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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了夏天

作者:陳一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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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夏

第六章 初夏

艾利亞在床上排擺出了她的三個包包,一個箱包,一個提包,一個挎包。
也許是太想得到理解了,反而不敢過多地去尋求吧?很久之後,我躺在床上,想起我的朋友蘇明理,忽然這麼定位自己。她有她要必須學習的,我有我要乾的,而我們之間交往甚密難免產生乏味的余渣。
我們原本都是沒有方向的。呼吸著空氣一樣的夢想。
生活老師把這件事告訴了魯老。晚自習前,我們一直站在教室門口受訓。
「再見。」我略帶苦澀地說。
從媒體上得知,震中在距離蓉城約百公裡外的汶川,數萬人喪生,數十萬人被困。
「前段時間,我和全家人都鬧翻了。姨媽資助我學費,那感覺就像是施捨。我真的不想感謝她,還頂撞了她幾句。爸媽都火了,說我不識趣。姨媽也很生氣,破口大罵,說我算是個什麼東西,沒她的資助根本不可能在這所學校讀到現在。就這樣,關係弄得很僵硬。」
「不過你是個不錯的人。」他又說,「這麼說吧,應試教育這東西,給你個糖果讓你遠遠地看著,往後叫你永遠做它的奴隸。如果你不聽它的話,連糖果也沒有。」
生活老師把代為保管的手機分還給了同學們。
「站起來。」魯老命令道。
「不會是因為邱曇吧?嘿,這小子還為情所傷啊!」
「學校就是組交響樂,壯闊而無聊。我這樣的人在這裏面,偶爾冒出幾個不和諧的音符,瞬間就被湮沒了。多可怕啊,像巨浪一樣諧調的樂音,你不敢想象,成百上千個人就那一個模樣,痴獃地重複同一個動作,追求同樣的境界,也不怕手上起趼。」
「我只有這一種選擇。」
「她說她想看北京奧運。」
我不寒而慄,險些再次崴腳。
「我覺得你沒什麼錯。」他說。
李松愣了一下,訕訕地回答:「我不是這個意思……今天下午老師要講新課,你理科本來就不好,缺課的話,很難補起來。」
她繼續說:「說什麼平等眼光,社會歸根結底還是以經濟衡量一個人的全部。我姨媽非但看不起我,更看不起我爸。我真不知道我爸是怎麼接受她對我的幫助的!」
四壁搖撼里,有幾個同學跑了出去。我不知道是躲桌下好,還是跑好。見越來越多的人已經跑了出去,我也想跑。但是,該死的腳崴了,真是屋漏又逢連夜雨。我扶著桌子,吃力地站了起來。正在這時,我感覺手臂被誰攙住了,那人拉著我,一點一點地向門口走。
外婆並沒有湊上去聽,生活瑣屑早已磨掉了她的細膩。她只是低低地絮叨著近日以來連綿的陰雨。
白麗很挫敗地別過了臉,一會兒又重新看向魯老。那樣子似乎在說,既然你讓我沒面子,那我也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聽你這麼說,那我就是手上起趼的那類人了……」我被他說得不勝悲哀,「而且,我還虔誠惶切地看著指揮棒,生怕一不小心走調了。」
「你們去看了邱曇,她在幹什麼?」我問芋頭。
於是,我收拾好書本站起來,挪向了角落處的一個空位。旁邊是芋頭。
我們還會悲哀。
「有時透過向日葵,我能感覺到梵高內心的溫暖。他的心中一定有那麼個溫暖的世界……」
「哎呀!芋頭,你腦袋是怎麼了呀!」我向那邊一看,發現芋頭的腦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他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遠遠看去,像個雪頂冰激凌。
蘇明理坐下后,拿出輔導書,讓李松給她和*圖*書講題。
早上到校有些早,班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人。我一進門,就聽到有人驚呼:
我看了一眼黑板,這堂課講慣性定律。講桌上擺放著斜木和小車。
「寧小宇呢?」我四顧茫然,「她不是每次都第一個回宿舍嗎?」
電視柜上的君子蘭,成了地震測試儀。只要看它的葉片顫動幅度,我們大致就能判斷出震級。
我驚訝地看著他。
「謝了。」我對寧小宇說。她搖搖頭,回了我一個溫暖的笑容。
「我還沒有到這種地步。」我冷冷地說。
李松認真地講了起來。
居然是蘇明理。
「站起來。」她又重複了一遍,平緩得沒有變化的語調,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倆孜孜不倦地爭吵著。
也罷也罷,反正我也不想懂。
「這不,他想殉情呢。」
「四處惹事、成績倒數,都是你的光輝業績。」魯老略一思忖,「對了,還有留級。」
電視上滾動播出地震緊急預告,我們一下拖家帶口地跑下樓去,一會兒又像沒事似的回到家裡。
柯冉用手撞了我一下,說:「去看看呀,以前你們還是同桌呢。」
大家安靜得很詭異。
不遠處,生活老師們正抱著被褥和枕頭朝這邊走來。爸媽遠在康城,我想,今晚只有在操場過夜的命了。
很多同學舉起了手。我不敢舉。
那是我第一次目睹真實的死亡。來不及抗拒,來不及自哀,眼睜睜地看著親人被抽離這個鮮活的人間。這是何等的無力,何等的殘忍,這怎能叫人不驚懼,我內心還沒有強大到足以直視這種決絕的慘然。
魯老是多久出現的,我完全沒有注意。她挎著白色的大包,提著筆記本電腦,穿梭於人群之中,一遍一遍清點人數。
在這個連高樓大廈都瞬間可裂的日子里,什麼都是動蕩的。牆是靠不住的,路燈是不能走近的,所有人的神經都是脆弱的,敏感至極的,似乎稍稍一震就會徹底崩潰。昏暗的車燈,夾著涼席的行色匆匆的人,哭鬧的孩子,悶熱的天氣,蚊蟲以及路旁丟棄的易拉罐。耳邊,不甚清晰的電波帶著沙啞的微紅。
「偉大?」我能想象她的表情。
「謝謝。但你是不能體會我的感受的。」
我轉過去看白麗,只見她慢條斯理地站起來,目光挑釁,姿態倨傲。
他詭譎地笑了笑,低聲說:「在打電腦哩,技術高得沒話說!我懷疑她有黑客天賦!」
當然,我也不需要過多的關注,過多的關注會把我推到弱勢群體當中去。
芋頭沒有說話,將頭扭向一邊。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沉默。
依稀記得芋頭提出舉行一個悼念邱曇的班會,可惜人微言輕,響應者寥寥。
魯老說了什麼我已記不清了。反正我也不想記。再後來,這件事傳入來來往往的同學耳中,變為「許諾沒能入團,蘇明理入了團,所以兩人打了一架」。
話音剛落,他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輕笑了一下,補充一句:「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大家的目光落到了李松身上。
五月三日,魯老宣讀了團員名單。
「不用你多事。」
總之,運動鞋是不能穿了。我的左腳換上了涼拖。進教室時,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上了我的腳,平日里死板嚴苛的物理老師也對我展露出了體諒的笑容。承蒙大家關切的注視,我第一次嫌棄自己的腳趾長得過於平淡,尋思著應該塗上蝴蝶藍的指甲油,或者像白麗那樣戴一個亮閃閃腳鏈……
和-圖-書多人注意到了這一點。此時,對芋頭的好奇已經超越了大家對地震本身的恐懼。周圍的人久久不肯散去。芋頭緊掩著雙耳,還是有閑言碎語絲絲縷縷地往他的耳朵里灌:
她似乎很不習慣這樣正式的交流,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過了半天,她像尋找到新大陸一般,興奮地說:「今天下午的兩節英語課不用上了。不亦快哉!」
我搖了搖頭,堅決地說:「不想去。」
還是芋頭打破了僵局,主動提出想去看看。
樓梯口有老師在緊急地指揮,人流分成幾股從不同的通道口向操場涌去。我一面逃命一面感嘆:啊!我們學校還真是井然有序呀。自豪之餘,腳已經踏上了塑膠場地。震動還在繼續,踩在地上像踩著滾燙的雞蛋黃。
「反正我也沒事。」這是他的解釋。
「心態一定要擺正。」她態度嚴厲,「你們這個年齡,應該單純陽光。投一些沒有意義的票,你們能得到什麼好處?不要總想著和老師唱反調。你們長大了才會懂得,這個社會,只有老師和家長是無私的,一心只為你們好。」
「地震了!」
他臉上又浮現出了慣有的那種蔑笑,說:「你想說的不過一句話。你知己的無奈和你自己的難耐。」
「你一個人?」
章子騰突然變得很深邃,說:「我一直在慣性里生活。」
章子騰在動蕩里站起來,大聲指揮:「冷靜!冷靜!不要慌亂!」
天灰濛濛的,漸漸涼了起來。通信堵塞,電話打不出去。不知道家人怎麼樣了。我感到很恐懼。但我又想,蓉城乃天府之國,平原千里,震動幾下也並無大礙。
他說:「我還要預習下學期的課程,不能去。」
我肯定是瘋了。否則我也不會把所有事情都講給芋頭聽。我就那樣講著,我來到這裏,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場面,我所有的歡喜與悲傷,就像對著沙漠,對著綠洲,對著什麼也不是的一個空闊地帶。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我才能相信有人能夠理解,只有這樣,我才能獲得講下去的勇氣。
「那聲音凄異得很,」兩周后,陽光燦爛的一天,蘇明理在電話里說,「我爸就用那種聲音叫著,敏感得嚇人,稍稍一震他就扯著嗓子尖叫,是那種極細的,又驚悚的,『走啊,走啊,你們走啊……』我就那麼聽著,一下信心全無,覺得房子都快塌了,他也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像是在長征路上……」
「這起碼得上萬吧?」我戰戰兢兢,「這可全是LV啊!」
說到這裏,蘇明理很感傷,不停地抱怨:「那天姨媽走後,我和我爸吵了一架。吵完就回到房間大哭了一場。他就站在門口,一句話沒說,最後還不忘提醒我寫入團申請。」
我沒有找任何人解釋,無從解釋,也不必解釋。只覺得滑稽。這世上很多的事不是這樣簡單的。憤怒這麼直白,歡喜也這麼突兀。因為我們不只有這兩種情感。
一瞬間,我產生了一種幻覺。向日葵就是寧小宇,向日葵也是我。我搖晃著枝葉想讓她停下來,想讓自己停下來,可是,太陽又在哪裡呢?
最後,我們班幾個男生,幾個女生懷著一種為我所不知的複雜心情去了。直到下午放學時才回來。
漫無邊際的灰暗裡,一盞燭光搖曳著,飄向數里以外的地方,微弱卻牽動人心。向日葵連根拔起,隨著燭光去了,它們太急了,等不到太陽了。它們不知道那燭光只能迷惑它們的眼睛,成為幻象,https://www•hetubook.com.com卻永遠不能照徹心靈。
小區的籃球場上,許多帳篷還沒有收起,橙色,紅色,藍色,各種顏色穿插在初夏翠綠的草木間,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島國風情。
第三周結束,學校終於來了簡訊,周四早上8:30開學。
大概是知道邱曇的時間不多了。一天中午,魯老打斷了讀報課,問:「有誰願意去看她?」
餘震不斷。
聽了這話,我震驚了。這是一種面對生命最本真的震動,震動於它的脆弱,又震動於它的偉大。邱曇過早地掀開了生命的底牌,但,即使殘酷,她也熱愛這生命,即使孤獨,她也未曾向生活哭訴。她的一切告訴我,她捍衛一種尊嚴,她展示一種力量。
上體育課時,我的腳崴了。寧小宇陪我去看了校醫,校醫又建議去不遠那家大醫院看看。挂號,看病,取葯。就這樣,我們來來回回折騰了一個下午。
也只能如此了。抱著一箱水和食物,我走進了房間。翻開校報,再看了一遍一個初三女生寫的文章。
我頭一偏,看到了他桌上的考勤本,忽然有些說不出地生氣。
「像我這樣學習,又能得到什麼?考學又能如何?你能保證我成才?」
白麗沒有動。
中午英語讀報剛結束,我們開始推桌子。我穿著一隻維尼熊圖案的藍色拖鞋,坐在凳子上,往前面一挪一挪地,心裏一面還尋思著自己的窘樣。忽然,我看見有同學指著地面,驚恐萬分地叫:
回過頭,我看到李松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我。我以為這是溫暖的關懷,但他緊接著舒了一口氣,說道:
入團儀式舉行后,一切步入正軌,或者說永遠都沿著正軌前行。
「他希望我入團,」蘇明理說,「說來也搞笑,他很想幫我寫入團申請。他字寫得不錯。」
初夏,陽光下的樹木蔥翠如初綻。席捲而來的夏日白光里,鳥鳴聲忽遠忽近,像記憶一樣芬芳,像奇異的幻影一樣令人心悸。
「那他沒跑?」
這時,門被推開,寧小宇衝進來,一下栽倒在了艾利亞旁邊。
「她?」艾利亞猛地一抬頭,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念叨著,「大概享受生活去了吧……大家都一樣……趕快享受,小心哪天沒機會……」
「我畫餅充饑。」
「只要你還是學生,還在這裏學習,就必須服我管教。」
「我還以為你違反校規校紀出校閑逛了呢。」
「不入團就不入團唄,下次也可以。」柯冉說。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我。這時,寧小宇回過頭來,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表示理解。這的確是一種動人的力量,我感受到了內心的顫動,像針尖上閃閃的蜂蜜。我非常想再擁有寧小宇這樣一個朋友,什麼前進什麼成績,全都滾一邊去,朋友就是朋友,我就是我。
最後,姨媽把我接到了她的家裡。
等到凌晨我才和爸媽聯繫上。他們說康城很好,明顯有震感,但沒受到大的影響。聽完,我就安心了。
魯老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
「你同情蘇明理,也同情你自己。」
我和大人一起站在床邊,氣氛壓抑而沉悶。薄薄的被單里,是外公微躬的脊樑。他的皮膚已然是暗褐鬆弛。如今想來,一個人一生的盡頭竟是這般光景,面容慘白,體態痙攣,四周一片呻|吟嘆息。即使你最親近的人在你身邊,你依舊孑然孤獨。洶湧翻騰在他周遭的是整個巨大的世界,而他蜷縮在歲月的暗角,等待生命最後一次觸礁。
「你能不要這糖https://m•hetubook•com•com果嗎?」
有人遺憾,有人喜悅,有人無謂,還有人好奇地觀察著我,尋思昨天的打架的事。但不管怎樣,大家都各得其所,唯獨我不知怎麼擱置自己的感受。看著周遭的一切,我覺得自己真是被邊緣化了。
芋頭並沒有給我什麼安慰,只是不屑地說:「你這樣太沒意思。」
四座嘩然。我背上一片戰慄。
「都地震了,你還關心這個!」看到我這個不成器的樣子,外婆和姨媽相與嘆息。
「我們坐的位置距離那麼遠,我怎麼來拉你!」柯冉辯駁道,「再說,當時那麼亂,我根本不可能擠得過來。」
我說:「你爸還是很偉大的啊。」
這時手機嘀了一聲。我很不情願但也不得不告訴蘇明理,「手機沒電了。我到時候給你打電話。」話說出口我很不希望聽到她答應的聲音。
廣播聲,哄鬧聲,呵斥聲不絕於耳。人群的間隙,我還看到了李松。
我坐在觀景陽台上,頭上是洗過的衣服被單,它們在暖風中都散發著陽光和洗衣粉的味道。透過玻璃的圍欄,我看著籃球場,一面聽她話里的百無聊賴。
「我不知道怎麼說了,你簡直不可理喻!」
整個小區的人都將車停到了門外空曠的公路上。我蜷縮在車裡,數著隨身攜帶的錢包里的人民幣,覺得心裏莫名踏實。
我昏昏沉沉地意識到,這個時刻終於到了。
沒有餘震,我一樣地驚醒了。
五月十二日。周一。
夢裡,是一片向日葵田藤。千萬朵向日葵像燃燒的火焰一樣怒放,漫山遍野隨風搖曳。但天空沒有太陽。有的向日葵耷拉下了腦袋,有些朝著東西南北不同的方向倒去,凌亂不堪。
「算了吧,你太虛偽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我。大難來時各自飛,這算什麼?」
一片混亂里,我們還是找到了自己的班級,席地坐下,驚心動魄之外還有些難言的尷尬。
「嗯,現在他們都去上班了。」
「學個毛毛,在家裡待了幾天,直勾勾地盯著書發愣。在帳篷里我也什麼都學不進去。你猜我爸干出了什麼?他不知從哪裡搞到了一本英語輔導書。我倒!」
我們聊了很多很多。聊到最後,我幾乎驚嘆於他敏銳的觀察力,倔犟的思考力。對所有事情都這麼清楚的人,即使有為人所詬病的行為,那也不過是一種隨心所欲的頑固。
一套桌椅放在教室的最後面。一段時間里,上面放了一束白花。
想到這裏,我覺得很疲憊,靠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那她說了些什麼沒?」
至於到時候是多久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刻就默默地蒸發在夏日某個角落了。似乎自打話說出口的那一刻我就沒相信過,只是向自己表示我有這麼一個朦朧的願望,但怎樣去實踐它我確實沒有想過。於是冰涼的酸奶,樓梯間一箱箱特侖蘇,晚飯後的西瓜,紛繁的思緒,構成了我的地震避難日。
災區的境況不間斷地覆蓋著電視屏幕,哀號聲遍地,屍骸相撐拒。各類報紙雜誌,滿篇黑白文字,實在慘烈悲愴。但是,看到全國各地眾多志願者遠赴災區,營救工作井然有序地進行,我也為之振奮,一種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怎麼了?」
當天晚上,她就去了。
我心裏又一陣悲哀。這悲哀是酸楚的,寂寞的,而且是熱烈的,我幾乎要淚如泉湧了。
我反覆閱讀這幾句話,第一次讀到時覺得她並不理解梵高的世界是孤獨的回光。但是,閱讀得越多,越能感受到和*圖*書這句話的美麗,也許正因為外界寒冷孤獨,所以更能感受到內心的一種溫暖。
「照你的態度來說,的確不可能取得多好的成績。但是你要記住,為人師長我一直秉持這麼一種信念,是太陽的我絕對不讓它變成月亮,是月亮的我絕不讓它變成星星,如果你是星星的話,我不會讓你從天幕上消失。」魯老直視著她。
姨父無限愛憐地拍著牆壁,作男子漢頂天立地狀:「這房子好像是框架結構的吧?沒事兒,經得起震動!」
回去的時候,外公已經走了。窗外的花壇里,大朵大朵的美人蕉開得艷紅,像血,熾熱的撕裂般的顏色。
我想起了我的外公。
一種震感立馬從腳心傳上來,我感覺到了周遭明顯的晃動,抬頭看,風扇,電燈都在搖晃。
艾利亞聽了,嘆了口氣。在床沿上坐下后,她憂傷地觀摩著這幾個包包,樣子宛若憑弔夭折的嬰孩。
得了吧。我在心裏暗想,你都叫沒享受生活,那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同學一場,隨時準備來難民窟撈我吧。
所以,我又強調了一遍:「我不想去。」
「你居然是這樣的人!」她一下甩開了柯冉的手,「地震一來就一個人跑了,你有沒有想過我?」
報紙翻過來,是那篇令我不想再看的我自己的《歌音繚夢》。我寫的時候並沒有真感情,卻硬著頭皮這麼寫,然後它又被某某老師改得面目全非。
回到宿舍,已是遍地狼藉。
「跑在前面呢。」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凌晨,外公病重。他躺在醫院的床上,周圍是一片慘白清寒。他的鼻子里插著輸氧管,赫哧輕喘,喃喃地說著什麼。
「物體在不受任何外力作用的情況下,總保持靜止狀態或勻速直線運動狀態……」後面的章子騰研究著這句話,「這不是說我嗎!」
「你還挺真誠的。」芋頭臉上又浮起一絲壞笑,轉動著手中的數學書,好像什麼在他看來都是值得嘲笑的。
「難怪你敢給我打電話。」
我倆都沉默了。
大約五點鐘,父親牽我出去散心。天色微灰。
這時,我準確無誤地聽到了寧小宇憤怒的聲音。
「地震那天你爸那麼早就到學校來接你,都不顧自己安危。」我覺得我在她面前總帶著點說教色彩,其實自己也還在努力學習這種東西。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蘇明理撥弄著綠茵上的沙石,說:「有時,我還真是覺得世態炎涼呢。」
安頓下來不久,家長陸陸續續地來接人了。在班主任那裡簽過字的同學,就可以回家了。蘇明理的爸爸也來了。細細的雨中,他穿著橘紅的雨衣,站在看台上,遠遠看去,單薄的身形帶著一種寒愴的溫暖。蘇明理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芋頭徹底憤怒了,大吼:「你們都給我閉嘴!」
為了穩定情緒,豐富生活,文印員將近期校報分發給了各班還未離開的同學。
氣氛一瞬間有些凝重。
「你家房子垮了?飛磚頭了?還是你跳樓未遂受傷了?」章子騰湊上去熱切地詢問著。
我接下來問:「這些天你學習了嗎?」
「虛偽。」白麗說。此時,教室里安靜異常,她這樣隨意的開口,清晰驚人。
她說:「我和大家分享一個信息。歐陽彥的票數達到半數之多。」
「謝謝。」我對蘇明理說。
「經歷了這種事情,我終於明白,生命可貴。」她說,「我以前太不會享受生活了,現在,我要把我以前沒享受夠的全享受回來。我可不想人在天堂而錢在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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