒海一般的思念,讓全身軟化成泥。
星星總是清晰明亮,就像織在天幕上的一般,疏密之間恰到好處。
「奶奶說,你找的那個大鬍子男人前幾天來過,那上面還有他刻的一幅畫。」小姑娘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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