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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年

作者: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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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生變

第四章 生變

回到T市后費諾還是先去了學校。一則是學校離機場更近,二則是還有些文件留在辦公室,想取了再回家。從進辦公樓到三樓的辦公室這短短一路上,費諾陡然察覺到迎面而來的每一個人都在看他,眼神中各色情緒夾雜,好奇、疑惑、陌生乃至微微的不解,卻沒有一個人真的出聲叫住他,只是這樣沉默地向他投來目光。
問話的是同系的同事何彩,費諾停住腳步,點了點頭:「不要緊,最近事情多,忙過這一陣就好了。」
程朗點點頭,微笑說:「希年你很勇敢。前幾天拍的片子我看過了,血塊的情況在好轉,有縮小的趨勢,如果按照這個趨勢下去,最樂觀的情況是會自行消腫、吸收,不然等血塊的大小穩定下來,也可以考慮手術方案了。」
周六一大早,費諾開車帶潘希年出門——本來費諾有意讓楊淑如也同行,反而是潘希年說「淑如姐照顧了我這麼久,幾個月里幾乎沒休過一天,今天如果她也跟著去了,那就是我們在玩她卻還要工作,能不能讓她別去了,在家休息或者做點別的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好。」她的體貼讓費諾很讚賞,就按照她的意思放了楊淑如的假。
然而再怎樣鮮活的觸感,也還是無法彌補不能親眼目睹這一刻景色的遺憾:落葉喬木枝頭深深淺淺的金色,楓樹的紅色,加上松柏的翠色,襯著不著纖雲的碧霄,是無比燦爛繁盛的深秋氣象。
周末的時候,程朗兩口子去費諾家做客,也留下來吃午飯。徐阿姨使出渾身解數,做了一桌子毫無重樣的家鄉菜,吃得離家多年又娶了T市本地太太的程朗讚不絕口,一副恨不得把舌頭都留在費家的樣子。
程朗指的是潘越和艾靜結婚時,艾靜剛剛大學畢業,兩個人最初認識的時候彼此還算是師生關係。由師生而結為夫妻,在當時那個無論是民風還是校風都還很保守的年代,著實也算是一場傳奇。
而另一方面,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費諾發現哪裡不對了。
「你去哪裡問?」費諾聞言皺起眉。
費諾前一天和程朗通過電話,知道她身體檢查的結果很好,就是情緒緊張,以為她還是為了手術的事情憂慮,就說:「程朗說你身體的狀態很好,手術會很順利的。我周一就回來,你要是有什麼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還有,出門散步的話注意保暖,不要著涼了。」
這話確實也是實話。程朗皺起眉頭,思慮良久:「總之這件事情不對頭。」
紀曉彤領著潘希年來到一蓬茶花叢前,深色的重瓣花朵開在皎白手指間,足以令人目眩。
車子停下來之後潘希年還在睡,而程朗和紀曉彤已經下了車。費諾輕聲喊了幾聲潘希年後用手輕輕一拍她的肩膀:「希年,我們到了。」
「好……一定。」潘希年輕聲答應。
房間里一共三個人,只有黃達衡是認識的。他衝著緊鎖眉頭面有憂色的黃達衡點了點頭,才轉向另外兩個穿著公安制服的陌生人。他們見到費諾進來,也從沙發上起身,其中一個掏出證件,以公式化的語氣說:「你是費諾嗎?」
破天荒的,辦公室的房門虛掩著,這也意味著有其他人在裏面。眼下並非校工按時清掃的鐘點,他也並不和人共用辦公室,費諾有些不悅,面上反而沒了情緒,只是把門一推,想看看這反客為主的不速之客,到底會是https://m.hetubook.com.com什麼人。
這種細微的變化他自己並不覺得,卻被旁人一一看在眼裡。一天院里開完會,他正準備離開,忽然被叫住了:「費諾,你還好吧?怎麼幾天沒見你,又瘦了?」
「喏,當然是程朗。」紀曉彤一指身邊的人,「他說你家老爺子教你和他兩個人放風箏,結果他怎麼也沒有你放得好,還和我說是不是你父親傳了絕技給你。」
潘希年深深吸了口氣,繃著的臉龐隨之稍稍舒展開,看樣子正要說話,卻不料猛地打了個巨大的噴嚏,震得林間的棲鳥都被驚得拍翅飛開了。
程朗拍拍他的肩膀:「你別管,總歸我也就只是個大夫,要是知道什麼我會告訴你,但是還是那句話,自己要小心。」
不久后費諾動身北上,去某個城市見工程的委託方。日程緊,事情多,加之天氣不適應,費諾還是一個不查,稍稍有些感冒。別的都還好,吃過葯就壓了下去,就是吹過風之後啞了嗓子,如此一來打電話回家的時候瞞不過潘希年,她一聽他說話,電話那頭的聲音都綳了起來:「你聲音怎麼了?」
於是稍早前同事們那複雜的目光全都有了解釋。眼下的局面全然在意料之外,但是稍一想,已經推到源頭,所以相當理智而客氣地點頭:「好吧,請坐。」
餐桌上程朗看見費諾很熟練地幫潘希年夾菜,看起來也很了解她的口味,知道兩人之間的默契度已經在共同生活之中建立起來。察覺到費諾朝他投來的目光,程朗就說:「看來希年已經慢慢開始適應了。」
隨著冬天一日日臨近,潘希年的健康狀況也一日日得以好轉,在眼科和神經科的又一次會診之後,她的手術日期暫定在了十二月的下旬。
潘希年眼睛看不見,費諾就帶她去摸每一棵植物的花葉,一一告知這是什麼植物。變故之前,她家裡也是遍植花木,但那都是媽媽的事情,她鮮少關心過,只認得幾種家裡種得最多的植物,所以當她的手指觸摸到楓葉那細絨絨的葉面、月桂那鋸齒一般的邊緣以及隱藏在橡樹葉深處的橡果時,無一不是新奇的感受。
費諾不願讓她擔心,只說前一夜沒睡好,嗓子有些不舒服,潘希年聽起來不怎麼相信,但似乎又有別的更大的心事,每一句話都說得有些心不在焉兼之猶豫。
她家先生不僅是建築系的副院長,也是T大土生土長從本科一路過來的老校友,院里任何大事小事沒有瞞得過去的;而當年費諾決定回國在T大任教,對方也是面試的考官之一。因為他和他們夫妻倆私交也都不錯,知道她發問全然是出於好意,就沒隱瞞什麼:「家裡有病人,最近穩定下來了。」
程朗夫婦是這裏的常客,會合之後就由他們帶路。本來是程朗和費諾走在前面,紀曉彤扶著潘希年在後面跟著,一路上閑聊一些彼此的近況,但走著走著紀曉彤覺得吃力,停下腳步叫費諾:「費諾,你能不能來搭一把手?」
費諾點頭:「多謝提醒,我心裡有數。」
費諾笑說:「你們真是夫婦同心,問題都一模一樣。其實近來還好,家裡的病人情況都穩定了,可能是前段時間睡得少,這下稍微一放鬆,反而瘦了。」
對於這種情況費諾全無經驗,事實上他對這件事情的根由都毫無頭緒。一方面他在潘希年面前https://m•hetubook.com•com對這怪異的現象絕口不提,一方面又還是找到程朗,簡略地說了一下事況。
「是要多出去走走,不能一天到晚拘在家裡,沒病也給悶出毛病來。」說到這裏程朗看一眼身邊的太太和費諾,「費諾,曉彤,眼看著秋天了,趁著葉子還沒落,天氣又好,找個周末去郊外遠足和野餐怎麼樣?希年也一起去,適當的戶外活動對她很重要,也散散心。你們看呢?」
程朗忽然笑了。笑完之後說:「說起來咱們那個年紀的時候,艾姐可真是照顧我們。」
她說得鄭重,費諾也微笑,輕聲說:「傻姑娘,還是這麼客氣。你好好休息,等我回來再說。」
最初的起因是他察覺到有人跟著他,在學校里還好,但只要是單獨出門,或者朋友間有什麼應酬,那種被人無聲無息跟隨在側的感覺就總是揮之不去。起先他也疑心過是自己近來太累了,但直到有一天他確確實實看見一個面目乏善可陳到極點的男人跟在他身後——而此人的面孔在近來一段時間內過於頻繁和無由頭地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之後,他才發現之前那種被人跟蹤的不愉快|感絕非僅僅是錯覺。
費諾有點詫異地看著潘希年,很快發現她劉海邊綴了一朵蒲公英的絨毛,忍不住笑了笑,幫她捻了去,又掏出手絹來遞給她:「秋天了,蒲公英到處都是。打個噴嚏眼眶都紅了,來,擦一擦。」
「多吃多睡。」黃達衡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麼難處一定要說,不要硬扛著,反而到時候把自己拖垮了。」
「你不必太擔心,對方也就是悄悄跟著,我一個人獨來獨往這麼久,也沒見怎麼樣。」
程朗聽完也是一驚:「你一個書生,外地人,回來也沒幾年,誰會和你結仇?不然你再想想,最近和人起過口角有過爭端沒有?」
費諾卻不肯順著程朗的話往下接:「這就扯遠了。」
「我們接到報案,說你涉嫌侵佔他人財產和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我們想找你談一談,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和配合。」
潘希年幾乎在同時睜開眼,小憩初醒,雙眼一時對不上焦距,迷迷瞪瞪好一會兒才扭過臉去看著費諾,眼睛也在同時清澈起來:「嗯?到了?」
僵持不下只一瞬,那邊潘希年也意識到反應過度,臉刷地就紅了,手在半空探尋著,想把費諾的手找回來:「我……我沒聽見你的聲音……」
她點點頭,忽然摸到身上蓋著的衣服,倒是愣了一愣,才摸索著把外套拎起來,遞還給費諾。
這句話的個中三昧費諾倒是很快地接收到了,瞥了一眼程朗,不由笑了:「她是潘老師的女兒啊,還是個小姑娘呢。」說完自然而然地去找潘希年的身影,看她和紀曉彤不知道說到什麼,彎一彎嘴角,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來。
費諾否定,何彩就鬆了一口氣似的又說:「那就好。老人沒事就好。你也要多保重,不要照顧別人照顧著把自己弄得病倒了。哦,等你忙完這一陣有空了,還是一起打牌啊,自從你上次請假,這橋牌局就再沒開過了。」
午飯說說笑笑吃得異常愉快,就是餐間潘希年有些不習慣,費諾也很自然地照顧她,落在旁人眼裡,就好像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一樣。吃完飯紀曉彤看著天空說:「希年啊,等你眼睛好了www.hetubook.com.com,明年春天我們來放風箏好不好?這一塊人又少,可是放風箏的好地方。」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是會放嘛。那希年,我們說好了,等明年春天希年手術好了,我們再來這裏,來放風箏。」
他們在半路和程朗夫婦的車子會合,一路上很順利地到了郊外的森林公園。因為起得早,潘希年在途中打起瞌睡來,頭不自覺地一點又一點的,眉間略略擰起一點,嘴巴也嘟起來,整張臉看起來像個小包子。費諾看著忍不住笑了,沒叫醒她,還在某個紅燈的時候把自己的外套給她蓋上了。
潘希年微微一愣,而後臉上的渴望就掩蓋不住了。費諾看見她這個樣子,也說:「你是她的大夫,我們當然謹遵醫囑啦。」
費諾正看著樹梢盡頭的天空出神,忽然聽見紀曉彤的聲音:「啊,這裏還有早熟種的茶花。希年,來,在這裏。」
聞言程朗和紀曉彤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這點細微處並沒有逃過費諾的眼睛,但他什麼也沒說,把帶來的紅酒開了,醒酒的間隙里扭頭去問潘希年:「走了一上午,累不累?」
說到這裏,正好潘希年抬起頭來,舉目四望,顯然是要找費諾的蹤影。費諾想著之前程朗的這一大段話,臉上雖然還是七情不上面,但看著潘希年期慕的眼神,終究心底還是微微沉了一下。
程朗的話剛開頭的時候費諾還認真在聽,聽到後來反而笑了一下。等程朗說完,才開口道:「你如果是為她和我的名聲考慮,那倒不必擔心;至於感情上,我眼裡她一直是潘老師和艾姐的小女兒。她現在對我依賴,無非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沒有別的親人朋友,只在這麼一個小圈子裡,等到能看見了,回到正常的生活環境里,自然就好了。你我也是十八九歲過來的,也沒有遇見某人對自己好,就想著如何如何,是不是?」
費諾就笑:「你哪裡聽說我會放風箏的?」
費諾隱隱察覺到事情不對,但他實在是太累了,同時感冒藥的效力讓他有點昏頭,也就沒有分出精力拉過人來問一句因由。
潘希年停下筷子,還是按習慣朝著聲音的來源轉過臉:「比起最開始好多了。只要不去陌生的地方,家裡和醫院都難不倒我。」
「總是要一個人的。」費諾沉默了一下,如是說。
後來他們找到一塊平坦又近河的草地坐下,準備吃午飯。紀曉彤本職是畫廊的經紀,卻也是個稱職的主婦,帶來的餐盒滿目琳琅,光是看就美不勝收。見狀費諾只笑:「本來也是,有曉彤在還要我們做什麼菜?」
「她現在是因為生病休學,身體好了自然繼續回去念書。」
潘希年接過手絹攥在手裡,費諾移開了目光,眼角餘光發現有人在看,偏過目光去,原來是紀曉彤——她一直專註地看著他和潘希年兩個人,看到費諾看著自己,也沒移開雙眼,反而滿腹心事一般輕輕搖了搖頭。
「就怕到時候出事晚了!」程朗見費諾還是若無其事的冷靜樣子,重重嘆了口氣,「總之你最近小心一點,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打聽一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察覺到桌上其他幾個人的心意,潘希年輕輕點頭:「好。」
「曉彤姐,我不會……」
程朗的太太紀曉彤聽完就說:「那去森林公園好了。下半年到現在我還沒去過呢,不知道現在楓樹的葉子紅了沒有。」
和_圖_書我看你在路上睡著了,沒有叫醒你。睡得好嗎?」
費諾正式的工作是T大建築學院景觀系的副教授,潘家出事到現在的這一段時間,大學還在學期中,他不得不一邊工作一邊分出精力照顧潘希年,不知不覺之中,人就消瘦了下來。
「你也知道自從潘老師的事後,我這半年來幾乎沒忙過別的事情了。」
臨到分別程朗叫住費諾,見後者疑惑地停下腳步,他又笑笑:「沒什麼,你臉色不太好,不要太拼,希年的手術要到了,你更是要保重才是。」
費諾輕輕牽住潘希年的手腕,引著她的手穿過自己的胳膊,想讓她挽著自己走,這比單純地被攙扶要舒服得多。但沒想到他的手剛碰到潘希年的手腕,後者就如同觸電一般縮了回去,動作之突兀,連費諾都不由得一愣,也就跟著收回手來。
運動之後她臉頰上衝上紅潤的血色,聽見費諾問,她只搖頭:「不累。」
「我是。」
「是啊。」
直到他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
潘希年認真地說:「開電視聽新聞,費諾給我買了語音書,想看書的話就打開聽。就是讀得有點慢,心裏總是很著急,所以還是聽音樂聽得多一點。淑如姐和徐阿姨從早到晚地照顧我,很有耐心地陪我說話……有的時候費諾也會帶我出去散步。」
程朗大笑:「那就說定了。地方你挑還是我們來挑?希年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交代完這些之後費諾已經準備掛電話,連「再見」都說了,不防被潘希年猛的一聲「費諾」給叫住。那聲音急促而尖銳,隱藏著極大的不安,費諾不知這樣的情緒又是從何而來,只是很耐心地又把話筒送回耳邊,鎮定地說:「希年,我在。」
兩個人一邊閑聊一邊回本系,途中正好遇到來接太太的黃達衡,打個照面也是說:「費諾,前段時間都沒覺得,怎麼人忽然瘦下來了?」
紀曉彤含笑看一眼費諾:「要費諾教你啊,他的風箏放得好。」
費諾含笑點點頭:「一定一定。」
「這個你放心。」
「我剛才忘記說謝謝,現在補給你。謝謝你。」
紀曉彤湊過去一看:「費諾你又做三明治。在德國待了這麼些年,好的壞的全學回來。」
費諾扭頭看向潘希年,和聲問:「希年,你看去森林公園好不好?」
「希年說從來沒吃過我做的東西,我也只會這個。」
但對方顯然很有經驗,更重要的是非常謹慎,好幾次費諾想把人揪出來問個究竟,他已經先一步躲開了。
紀曉彤就笑,連潘希年都笑,費諾倒是正色說:「聽他胡說,明明是他自己貪玩,這個新鮮兩天那個折騰三天,人無恆心,事情怎麼做得好?」
接下來的一路,一行人沿著穿過整個森林公園的溪水慢慢散步,天氣好,陽光順著高大樹木的枝葉縫隙灑落在行人和水流之上,伴著散步道兩旁的矮種楓樹,倒也很有自相映發而應接不暇的風景。植被學本來是費諾所學的一部分,而紀曉彤也是植物愛好者,看到什麼種得茂盛或是罕見的花木都會停下來觀賞和辨認一番,話題難免漸漸朝著植物越來越靠攏了。
她這才點頭,還是沒開口。程朗病人見得多了,也明白病人的心態,又一笑把話題轉開了:「好幾次在醫院的時候都想問你,倒是總是忘記了。平時你在家裡,都做些什麼?一天到晚都待在家裡嗎?會不會出去走一走?」
如此一m.hetubook.com.com來,兩個人之間的姿勢和氣氛都顯得有些詭異。費諾很快察覺到潘希年的不自在,就開口說:「以前我還在德國念書的時候,每年夏天會和同學一起去遠足或者登山,在山間的樹林里可以聞見植物和泥土的味道,現在這個味道又回來了。」
她越說聲音越低,以至於低不可聞,費諾看她連額頭上都滲出汗來,就又一次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手背和指尖冰涼一片,甚至稍稍有些顫抖,直到費諾說「不要緊,也是我沒做聲」,潘希年才跟著鎮靜下來。
潘希年看起來有點吃驚,反而一時沒接上話。程朗就問:「怎麼了,這是個好消息啊,是不是?」
「前段時間我聽老黃說你上次請假是因為家裡出了事情,怎麼樣,解決了沒有?」
「我自己倒沒什麼,過兩天要去外地出差個把禮拜,也許回來會好一些。最近曉彤常常去看希年,如果你要是告訴了曉彤,也請她不要向希年提起。」
趁著紀曉彤帶她賞玩茶花,程朗走到費諾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挑了個上風向的位置走開一段,才看著遠處的兩個人說:「如果保持目前的恢復狀況,最快年底就能動手術了。但你想過沒有,手術之後怎麼辦?」
這下潘希年重重點頭:「好。」
費諾說:「不要爬山,也別去水邊,路上好走一點,嗯?」
程朗見費諾不以為然,蹙起眉頭又說:「剛才曉彤也在和我說這個事情。先從醫生的立場來說,她一個失明的孤兒,你和她朝夕相處,又照顧看護她,病人在心理上會非常依賴你,繼而產生好感,這種雛鳥心態的案例實在是太多了,不然你以為隔三差五就上演的病人康復后和照顧他們的護士結婚是怎麼回事?二來,你我之間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希年是潘老師的女兒不錯,我相信你也只是拿她當晚輩看,但她也十八九歲了,大姑娘了,又不是五六歲的小娃娃,她不見得把你單純看做長輩啊……曉彤反正是說她對你態度不一般,你要是想手術后就由她自立,那就把彼此的距離拉開一點。不然到時候牽扯不清,於你於她,恐怕都不是好事。」
「曉彤你真是,當著費諾的面出賣我!」程朗刻意略帶誇張地提高聲音。
「潘老師和艾姐都走了,就她一個人?」
主刀的大夫和費諾一樣,也是留德的博士,也是全院公認的第一把刀,但儘管如此,隨著手術日期臨近,潘希年還是無可避免地流露出緊張和焦慮來,無論是費諾,又或是楊淑如、徐阿姨,還是程朗兩口子,如何寬慰安撫,似乎都收效甚微。
下個周末恰好就是天高雲闊的好天,非常適合秋遊。早幾天周末天氣預報下來之後費諾就開始和潘希年一起準備秋遊需要的東西,潘希年起先還有些適應不了出遊前的各種瑣事,但隨著事情一一到位,也在不知不覺中振奮起精神,忙東忙西,好像徹底忘記了眼睛不方便的現狀。
「我該說的也說了,既然你心裡有數,分寸都在你手裡握著。」程朗停了一下,「不過話又說回來,聽說當年潘老師和艾姐的事情在學校也是鬧得風風雨雨,但這麼多年,不也走下來了嗎?說到底,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程朗偏頭看看他:「話是這麼說,你要真這麼想才好。既然如此,費諾,我也說句不中聽的,你不要太寵著希年了,不然到時候怕是離不開了。」
「不是家裡的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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