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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年

作者: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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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決心

第六章 決心

「現在就去吧,我這邊不要緊。這幾天楊淑如估計力不從心,我也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就多辛苦你了。」
說話的同時她的雙手在微微顫抖著。費諾裝作沒有看見,也微笑著鼓勵她:「是啊,做完手術就是新年了,到時候等你能看見了,我們再和程朗、曉彤一起出去玩。到時候無論你想去什麼地方都可以。」
眼看著她又著急起來,費諾忙安撫她:「兩回事。我這是老毛病,休息幾天就好了。希年,應該是我照顧你,倒叫你為我擔心了。」
「是我一點用處也沒有……」她說著,神色又一次暗淡下去。
怕吵醒她,費諾沒有動。在沉默的凝視中,他很快留意到潘希年手指上的繃帶,以及額發之下若隱若現的傷痕。
「嗯?」
「是。」
從她的語句里,費諾陡然察覺,就在自己沒有留意的歲月里,潘希年正在悄然變化著。她再不是那個半年前事故突發時憤怒、絕望到不得不用歇斯底里來隱藏自己的無助和絕望的女孩子了,恰恰相反,她用頑強和希望支撐著自己,讓自己更快地成長起來。
徐阿姨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想到早些時候看見潘希年的樣子,說著說著動了感情,眼圈也紅了,趕快掏出手絹來擦了一把,正要繼續說,又看見費諾垂著眼睛默不作聲,如有所思一般,以為是他累了,知趣地收住話頭:「費先生,大夫說你的病喝粥合適,我就熬了一點清粥,要不要現在給你盛出來涼一涼?」
「我想陪在你身邊。」
費諾這才看見她帶來的好幾個保溫桶。一來並不覺得餓,二來還有別的心事,聽到之後他只是說:「等一下我自己來,謝謝。希年那邊……」
翻來覆去的哭訴只有這一句。她攀住費諾,臉頰貼著他的頸項,濕熱的淚水一路滴進他的衣領深處,很久之後都還是熱的。
披上外套的一瞬間費諾無意觸到她的肩頭,那樣嬌小和瘦弱,幾乎是不盈一握的。印象里哪怕就是幾天以前,她還並不是這個樣子。現實和回憶讓費諾心底一動,就連他自己起初也沒有意識到,在收回手之前,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潘希年的頭髮。
人在病中總是容易疲憊。程朗走之後不久,費諾又覺得睏乏不堪,連之前徐阿姨送來的清粥都懶得去吃,幾乎是一合上眼,又睡著了。
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是摔在自家書房的地板上,再之後就是徹底的空白。房間里那種特有的消毒水和藥物的清苦氣味提醒他這絕對不是在家,但到底是怎麼過來的,真的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潘希年又一次低下頭去,露出皎白的後頸,像冬夜的新月一般耀眼。她的聲音並沒有任何起伏,彷彿說的是某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往事:「是要和我說手術的事情嗎?」
這過於良好和配合的態度反而讓程朗有點起疑,一挑眉頭看著費諾問:「你怎麼回m•hetubook•com•com事?不讓你工作你居然也沒意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費諾啞然一刻:「對不起,下午我睡著了。但是這一次我保證,明天一起來就去看你。我還有事要和你商量。」
費諾下意識地伸出手拂開她的頭髮,想看個究竟。剛一動就牽動輸液的那隻手,針頭戳進血管深處,刺得他哆嗦一下。如此一來,就好像多米諾骨牌一般,潘希年幾乎是立刻驚醒了,猛地坐直身子,低聲說:「我沒受傷,不要趕我走。」一面說,手還是死死拉住費諾的胳膊不放。
「我態度良好你倒不相信了?」費諾笑一笑,又收住,正色說,「我的身體自己心裡有數。倒是希年,那天晚上我是徹底沒知覺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她怎麼樣?」
費諾無言地注視著她,許久都沒有出聲驚動,或是喚醒她;直到感覺到潘希年搭在自己手旁的手指微微泛涼,費諾才猛地意識到她穿得過於單薄了,用還能活動的那隻手艱難地鉤過放在床邊椅子上的外套,盡一切可能地輕手輕腳給她蓋上了。
「老倪都沒把握一定能讓她下手術台。」
她的臉上又一次泛上紅霞,這讓潘希年整個人都煥發出光彩來:「沒有……我只是……我只是笨手笨腳的,好像把東西都打翻了,對不起……我看不見……一摔跤方向感就全沒了。」
幾分鐘之後費諾眼角的餘光瞥到潘希年的肩膀動了一動,於是輕輕出了聲:「希年。」
她的鎮靜竟也多少感染了費諾,並驅散開費諾心頭的陰影,前路未卜的手術不再那麼陰森而冰冷。費諾微笑了一下,他以她為榮。
程朗抬起手來指了指腦袋,這個動作瞬間讓費諾的心沉了下去:「我們也不知道她是摔跤的時候撞到了腦袋,還是情緒上受到了刺|激,那個血塊又開始充血了,而且位置有了變化,情況不太妙,拍了片子看過了,老倪和我的意見都是提早手術……但是手術的風險,這個我不瞞你,和前一個手術計劃相比,不能同日而語。」
這句話起了效用,潘希年順著聲音找到費諾的位置,無比依戀地摟住他的脖子:「嗯……」
「你放心吧。費先生你真是好人,自己病成這樣還不忘關照別人。希年這邊我會盡量照顧的。那……我就先過去了。」
潘希年哭得甚至有些神志不清,聽到費諾這句話之後只是拚命地搖頭,一隻手抓住費諾的袖子,另一隻手徒勞無功地抹眼淚,看起來像是被拋棄的小動物,可憐得讓費諾都沒辦法把話說完。但這樣僵著絕對不是辦法,更對潘希年的身體一點好處也沒有。他對護士點點頭,也不顧手上還在輸液,用力把潘希年打橫抱起來,輕柔而慎重地安置在輪椅上。
「我不是在趕你。等到天亮我再去看你,嗯?」
「……」
冰冷的觸感猶在手心,費諾卻徹底www.hetubook.com.com地愣住了——這並不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動作。或者應該這麼說,在情不自禁的那一刻,他並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後輩。
潘希年幾近於笨拙地說個不停,擦乾眼淚后朝費諾所在的位置看一眼,又為了不讓費諾看見自己新湧出的淚水一次次低下頭去。費諾一直沒有打斷她,任由她說個不停,直到強作鎮定的聲音里的哽咽再也隱藏不住了,他才一把扶住潘希年的肩膀:「別哭了,我沒事……」
「家裡沒事,沒事。」徐阿姨會錯了意,連聲寬慰,說到一半又想起什麼,皺起眉頭重重嘆了口氣,「淑如才摔到手,你就病了,又是半夜,要不是希年機靈,真是要出大事。希年這個孩子啊,真是……」
「希年,聽話,先去換藥,我馬上就去陪你。」說完稍微加重力氣,握了握潘希年的手,以此作為承諾。
程朗的臉色凝重,費諾雖然看不見此時自己的臉,但也感覺得到面上的每一根線條都綳起來。兩個認識了大半輩子的男人面對面坐了半天,還是程朗先一步說:「手術的事情,我還沒有和希年說……我是想等你醒過來,等她情緒也穩定一點,再……」
還沒說完,潘希年近於號啕大哭地跌跌撞撞撲進費諾的懷裡:「我怎麼喊你都不醒……」
這老友脾氣一上來從來都是不假辭色。費諾聽了只能苦笑一下,聽他橫眉豎眼繼續罵:「幸好這次還有希年在家,也幸好她機靈,曉得出門呼救,要不然你們兩個人真是都要完蛋!當初你還信誓旦旦要照顧病人,看看你自己現在什麼青面獠牙的鬼樣子!」
「嗯。」
「如果不做手術呢?」面無表情地過了好半晌,費諾終於緩緩地問。
他這時才注意到潘希年兩隻腳都上了繃帶,腳心一塊還隱隱滲出血跡。費諾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硬著心腸拉開她繞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希年,聽護士的話,先回病房去。你的傷口又出血了。」
這個乍看起來全然出於依賴的擁抱,讓潘希年臉上的淚也留在了費諾的半邊臉頰上,與之而來的潮濕和炙熱在潘希年和照顧她的護士離開以後依然久久徘徊不去。他覺得疲倦,又無任何睡意,坐在床邊出了一陣神,想起應該打個電話給徐阿姨交代一聲,沒想到電話還沒撥通,人反而已經先找來了。
她慌慌張張地扯出一個笑容,淚水卻在同時奪眶而出。意識到這一點后她飛快地低下頭,用手抹去淚水:「太好了,你終於醒了,醫生說是急性胃炎引起胃部大出血……要是再晚一點送來就糟糕了……費諾,那個時候我怎麼叫你、推你都沒反應……啊,對不起,我說了不哭的,嗯,這就不哭了,下不為例……」
漸漸地手腳的知覺也回來了,他一扭頭,看見掛在一邊的血漿袋,血漿順著輸液管慢慢地流進靜脈,費諾只看了一會兒,和-圖-書還是抵擋不住陣陣襲來的疲倦和眩暈,很快又睡過去了。
「沒有。我在想,你真的該回去睡了。」
床邊的人分明僵住了,所有的動作一下子停下來,這些小動作統統落入費諾眼底,一時間他竟然也有些心慌,轉身把床頭燈旋開:「你怎麼又來了?」
她慢慢地搖頭,甚至給了他一個笑容:「有點等不及了。你知道嗎,自從手術的日期排定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我已經不記得你長得什麼樣子了,做完手術之後就能看見你了。真好。」
哭聲里夾雜著后怕、恐懼,當然也有如釋重負。費諾由著她在自己懷裡放聲哭泣,唯一做的就是用還可以活動的那隻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像是安慰一個迷路的孩子。哭著哭著,潘希年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還在喃喃著什麼,卻什麼也聽不分明。
和程朗的交談持續了一整個下午,除了潘希年的手術和病況,兩個人難免也談到潘越和艾靜當年的往事。程朗離開之前見到費諾神情嚴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或是當說的已經說盡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費諾也領情,點點頭說:「多謝安慰。說起來現在最不需要安慰的恐怕就是我了。」
因為滿腦子都是如何告訴潘希年手術的事情,這一覺費諾睡得很不好,也不知怎麼地,在中途醒了過來。也正是因為睡得不好,所以當他又一次看見趴在床邊抓住自己的手的潘希年的那一刻,費諾幾乎以為,這又是一個新的夢境。
剎那之間,病房裡沉寂下來。
「說好了。」她的笑容愈發生動起來。
說話的同時他注視著潘希年的臉。年輕的女孩子,並不知道如何完美而有技巧地掩藏心中的情緒,無論是喜是憂,是迷戀是失望,總是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
沒多久病房的門忽然被打開了,推著輪椅進來的護士恰好是當初潘希年剛住院時候負責她的那個。看見眼前的境況皺眉說:「我就知道你又偷偷跑到這裏來了。你們都是病人,都需要休息,我已經告訴過你他的病情穩定了,現在需要的是靜養……潘希年,請你也配合一點,跟我回你自己的病房去,該換藥了。」
潘希年見費諾要趕她走,連忙搖頭,摸索著找到一旁的椅子,坐上去:「我不困。我的腳也沒有事。你呢,你好不好?我問程朗大哥,他說你急性胃出血……護士說壓力太大又太辛苦就容易得這個毛病……這段時間你這麼忙,又加上潘行的事……」
護士走到病床前,看潘希年還是不肯鬆手,嘆了口氣說:「費老師,我勸了她好多次了,一點用都沒有。你睡著的這一天一夜裡,她只要一下子沒看住就跑過來。她兩個腳心全被划傷了,告訴她不能走路,也不聽。你既然醒了,也請勸勸她吧。」
等意識再一次回到自己身上,費諾的眼前還是黑成一片,過了好一會兒才看見淺色的天花板https://m•hetubook.com.com
徐阿姨心直口快地搶過話去:「希年的飯菜我也準備好了,都是她喜歡吃的。等一下就給她送過去。」
這下程朗沉默了一陣,才抬頭對費諾說:「不太好。她求救的時候受了些外傷,但這些都只是皮肉傷,問題不大,糟糕的是這裏。」
他答得異常誠懇,兼之態度良好,搞得程朗一肚子的火氣一下子居然也發不出來了,對著費諾嘆了一大口氣,還是拉過椅子坐下來,慢慢說:「我才下手術台,聽說你醒了,就過來看看你。治療方案我看過了,靜養,主治醫生那邊我打過招呼了,怎麼慢怎麼來。費諾,反正這次你老老實實給我住院,哪裡也不準去,更別做夢提前出院。非要你這個工作狂吃個教訓不可。」
手錶上的指針已經劃過二字。費諾看她滿面倦容,卻不肯離去,只能再說:「都半夜兩點多了,你該回去睡了。你的腳上還有傷。」
她短促地笑了一下,臉上的神情還是因為緊張而多少僵硬著:「程朗大哥和倪醫生給我做了檢查,他們沒把門關好,瞎子的聽覺總是特別好……」
「老毛病,沒想到忽然就發作了。」
徐阿姨見費諾醒了,又驚又喜趕到病床邊上:「費先生,你好點沒有?我昨天上午來做事,發現門沒鎖,客廳亂七八糟的桌子椅子全移了位,還以為是遭了賊,真是嚇死了。後來還是樓上的鄰居告訴我說希年到他們家求救叫救護車,我才知道你們被送到醫院來了。」
聲音明明極低,然而一字一句又清晰得如同刀刻。費諾不去回應她的言外之意,只是用慣常的口吻回答說:「我還要住院一段時間,你一時半刻也出不了院,兩個人就是在做伴啊。」
「如果是之前,不做手術也就是看得見看不見的事情,現在嘛,是保得住命保不住命了。」
看見她這個樣子,費諾心中滿是苦澀,想的是早些時候和程朗承諾的親自告訴她手術的事情,也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錯誤決定。他活了三十歲,自問不曾畏懼過什麼,但是就在現在,面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幾乎小了一輪的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卻第一次有了事到臨頭的退縮感。
「你是說……?」
這一天就像是在打車輪戰。徐阿姨剛走沒多久,聽說費諾醒過來的程朗也沖了進來。他倒是老實不客氣,一推門就是一頓臭罵:「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要拖到急性胃出血才來看?前天你來醫院,我也就在你前面,都不說一聲你最近胃痛?你這個什麼都咬牙硬撐的爛毛病一定要改,否則早晚死在這上頭!」
即便在昏暗的燈光下,還是能看出潘希年的臉頰可疑地飛上了紅暈,左顧右盼之中透露出藏也藏不住的羞赧和心神不定;在聽見費諾的問話之後,潘希年遲疑了片刻,才說:「我也不知道,就是睡不著……我就想過來看看你。」
她下意識地咬住嘴唇,悶聲說:「你www•hetubook•com•com真的想趕我走嗎?」
「早些時候你也這樣說。我一直在等,你都沒有來。」語調里分明都在委屈了。
費諾本來想像以前那樣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半途又改變了主意,收回手,之後說:「你做得很好了。徐阿姨下午來醫院,告訴我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辛苦你了,也謝謝你,希年。」
程朗徹底打消他試圖解釋的念頭:「老毛病還敢拖?胃病也是能殺人的,我可不想到時候親手切掉你大半個胃。」
她驚恐而哀求的面容,比剛才那根針更加尖銳地刺進了費諾的心口。不忍心見到潘希年張皇四顧的神色,費諾抓住她的肩膀:「希年,是我。你怎麼在這裏?」
她的神色看起來倒有些為難,猶豫地停了一停;而費諾素來耐心很好,只等她組織好言詞繼續說下去:「真是個能吃苦的好孩子……費先生你看到她沒有?我昨天來醫院的時候,你還沒醒,就去陪著她坐了一會兒,摔得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的,腳不知道在哪裡踩到玻璃,聽護士說,劃了手指長的口子,送過來的時候腳心都是血,肉都翻出來了……她眼睛又不好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找到鄰居打這個電話……」
過長的沉默讓潘希年不安起來。她稍稍擰過臉,做出一個傾聽的姿勢:「費諾,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上半身趴在病床邊上,睡得很沉,大概也是在某個夢境里,眼睫幾不可見地微微顫動著,像是被微風拂過的蝴蝶的羽翼。睡夢中的女孩子一隻手死死拉住費諾的胳膊,另一隻手則小心翼翼地握著他的手腕,同時避開輸血的位置,維持著一個並不舒適甚至稱得上彆扭的姿勢。
「知道了。」
費諾忽然有些懊惱起來,望著右手的手心發獃,以至於錯過了潘希年那個偷偷輾轉臉頰的極其微小的動作。
再醒來卻是因為夢裡有什麼重物把他拚命往下拉,半邊身體完全都不是自己的了。費諾很不舒服地皺起了眉,想翻身卻動不了,好不容易從睡夢的籠罩下睜開眼睛,最先投入眼帘的,卻是潘希年的睡臉。
「嗯!手術要提前。動刀的還是倪大夫,事實上除了時間一切照舊。害怕嗎,希年?」
「我來說吧。」
費諾堅定地說:「我來告訴她。手術定在什麼時候?我要告訴她什麼?」
徐阿姨說得又快又急,擔憂的神色絲毫掩蓋不住。費諾聽她這樣說,心裏一動,出了聲:「嗯?」
潘希年愣住了。難以置信似的僵了良久,又猛地瑟瑟發抖,開口的瞬間,嗓音嘶啞了:「費諾,你醒了……」
她還是那樣安靜而溫順地安睡著,長發散在慘白的床單上,有一種奇異的動人的光澤。昏暗的壁燈之下,額角那些傷痕似乎都藏在了陰影之中,只有這麼一個人,安靜地在他的床邊睡著了,手指謹慎又固執地握著自己的手,哪怕是在睡夢裡,依然流露出全然的信任和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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