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西藏生死戀

作者:羽芊
西藏生死戀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下篇 14

下篇

14

「扶他回去!」扎木接過葯看了一眼后遞給弟子,再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葯放進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神智不清的薩木口裡。
禿鷲在天上盤旋著,遠處的有單隻的狼游弋。
比如,湖裡游泳的人多了,大人、孩子、老人、女人,自由自在地漂浮在水面上;碎石岸邊洗衣人捶打著衣服還不時互相澆水玩鬧著;散落的石頭房裡不時傳出唱經聲,抑揚頓挫……
有時候雍西想,她和這些羚羊,就像是約好似的,每年相聚一次,然後又匆匆而別。羚羊帶著新出生的孩子,她則趕著氂牛,各奔東西。來年,不約而同的,又會在這個地方相遇。
薩木是他的師弟,良善好施。正因如此,他才把自己一生所學的醫術傳給了他,在自己閉關修行時,他可以繼續治病治人。
公扎用開水沖了糌粑糊糊,摟了她在懷,一點點餵給她。風慢慢咽著,吃了半碗才搖頭不要。公扎放下碗,用袖子替她把嘴角抹乾凈,心裏那個開心愉悅啊,真是無法用言語形容。
這個世界癲狂后仍然殘存的一點美麗看上去顯得那麼突兀。
孤獨的黑帳篷頂上,一絲藍煙仍在飄著。
哼著歌往酥油茶筒里舀茶水的雍西反應過來后,銅瓢「當」的一下掉在地上,她顧不得把茶筒放好再往外跑,茶筒倒下砸在火爐邊上,爐火「呲呲」地響,瞬間熄滅。
這幾天,陸陸續續有羚羊到這裏來產仔。
三面的山坡,大大小小的羚羊倒了一地。
雍西揮著手臂大叫著向前衝去,塔加普也哭著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不要啊,姬迦,求求你們,不要殺啊,不要殺它們啊……」
久久,雍西才回收目光,把拴氂牛的長繩解開,獒就趕著氂牛向河谷去了。雍西回到帳篷,給剛剛睡醒的和圖書塔加普穿上袍子套上靴子放在地上,然後開始燒茶,羚羊貝貝則卧在帳篷邊,塔加普鑽出帳篷,扭著貝貝的長角玩耍。
公扎看到他們回來,眼前一亮,繼而看到薩木的樣子,又吃了一驚:「出了什麼事?」
服完葯的風開始了劇烈的嘔吐,且持續不斷。
「等我能走時咱們就回錯鄂湖去好不好?」風輕聲說,看向公扎的眼神深情款款,「我迫不及待的想當你的新娘。」
衝出重圍的羚羊捲起一溜煙塵消失在了遠處。
氂牛卧在帳篷另一邊,稀稀疏疏散落在沙地上,獒站在邊上,迎著太陽抖了抖身子,隨意吠了兩聲,便有氂牛陸續站起,小雲雀一群群從氂牛肚子下鑽出來,「轟」的一下飛起。
在雍西的眼裡,看著小傢伙們一茬一茬地出生,母羚羊一茬茬地老去,這天光就不再漫長。
太陽慢慢斜到窗前,採藥的薩木還沒回來。
突然傳來的「呯」的一聲,雍西沒有抬頭,以為是塔加普在扔石子玩,然後是一陣密集的「呯呯」聲。
只是,這片修行地還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熱鬧過。
「大哥,幹掉了幹掉了。」
山坡上的漢子見到,興奮地叫著沖了過去。
晚了!
「一點意外,沒什麼。」薩木強擠出笑臉,「葯採回來了。師兄,就麻煩你了。」
沒有斷氣的羚羊「咩咩」地叫著。
扎木看清那絳色的僧衣后,招呼了聲侍立一旁的兩個弟子,三人迅速下了山。
「沒關係。你要不要再睡會兒?」
馬上馱著一個人,搖搖欲墜。
羚羊是極易受驚的動物,一點極小的動靜就可能引起它們不要命地狂奔。如果處於繁殖期,極快地奔跑就可能讓小羊胎死腹中,而大群的羚羊受驚后,驚慌之下會踩踏死剛出hetubook.com.com生的小羊。所以雍西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這群老朋友,嘴角掛著欣慰地笑。
這時,遠處一輛白色的越野車拖著煙塵呈之字形駛了過來。
羚羊貝貝和獒慢慢踱過來,一左一右站在她身邊。
雍西打光了子彈,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沙地,嚎啕大哭。
這樣的情形說明,藏羚羊昨晚已經產下了第一撥小傢伙。羚羊產仔時間很短,小傢伙生下來毛髮一干就可站起來到處亂走。
這晚,扎木和薩木也沒睡,隔上一會兒就進來看看,當扎木看到風的嘔吐物開始出現淡紅色時,終於鬆了口氣,轉身對身邊的薩木說:「薩木,我要出去一下。你負責熬藥,記住,藥房不能讓任何人靠近。」
扎木點了點頭,吩咐弟子給薩木包紮傷口,他進了另一間石屋,按照那張古老紙上說的方式,親自熬藥。
下面的湖水仍是那麼平靜,湖面裊裊的白霧仍是那麼飄渺清淡。依山而建的石屋年深日久在夕陽下泛著淡淡的金光,古老得就如天地分開之初就存在了。
風靠在他身上,轉臉看著他,見他的鬍子長了好多,眼窩深陷,知道他這幾天一直在擔心沒休息好,便輕撫著他的臉頰說:「你躺一會兒好不好?我沒事了。」
公扎點了點頭。
扎木看著山谷里的那條小路沉思著。
一行人背著薩木回到扎木山頂上的石屋。
剛才還狂喜著的漢子們不知發生了何事,嚇得呆立一邊不敢動彈。
羚羊群頓時如開鍋的水,驚慌地四散逃命。正在生產的羚羊,有的出來一條腿,有的出來半個身子,受此驚嚇,也開始不要命地狂奔。才出生還不能跑的、出生後腿腳不硬朗的、能跑的但沒有經驗的,在上萬隻絕望而沒有方向的蹄子下慘叫著,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命算好的,踩斷一條腿、斷了脊骨的,只能凄慘地叫……
「你知道嗎?我來找你的時候,一路上都在擔心。怕見了你,你不要我怎麼辦?你不理我怎麼辦?」
河灘地上,密密麻麻無以計數的蹄印都是羚羊的腳印。
他沒想過要改變,也無需要改變。這裏生活很好,安安靜靜的一隅,與世隔絕的世外之地,偶爾會闖進一兩個迷路的人,他和他的族人都會本著藥師佛的旨意,儘可能地救護,然後任其離開或者留下。
「你來晚了,老大,實在太多了,我們顧不得等你就開槍了。」
橘黃的光線中,一隻只倒下的羚羊極不甘心地閉上眼睛。
風在昏昏沉沉中,感覺到臉龐有水珠滴落。
藥師佛,是他和族人日日膜拜的對象。從納倉德巴最後的戰士發現了這個荒原上的香巴拉,把一部分家人遷到這裏,要妻子兒女立下重誓,除非藥師佛重現於世,否則不得離開。藥師佛一直是族人的守護神,當年的納倉德巴戰士就是靠了藥師佛的指引才找到這片隱於無人區深處的勝地,一代又一代的選擇出最合適的人守護著那個傳承了千年的秘密。
雍西從帳篷里鑽出來,一邊走一邊系著袍子。她的生物鍾跟腳下貧脊的土地、周圍的大山和著同一個節奏,天上的太陽、地上的影子就是時間,什麼時候該幹什麼,不用特意去想,大腦會自動地指揮她的手腳。
「佛祖啊,你為什麼不收了這些惡魔啊?」雍西突然仰天狂叫,悲憤地哭聲響徹荒野。
扎木站在門前的空地上,絳色的僧袍被風鼓盪著,衣袂向一邊揚起。山下路過的人情不自禁地抬頭看他,扎木是唯一不受那個神秘律令約束卻始終如一遵守律令的人。他自覺地、一m.hetubook.com.com絲不苟地按照祖宗們傳下來的規矩約束著自己,為生活在這裏的人們樹立了一個榜樣,一個為之安靜生活的標杆。
嚇壞了的塔加普爬到阿媽身邊,拉著她的胳膊涕淚橫飛。
太陽已經西斜,小路上還是那麼安靜。
姬迦嚇壞了,轉身溜回車裡迅速關上車門伏下身子,子彈打在車門上,啪啪地響。
雍西迅速撲下去,總算是擋住了貝貝滾落的身子,她一手抓住貝貝的長角,一手徒勞地捂住汩汩冒血的洞,甚至來不及喊出貝貝的名字,這隻對人有著無限信任的羚羊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雍西看清車裡下來的是姬迦后,飛快爬了起來,衝下去搶過一個漢子手裡的槍,瘋狂地衝著他掃射,打得地上塵土飛揚。
又一聲清脆的槍響,貝貝的脖子開了個血洞,還沒來得及哼一聲就順著山坡滾落。
薩木點了點頭。
「睡不著,見你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昏迷,害怕。」
清晨,太陽剛剛露臉,橘黃的光線斜斜打在鋪滿碎石的荒原上,少了些崢獰,多了些柔美。昨晚下了一場雨,空氣變得格外通透,遠處的雪山和近處的小湖泊,色彩對比強烈,豐富多彩的大地格外美麗。
公扎眼眶一熱,握著她的手加了些力量:「傻女人!」
第二天,風臉上的青色開始減退。第三天,皮膚開始出現正常的顏色。第四天,風終於感覺到肚子餓了。
「我睡了好多天,身上好疼,想靠一靠。」風說,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心,「你是不是一直沒睡?」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三人到了馬跟前,從馬上扶下滿身血跡的薩木,扎木問。
祖宗怎麼生活,他就怎麼生活,後來的人也怎麼生活。
高處警戒的公羚羊回過頭來看著雍西,晨光很好地勾勒出了它們身體的曲線,hetubook.com.com長長的羊角在光影里美崙美奐。西頭的山坡上,新出生的小羚羊蹦著跳著,好奇的探尋著這個世界,頭年生的小羚羊則安靜很多,要麼跟在母親身邊靜靜地吃草,要麼昂著腦袋東張西望。
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要出什麼事。
「害怕我也跟措姆一樣,突然走了?」
對面山溝里,放牧的獒狂吠著如飛一般地趕來。
公扎虎目噙淚,低頭注視著她。稍頃,猛然低了頭把唇蓋在她的眼睛上。
繼而,出現一匹馬。
地勢平坦而又避風的河灘谷地,也是一塊氣候溫暖,水草豐足之地。
他開始不安。
那種葯生長的地方並不遠,也不高,按理薩木早就該回來了。
陽光穿破了雲層,只是這片天地不再溫暖。
「我采了葯,正要往回走時,山上突然飛下來一塊大石,躲不及,被石頭砸中了。」薩木艱難地說,從懷裡掏出草藥遞給扎木。
雍西衝上最近的山坡,看著滿坡的羚羊屍體,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塔加普跌跌撞撞地跟上去,也拉著她的衣服哇哇大哭,貝貝站在他們身邊。
周圍的山頭上,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批持槍漢子,狂亂地笑著向羚羊群掃射。
就跟羚羊年年來這裏產仔一樣,雍西年年都會來這裏放牧。當看到那些數不清的蹄印時,雍西是開心的,就像一年沒有消息的老友突然回來了一樣。她背著陽光,看著山坡光影里滿是大肚子的母羚羊和才出生的小羚羊,開心地笑了。這些荒原上的奔跑健將,不辭辛苦來同一個地方產仔,只是因為這裏遠離人煙,是最安全的角落。
濃濃的血腥味瀰漫開來。
這時,遠遠河谷盡頭出現一股煙塵。
這個早上是安靜的,跟以往的任何一天相同。雍西習慣性地做著這些,甚至還輕聲哼起了草原的情歌。
槍聲,密集的槍聲。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