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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戀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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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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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措姆曾經與他在錯鄂湖嬉鬧,那時少不更事。隨著湖水蕩漾,隨著湖水一年一年成長,措姆每次在水裡都被他搔癢,那清脆的笑,永遠是錯鄂湖草原最好聽的聲音。
「我胡說?他一到這裏你就找到我,說他們一定是納倉德巴留下來看守格薩爾王珠寶的人,只要找到珠寶,我們就可以回草原去,買下所有的草場和牛羊。你討好扎木喇嘛,卻不想扎木也不知道藏寶的地方在哪裡,因為藥師佛遺失了,再沒人知道格薩爾寶藏的秘密。然後公扎突然來了,你又說藥師佛可能在公扎身上,你讓我下毒,說只要他有藥師佛,就肯定會拿出來救那個女人的。」次旺怒睜著兩眼,嘶叫著,口沫四濺,他衝到裹得嚴嚴實實的老僧人面前,「我按照你的吩咐把蝎毒下到那女人的藥罐里,如你所願的公扎拿出了藥師佛。你怕薩木發現我們,就趁薩木去採藥時跟蹤去了,推下石頭想砸死他,卻沒想到只是傷到他一點皮毛,反而讓他開始懷疑我們。今天,你說他一定要到這裏採藥,讓我把熊趕到這裏,讓熊咬死他,哪知熊是他們養的。佛祖啊,都是這個人讓我乾的,不關我事啊。」
「咱們是現在去?還是月亮出來再去?」公扎提起地上的木桶說。
公扎凝神看去,這頭熊雖說個子跟喀果差不多,額頭同樣有個白圈,然而確實如薩木所說,它的白圈比喀果額頭上的白圈要大得多。
「都怪大哥。還記得你們收養的小羚羊嗎?」
月光如水,白霧瀰漫,湖水輕輕拍打著他們的身體,兩人對視著,目光在對方臉上游弋,糾結而纏綿。
「唉……」扎木搖著頭嘆了口氣。
然後,公扎輕輕進入風的身體,她負痛的輕呼聲如陣前吹響的號角,讓他不顧一切地突進。
「次旺……」公扎驚了一下,來不及多想把槍架在地上,瞄準喀果就要扣動板機,身後突然傳來大喊:「不要開槍,別傷了它。」
這時山路上過來一個穿著布衣的小夥子,他手上提了兩個木桶,見到他們笑了笑,雙手合十對公扎說:「薩木老師讓我送來的,請兩位沐浴后擦在身上,就不怕蝎子了。」然後把另一個木涌的葯汁灑在周圍。
次旺抹著淚在同修人的攙扶下向修行點走去。
色嘎跟在後面。
「尊敬的客人,感謝你把我們的藥師佛送回來,讓我們能重新沐浴陽光。因為那些蝎子,只要中了蝎子毒的人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我們從出生起就把自己裹起來,從沒曬過太陽。」小夥子白晳的臉上笑意盈盈。
「巴桑?哪個巴桑?」公扎奇怪地問。
措姆,公扎呼喚措姆的疼痛,絕望,渴盼,那一句措姆,這兩天讓風的心糾結撕扯。可公扎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只有等,她早已決定一定要等到他愛上自己。
「不痛,痒痒的。」風說,見他眼光在自己身上流連,更加羞紅了臉。今夜似乎有些不同,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好像有了魔力,像有一團火從他的掌心溢出進入自己的身體,在四肢百骸里亂竄,身體隨著水波輕輕晃動著,緊閉的眼睛,睫毛偶爾顫動一下,泄漏著心底澎湃的情愫。
公扎看著風的眼睛,良久,又轉頭看著次旺,見次旺拖著血肉模糊的斷腿,稀疏的白髮沾在溝壑縱橫的臉上,早以不復當年狂妄的模樣。想想他這個年齡,本該在溫暖的帳篷里享受兒孫繞膝的歡樂,卻因為年輕時犯下錯誤孤孤單單逃進無人區。
感覺到她身體越來越熱,輕輕地扭動傳達出讓他心跳的信息,急劇膨脹的身體讓他不知所云起來。
塔加普高聳入雲,周圍那些五六千米的雪山在它身旁都成了小山丘。
「對,格薩爾的故事書,那是一本金汁寫成的書。」
公扎疼了,清醒了,飛快地套上衣服,撿了她的衝鋒衣和雪褲,一手拖了她,輕聲說:「回去吧?」
「你注意到了嗎?扎木披的那件大耄上也有那個圖。」風指了旁邊山石上的圖案說。
「本來是你家的?」
風被倆人間怪異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索性撲進水裡,翻轉身體躺在水面上。星空燦爛,月兒藏了一半在雲層里,半遮半掩地注視人間這對歷盡磨難的戀人。
風臉上一紅。神智昏迷時,曾經無數次被他抱到湖裡浸泡傷口,赤身相對,那是因為自己不能動彈。如此一想她就低了頭,蚊子哼似地說了聲:「晚上吧。」就轉身進屋去了。
「不是我,不是我要害他,是他,是他讓我乾的。」次旺在扎木的逼視下,突然聲嘶力竭,揮著手臂指著一邊裹得嚴嚴實實的老僧人,「他讓我跟蹤你們的,是他,是他,不是我!」
「好,大家跟我來吧。」扎木說著,向馬走去,兩個弟子搶上前把他扶上馬背向一邊的山谷馳去。其餘的人也翻身上了自己的馬跟在他後面。巴桑夾在隊伍中間。
藥師佛的咒語慢慢響起。
公扎和風對看了一眼,跟著薩木向山下走去。
藍天下的背影越來越遠。
兩個年輕人走到巴桑身邊,蹲下看了一眼說:「師傅,他已經死了!」
公扎脫去外衣扔在地上,赤腳走進湖裡,見風在岸上遲遲不動:「怎麼啦?下來吧,不冷。」
「為什麼?」公扎驚異地問。
扎木和聞訊而來的人送他們到山谷的出口處。
到了雪山腳下,所有人都齊齊仰頭看著。高聳入雲的塔加普山尖上有一縷淡淡的雲彩,也被夕陽染成了淡金色,白雪皚皚的山峰沒了艷陽下的猙獰,平添幾分嫵媚。
每個石屋前,每條小路上,都能見到提著葯桶的僧人用乾草做的刷子沾了藥水到處灑著,平時四處亂爬、橫行無忌的蝎子們一聞到藥水味,就迅速地鑽進石縫不見了。
公扎點了點頭。
三人回到薩木的小屋,他盤腿坐在卡墊上,示意公扎和風也坐下。
這時,遠處山溝里突然傳出熊的咆哮聲和人的驚呼聲。
巴桑大睜著兩眼:「我費了這麼多心力,就是想知道那無價之寶到底都是些什麼。」
「我們是納倉德巴的傳人。據說納倉德巴的第一任族長出生時被父母遺棄,被草原上的熊養大的,那頭熊額頭上有個白圈,應該就是你hetubook.com.com要找的喀果的先祖,這個白圈就成了納倉德巴的標誌。那場跟加龍人的戰爭,看似加龍人贏了,其實誰也沒有贏,你去過察那羅的山洞,當知道納倉德巴的勇士們因為被困在大山洞里,沒有食物沒有飲水,不甘為奴,最後集體自殺了。其實,當時還活下來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族長的兒子次諾。他當時才十二歲,也參加了戰鬥。當其他人集中在一起要結束生命時,他正跟兩隻小熊玩耍錯過了時間。畢竟是個孩子啊,孩子貪玩的天性總還在的,到發現洞里的變故時他嚇壞了,次諾不敢獨自下山去,只能呆在洞里,靠母熊的奶和僅剩的糌粑熬過了兩個月,有天終於帶著藥師佛和格薩爾的經書跟在熊的後面爬出了山洞,結果卻發現被加龍人佔領的錯鄂草原也沒有一個人。」
等待的人們無論老幼,一律匍匐于地,額頭緊貼沙地。
「快去。」公扎一夾馬肚,馬兒飛馳起來。
公扎握著她的手,轉身看了看身後的殿堂,看不清裏面的情形,但持續不斷的經聲一波一波湧出,法器極有節奏的叮噹作響,這是一個乾淨的世界,心靈不再染塵埃。
「你胡說。」老僧人露在外面的眼睛看著次旺寒光四射,拔出刀子就要衝上前去,卻被身旁的兩個年輕僧人扭住了胳膊。
「為什麼會這樣?我來的時候她都還好好的。」風有些吃驚。
「別開槍!」扎木說著掏出個白海螺「嘟嘟」吹了起來,那頭熊聽到聲音,怔了一下,停止了追逐,獃獃地坐在原地。
湖邊安安靜靜的,黑色的碎石岸如黑珠珠般鑲在了湖水周圍,明月倒映在霧氣瀰漫的湖中,隨著輕波晃動。
風欣慰地拍拍公扎的手。愛恨情仇,終究是提得起放得下,不虧自己義無返顧地選擇了他。
一刻鐘,或許更久一些,紅色的僧衣開始微動,然後站起,整理衣衫,一點點絳紅向著雪山頂上移去,是要去赴一場千年的約會嗎?又或許是去蕩滌塵埃?
「你們是不是想問這個圖?」薩木倒是毫不在意地指了指旁邊山石上的圖。
完成了所有儀軌,扎木轉過身來,托著一條長長的哈達,對公扎深深躹了一躬,把哈達掛在公扎的脖子上,然後捧著公扎的臉,用額頭碰了碰公扎的額頭,「謝謝你,我的孩子,願佛祖保佑你們平安健康,扎西德勒。」
是的,是慢慢響起的。不疾不緩,每一個語調的變化都極合韻律,抑揚頓挫得就像經過了千百次的排練。
大雪山腳下有個紅色的小山頭,一角插有去年的經幡,邊上還有個碎石磊成的香爐,青煙若有若無。
不標準的漢語迎風傳來。「公扎、風……」
「他從你們草原來的,說是奉了扎多活佛的旨意,來我們這裏取藥師佛。」扎木淡淡地說。
太陽掛在山頂上,橘黃的光線把大地描畫得五彩斑瀾。
「是的,尊敬的客人,我們的祖祖輩輩都在這裏,守護著塔加普,就算藥師佛遺失了,也從來不曾有人離開過。」小夥子笑著,雙手合十彎腰,轉身走了。
大部分的老者整理著僧衣,低下頭雙手合十:「上師,身外之物而已。」
「你胡說,你胡說,是你自己幹了壞事,下毒害人想賴我頭上。」
公扎抱起眼神迷亂的女人,放在泉水邊的山石上,俯下身凝視她的眼睛,她也深情的看著他。
「她病了,很重。醫生想了很多辦法也沒醫好她的病。他們說……他們說……雍西阿佳可能不……不行了……」
「一本書?」
這時,扎木吹著海螺慢慢走上前去,藍天白雲碧草連綿紅衣飄飄,熊安安靜靜地坐著,次旺驚恐地跪在一邊。
「你這衣服太厚了。」公扎說,也不管她是否願意就摟了她的腰,脫了她的保暖內衣。
薩木走了過來,捧著公扎和風的額頭碰了一下,也淘出潔白的哈達掛在他們脖子上。所有的同修人都走上前來,一時之間,只見哈達和著經幡飛舞。
誦經聲突然停止,四個僧人提了茶進去。不一會兒,薩木帶著弟子提了茶壺拿了碗出來,看到他們,笑咪|咪地走來,倒了茶雙手遞上。
幾次三番被熊撲到又爬起的人瘋狂地大叫:「救我啊,來人啊……」
公扎轉身一看,扎木和薩木從旁邊紅色的山崖上飛快下來,身後還跟著三個弟子。到了公扎身邊,翻身而下。
倆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誰都不敢先開口說話,只是無意識地往身上澆著水,有一下沒一下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地緊張,鼻息聲清晰可聞。
依舊是那桿老槍,依舊是那匹老馬,就是那件老羊皮襖也沒有變化。
藍天下,雙人獨騎,男的粗獷豪邁,女的溫柔秀雅。
日月同輝的天空,神聖得如在史前。
公扎抱著風跳下馬背。
「善念惡念,轉身之間?」巴桑突然哈哈大笑,「讓我像你們一樣,念一輩子的經,女人都沒見過,你們知道車子是什麼樣子嗎?你們知道電視里就能看見漂亮女人嗎?不,我不要過這種生活,我不要下輩子,我只要這輩子過得快樂,有酒喝有女人睡我就滿意了。」
「我們是一群苦修者,信奉藥師佛祖。次諾大師就是我們上師的上師。因為次諾大師離開錯鄂草原時曾發下重誓,再不關心戰爭,一心向佛,把納倉德巴的醫學發揚光大,讓不同民族的孩子都能在藥師佛的慈愛下健康成長。所以其他族人都離開后,一些不願離開的人在他的引領下到了這裏生活,終身不得離開。」
這些日子難得見她如此開心,心裏不自覺地開始愉悅,只是,總感覺哪裡缺少了點,不滿足,要是措姆在多好,我的措姆,你在香巴拉會寂寞嗎?
「叫貝貝的那隻羚羊到了雍西阿佳的牧場,留下沒走。剛好那段時間老大派出的人跟蹤一群要下崽的母羚羊也到了阿佳的牧場邊,結果被他們……全部……全部打死了。還有貝貝,也被……也被……打死了。」
「你胡說,你謀害上師,佛祖也難容你,關我什麼事?」
「看到了,以前從來沒聽說藥師佛跟這個圖案有什麼關係,有空咱們問問薩木。www.hetubook.com.com
風「嗯」了一下,再活動了一下右腿,感覺好多了。
路上不時有修行者打馬急馳而過。
黑色的碎石片在荒漠上平平展開,直到看不見的盡頭,薄薄的碎石片鋒利如刀,不僅壓制了草兒花兒的生長,對行走其上的動物同樣具有很大的威脅。
「怎麼啦?」公扎撲過去,握著她的手,見她眉梢緊鎖,「是不是傷口又在疼?」
「我明白了,你冒充扎多活佛的徒弟,就是想找到他保護起來的佛像吧。錯鄂寺的古佛被盜,也是你和羅布頓珠共同乾的吧?」公扎一步跨到他面前,盯著他的眼睛逼問。
莽號齊鳴,法器聲聲。
扎木在莊嚴的法號聲中進了殿堂,侍立的徒弟接過他手上的托盤,扎木再雙手托起藥師佛,彎腰躬背,兩臂向前平舉,躬身趨步上前,放進事先做好的白色玉座上,然後退後三步,所有人都雙手合十舉過頭頂,然後依次碰額,收於心臟處,齊齊匍匐,兩臂伸直,四肢伏于大地。
打濕了的內衣緊貼在傷處,痒痒的有些不舒服,風不時拉扯一下,偶爾轉身瞄一下,見公扎赤|裸著上身一本正經地坐著,長發濕濕的垂在肩上,目光深邃卻沒有焦點,左手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寬闊的上身澆水,水珠漫過結實的胸膛往下滴落。
「錯鄂寺的巴桑?扎多活佛的徒弟?」公扎驚異地說。
「你起來吧。」公扎遲疑了一下說,慢慢放下槍。
次旺抬起頭看著公扎,淚花閃閃:「謝謝謝謝,回去跟你阿媽說,我對不起她。」
「薩木老師,我們……我們……有件事……」公扎雙手合十看著薩木,想問他關於那個神秘的「¤」形圖案的事,但又不知如何說出口。一開始抱了風來求醫時,薩木就叮囑過他們不能隨便走動,出去后不能向外界透露這個地方。人家既如此說,那自是有不想外界打擾。如果冒然問出,萬一犯忌,就不好了。
溫泉發出咕咕的聲音,濃濃的硫磺味瀰漫在空氣里。
公扎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牽了風的手向大殿過去。
扎木正在看薩木遞給他的《格薩爾傳奇》,見他們進來,趕緊起身讓弟子攙了從高椅上下來,微笑著,雙手合十深深彎下腰去。
公扎拖了風飛快衝下山坡,回石屋拿了槍,一聲口哨招回在湖邊尋找青草的老馬,翻身而上,又把風拉上馬背,揮鞭向另一條山谷馳去。
「你們這裏又是……」
風聽了,偏著頭想了想說:「有幾點可以肯定,一是這裏毒蝎子很多,但他們曾經有解蝎毒的方法,只不過把藥方丟失了。你不是告訴我,解毒的方子是從藥師佛的肚子里找到的嗎?二是這些隱修者是藥師佛的崇拜者,你那尊藥師佛像是從他們這兒失落出去的,但我不明白的是它怎麼會出現在你們草原上呢?三是他們立下重誓不離開,是因為要看守格薩爾王妃的珠寶。不過第三點我看是子虛烏有的事,格薩爾王的故事本就是個神話,難不成還真有王妃的珠寶?」
紅色的山崖之間懸挂著經幡,被風吹得高高揚起,傳送著千年不變的祝願。石縫裡一股清泉嘩嘩而下,沖刷著經輪不停地轉動,祈禱平安的經文就在風中不停地念響。
月兒鑽進雲層,絲絲縷縷的光線打在湖面上,讓霧靄蒸騰的湖水顯得更加柔美。
公扎欣慰地笑了,也深深地彎下腰去,風見此,也彎下腰行了一個禮。旁邊有弟子把長長的哈達掛在公扎脖子上,其他修行者也託了哈達陸陸續續上來,絲絛上下翻飛,張張笑臉迎向公扎和風。
「你們呢?也想看看格薩爾王妃的寶貝嗎?」扎木看著身後的苦修者問。
然後,公扎再次環了她腰,把她手上的毛巾拿開扔到木桶里,緊緊地摟了她,眼神迷亂而痛苦。「女人,再也不要離開我了,不要再折磨我了。」
「這麼多蝎子你們為什麼不搬出去?」
還是這個無名的湖畔,再一次行走其間,馬蹄不急不緩。
薩木接過,飛快打開一看,興奮地瞪大了眼,轉身就向大殿急步而去。
所有人自動站在兩邊,都含笑看著他們,雙手合十。
兩個年輕人過來扶起他走到薩木跟前。
親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聽著她快樂地呻|吟,感受她在懷裡扭動嬌喘,月光下青石上的女人是那麼美,美得讓人心疼。
風點了點頭,如一隻聽話的小綿羊跟在他後面。
隱修的人們拿著新衣,抬著沐浴用的草藥,聊著天,嘻笑著,三三兩兩往湖邊走去。
扎木走到熊身邊,把掌心放在熊的頭上,看著它的眼睛,低低地說著什麼。然後熊的眼睛越來越迷糊,繼而卧下去,腦袋放在前爪上,合上眼睛,發出了呼嚕聲。
「從那天起,她就病倒了,吃什麼吐什麼。大哥讓強巴弄了好多葯來也不管用。」
兩匹馬如飛馳的箭一般向雍西的牧場馳去。
絳紅的僧衣終於出現在門內光線盡頭,慢慢向前移動,直到扎木出現在光影里,邁步而出,手中託了一個鋪了黃綢的托盤,盤中正是公扎帶來的那尊深藍色的佛像。薩木跟在他後面,神情肅穆。
扎木點著頭,走到次旺跟前,看著他,眼神無盡悲涼:「當初你迷了路,是薩木救了你,還收你作徒弟,教你醫術,你為何要害他?」
他一手橫過風的腰際,不需用力,只是如一道圍欄,任了她的胴體在懷裡輕輕波動,另一隻手撫摸著肩上的傷處。
公扎又端起了槍。
公扎詫異地看著她的背影,不明白她何以突然臉紅。
想想父親當年被綁在經柱上的情形,想想阿媽這些年所受的苦難,公扎飛起一腳把次旺踢出好遠,轉身就要找槍,風一把拉住了他:「他已經受到懲罰了,他的腿都被熊咬斷了。公扎,原諒他吧,那個特殊的年代,人和動物一樣沒了理性。這些年他也沒好受過,內疚折磨著他,你看他現在,跟瘋子又有什麼兩樣呢?」
公扎和風情不自禁地跟著大家一起,虔誠地磕了五個長頭。
公扎揉了揉她的腦袋,寵溺地笑了。公扎突然有陣幸福的感覺充滿身心,他似乎覺得措姆回來了,只有與措姆他才有這種和*圖*書感覺。
公扎雙手合十深深躹了一躬。
「是色嘎,我們快去。」風對公扎說,然後也大喊,「色嘎……」
「你為什麼早不揭穿我?」巴桑看著扎木,眼裡閃著陰森森的光。
「扎木師兄是次諾大師唯一的兒子,也是納倉德巴訓熊術的唯一傳人。」薩木說。
「另一個秘密呢?」
扎木掏出哈達掛在公扎和風的脖子上:「善良的孩子,願佛祖賜福於你,健康平安。」
「你知道什麼啊?那尊佛像本來就是我家的東西。」
經過這些日子的調治,那裡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迹。然後,他的手慢慢下滑,極小心地,試探性地滑到了堅挺的乳峰上,祼露在月光下的肌膚有點清涼。他把灼熱的手掌蓋在上面,看著她睫毛抖動了一下,再抖動一下,柔軟的唇微微張開,期待又害怕的樣子讓公扎的心為之狂跳。然後,他把手臂從水下穿過,輕輕抱起她緊貼在自己身上,把唇慢慢合在她冰涼而顫抖的唇上,溫柔的吻著她。
公扎與風坐在山頭,望著腳下的湖水,輕輕拍打著岸邊,公扎顯得異常沉默。
在這月光下,在白霧瀰漫的泉水邊,就在公扎的一聲低吼中,措姆這兩個字衝口而出,再次橫岩在風的面前,她不語。
公扎看著風沉默著。
第二天一大早,風和公扎就立在扎木老人的石屋前,向老人告別。
經久不息的經聲讓巴桑開始著急,他跺著腳,不時把碎石踩得嘩嘩地響,不明白財寶就在眼前,這些人還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念經?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公扎提了木桶,風跟在後面。
公扎把小夥子說的意思給風翻譯了一下。
所有人一齊吟誦著藥師佛的心咒:爹雅他。嗡。別卡子也。別卡子也。媽哈別卡子也。辣炸娑摩伽德黑。梭哈。
「你懂什麼?如果沒有格薩爾王妃的寶藏,他們這些人守著這蝎子窩幹什麼?」
地平線的盡頭,突然出現一個黑點。
「是我祖爺爺從這兒拿出去的,他老人家老糊塗了,又把這些寶貝送給了錯鄂寺的活佛。」
潔白的雪山上迅速滑下紅色的人影。
幾輩人的等待,就為這一刻,幾輩人的心愿,就在這一刻實現。
「你想看看格薩爾王妃的寶貝嗎?」看著遠處雪山出神的扎木這時轉過身來,憐憫地看著他。
「巴桑,脫下你的外衣吧。藥師佛回來了,再也不用這樣包裹自己,你這樣,只會讓人更加懷疑。」扎木把白海螺遞給身旁的弟子,看了被人扭住手臂裹得嚴嚴實實的僧人說。
公扎和風跳下石頭,接過喝了一大口,弟子再把茶碗滿上,放在石頭上。
老門,華蓋。
「是你,你讓我把蝎子毒放在藥罐里,你說只要那個女人死了,公扎就會離開,我害達娃的事就永遠不會暴露了。」
月華如紗,湖水輕輕拍打著青石,發出細微的「嘩嘩」聲。
到了湖邊,人們幾下子就扯掉裹得嚴嚴實實的長袍。經年的包裹,過份白皙的身體突然祼露在陽光下,是從來沒有過的清涼。開懷歡暢地笑著,迫不及待地撲進那一池溫熱中。
兩邊都是紅色砂岩的河谷,一頭灰棕色頭上有白圈的熊發瘋一般地追著一個絳色身影,咆哮聲響徹雲霄。
風慢慢脫掉衝鋒衣和雪褲,看了看身上的保暖內衣,想想還是沒有勇氣脫了它。她赤腳踩進水裡,走到離公扎兩尺遠的地方坐下。
公扎走到跛了一條腿,被兩個年輕僧人扶著的次旺面前:「央吉沒死,她在無人區被姬迦救了!」
扎木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身邊的弟子為他牽著馬。也許是光線太強,他的眼睛總是半眯半睜,溝壑縱橫的臉上像極了大地的五線譜。從穿上那身絳紅時他就知道這個秘密,併為守護這個秘密立下了終身不出谷的誓言。現在想來,能夠安安靜靜地呆在這裏,遠離了塵世,虔心向佛,真是此生的幸事。
「知道嗎?公扎,我來西藏,就好像是衝著你而來的,就好像你一直在這裏等我一樣,我找了來。那場讓我迷路的風雪,也許真是佛祖故意安排讓你救我,然後無論我怎麼努力從此再不能忘懷了。」
「後來呢?」公扎拍著風的背,看著色嘎問。
公扎拉著風悄悄退出了殿堂,坐到山崖邊的石上。居高臨下,山下的門、窗、經幡,還有路邊的石上、香爐上,到處都能看到那個奇怪「¤」形白色圖案。
獨立山頭的石頭房,紅邊白牆格外耀眼。
風一離去,壓力頓消,公扎長出一口氣,把目光鎖定在漂浮於水面上的風身上,看她撥動著水波轉來轉去,長發在水裡如綢緞一樣綿軟,只是那身厚重的保暖內衣似乎讓她有些不舒服,不時地拉扯一下。
突然,風的身體極不自然地扭動,手在空中抓了幾下:「公扎,我的腿……」
「那麼,藥師佛後來怎麼又遺失了呢?」
次旺膝步到公扎面前,不停地磕著頭,雙手合十涕淚縱橫:「公扎公扎,我錯了,我對不起你阿媽,是魔鬼迷了我的心。佛祖已經懲罰我了,他讓我天天睡不著覺,只要一到晚上就派魔鬼來抓我咬我,我受不了才逃離草原的,可還是沒得到平安,你阿媽老在夢裡看著我冷笑。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家,對不起你阿媽,對不起你阿爸,我再也不回草原了,我好好修行,我下輩子一定做個好人。公扎,公扎,你是解放軍,你是政府的幹部,你是好人,你原諒我……」次旺把頭在沙石上磕得「梆梆」地響,血絲沾了灰塵糊在額上,不斷乞憐地看著公扎。
兩聲清脆的鈴聲響起,門「吱呀」一聲開了,四個披著嶄新絳色僧衣拿著法號的年輕人魚貫而出,肅立在門的兩側。稍頃,四個持著法器的老者又魚貫而出,錯位站在年輕人前面。
「格薩爾王妃的寶庫?」公扎哈哈大笑,豪爽清朗的笑聲響徹在山野里,「草原上到處都是格薩爾王的傳說,可誰又真的見過格薩爾王妃的寶藏在哪裡?草原上的漢子,不靠自己的雙手取得財富卻盡轉壞心眼,你是被鷹叼了眼睛啊,就算珠寶放在你面前也未必認得。」
薩木走上前去,看著次旺,口氣悲天憫人:「你還不反省嗎?其實葯和*圖*書里突然出現蝎子毒時我就開始懷疑了。因為我的藥房一向封閉嚴實,用的時候還會仔細檢查,怎麼可能有蝎子進去呢?而且葯里只有毒沒有蝎子。也就是說,毒是有人故意下的。那天靠近藥房的人除了我兩個弟子外,也就只有你。兩個弟子是我從小帶在身邊的孤兒,對他們我是信得過的,而你私心太重,開始一心想快些學到我的醫術,好離開這裏回去賺錢。這我也能理解,你畢竟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了大半輩子,利已的思想一時無法根除,只是希望時間長些,慢慢引導於你。哪知你越走越遠,特別是在這個人來了之後,你們整天混在一起,不念經不學習,而是到處打聽格薩爾王的寶庫在哪裡。迷途之人,為何不回頭看一看?佛祖給你指明了方向為何要放棄?」
公扎點了點頭。
風點了點頭,把手插|進公扎手裡。
光線昏暗的殿堂里,經幢自上而下懸垂,飄忽的酥油燈,絳色的身影,暗香浮動著,藥師佛供在高高的法台上,靜靜地注視著……
就這麼坐著,安安靜靜地坐著。
今生只為你,主婚的是藍天,證婚的是大地,讓這清涼的風帶走誓言,印證在雪山之巔,從此身心相隨,永不分開!
身後是那座等待了千年的大雪山。
「這又是為什麼?」
「這事說來話長了!」薩木看了看天空,見太陽還沒到頭頂,想著大殿的法事結束還早呢,這事過去是秘密,可藥師佛回來了,那個千年的禁忌也就不存在了,「你們跟我來吧!」
聽到公扎這麼說,次旺心裏一松,匍匐在公紮腳下。
風閉著眼一動不動,沒有厚重內衣地束縛,在溫熱的水中,感覺每一個毛孔都在歡欣鼓舞。
「據說跟格薩爾王妃的珠寶有關。不過那只是傳說,誰都沒見過。」薩木苦笑,「我聽師兄說過,格薩爾王妃藏寶貝的圖就放在藥師佛身上。不過僅有圖也是不管用的,因為藏寶的地方是個冰洞,打開冰洞的秘密藏在一本書里。」
再近些,能看見夕陽下的臉龐,低頭的昂頭的,表情各一。虔誠的手上經筒永不停歇,無論步子大小,經筒都只有一個節奏,緩慢地、不慌不忙地,永遠朝著一個方向。就像那層絳色衣衫下的心臟,躍動的是一個規律。好奇者的眼神總是左顧右盼的,腳步有些跳躍,袍裾翻飛……
繪有白色「¤」符號的硃紅色大門慢慢推開,精心綉制的寶幢從屋頂懸挂下來,四壁的酥油燈發出氤氳的光。
公扎看著她低了頭扭捏的樣子,突然反應過來了,腦門也頓時「轟」的一聲如重鎚擊過。這些天看著她在生死線上掙扎,摟著她抱著她,除了心痛從沒產生別的感覺。此時,看到風低頭用眼角的餘光掃射他時,身體像突然被雷電擊中一般,他趕緊轉頭看著湖面,身子板得如雕像,一動不動。
守護,反而不是重要的了。
湖面清波蕩漾,水鳥追逐嬉戲。
夕陽慢慢變淡。
「可是,塔加普雪山現在也只剩雍西了!」
公扎把風輕輕放在水面上,撫摸著她腰上的傷痕:「還痛嗎?」
只有極少數年輕的修行者好奇地看著扎木。
公扎點了點頭,回身上了馬背,伸手把風拉了上去。
「不是,是腿,右腿好像抽筋了。」
風承載著身上男人的衝撞,忘了身體的傷痛,忘了身之所在,她的身心只有他。
「其實你一來我就在懷疑了。扎多是到我們這兒來過,他當時因為風雪迷路被薩木救了回來,在這裏住了三個月,跟我學習密宗的灌頂大法,跟薩木學醫術,他是個好孩子,心地善良,入了我門終身持戒。他早已知道藥師佛不在我處,又怎麼可能派你來這裏取呢?」扎木說。
公扎撐起身體,抱起她,溫柔地為她清洗著,然後一起走向岸邊,用藥水抹遍她全身,為她裹上皮襖。然後風也用小毛巾沾了藥水輕輕為他擦拭著,感覺到他的身體再度昂揚,肌肉開始緊繃,臉便紅透,成熟如蜜桃的她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觸摸男人的身體。公扎的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摩挲著,用指腹去感覺她的眼睛,她細膩的臉龐,移到她柔軟的唇上時停住了。
扎木點了點頭,示意徒弟取下他的頭套。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不是錯鄂寺的老巴桑又會是誰?
「他以為格薩爾王妃的寶庫肯定是一室燦爛輝煌,哪知見到的卻是藥師佛的十二願望所繪成的壁畫。所謂的財寶其實就是身體的健康和人們心中的善念,他一時承受不了才跳崖的。」薩木說,「人啊,如果沒有健康的身心,就算把全世界的財寶都堆在你面前,又有什麼用呢?他始終未能明白。」
洗好的大大方方走到岸邊,用草藥汁把全身上下抹一遍,再慎重地拿起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穿上,從來沒感覺身上這麼輕過,風兒輕輕掀起衣襟,皮膚上有淡淡的涼意,腳步輕盈得就像隨時可以飛起來一樣。
「你在佛門也算是呆了些日子,總是希望你能自己醒悟。善念惡念,不過是轉身之間的事。」
「你……那個……轉過身去好不好?」
公扎握著她的右腳踝揉了幾下:「怎麼樣?好些了嗎?」
兩天後,所有人都集中在扎木房外,眼巴巴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木門。
沒有雲彩的天空是純粹的藍,乾淨明亮一塵不染。層層疊疊的山,有的有雪有的沒有,排列無序卻氣勢如虹向外延伸著,雜亂的碎石就像油畫的底色,有些發青又有些發藍,還有星星點點的斑塊。一群紅衣人牽著馬迎著陽光,夕陽把影子拉成了長長的條狀,隨著腳步小心移動著,那影便變化出了各種圖案。
「你要求得原諒的人不是我,是他。」薩木說,指了指公扎。
被熊攆著的人看到公扎,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拖著一條斷腿聲嘶力竭地哭喊:「公扎,救我啊,是我,我是次旺啊,錯鄂草原的次旺,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達娃。佛祖啊,你饒了我吧。公扎,救我,求求你,救我啊……」
「搬出去?」小夥子驚奇地看著他,「尊敬的客人,我們是納倉德巴最後的戰士,發下重誓遵循藥師佛的旨意,看守格薩爾王妃的珠寶,怎麼可能離開呢?」
「你hetubook.com.com們說什麼?這個是幹什麼用的?」風拉著公扎的格膊,迫不及待地問。
院壩顯然事先經過修整,拔除了所有的雜草,清除了所有的碎石,原本極荒涼,鼠兔橫行多年無人涉足之地,今天變得整潔乾淨讓人仰視。
「風,公扎,終於等到你們了。」色嘎騎著馬跑了過來,「你們快點跟我來,雍西她……快不行了,想見你們一面。」
「它不是你要找的喀果,這是去年才出生的小熊,你仔細看看它額頭的圈,是不是比喀果的要寬?」薩木拍著公扎的肩說。
「好東西有能力者才能得到,你知道個啥呀?」巴桑昂起頭,不屑地看著公扎,「你以為我費了那麼大的精力冒充老瘋子的徒弟僅僅是為了那幾尊破佛像嗎?那能值幾個錢啊?」
「瘟疫,錯鄂草原發生了溫疫。你想啊,那場戰爭死了多少人啊,加龍人勝利后又大肆宰殺牛羊慶祝,當時正值五月,草原最溫暖的季節,加龍人得意忘形沒有打掃戰場,發生瘟疫就再所難免了。本來納倉德巴的族長是擅長醫術的,可惜被加龍人困死在山洞里了。次諾看到草原上的人都死了,也沒敢停留,他知道族裡事先在塔加普雪山附近選好了地方安頓了女人和孩子,就找了來。」
「看守格薩爾王妃的珠寶?」
年輕人互相澆著水,追著攆著,打趣對方過份白皙的身體,甚至摸一把揪一下的。
「你祖爺爺就是次諾大師救回來的那個偷東西的牧人?」
這時,兩個上身纏著藤條的苦行僧走到扎木身邊,指著次旺小聲說著什麼。
公扎伸直兩腿靠在青石上,看她如孩子般數起星星來,就笑了,這是措姆常玩的把戲。
徒弟展開絳色的袍子披在扎木身上,僧袍的後背上也綉了一個白色的「¤」形圖案。扎木轉身在弟子的攙扶下,一步步走上中間那把金碧輝煌的高椅,跌跏而坐,環視眾人後,低眉斂目,輕搖法鈴,帶領眾人進入人佛交流的時刻。
這是一種身體的儀式,也是一次心靈的洗禮,讓身心緊貼大地,把思想放于空中,此刻物我兩忘。
風站在石屋前,看著煙波浩渺中歡樂的人們。
「我是想好好學習醫術早些回草原去,不是想賺錢,是想把達娃醫好。當初我不是故意要把她打瘋了,她不跟我好,還說要讓她兒子公扎回來收拾我,我害怕了才用石頭打暈了她,哪知她醒來后就瘋了。我不是故意的,這些年我天天做惡夢,看到魔鬼來抓我。我的上師,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是他,他來了后,天天跟我說只要找到藥師佛就能找到格薩爾的珠寶,到那時要什麼樣的女人還不是隨著我們挑。我聽了他的鬼話才幹下了這些蠢事,上師,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吧。」次旺跪在地上拉著薩木的僧袍語無倫次,痛哭流涕。
然後,法號開道,華蓋輕移,扎木捧著藥師佛向一邊的山道走去,薩木一手挽了公扎一手挽了風隨後,其他人則在後面跟著,虔誠的誦經聲不斷,轉動的經筒在陽光映照下,發出炫目的光。
月亮升上山頂。
「那是後來的事了。次諾到了無人區后,經過苦修,成了最有成就的醫者。因為親眼看到那場戰爭讓兩個部落滅亡,次諾發誓再不參与任何戰事,也讓跟隨他的弟子們發誓終身修行。由於次諾從小就會訓熊,到了無人區仍然與熊為伍。藥師佛的遺失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老輩人講,是次諾大師救了一個受傷的牧人,那個牧人傷好離去時偷偷帶走了藥師佛和格薩爾王的經書,治蝎毒的方子一起遺失了。」
公扎和風坐在最後邊,牽了手,棕色的老馬垂了頭站在身邊。
風突然的,就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淚盈于睫。風不知道公扎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措姆說,風的心是痛的,但又是愉悅的,至少他接受了自己,以後他會愛自己的,如同愛措姆一樣。
無人區的修行地,一反常態,到處瀰漫著歡聲笑語。
絲絲的沉醉,點點的幻想,只為這一刻。一片絳紅聚在山腳下,沒有人去關心身處何地,這份仰視,未經揣度直達靈魂的美震動著每一個人,就算是為財富而來的巴桑,在聖潔的塔加普山腳下,眼裡也沒了暴虐的神色。
扎木率先盤腿坐在碎石坡上,接著是薩木,然後是其他的人。
那樣沉悶的咆哮無論放在哪裡公扎都不會忘記。十幾年獨自穿行,都為那揮之不去的恐懼,措姆,自己至愛的女人就是在這樣的咆哮聲里去了香巴拉,從此天人永隔。
此時的風,在公扎的眼中就如一尊聖潔的女神,又如一個初下凡界的精靈,乾淨美麗得不沾一絲塵埃,我的措姆就是這樣。風的身體在他懷裡漸漸火熱,漸漸不能自制,只是本能地環了他的頸,把他更深地拉向自己。公扎本能地摟緊了她。耳邊是伊人低低地喘息和不知所以地呢喃,多想就要了她,此時,此地。
「藥師佛的像是格薩爾時期留下來的上古寶物,它的身上藏著兩個秘密。一個是解毒蝎子的藥方,據說是藥師親自留下來的。這裏毒蝎橫行,如果不能解蝎毒,要想在這裏生活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你剛來時也看到了,我們這裏的人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儘管如此,每年仍有不少人因中蝎毒而死。現在好了,解毒的藥方有了,我們再也不怕毒蝎子了。」
風眼淚「嘩嘩」而下。
突然「嘭」地一聲,公扎和風同時回過頭去,見後面二十米處的碎石地上開了一朵紅花,放射狀的開放著。巴桑,那個做著發財夢的男人躺在紅花中間,手腳抽搐。
「帶他回去吧,腿是沒法保住了,但你用一條腿換得餘生的安心,也算是佛祖慈悲了。」薩木說,揮了揮手。
一把黃傘出現在門內。
月色下的男人,神秘而性感。
「一百多年了,草原上變化很大,沙石越來越多,有草的地方都成了荒漠,人們沒辦法,只有重新尋找地方。有的回到錯鄂草原,有的去了當熱雍錯的文部湖邊,還有一部分去了雙湖的無人區。」
先後趕來的修行者大聲喊著,卻又無能為力。
「是不是這個?」公扎從懷中掏出一本黃綢包裹著的東西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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