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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浮雲般飄散

作者:一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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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秋

第二章 秋

秋的夜,好涼啊。
——嘿嘿……
我說,娘子,他一定喜歡你的,九月說,相公,你又在哄我。我說不會的,他一定很喜歡你。九月說,我何嘗不也是這麼想的呢……
米格把九月的手撥走,說九月你別鬧。九月不聽,繼續玩弄著米格的頭髮,米格不說話了,任憑九月隨便怎麼弄。
嗯?
天空中飄過的
我聽呢!
放在最上面的是數學卷子,我看了一眼后,真應了老高的話,大吼了一聲,狠拍了一下大腿,滿篇卷子,再難的題我都做得條理清晰,一分不丟,可偏偏就錯了兩道計算題,八分白白地扔掉了。還有政治讓我也十分鬱悶,只打了七十分。
是啊,那些逝去的,都是無用的了。
這時,客廳的電話鈴響了,九月媽忙跑過去接。哼哈了一陣后,她走進屋來對我們說,同事找我有事,我出去一下。
米格笑著把喝的東西遞給三個女孩子,她們理所當然地搶了過去,除了小米沖米格笑笑輕聲說了聲謝謝外,其他兩個不但沒有一點謝意反倒訓起米格來,說怎麼這麼慢啊,我們都快渴死了。
朴樹唱著,唱著,一直唱著,唱到我們老了,白髮蒼蒼。
九月的家並不是很大,但很整潔,很乾凈,記得聽她講過,她的媽媽是個有潔癖的人。我和米格脫下鞋子,穿上拖鞋,向那個門上掛著一隻小熊的屋子走去。打開門,見九月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小臉蛋紅撲撲的很可愛,閉著眼睛,很乖的樣子。

(十七)

——哎呀,你宰他們幹什麼啊?
包子坐在班裡,很是鬱悶。雙喜進來了,徑直走到包子身邊,坐了下來,看著包子,笑了,說怎麼的了小子,又失敗了?包子沒理他。雙喜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沒事啊,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老師我不也一樣嘛!
有時我在想,我們四個,將來也會像永剛和老高一樣,在一起生活,工作,和現在一樣的快樂么?
老高見講台上站著永剛,說這是你的課啊?永剛停止了講課,看了老高一眼說對啊,我的課,你要沒事的話你就出去,別打擾我講課。老高一下子蒙了,轉過身就要往外走,可剛邁出一隻腳,又邁了回來,他看了看貼在牆上的課程表,急了,說趙永剛,這節明明是自習課,你憑什麼說是你的課啊,你趕緊給我下來,我還有點東西要講呢。
包子看了會兒他們打籃球,笑了一下說,老年隊對老幹部隊,有意思……
九月說,怎麼辦啊,我可不想走回去。
包子大叫了一嗓子,說你們都是不是人啊!
圍觀的人多了起來,呼聲越來越響。包子揉了揉手腕,說今天怎麼搞的,發揮這麼差。
小山坡上,我和米格還有九月,靠坐在那棵最高的大樹旁,安靜地望著天,一句話也不說。我們不知在什麼時候都開始喜歡躲在這裏安靜地想著自己的事情了,看看天上的浮雲,看看身邊的朋友,腦子裡浮現出一幕幕似乎曾經忘卻了的碎片,然後放在心裡,一塊塊地拼湊,幸福地微笑,微笑著心痛。
走的時候,我和包子又拿了五杯可樂,回來分給九月,米格,小佳,子滕和小米,他們拿著可樂興沖沖地喝了起來。米格說今天宇多怎麼回事,想起請我們喝可樂了。我說,這些是在那個小姑娘那裡弄到的戰利品,包子點頭,嘿嘿傻笑。
——你是誰啊,我怎麼不知道。
九月啊,我是宇多啊。
米格笑笑,從桌上拿起水果刀,給蘋果削皮,然後遞給九月吃。九月張開嘴,米格把蘋果放進她的嘴裏,九月吃得格外開心。我酸酸地對米格說你也是真賤,幹嗎她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啊,米格說人家病了,照顧一下啊,你要是心疼我的話就你來。我白了他一眼,九月的嘴角洋溢著幸福的笑。
包子很激動,當天早早地把我們從床上弄了起來,收拾屋子,打掃房間,把臟衣服臭襪子都藏起來並在屋子裡噴上空氣清新劑……當一切都準備好時,一看表,才七點半。我們說包子是徹底地瘋了,包子說終身大事,不能馬虎。
——哦,這樣子啊,那可真是好可憐啊。
九月說,做你的娘子,我真的好幸福。我笑。
——哼,你才知道啊,你娘子我跳舞很棒的。
我說不去不好吧,人家小姑娘等你呢。米格說,我要去說什麼啊。我說我哪知道。米格想了想說,這樣吧,你替我去。我說這事哪有替的啊,米格說行了就你去吧。
而我和米格的生活,也正悄無聲息潛移默化地改變著,被那個叫九月的女孩子。
——呵呵,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女生。
看了這些文字,我的心突然尖銳地疼了一下,但很快就好了。下面是老師的評語:此文語言流暢,情感細膩,但思想極其消極,望改正。我說,米格你寫這些東西幹什麼啊,米格說,不是讓寫初三生活么,我就寫了。我說你這種文章不能當八股文來用的,米格說那怎麼寫啊,我說得寫一些積極向上的啊,就算初三是一個煉獄你也得給它寫成一個天堂,也得說哎呀初三真美好,初三生活真是我此生最難忘的時光之類的話。
我們在下面看了看永剛的輔助線,一下子豁然開朗,呱唧呱唧地鼓掌。永剛說你們也不用鼓掌,我剛才不是說了嘛,這種數學題,是個人就能講,是個人就能講明白。又是一陣掌聲……
九月嘿嘿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九月說我想買了,我們點頭說好。於是九月開始掏錢,裝作很驚訝的樣子說我怎麼只剩下一百塊錢啦!其實剛才在S&K買完那條黑色的褲子時她就已經剩一百了。九月看我和米格,我們望天。
雙喜沒理我們,沉思了一會,說你們剛才凈說些沒用的了,具體怎麼追啊?我很是鬱悶,說那你自己看著辦吧。
那一刻,她真的好美,好美好美。
莫非,我是喜歡上她了?應該不能吧。
雙喜聽了我們的話,長長地哦了一聲,說原來這玩意還有這麼多講究,真是的。雙喜說完話,品了又品,覺得有些不對,說你們幾個小子成天不好好學習想什麼歪門邪道!
——我真的難受啊。
那女人又上下打量了我們幾圈,讓開路,說進來吧。我點頭,說謝謝阿姨。
包子笑了,說那小子就這樣,小米漂亮,誰見了不多瞅幾眼啊。
我酸酸地說這麼大冷的天也不怕凍死,九月說凍死我也願意。
九月,娘子,娘子,九月。
九月繼續接著剛才的話說,包子,請允許我由衷地送你一句話:我真是佩服死你了——別站這丟人現眼啦!
我說能不去嗎,然後找到子滕和包子,跟他們說帶你們去改善一下生活,米格請客。包子說他出去喝酒去,子滕說他跟小米出去。我說不去算了,沒有你們我照樣能給米格宰出血來。
——是啊,那麼讓人羡慕。
——哎呀,又跟我犟嘴不是,來跟相公說說,哪兒難過了。
欺負小沫已經成為了我課上娛樂活動之一,她最大的優點就是你欺負她的時候她只會裝出一副可憐而又很抗拒的表情,從來不會還手,所以欺負起來特別的有意思。小沫總是說我壞,我笑,說就是壞了你能怎麼著吧。
九月吃著蘋果,指著袋子里的橘子嘴裏哼哼著示意我喂她吃橘子,於是我低頭拿起了一個橘子剝了起來……
當葉子全都掉光了的時候,也就是天氣開始急劇降溫的時候了。再也看不到漫天飛舞著黃葉的景色了,道旁的樹已經變得光禿禿的,但偶爾還可以在上面看見幾片頑強的葉子仍堅持在樹上,儘管已經被秋風吹得百孔千瘡。我和米格同時穿上了高領的絨衣,柔軟而且溫暖,我買的是咖啡色的,而米格選了一件黑色的,九月說米格是屬熊貓的,米格笑笑。
小沫一直暗戀著米格,這是長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來的,可是米格眉毛下面那兩個球狀的東西卻看不出來。
米格說,背錯了。我說放屁,不可能背錯,你說哪錯了!米格說,是全面推動社會進步。
看他這歇斯底里的樣,一點也不像個老師。
米格說,第八,宇多是十八。
上了六路汽車,我們都搶到了座位,我跟米格坐一起,小米,九月還有小佳坐一起,包子和子滕坐一起。然後汽車開始飛速地開著,我們這裏的六路汽車是出了名的不要命。坐到半路時,人已經擠滿了,這時上來了一位老大娘,費了好大的勁才擠了進來,很吃力地把著扶手,車上的人都看見了她,可是就沒一個人講公德讓一下座。子滕見狀立刻站起身把老大媽扶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老大媽很激動,一個勁地誇著子滕,子滕笑,說應該的。
對面,小米和子滕,小佳和包子,面對這些豬飼料,照樣吃得很香很香。
小米坐在九月的床頭,和九月聊著天,米格就靜靜地削著蘋果,然後切成小塊,喂到九月的嘴裏。小佳問九月說你病了那咱們的舞蹈怎麼辦啊,九月說沒事的,小病,養兩天就好了。
我越來越深地喜歡上她,越來越深,不可自拔。
好好好,我來我來。
九月拉著李然憤憤地走了。
九月說媽,我朋友來了,你能不能不老站在這兒。九月媽說,怎麼的,看看都不行啊。
他吟的時候故意把聲音壓得很細,一臉賤相媚態讓人看了就有想上去揍一頓的想法。
我們走上樓,見子滕在收拾自己的東西,我們也開始滿屋子找自己的東西,大包小裹地裝好,下樓來向包子爸媽辭行。
不久後門鈴響了,包子跑去開門,深深地鞠了一躬,說歡迎小佳小姐大駕光臨,鄙舍蓬蓽生輝。我們嚇了一跳,差點叫出來,要不是小佳在我們准上去揍包子一頓。
食堂的飯,越來越不是人吃的了,地三鮮全用茄子根做的,而且不熟,根本咬不動。前幾天有個小子在宮保胡蘿蔔丁里發現了一隻蟑螂,噁心得不得了。九月每次吃飯都要先掃蕩一圈米格盤裡的肉,然後就掃蕩我的,我不肯,拿筷子打她的腦袋。掃蕩完了肉九月就把她盤裡的酸菜夾給米格說米格吃菜,酸菜大補呢。
於是那夜,我在床上烙了一宿的煎餅,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九月的影子愈加清晰了。
子滕走到小米的身邊,對她說,喜歡么?小米看著子滕,點點頭。子滕笑了,說喜歡就買下來吧,不貴的。小米突然笑了,可隨後目光又黯淡了下來,摸了摸小貓的腦袋,把它放了回去,說還是算了吧。
雙喜摟著包子,感慨地說這個世道啊,難道像咱們這樣的絕世好男人真的沒人要了嗎!再看包子,也不鬱悶了,光顧著瞅雙喜呢。雙喜說,哎,你們是不知道啊,昨天考完試,我剛下決心請小宋老師去吃飯,結果你們猜怎麼著,人家男朋友來接她了,這給我鬱悶的!我們都樂了,說老師你怎麼也不看好了再下手啊,人家都名花有主了。
——哎呀,討厭!
買完衣服后,她們又去商店買鞋,也是白色的,一人一雙。
那個男孩子,我的朴樹。
放學后,我問包子說二班那個叫于雷的,什麼來頭。包子說你問這個幹什麼啊,我說你小子認識的人不是多麼,跟你打聽打聽,包子說,他就是一個小混子,他哥好像叫于東勝吧,在西菜市那邊挺扛的,仗著他哥成天裝狗,早想揍他了。包子說著說著,問我說你沒事打聽他幹嗎啊,我說剛才看見他老盯著小米瞅,色迷迷的。
我對米格說,米格,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眼睛有什麼問題,看什麼東西都是黑白的,米格說不是啊。於是我拿了一件綠色的風衣問他說你看這是什麼顏色,米格大吼說,綠色,我不是色盲!
我走到她身邊,輕輕地叫她,九月……
我們笑了,也緊接著在底下齊聲應和道:是!老高笑了,對永剛說,聽見沒有,這就是群眾的呼聲。
熬過了一整宿,英語已經溜得滾瓜爛熟,看看外面,天亮了。我們倒床上小睡了一會兒,然後起來洗臉刷牙,嘴裏仍嘟囔著那些短語,抬頭照照鏡子,眼圈黑得像熊貓。
宇多……
米格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包子說你們都笑什麼笑,打那麼多分有什麼的,那麼多分能當飯吃嗎!我們笑,說不能啊。包子得意了,說那不就得了,學習頂個屁用!
我掏出手機,撥通米格的號碼,半天,才傳來米格懶洋洋的聲音。我說,你出來,我們去吃飯。
吃飯的時候,我發現李然總是有事沒事地盯著米格看,色迷迷的樣子。其實仔細瞅瞅李然長得也還好,可惜米格沒有發現。
子滕回來了,很高興的樣子,一直在笑,笑得很甜美。想想也是,有小米這麼好的女朋友怎麼能不幸福呢。子滕說現在天冷了,你們幾個明天都多穿點,今天都凍死我了。話剛說完,就瞥見桌上的玫瑰,說包子你這又是給小佳買的吧?包子笑著點點頭,子滕說不能又讓我送吧,我可丟不起那個人。
——我們也在羡慕呢,在我們眼中,他倆似乎是應該永遠在一起的一對。有時我也想有一個像子滕那樣溫柔的男孩子,像對待小米一樣對待我,那樣我會好幸福的。
——不夠就宰他們啊,這麼不乖呢,相公我白教育你了。
九月不知從什麼地方瘋跑過來吵著嚷著跟我們講著一些瑣碎的事情,米格歪著腦袋很認真地聽她講,安靜地笑著。我則不耐煩地站在旁邊望著天上的浮雲飄散。過了一會,九月還在講著,我用很不耐煩地眼光瞅著她,她瞪了我一眼後接著跟米格喋喋咻咻個不停,我很鬱悶,繼續用那樣的眼光看著她。
就像米格說的,這個夏天的繁華,似乎真的要演繹盡了。
——不理你了。
九月嚇了一跳,抬頭看了看榜,說你們是不是人啊,這麼強,竟然比我分高!我說,如果不比你分高我們不真就沒有發展了嗎,你以為什麼呢。九月說我以為就你們這智商的學習很差呢。我笑了,說你這就叫狗眼看人低,九月生氣了,說你罵我,我說我就罵你。

從考場出來時,天昏地暗。真不明白那些老師是怎麼想的,絞盡腦汁費盡心機變著法地出花樣來考我們,好讓我們絞盡腦汁費盡心機也做不出來,何苦呢。
第三次進攻,那三個人有些慌了,包子很容易地又進一球。
大家見這事有了結果,沒什麼可觀賞的價值了,於是紛紛做鳥獸散開,只留下鬱悶的包子和滿地零落的玫瑰花瓣。我見狀,不禁觸景生情,感慨地吟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宇多說,我和朴樹是那麼相似的兩個孩子,用盡自己的繁華去詮釋著那些無用的東西。
終於盼來了「十一」長假,雙喜站在九月的最後一天,面對底下一雙雙饑渴的小眼睛,笑了。我們問雙喜說到底放幾天啊,雙喜說,三天。然後下面一片哀怨,像泄了氣的氣球。雙喜說別埋怨啊,還有更刺|激的沒跟你們講呢!我們來了興趣,又豎起了耳朵等著驚喜,雙喜說,放假三天,后兩天考試。
——知道了,娘子的話就是命令。
雲很淡,
我對米格說,政治又考砸了,米格笑笑,說這是思想問題。
九月停了下來,看著上面的牌子。九月說,我想進去吃點東西,米格說好。
每每到十一月的時候,學校都會有藝術節,今年也不例外。考完試後學校那幫子藝術生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起來了,畫畫的寫書法的搞攝影的,一下子全浮出了水面,我們驚異地發現原來我們學校這種培養純應試性工具的地方還能有這樣的人才存在。一時間許多藝術作品貼滿了整個學校,到處都能看見駐足觀看的人群。
九月開始開導包子,女孩子呢,都比較害羞,不能用那麼直接的方式去追,要學會溫柔些,平時多體貼她一點,多留意她一點。女孩子在未跟你熟悉之前是不會收你的恩惠的,你也不必要去想方設法地買東西來取悅她,是沒用的,有時對她笑一下,給她一個眼神,都會讓她感動的。
我問九月說你怎麼沒跟小米在一起,九月說她跟子滕出去了,我這一個大電燈泡在旁邊攪和多不好!我斜了她一眼說,好像你少攪和了似的。
那兩個人落了地,包子再起身,跳投,刷籃。
媽在家裡收拾屋子,見我回來了,突然愣在那裡看著我,一動不動的,想必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瞅了一會兒后,我媽把拖布立在牆上,我本以為她會衝過來抱著我的腦袋狠啃兩口說兒子媽想死你了,可誰知道她丟出來一句話,叫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我剛擦的地,別給我踩髒了!」
九月說,米格,你說我穿那件衣服能不能挺好看呀,米格搖了搖頭,說不好看,九月又轉過頭問我,我也搖了搖頭,說不適合你啊。
燒烤店裡,我和米格大口大口地嚼著牛排,狼吞虎咽。
宇多……
九月說,這可是我看你可憐才跟你說的啊,小佳被她男朋友甩了,別告訴別人啊,怎麼辦你自己想。
——切,你也沒跟我說過啊。
這時從走廊傳來一陣歌聲,調子很跑得很遠,仔細聽聽好像唱的什麼洪湖水浪打浪的,不用猜了,肯定是我們老高。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沖我們這裏來了……
米格跟和圖書在我們後面,笑,側過頭,看開屏的孔雀。
九月看著小米的背影,呆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我問九月說你怎麼了,九月說沒什麼。
米格說,那多噁心。我說,你小子怎麼就不開竅呢,八股文就應該這麼寫!
九月跟子滕說,二班的于雷來她班找小米了,說想跟小米處對象,小米沒同意。子滕聽了,沒說什麼,因為他已經習慣了別人追求他的小米,然而他對小米很放心,他知道小米是不會背叛他的。我和包子在旁邊也沒說什麼,儘管我們有些異樣的感覺。
思念很輕……
自習課,永剛夾著本書笑眯眯地進來了,我們暗罵永剛這個課霸。
過了一會兒,我媽突然出現在我房間里,說我一會兒和米格媽去打會麻將,晚上就不一定幾點回來了,你和米格自己弄點東西吃就行了。說完就走了。
好了,拜拜。
酒足飯飽,繼續逛街,我們這兩條腿已然酸了,可再看看幾個女孩子,依然精神十足。
——你不知道呢,原來小米家,那麼窮的。她的媽媽是給人家當保姆的,天天看人的臉色行事窩窩囊囊的一個月掙不了幾個錢,除了她上學的費用家裡沒剩幾個子兒了,而且全家只有她媽媽一個人維持,好辛苦的。
米格輕聲說,嗯,然後笑笑,他抬頭看我,說宇多你也失眠了?我說,昨晚沒睡好。
《生如夏花》里,那種拚命追逐和不顧一切的感覺;《那些花兒》里,大片大片荒蕪的野草,那個男孩子沙啞地喊著她的名字,那隱約的女孩子的笑聲,都是被我們遺忘了的,尋找的;《在希望的田野上》,那個面色蒼白的孩子,金黃色的麥田;《來不及》里,那些耀眼的我們逝去的青春;《白樺林》里寂寞的落雪,鴿子劃破天空的安詳,白樺林里生死白頭的誓言……都在朴樹的聲音中,演繹得淋漓盡致。
——對了相公哦,我今天宰了宇多和米格好多好東西呢。
沒有了我們四個住在一起時的吵吵鬧鬧,自己一個人總是空落落的,於是就開始想一些事情,朴樹的聲音總是可以讓人更容易回憶。腦子裡,小山坡,我,還有一個人……米格嗎,不。是九月,大片大片,她的身影,她的話音,她的笑,她長長的辮子……揮之不去。
這時過來了幾個女生,穿著打扮都十分精緻,一副輕浮的樣子,我對這種女孩子一向是比較厭惡的,於是低頭吃飯。我看了米格一眼,他似乎沒有發現我在瞅他,依舊低頭扒著自己的飯。
九月見到這場面,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上前拍拍包子的肩膀說,我真為你這種大無畏的精神所感動,但追求愛情的路途中,多少總會有些坎坷的。然後九月低頭,裝了一下深沉,我估計是沒什麼詞可拽了……
講完時,老高敲了敲黑板,對永剛說看見沒有,這才是真正的數學,真正理科的精華,永剛瞥了他一下,說就這些玩意是個人就能講,是個人就能講明白。老高火了,說趙永剛不服你上來講!永剛站起身,看了看題,拿起一根粉筆走上講台在圖上畫了一條輔助線,然後拍拍手上的粉筆灰,很瀟洒地走了下去。

我們繼續在街上逛著,小米說附近有家淑女屋,都說挺好的,咱們去看看呀。小佳說好。於是就由小米帶路,領我們轉到了那個叫淑女屋的地方。
米格伸手,摸了摸九月的額頭,說是還有些熱。
他說你們這是幹什麼,當我是空氣啊!我說不是,你是二氧化碳。包子急了,把玫瑰花放在桌子上,向我沖了過來說宇多,我看你這兩天又他媽跟我裝上了,咱倆今天必須得干一仗!我說就你那兩下子還跟我打呢,一邊玩去,沒人搭理你。說完把包子推向一邊。
我瞄了他一眼說不都一樣么,米格說不一樣,差兩個字呢。
米格說,宇多,你看,掉葉子了。
我爸說你教育兒子別老把我扯進去行不行,你要嫌我懶就去再找一個。我媽說你以為我不想啊,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你。
行,我這不聽著呢么。
跳完了,子滕忙走進排練室,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小米的肩上溫柔地說小心點,不要凍著。小米笑,乖乖點點頭說我沒事的。身後,于雷刀子一樣的目光……
我和米格還有子滕都笑倒了,再看包子,臉都綠了。
籃球啊,長手的都會打啊。
——也沒什麼,不想提了唄。
——哎呀,我相公真乖,要獎勵哦,親一下……
我說,你少在那兒酸。小沫說我才沒酸呢。米格笑。
朴樹,那個憂傷的孩子,也許我只能這麼評價他。米格是那麼近乎瘋狂地愛著朴樹,這麼些年,朴樹的聲音伴著他成長,伴著他的文字,有時我面對著這兩個男孩子,心裏,隱隱作痛。米格說,朴樹是一棵樹,迎著風,舞動自己落寞的繁華。

(十六)

路邊蹲著一些賣小貓小狗的販子,幾個女孩子屁顛屁顛地湊過去看,九月和小佳去小狗販子那裡,摸著裡邊茸球似的小東西尖叫著說好可愛啊。只有小米一個人在小貓販子的攤前,輕輕抱起一隻帶黃花的小白貓,放在懷裡。小貓還很小,咪|咪地叫著,小米笑,伸手安靜地撫摩著小貓的腦袋,小貓很舒服,閉上眼睛,仍咪|咪地叫著。小米笑出了聲來,低下頭,閉上眼用臉蛋輕輕地蹭著小貓的腦袋,蹭來蹭去……
風有些蕭瑟了,能打透我們的衣服,九月向米格的身邊擠了又擠。米格笑,把他身上黑色的風衣脫下來披在九月的身上,九月笑了,但仍有些不滿足,又把我身上的風衣拽了下來,蓋在身前。九月躲在我們的衣服里,伴著殘餘的體溫和我們身上的味道,露出一個小腦袋,看看我,看看米格,看看天……
我拉了拉身邊的米格,米格轉過頭來看小米,笑,很安靜地。米格說,原來她這麼喜歡小貓。
——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嗎,你吼什麼吼。
老高把卷子發了下來,走上講台,看著我們笑了,說就他那點破化學有什麼可學的,哪有數學這麼有意思啊。然後轉過頭來跟永剛說,你也不知道同學們多煩你,還成天往這跑,你不知道同學們願意學的是數學啊!話音剛落,老高又緊接著鼓動我們說是不是啊?
——可能吧,今天試衣服的時候可能凍到了。
兩天的考試。
(米格)
九月和小米的感情日益增進著,黏得不得了,進進出出,吃飯上廁所,都是成雙成對的,倒苦了子滕,整天在她們屁股後面屁顛屁顛地跟著,也插不上半句嘴,很是鬱悶。

(二十三)

第一次聽他的歌,就被那種破碎的聲音感動了,於是我開始哭,委屈地,沒有原因。
小米和小佳也去換衣間換上那條裙子,在鏡子前照了又照,然後很高興地笑著,她們也很美。我看見,包子和子滕在旁邊嘴都樂歪了。
老高看著永剛的輔助線,笑了,說你小子這方法是挺好的,然後轉過頭對我們說,同學們,其實這就是我想給你們講的第二種方法……
米格說宇多你少說兩句吧,來就來吧。然後對服務員說,再烤二十個生筋五個牛排!九月說,生筋太硬了,我要吃羊肉串。我鄙視了她一把說,請你吃就不錯了,哪來那麼多事。九月說用你管啊!米格笑了一下,說行,然後問李然說,生筋能吃么?李然點點頭,米格說服務員,換十個生筋吧,再來十個羊肉串。
從動物園出來時,我們發現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包子的錢包被賊爺爺借去了,然而我們幾個人都是抱著宰包子的想法來的,誰也沒帶錢,然而動物園離包子家很遠,走回去幾乎是不可能了。
忘記了何時睡著的了,醒來時,頭疼得厲害,身上也很酸。外面的天還沒有全亮,和我一樣昏沉沉的。套好校服,找到那件米色的外套,穿上,照照鏡子,還好。
為什麼要看你啊。
突然發現,子滕手裡的東西明顯比我們手裡的東西少,原來小米一直沒買什麼東西。我看了一眼米格,見米格也在瞅我,原來他也看了出來。我們倆都沒多說什麼,我對子滕說,子滕你幫我拎幾個,太沉了,子滕說行,從我手裡挑了兩個重一些的兜子拎在自己手裡。
不過九月真的好漂亮。
我說你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了,我倆鐵著呢。李然說,那個信……我給他寫的,他看了嗎?我說廢話,不看我還能來么!李然說,那他說什麼了沒有,我說沒有啊。李然聽了,表情突然變得特委屈,像是要哭的樣子,她問我說米格是不是不喜歡我啊。我一見她這樣子,也不能交代實底啊,於是我忙說你別這樣啊,這樣吧我幫你跟他說說,反正這小子光棍一個,就算綁也給他綁來送給你,你看成不?李然又笑了,說那倒不至於。
九月三天兩頭打來的電話已經引起我媽的懷疑,最近不住地問我是誰家的姑娘,我閉口不答。我媽就戳著我的腦袋說這孩子,有事還不跟自己媽說。
包子一下子又來了精神,問你說什麼,怎麼回事?
嗯,有意思。
雙喜說,這次我追不到她,我就不姓張了!
我把這事告訴了九月,九月很不高興說哪有這麼辦事的。我說人家的事你在那酸什麼酸啊,九月說我哪有酸啊,我說怎麼沒有。九月拽住我的脖領子說你小子又沒事找事,我說你別拽了我還要去見那小姑娘呢。
米格這小子,真不是人。
包子的分打得慘不忍睹,他拿起計算器,把六科目的成績全部加了起來,偷偷乘以了二,再看看米格計算器上的數,還是差了兩分。
包子說,不可能啊,我怎麼光看見辣椒絲了啊,哪有肉啊!大嬸氣得不行,沒好氣地舀了一勺魚香肉絲,手抖了一抖,放進包子的盤子里。包子說你這是幹什麼,你的手幹嗎抖啊,這一抖就給我抖掉半勺。大嬸說就這麼多,愛吃不吃,還要什麼?
這就是我的朴樹,我的樹。而我,就是那個坐在他腳下聽他吟唱的孩子,一切的幸福和心痛,蕩漾在心底的最深處……
包子的話音剛落,就發現門口站著老高,正沖他微笑呢……
我把和九月的聊天記錄給他發了過去,過好半天,他發來條信息:宇多,其實我們都是群可憐的孩子。看到他的的留言,突然感到更難過了。我說你能不能整些讓人高興的話,難受。
米格一直沒說話,估計又在想什麼事情呢,九月抬手在米格的腦袋上一頓亂抓,米格的頭髮就變得亂亂的了,九月總喜歡這樣,我說她壞,她還不服氣。米格抬手,把頭髮重新捋整齊,可是九月又把米格弄好的頭髮弄亂,向四周支著,像極了一頭髮了狂的小獅子,米格失眠的時候,頭髮也是這麼亂的。
——呵呵,我也是啊。
看著她倆遠去的背影,我對米格說,你發沒發現那個李然總是盯著你瞅?米格說沒有啊。
這時,我們看見了于雷,那天練操時盯著小米看的那個傢伙。于雷見了九月,笑了,立刻迎上去問九月說你是小米的朋友吧,九月說是啊,你幹什麼。于雷搓了搓手,說那個什麼……我是二班的,叫于雷,看小米挺好的,想跟她……嘿嘿。
宇多,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罵我。
這時我聽見司機笑了一下,說你們這幫孩子啊。包子問他說怎麼了啊。司機說沒什麼,我兒子也有一個小對象,也挺能花錢的,天天吵著我兒子給她買這個買那個的。
——嘿嘿……
米格小聲對我說這樣不太好吧,我說有什麼不好的,我吃太多了不願意動彈。
她媽媽突然笑了,說原來是你們啊,我經常聽九月跟我提你們的,尤其米格,文章寫得真不錯。米格笑笑。九月說媽你就別站著了啊,我們這說話呢!她媽媽笑笑,沒說什麼,走開了。
九月說,可是他對我忽冷忽熱的,我真的很難感受到他到底對我是怎樣的態度。
我突然覺得,原來作為初三的學生是多麼痛苦而又悲哀的一件事;
在街上晃悠,看見了小米,和那天看見的幾個女生挎著胳膊遊走于各個專賣店之間,嘻嘻哈哈的,似乎也沾染了一些她們的輕浮氣息。我喊小米的名字,小米看見是我們,笑了,我問她說沒跟子滕一起出來啊,小米說沒啊。我哦了一下,沒說什麼,寒暄了幾句后就走了,因為她身邊的幾個女生實在有些令人生厭。
包子問我說你幹什麼啊,我說這幾個女生買完衣服肯定又得花銷一陣,咱們在身邊,不宰咱們宰誰啊。
米格說,宇多,你欺負小姑娘的習慣總是改不了。
——哎呀相公你怎麼才上呢,我一直等你呢。
球打在了籃筐上,滾了幾圈,進了。
和這些人在一起,我知道,我遲早會瘋掉的……
——我就是難過。

(二十四)

藝術節閉幕式要有歌舞演出,九月籌劃並編排了一個舞蹈,找小米和小佳一起跳。
也行。
聽完九月的話,我們都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追女孩子有這麼多的講究。
永剛說不行,我講的這東西挺重要的,你下節自習課再來吧。老高急了,說什麼破玩意到你這兒都重要了,趙永剛你占的自習課還少啊,趕緊下來讓我講一會兒。永剛問老高說多少東西啊,老高說,沒多少,一會兒就講完了。永剛說,那行你先講吧,等會兒我再講,說完都到了靠窗戶的一個凳子旁,坐了下來。
風很輕。
我該說些什麼呢,哎呀,平時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於是,我吞吞吐吐地說,九……九月……
——呵呵,幫你幫你,幫我家娘子啊。
包子立刻應和說好,就去動物園!我看這他那賤樣氣就不打一處來,於是我酸酸地說包子我要去泡網吧……包子打了我腦袋一下說吵什麼吵,沒聽人家小佳小姐說了么,去動物園!
九月說,我多想見見你,靠在你的肩上,看匆匆流逝的時間。我笑。
——相公,我難受。
包子給了米格一拳說你小子真他媽有艷福,還有小姑娘給你寫情書,不簡單啊。子滕說,你今天中午去不去見見她啊?米格說,不知道啊。我說什麼叫不知道啊,去就是去,不去就是不去。米格說我不想去。包子說米格你這就沒老哥我強了吧,要我說你去看看,萬一是個美女呢!
這些樹啊,兩個月前還在綻放著自己的繁華,現在怎麼一下子就變得如此蕭條了呢?
九月笑了,我就想要找這樣子的裙子。營業員笑了,你眼光真好,這條裙子很漂亮呢,說要試一試嗎?九月點頭。營業員問她說你身高多少,九月說一米六五,營業員說,稍等,我去取。
打開電腦,上網,看見九月在線上。
包子擠來擠去,終於擠進了人堆中,把盤子遞給打飯的那個大嬸。大嬸問包子說,吃什麼?
——呵呵,娘子是不是快考試了呀?
我笑,很幸福,但隨後又開始了難過,隱隱地難過,很疼。說不出原因,也似乎有很多原因。抬頭看看外面,葉子紛紛下落,紛紛……
米格打小就是這個樣子的,老實得讓人髮指,別人要他做什麼他從來不會拒絕別人的要求,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喜歡欺負米格,米格不生氣,也不怪他們。記得上小學的時候,老師就非常喜歡米格,叫他當班長。從此我班就陷入了長期的幕府統治時期,米格是傀儡班長,而專權的是我和包子。我們組織了大型的地下抄作業組織,還幫助犯事的學生打掩護,模仿家長的字體給同學的卷子簽字……小學這六年,米格深得民心,幕府統治根基異樣的牢固,領導班子不停地輪換,可米格這個班長跟鐵打的似的,從來沒動搖過。
殺豬般的號叫又來了……
米格在一旁說,還沒到生死相許呢。
誠實,勇敢。
撕開日曆,面對著我的是個鮮紅的阿拉伯數字1,它的左上角寫著:十一月。
你就別貧了,我難受著呢。
小佳戳了一下包子的腦袋,說你想什麼呢,心不在焉的!九月說,就是嘛,跟我們逛街委屈你們了?委屈了你們別跟著呀。就我們這樣的窈窕淑女,想陪我們逛街的男生都得排隊!包子連連點頭說是是是,我又錯了……
九月沉默了一會兒,說他倆還是老樣子,挺好的。
從包子家出來時,突然吹起了一陣大風,搖曳著周圍的樹沙沙作響,葉子紛紛落下。

(二十一)

——娘子,我來了。
陪女孩子逛街是件很痛苦的事情,這是我和米格認識九月以後總結出來的,更何況這次是陪三個女孩子。
——娘子,沒事的,其實她也很幸福啊,有這麼好的一個男孩子在她身邊。
——鬱悶……
打開電腦,上QQ,九月在線。
病了,可難受了。
果然,老高拿著一沓卷子出現在我班門口,笑眯眯的樣子和剛才的永剛一個樣。
米格問九月說,怎麼病了呢,和圖書這麼不小心,九月立刻很委屈地說凍著了。我說,活該。
——你還不知道啊,我們藝術節要閉幕了,我們三個女生弄了一個舞蹈,選上了,今天去買演出服。
包子爸說不多住兩天了?子滕說不了,住這麼長時間都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了。包子媽說沒什麼的,你們能來照顧包子我們都很高興呢。
我說,你兒子搬回來住了,你也沒什麼表示啊。我媽低頭,繼續拖著自己的地,說這是你家,你回來住我還能有什麼表示,又不能收你房租。我鬱悶至極,想我媽怎麼這樣啊。
我拿起剩下那點可樂,一仰頭,全喝光了,對面的米格家裡,燈依稀亮著。
叫好聲大了起來。
九月上來就是給我一頓香拳,儘管不疼,但我還是很配合地嚎了好半天,直到九月消氣了為止。
想你們的時候,
子滕看看小米,他們倆相顧一笑,很默契的樣子。米格笑,風揚起他的衣角。
回到家時,渾身簡直要散架子,我媽問我說幹什麼去了一天也不回家。我說逛街啊,我媽笑了笑,說是跟女生去逛街吧。我愣了,問她說你怎麼知道的,我媽神秘地一笑,說沒兩下子能做你媽么!你們男的才懶得逛街呢。我發現我媽說最後一句話時,一直回頭瞅著我爸。我爸發覺了我媽在瞅他,說你瞅我幹什麼。我媽說怎麼的,瞅瞅還不讓了啊。我爸說,讓讓讓,家裡你最大,你是戶主。我媽笑,然後對我說,你跟你爸一樣懶,才不會逛街逛一天呢。
李然笑笑,其實我也不怎麼好看的……
小米燦爛地笑著,聽到相公這兩個字時,我的心突然尖銳地疼了一下。
包子問雙喜說是什麼考試啊,雙喜說到了初三就別問什麼考試了,中考考什麼咱就考什麼,回去好好複習!
其實我們更喜歡理科的東西,不用背,想一想就出來了。我對米格說再忍忍吧,到高中就分科了,到時候咱死也不學文。
——鬱悶。
完了,我發現我今天算是徹底瘋了。
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摸摸自己的臉,更熱了,原來我的嘴一直咧著,沒合上過。我走到窗邊,看著對面窗戶里的燈光,輕輕地說,米格,你說九月她會知道么?
——笑我娘子可愛。
突然覺得,自從小米轉來,就總有些不對勁。
在所有人的歡呼聲中,包子把球丟還給了他們,拉著小佳的手瀟洒地走了。小佳說包子原來你籃球打得這麼好啊,怎麼不告訴我呢。包子說,哎呀這都不算什麼的,只是那些人太垃圾了,其實我也不行。
那些人不打了,停下來看包子,包子也看著他們。小佳拽了拽包子,包子甩開她的手。圍觀的人們突然靜了下來,都看著他們,等待著後面將要發生的好看的東西。
包子停住。
路過一家玩具店,子滕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地上對我們說等我一下,然後就跑了進去。
九月和小米也來了,拉著小佳進去。
回去我把這事告訴了包子和子滕,子滕沒說什麼,嘆了一口氣。包子很氣憤,狠拍了一下桌子說他媽的他要敢動小米一下叫他試試,我他媽弄不死他的!
雙喜大叫了一聲我也不知道啊,鬱悶死我啦!
沒什麼,想你了唄。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氣溫也漸漸升了上去。
——是么,原來我家娘子還會跳舞啊!
十一月,可忙壞了永剛和老高,因為他們的寶寶快出世了,他們快當爹了,真快。看著他們幸福而且忙碌的樣子我就想笑,我媽懷我時,我爸媽也如此的幸福而且忙碌嗎?
刷完牙我們泡了碗方便麵吃,吃的時候我給九月打了個電話,她說她複習呢別來煩她,我笑了說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愛學習了呢,九月說不學習行嗎都快考試了。她問我說你們都幹什麼呢,我說在家待著啊,都快悶死了,想找你出來。九月說算了吧,我不出來。然後九月就把電話掛了,米格笑了,說這丫頭竟然知道學習。

(十四)

其中一個人站了出來,指著包子說,你小子給我站住。
于雷說我知道,你可不可以把她的電話號碼給我。九月挺了挺身子,說不可以。然後帶著我們很瀟洒地走了,把于雷撇在那裡。走時我回頭看了一眼,見於雷正瞅著我們,臉色不是很好。
幾個女孩子瀟洒地走在前面,我們幾個就在她們屁股後面屁顛屁顛地跟著。一路上,米格一直抬頭看著天,包子和子滕則互相交流著戀愛經驗,單單冷落了我一個人。九月回過頭,對我們大吼了一聲說你們快點跟上啊,走那麼慢!我們哦了一聲,立刻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九月又喊了一嗓子,說你們走那麼快乾什麼,我們都跟不上了!
你覺得很有意思嗎?
我說,快了快了,我這就去給包子買上弔繩。
九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冒了出來,站在我們面前,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我們倆,很調皮的表情。
——是么,子滕對小米真好。
起風了,身後漫天飛揚著落葉……
寂寞的時候,總會有一個男孩子,在我心裏,輕輕地吟唱,一遍遍,一遍遍……他看著我,笑,安靜地,眼睛裡帶著無盡的迷惘與深邃,我過去,摸他的臉,淚流滿面……
永剛說,化學方程式計算這章呢,非常的重要,咱們課改的教材吧,改得太爛,要什麼沒什麼,可是沒有的呢,考試還考。所以呢,我今天利用這節自習課,給大家補充性地講一講。說完就發下了兩張化學卷子,我們大叫命苦,因為在這之前,已經發了物理卷子兩張、數學卷子一張。永剛說你們不用叫,其實我也不想發這些題,但是沒辦法。這些題呢,都是我挑出來的比較典型的題型,非常有針對性,你們看看別的班的化學卷子,不都是五六張五六張地發,沒有用,都沒我的題好。
——可是像她這樣的沒有幾個,她太虛榮了,其實她很悲哀。小米有什麼事都跟我講的,那次她帶我去她家,我看見她家的房子像是住過幾十年的樣子,很破舊。還有她的媽媽,也很蒼老,見我來了很高興,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難過。
我放下可樂,說那娘子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啊?九月說,是。
出來時,子滕的手裡抱著一隻毛絨的小貓,白底黃花,很大,很可愛。我看小米,見她的眼睛里閃出了驚喜的光芒。子滕走到小米麵前,說給你買的,小米靦腆地笑了一下,說謝謝,然後抱過那隻毛絨小貓,把臉貼在小貓的臉上,親了又親。
我們一家專賣店一家專賣店地逛著,九月挑了一件不是很滿意,又挑了一件還是不怎麼滿意。我問她說你想要什麼樣的衣服啊,九月說我想要裙子,長一點的。我隨手拿了一條裙子說這樣的不行么,九月搖搖頭說這裏都是秋裝,我想要夏天穿的那種,長長的。我說這天你買那種裙子你想凍死啊,九月說我就想要那種裙子嘛!
——好好好,不跟別人講,聽娘子的。
九月湊到我的身旁,說宇多,我的錢不夠了……我說是么,那就改天再來買吧。九月又靠近了我一點,說這樣吧,你給我墊上一點,我一定還的!我說算了吧,我也窮啊。九月生氣了,一把推開我,又笑著湊到米格身邊說我就知道米格對我最好了,你能不能幫我添點啊。米格說,不行……
——可小米又是個很好的孩子,她很乖,也很體貼,對我們大家,對子滕,都是的。她長得很漂亮,學校很多人都在追她,可是她只喜歡子滕一個人,從來沒變過心。有時我很羡慕他們兩個,小米永遠都是那麼乖巧,在子滕面前,不會耍賴不會撒嬌,乖乖地,跟在他身後。
雙喜聽了,哀傷地嘆了口氣,細聲細氣地,讓我一下子想起了李清照。
於是李然就帶我們去學校附近的KFC吃了一頓,女生總是喜歡吃這些東西,倒苦了我和包子,吃了兩個漢堡都沒怎麼飽,也實在不好意思再要,於是只好拚命地喝可樂。
第二天早早起來,風風火火地去考試,在學校看見了老高,他對我和米格說,你倆給我好好考啊,一定注意細節,我們說知道了。這時九月從後面跑來,拍我們的肩膀,叫我們的名字。我說在家複習怎麼樣啊,九月說肯定比你好就是了,我說是么小臉蛋不大臉皮倒挺厚,九月說不服咱倆比比,我說比就比。
——娘子怎麼現在還上網呢?
九月一再叮囑包子,千萬要做到有紳士風度,一定不要著急,慢慢來,拒絕了你沒關係,可以先成為朋友,慢慢發展。
果然,雙喜當即吟了一首詩來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情感,雖說不是李清照的,但是人物形象也差不了多少:
——愁死我了,瞧你們這些小屁孩,成天愁啊愁的,有什麼可愁的。
包子說,這麼長時間沒見面了,你也沒說來找我,那人說這兩天有點事,忙。包子說是么,咱倆哪天真該去喝兩盅去。那個人點頭說是啊是啊。
米格看著我們,笑。
突然,電話鈴響了,包子興沖沖地去接。掛下電話后包子異樣的興奮,說來了來了。
這時九月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用半隻眼睛瞄著我和米格,給我們瞅得很不舒服。
——快考試了怎麼還上網呢,小心考不好媽媽打你PP哦!
——我跟你講了,你可不許跟別人講。
當九月穿著裙子走出來時,我驚呆了,不過也不算太丟人吧,因為米格的眼睛也直了。
——哈哈,娘子原來在等我啊,哎呀真是太感動了。
包子拿了錢,笑著跑了回來。
九月的天氣,一直下著雨,似乎要把明年的雨一起下完一樣,更多的時候,我們都是躲在家裡度過的,只有子滕和小米有情調,逮到時間就出去淋雨,而我們幾個光棍則坐在房間里看著外面陰沉的天氣發獃,耳旁是米格噼里啪啦敲著鍵盤的聲音,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
自己從未如此想過一個人,今天是怎麼了。她是什麼時候佔據我的腦子的,也應是好久了吧。
米格的電腦還開著,我搖了搖滑鼠,立刻從屏保狀態切了出來,是米格昨晚寫的文章,我笑笑,替他按了保存,然後關掉Word。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叫他的名字,輕聲地叫著米格,米格……
結果第二天包子就抱著束玫瑰花出發了,一路上回頭率百分之百,齊刷刷地都瞅向包子,我們在他後面低頭走著,生怕被人認出來……
記得包子追小佳時,跟我說過,當你想一個女孩子想得睡不著覺的時候,那就是喜歡上她了。還記得那時我笑,說包子瘋了,瘋得無可救藥。
小傢伙們,你們好幸福,可是小傢伙們,十六年後你們也會像我們一樣生不如死嗎?小傢伙們,初三好痛苦,你們不要長大,快別長大,慢點長大。
包子忙說對對,我給忘了。然後對小佳說,不知道小佳小姐要點什麼,tea?coffee?包子停頓了一會,接著說,or me?
包子大叫了一聲,舉手向我打來,可是手剛掄到半空,就停住了。
我把書沖他腦袋上扔去,米格說你打我幹什麼?我說你趕緊去弄點吃的,餓死我了。
——相公你知道么,子滕今天給小米買了一個毛絨的小貓,很大,很可愛。
到學校包子就直奔四班去了,到四班門口,隨便逮到一個女生對她說把你班李佳找出來,然後把玫瑰花藏到身後很紳士地站在門口恭候。小佳從班裡走出來,見是包子,立馬扭頭就往回走,包子見形勢不妙,立刻上前擋住小佳。小佳站住了,瞪著眼睛很氣憤地說你到底要幹什麼!包子把玫瑰花從身後拿出來,說小佳,這是送給你的,答應我吧。
什麼啊,對了,你明天和米格要來看我。
輕輕敲了三下門,開門的是個中年女人,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我們一圈,然後靠在門框上沒好氣地說你們找誰。我笑笑,說阿姨好,我們來找九月。她說你們是誰啊,我說,我們是她的同學,來看看她。

我討厭那個于雷,因為他那張令人厭惡的臉。
最近一個二班的男生總是色迷迷地盯著小米看,叫于雷。
那個女孩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把頭低了下來。
包子媽見是我們很高興,過來摸摸我的腦袋說又長高了,然後看看米格,說還是那麼乖。包子爸問我們說在家住得習慣嗎,我說挺好的。然後包子媽從行李里翻出三個SNOY的MP3放進我和米格手裡,說阿姨出去,也不知道買什麼給你們,就帶回來三個這玩意給你們,我看現在的孩子們都有,那個給子滕。我們說,謝謝阿姨,包子媽說謝什麼。
我說你真行啊米格,泄露我的隱私生活去賣錢,你小子挺損啊!米格說什麼啊,你愛去不去,不去我省了。
——不知道,她沒有爸爸。
在他的歌里,我聽見支離破碎的聲音,聽見宿命輪迴的聲音,聽見喑啞憔悴的聲音……塵世間的一切,都被他純粹的聲音詮釋得乾乾淨淨,不加任何修飾,唱盡青春的繁華。
結賬的時候,服務員說,一共一百五十五元。我心裏暗暗驚嘆,真是群飯桶,幸好不是我請客。
人家病了嘛,你到底來不來!
我和米格暗暗看了價碼,好傢夥,三百多塊。
宇多說朴樹他太極端了,太頹廢了,讓我不要再聽了。
我說,怎麼不說話了,你要說什麼啊。九月說,你著什麼急啊。我說我能不急么,你半天也沒放出一個屁來。
我們走了進去,營業員對我們微笑說歡迎光臨本店,幾位買衣服?九月點頭說是的,我想要一條裙子,長的那種,白色的,這裡有嗎?營業員很職業地一笑,說有的有的,說完轉身到裡邊拿了條白色的長裙出來,柔軟的質地,很乾凈,沒有皺褶,左肩上有一朵白色的花,嗯,很好看。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一到下午,整個學校就吵吵嚷嚷的,滿樓嘻嘻哈哈回蕩著女孩子的聲音。每節下課,男生們都紛紛撇下書本撇下對象湊到排練室一飽眼福,把排練室門口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但包子和子滕是從來不去的,包子不去是因為小佳不讓,而子滕對這些事情一概是不太感興趣的。
記得九月對我說過,小米是最喜歡小貓的,可能小貓和她一樣乖巧吧。小米家也曾經養過一隻帶黃花的小白貓,可後來因為她家窮就跑了,為此小米哭了好一陣呢。
然後永剛就走上講台,開始講課,講得不亦樂乎,我們則在下面無精打采地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
米格的文章轟動了全校,不少人下課就堵在我班門口,都想親眼見見這個我們學校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才子。我說米格這下你可火了,米格笑笑,不說話。
然後米格就被我和九月狂打。
李然仍對米格不死心,寫過幾次信給他,寫得聲淚俱下的,我都快|感動了,可是米格對人家一點感覺也沒有。沒有感覺也就算了,但每次都是找我去唱白臉,弄得李然恨我入骨,鬱悶死了。
我坐在小溪邊,聽它流動的聲音,聽花開的聲音。朴樹憂傷的讓人落淚的聲線,潺潺地流過我的血液,流過我所有的神經,帶著我的一切,流向遠方,流過樹林,流過麥田,流過山坡,流過表情麻木的人群……我們的青春,就像天上的浮雲一般,永不停息地飄散。
九月說在家待著太悶了,咱們出去玩吧,小佳站起身拉著九月的手說好啊,我想去動物園!
動物園裡,我們喧嘩著跑來跑去,逗逗午睡的獅子,看看趴在欄杆上的大猩猩。我指著一隻大猩猩對九月說看它長得像不像你,九月打了我一下,說你才像大猩猩呢。小米說,我們應該分開來,咱們走,讓包子和小佳倆人單獨在一起。我們研究了一會兒紛紛表示贊成,便偷偷地把米格拉了過來,趁著人多的時候,溜了。
九月在網上跟我一個勁地罵著兩個人,一個叫米格,一個叫宇多。
校刊上,米格那篇文章佔了一個整版,叫《雲淡風輕》,一個韶華的名字。裡邊到處都是淡淡辛酸的文字,用一種平淡的語調敘述出來,又似乎在吟唱,輕輕地,讓人難過。這篇文章我很久就見過了,米格說那是一種徹底的絕望。
——是么,娘子今天真乖,等我很長時間了么?
——這還像句人話。
包子帶著球走了過去,那三個人張開手防守。那三人很高,相比之下包子很不佔優勢。其中一個人到包子面前準備搶包子的球,包子回身,閃了過去,周圍的人大叫。包子把頭舉過頭頂,剩下的兩個人都跳起來阻擋,可包子又很快縮下身子,漂亮的假動作。
米格說,他在寫一篇小說,關於我們之間的故事。
米格笑笑,說宇多咱們走吧,我說好。
包子和小佳也湊了過來,包子籃球打得很棒,有這樣的場面他是絕對不會落下的,然而包子也很能顯,有這樣的機會是絕對不會放棄在小佳面前炫耀一下的。
小佳笑了,對包子說你家的音響,不錯。包子撓了撓腦袋,說是么,嘿嘿。
我笑了一下。
我白了米格一眼,米格見我瞅他,得意地一笑,我說好你個米格,以後我不認識你。
九月和小米比較喜歡喝綠茶,而小佳喝的是雪碧。
葉子紛紛揚揚地掉落……

(十八)

和_圖_書

(二十二)

那個人說,有種的報個名。
這時九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人真是不禁念叨。九月興沖沖地問我們考了多少名,米格笑,說你考多少啊。九月滿面春光地說,三十!你們呢?
第二天九月沒來上學,小米和小佳中午的時候演練了一下舞蹈,還好。
九月說,她最幸福的,就是在她難過的時候,我對她說乖。
車子在寬敞的柏油路上飛弛著,路旁光禿禿的樹也同樣飛快地倒退著,讓我一下子想起了夏天,我們也是坐著車在這條路上飛奔,那時的樹還鬱鬱蔥蔥的。透過前擋風玻璃,可以看見前面車裡的幾個女孩子正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偶爾打鬧一會兒,很開心的樣子。
包子帶球,再次進攻。那三個人這次都很謹慎地防守,包子沒攻進去,無奈,踩三分線,跳投。
真是搞不懂她。
九月看見米格手裡拎的水果,說呀這是你們給我買的吧,米格說是啊。九月指著蘋果說,米格我要吃蘋果。於是米格拿出了一個蘋果給她,九月說不行,你給我削皮。我說給你買蘋果就不錯了,你還要削皮,你就湊合吃吧。九月說不行,我要吃削皮的,米格,給我削皮!
付了錢,下車,西聯依舊繁華如故,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車輛。
——嘎嘎,娘子,你不是有我呢么!
我看見,九月的臉有些紅。這還是頭一次見她臉紅,呵呵,挺有意思的,紅紅的臉像個大蘋果,顯得她臉蛋中間那一雙大眼睛更加好看了。九月低頭,背著手用腳踢了幾腳地,塵土飛揚。
又過了好半天,米格回復了:不能。
——也不是,我也剛回家不長時間。
「相公,那天我一定會舞得很美,他一定會喜歡的。」
第二節課時,九月就找到米格,質問他說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李然呢!米格蒙了,問九月說什麼啊。九月生氣了,說什麼什麼啊,人家是女生,你也不能那麼直白地拒絕人家啊,你還是不是男的了!米格更蒙了,瞪大了眼睛看著九月,良久,終於反應了過來,然後轉過頭來看我……
九月在森馬看好了一件衣服,絨絨的手感很好,她先是一直看著那件衣服,然後一直裝作流連忘返的樣子,我和米格見了,立刻做若無其事狀假借看別的衣服溜走,可還是被九月叫住了。
考過試,一夜之間出了成績,想這些老師真不是一般的強悍。這次我和米格發揮得比較正常,米格回到了前十,我繼續在十幾名晃蕩著。但老師們還是一一找我們談了話,說成績不能停止不前,要進步,你們是很聰明的學生,很有潛力,相信你們可以更進一步,成為學校頂尖的人才。我們笑,說老師我們一定儘力。
九月喝咖啡的時候一直看著米格。
當我們再次見到小佳跟包子時,他倆已經牽上了手,包子笑得嘴都合不上了,顯然是幸福昏了頭。

從床上坐起來,從冰箱里拿出一聽可樂出來,打開電腦,上網,九月在線上。
我說得了,好心教你,把我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你真行。
——嗯,我知道了。
子滕和小米倆人在旁邊你給我夾菜我給你夾菜的,倒過來倒過去倒得不亦樂乎,呵呵,這倆孩子啊。咦,今天小米的打扮,跟往常不一樣了,漂亮了許多。
飛揚的落葉,
——但她是個很愛面子的人,不是一般的愛,死要面子,從那次包的事我就看出來了。尤其轉到我們學校后,在這方面就更講究了,她很怕別人看出她家窮,怕別人笑話她,所以就死撐,我看她這樣子,很難受。
小米,子滕。
九月也沒察覺出什麼,繼續跟我們胡侃,於是我鬆了一口氣。
我說米格你挺強啊,還在前十晃蕩呢,米格笑笑,說你也不賴。我說,看見九月那丫頭的名了么,米格說看見了,最下面。
你來啊……也行,在新華書店旁邊,對。
她嗯了一聲,睜開眼,見到我們,很興奮地說你們真的來了呀。我笑,說不是你讓我們來的嗎,九月說我還以為你們不能來看我了呢,我說怎麼能呢。
我笑,我感覺到,臉上有些發熱了。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哦,我知道是誰了。
包子想了想,說沒事,我去弄點錢回來。我說包子你可別因為幾個錢想不開啊,包子說不能啊,我可是守法的公民。
屋子裡,就留下我一個人,空蕩蕩的。
臨近閉幕式的最後幾天,三個女孩子換上了裙子,把頭髮披在肩上,伴著悠揚的小提琴的聲音,跳舞。
——人去得挺全啊,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宇多我跟你講一個事唄……
我可真說了啊,你聽好了!
浮雲片片……
那好,咱們比比,敢么?
朴樹日日夜夜在吟唱呀,吟唱,吟唱。
這就對了嘛,行了,我掛了啊……
米格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懶洋洋地喂了一聲。
我和米格在操場上閑逛著,踩著地上的葉子,發出清脆的聲響。米格一直安靜地笑著,我看著天,竟隨口嘟囔出了九月的名字——那聲音很小,小到剛從嘴裏發出,就立刻被風吹碎了。我嚇了一跳,然而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想她,或者,這已經不受我的大腦控制了,那該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我看米格,米格似乎沒聽見我的話,或許聽見了,在裝傻呢。
我說九月你嚇死我了,怎麼跟鬼似的呢。
九月張嘴,橘子送進了她的嘴裏。
走在操場上,聽見有許多人都在私下議論著小米,說七班有個叫小米的如何如何漂亮,米格笑。一片葉子從樹上落下,伴著風飄飄揚揚地打在米格的肩上,輕輕地。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然後跑到米格身邊說米格,你給我寫點東西。米格說寫什麼啊,包子說送花時裡邊不得夾點什麼信嗎,我不會寫,你幫我。米格說我哪會寫那東西啊,別找我。包子說好兄弟,幫幫忙,就寫了吧。米格說我真不會寫,都寫什麼啊。包子說隨便,瞎拽兩句就行。
九月在網上,跟我講著每天發生的大大小小瑣碎的事情,很凌亂,我坐在電腦旁,看著她的信息安靜地笑著。耳旁,是《我愛你,再見》的淡雅舞曲的旋律,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首歌如此的好聽呢。
我說是哪篇稿子啊,米格說,就是我前陣寫的那個小說。
我說看你有病了多有功,兩個這麼好的男人來伺候你,九月理所當然似的地說那當然了,讓你們伺候是給你們面子,想伺候我的有的是我還不叫他們來呢……沒等她說完,我又把一瓣橘子塞進了她的嘴裏,九月說你謀殺啊你,我笑,說吃東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永剛說,雙喜那小子,追人家小宋,又沒戲了。老高說是啊,太給咱們丟人了。
我問米格說你怎麼樣啊,米格說,語文砸了,我說多少分啊,米格說,九十三。我說不能啊,你語文不是答得很好嗎,米格說,又是作文。
九月說,能不能追到手,那就看包子的造化了,我可是儘力了。
九月又開始半天不說話,又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發過來兩個字:相公。我正在喝可樂,看到那兩個字后我差點被嗆死,我說你是怎麼的,想謀殺親夫啊。九月問我說怎麼了啊,我說我喝可樂呢,被你一嚇差點嗆死,九月發來一個很無奈的表情……
九月笑笑,說還行,於是拉著小佳和小米去交款。小米交款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把錢遞了過去。
米格吼了一嗓子:我的湯灑了!
九月病好得差不多了,來上學,申請了一個小一點的排練室,和小米、小佳三個人下午在這裏練習。
米格沒說什麼,轉頭看著窗外,眼神突然黯淡了一下。
包子說,最近過得怎麼樣啊,那人說還行吧,你呢?包子說我也一樣,混唄。那個人笑了一下,表情還是有些暈。
九月說,小佳以前的男朋友是個很不地道的人,仗著自己有一張漂亮的臉蛋騙了很多女孩子,他追小佳時,使盡了渾身解數花言巧語把小佳騙到了手。我們都認為這人不好,勸小佳趕緊跟他分了,可是小佳就是不幹,死心塌地地跟著他,誰知過了不長時間,那小子又看上別人了,就一腳給小佳踹了。我看包子這人呢,雖說看起來很輕浮,可絕不會是那種人,我可是費了很多口水呢,給他好頓誇,小佳才稍微對他有些好感。
外面,四個男孩子,笑得格外好看。
小米回頭看了看子滕,嘴角上揚了一下,我看見她的眼神有些黯淡。我很快避開她的目光而扭過頭看著街上穿梭著的車輛,以免讓她看見。

(二十)

操場上,一群初三的男生在打籃球,周圍圍了一群女生,尖叫著,吶喊著。
但是一個女孩的蠻橫,完全可以通過她漂亮的臉蛋轉變成「可愛」。
見到小沫,小沫酸酸地說米格,你這可火了啊。我問小沫說什麼啊,小沫說你還不知道呢啊,米格的文章在校刊上發表了,轟動全校了。然後對米格說,米格你寫得真好。米格笑笑,說還行吧。小沫說,有好多女生跟我打聽你呢,你想不想認識一下啊?米格搖頭。
她見我來了,很高興,一個勁地跟我講她這幾天的事情:小佳是如何在她的三寸不爛之舌下乖乖地和包子開始相處的,米格這兩天沒怎麼說話跟傻子似的,還有宇多,又如何如何欺負她跟她抬杠。我在電腦旁,笑著聽她講著,時不時地發一些雞肋的話來應和她一下。我問她說子滕和小米呢,你不是最喜歡講他倆的么。
雙喜的事,也沒什麼太大的進展,最可氣的就是雙喜現在連個目標都沒有,看哪個都好,哪個都想要。突然想起一個故事,說有一個人養了頭驢,有一天這個人要出遠門,怕這驢餓死,就在驢的身邊放上兩捆上好的草,結果回來時驢還是餓死了,因為那個人走的那幾天,驢一直在考慮先吃哪捆好。
雙喜和那兩個實習老師,至今也沒擦出什麼火花,一個小老師有男朋友了,而當雙喜費盡心機把和米格商討醞釀了很久的一封情書交到另一個小老師手裡時,那個小老師很瀟洒地回了一張條: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和比自己矮的男生在一起。雙喜看了條后徹底崩潰,終於在消沉了兩天後開始在我們的身上歇斯底里地報復,這可苦了我們這群無辜的學生。
包子用很深情的眼神望著小佳,誰知小佳抓過玫瑰一把摔在了地上,並且使勁在上面跺了幾腳,一扭頭很瀟洒地回班了。
然後九月就下了,我站起身,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心裏總覺得有些擔心九月。於是掏出手機撥通了九月的號碼。不一會,就聽見她懶洋洋的聲音。
成績下來了,紅色的大榜貼在牆上。我們驚嘆這些老師真是強悍,多得能砸死人的卷子,三兩天就批完了。
我媽還在電話那頭嘟囔著,沒完沒了。
我媽問我說,是不是整天給你打電話那個小姑娘啊,我說哎呀你就別管了行不行。我媽急了,說怎麼的,我這個當媽的問一問兒子的情況都不行啊,你媽又不是什麼老封建……她長得怎麼樣啊?
米格說,你們別吵了。
包子見了,拍拍米格的肩說還是你小子行啊,寫出的東西感覺就是不一樣。
我回頭,見三個女孩子已經被我們遠遠甩在了身後。
九月突然愣了,轉過頭對我說你剛才說什麼?我嚇了一跳,忙說沒什麼沒什麼。
第二天早早起來,跑到米格家,見他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桌子上有一杯涼了的咖啡和放倒的安眠藥瓶子,白色的藥片凌亂地灑了出來,看來米格又失眠了。
我和米格,坐在溫暖的燒烤店裡,啃著牛排。透過身邊的玻璃,看著夜晚霓虹燈下的街道,汽車的燈光忽明忽暗,照亮了這座城市的夜。
我回頭看看身後的米格,剛才發的化學卷子他已經快做完一半了。我問米格說這些題你都會啊,米格說不是啊,老師剛才不是都講了么,說完繼續低頭做著卷子。
米格要了兩瓶啤酒,我們一人一瓶,酒滑過食道,很溫暖。
包子說,我操,這小子什麼事都能幹出來。
九月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這丫頭,熱鬧的地方總少不了她。
走的時候九月說,你們不派人來送送我們啊?我說白吃我們的飯還想叫我們送?自己回家!九月說我們是女生啊!我說你們倆人呢,放心吧,就你長得那麼安全哪個歹徒敢圖謀不軌?九月瞪了我一眼,不說話了。
我說老師你先歇會,我們受不了。雙喜一臉憂鬱地看著我們,說小子們,你們老師這次是認真的。
自從小佳跟了包子之後,包子立刻變了一個人似的,正經了不少,當然,是跟以前相比。小佳對包子吆五喝六的像使喚奴才,我們都笑,說包子終於是有人能管住了。於是包子一有罪行我們便屁顛屁顛地找小佳來解決,效果出奇的好,包子有一次質問我們說你們到底跟誰是兄弟啊,我說,我可不認識你,我們是娘家人。
她說,她與我很投緣。她說,我很會體貼人。她說,她很喜歡和我聊天。我在電腦旁,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
好像就是一夜之間,大片大片的綠色都變成了黃色,隨著風紛紛落下,葉子漫天飛舞,有點像拍電影。
哎呀,什麼事啊。
在電腦旁看著米格的文字,好心疼,朴樹的聲音,縈繞在我的耳畔。
我媽說天冷了,多穿點衣服,我說知道了。
——切。
我們在一起的秋天,
遮住了我們的眼。
九月打了個響指,大喊了一聲米格,米格就乖乖地進去了。九月說我們渴了,去給我們買水喝,米格哦了一下,拉著我走了。類似這種事情,我已經司空見慣了,然而每次陪米格跑腿,我也習慣了。以前我還會對九月如此像使喚奴才一樣地使喚米格感到不滿而去和她理論一下,但是沒有什麼用,時間長了,我也就懶得去提了。
包子對我說宇多你吃飯了嗎,我說沒呢,包子說正好,我今天我飯卡里沒錢了,你請我吃吧!包子說完沖我眨了眨眼睛,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我說哎呀,我今天也沒帶卡。包子說那咱們出去吃吧,我摸了摸兜,說壞了,錢包落在家裡了。包子說完了完了,估計咱倆今天得餓肚子了……包子邊說,邊看著李然……
回到班裡時,卷子已經發了下來,厚厚的,上面打滿紅色的印記。
掛下電話,耳根終於是清凈了一會,米格看著我,笑了。我瞪了他一眼說你笑什麼,真是的……哎呀,「三個代表」的意義是什麼來著?……
女孩子們已經鬼哭狼嚎地喊餓了,被她們這麼一叫,我們的肚子也有些打鼓了。於是我們走到小吃街找了一家麵館鑽了進去,一人要了碗牛肉麵,女生小碗,男生大碗,包子又去要了幾個小菜,大家便開始吃了起來。
我問米格說誰啊,米格說,九月。我嚇了一跳說怎麼每次咱們吃飯她都來湊啊,米格說我怎麼知道。說完米格做了個手勢,叫來服務員說,再烤二十個生筋。我又補充道,要火大一點!
周六,三個女孩子就挽著胳膊去西聯挑選演出的服裝,倒苦了我們四個,要做跟班兼保鏢。於是大清早就被叫了起來,集合,一起吃了點早飯,然後出發。
九月笑,說好看么。小佳跑過去抱住九月說真的好漂亮啊,九月抱著小佳,晃啊晃的。九月抬頭,對米格說,好看么?米格說,還湊合。九月生氣了,說米格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啊,重新說!米格笑了一下,說好看好看。九月開心地笑了,說這還差不多,然後轉過頭問我怎麼樣,我點頭,說挺好。
九月對我傾訴,許多她在學校不愉快的事情,想不開的事情,難過的事情。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依偎在我的身旁,而我則對她說,乖,沒事,娘子,乖。
九月有些不高興,我可說了啊……宇多我喜歡你!
小米的到來,轟動了全校,因為我們學校在市裡也算數一數二的——評價一個學校的好壞主要看的是學習實力,然而學校里的學生學習太好就不怎麼盛產模樣可觀的學生,譬如我們學校。小米玲瓏的身段和她甜美的笑容,很快就傾倒了學校所有的男生。這使子滕很有危機感,但小米對子滕依舊忠心不二,一點紅杏出牆的心也沒有,這使我們幾個更加眼紅了。
他的聲音是純粹的,乾淨,明朗,讓我心碎。
——哦,都誰去了啊?
回到包子家裡,我和米格摔下書包就拿起書來複習,子滕笑笑,也拿出政治書來背。班裡許多人一直拿我和米格當非人類看,因為在他們眼裡我們不用複習就能打出很漂亮的、對他們來說遙不可及的分數。呵呵,其實哪有不學習卻能打高分這樣的好事呢,我們只是把他們用來學習的時間全擠到考試之前而已。不過想想我和米格也是倆厲害的角色,三整宿時間可以背完整本英語書和政治筆記,考起試來格外順暢,下筆如飛……
來到草坪那時,果然在那裡看見一個女孩,和圖書把手背在身後,腳一踮一踮的,滿臉期盼。
這幾天九月一直拉著我和米格東奔西走地四處參觀,指手畫腳地說著這幅畫如何如何漂亮,那幅如何如何垃圾還趕不上她畫的一半好呢,這個是哪班誰誰誰畫的是她的朋友,那個是誰誰誰寫的沒想到這傢伙平時看著挺傻寫的字還挺好看……我偶爾插幾句嘴和九月爭執一番,米格則始終在一旁看著我們安靜地笑著。有時為一幅字爭論不休時我們就找米格評理,米格說你們這兩個外行不懂就不要亂摻和,丟人。
路上,米格問我說,宇多你說用不用買些水果去啊,我想了想,說有道理。於是我們便拐到旁邊的水果攤上買了些橘子和蘋果,進了九月家的樓洞。
我們就在這裏,看著我們的時間,我們的青春,輕輕流過。
我看著九月笑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發現自己的頭髮不知什麼時候長得這麼長了。我說,米格,你陪我去剪頭髮,米格說好。九月聽了,站了起來,吵著說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知道一家髮廊,有個大工剪得可好了,有時間我帶你去吧。
包子說,兄弟,那什麼,我吧,今天出來,忘帶錢了,你說就一下子看見你了,你那兒有錢嗎,借我點,我好打車回去……
我們都不做卷子了,紛紛抬頭看著永剛跟老高幹仗,挺有意思。
九月撅嘴,說穿上試試看嘛,試一試才知道好不好看啊。我說算了吧,我們的眼光還能出錯么,不能好看的。
那個……宇多啊……這把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讓我親一下啊?
——在等某個白痴……
我們繼續走著我們的路,不一會,九月又出現在我的面前。
小佳環視了一下包子的家,露出很羡慕的神情,包子在一旁沖我們得意地眨了眨眼睛。小佳見了我們,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我們也沖她點了一下頭。九月和小米拉著小佳坐下了,三個人依偎在一起,說著悄悄話。
包子看了我一眼,說那宇多咱們走?我很為難地說也行啊,太不好意思了。
李然聽了,啊了一下,說不能吧。我說李然同學,其實我也儘力了,米格說他不喜歡你。
包子擺了個造型,操著京劇里大花臉的腔調說:賢弟你暫且歇息,待俺親自出馬,殺個片甲不留,生擒李——佳!
米格低頭想了想,找來一張紙,用乾淨的字體在上面寫道:你的笑,點亮了我心底無盡的落寞。可卻找不到,讓我的心跳忘了節奏的兇手……
行了行了,你病了,你有功。
還有九月的辮子,那麼長,走起路來一甩一甩的,特別好看。
其實九月,你應該知道的啊,我是喜歡你的,你看不出來么?
從於雷身邊走過,總是感覺他在盯著我,惡狠狠的。包子告訴我說不要惹他,所以我一直沒有發作。
米格來時,見他套著那件幾天前買的白色的風衣,質地很滑,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似乎米格只喜歡穿黑白兩種顏色的衣服。我看見,米格的眼圈很黑,眼睛腫腫的,說,米格,你又失眠了?
——嘿嘿,乖哦。
永剛很不屑地笑了一下,說呼聲個屁。
——鬱悶。
那……我可說了啊,你可聽好了。
米格說,都考完了就不要問考試的事了,走我請你吃燒烤去,我看新華書店那兒新開一家新疆燒烤店,挺不錯的。我說米格你小子又有錢啦,米格笑笑說稿費稿費。
秋天似乎過得很快,起初風開始變得蕭瑟,然後就開始掉葉子了,氣溫從夏天的浮躁轉到涼爽。到現在,已經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了:瑟。白天一天比一天短,短得早上起來時外面仍跟晚上五六點鐘一樣沉,我們上學都是頂著風,秋天的風,卷帶著葉子,可以把我們的風衣打透。
秋天風很大,每天回家時頭髮都乾乾的難受,其實我是個愛乾淨的人,但我不喜歡洗頭,因為我也是個很懶的人。米格說,宇多你這麼懶可不好,以後誰要是嫁給你可真得累死。我說米格你廢什麼話,將來洗衣服做飯又用不著你老婆!說著我就趴在床底下開始掏襪子,邊掏還邊嘟囔,都那麼勤快還娶老婆幹嗎!
宇多我喜歡你,宇多我喜歡你,宇多我喜歡你……
總喜歡和宇多坐在小山坡,靠在他的肩上,那種感覺是那麼的幸福。朴樹的聲音里,也會有和夏天的小山坡一樣的大片大片耀眼的綠色,伴著輕輕的風聲,我們在那裡笑啊,跳啊,然後就那樣地匆忙長大。
老高最近講課總是分神,沒事就偷著樂,跟戀愛了似的。說起戀愛就又要說雙喜了,雙喜是一點長進也沒有了,最近又看上了我們學校英語組一個新來的老師,並興沖沖地跟我們提,我們對這早已麻木,一副順其自然是死是活不關我事的態度。雙喜說我們忘恩負義有了老婆就忘了老師,包子說哪有啊,只是你太不爭氣我們幾個對你絕望了。
子滕嘆了一口氣,但沒說什麼。
看著永剛跟老高成天抬杠,也挺有意思。呵呵,這一對冤家。
我拍了拍前座包子的肩膀,問他說你帶多少錢,包子翻了翻錢包,說五百。然後又問米格和子滕,子滕沒帶錢,米格兜里有一百五十,我摸了摸兜有一百,還有些零碎的票子。我說,七百五,應該夠了。
——在呢。
心跳突然間加快了,特別地,我拿起可樂,又喝了一口,安穩了一下情緒,說呵呵,那相公我退位讓賢。九月說,不用的,我還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我呢。我說,是宇多和米格兩個人其中一個嗎?九月說,是。
那是個不大的小店鋪,櫥窗里的女模特穿著一些很素雅的衣服,很好看。
此時兩個人的周圍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我們在人堆外面站著,臉都綠了。
九月沒什麼話說,說是李然自己喜歡米格的,我這個做姐妹的,當然要幫嘍……
九月是那麼明媚的一個女孩,用她的笑,照耀著每個人心底的那份寂寞,我的,還有米格的。她很調皮,總是變著法地捉弄米格,然而米格很傻,多數情況自己被愚弄也不知道。她還很蠻橫,成天指著米格吆五喝六地像是使喚奴才,據說還趁我不在的時候也欺負米格,簡直是令人髮指。我們湊在一起總是吵架,吵得很兇,誰也不讓著誰,總是叫在一旁的米格哭笑不得最後還得出面來調解。
我笑了,突然禁不住輕聲叫她:娘子……
躺在草地上仰望,
包子看了看裏面的菜,指著其中的一個說,給我來點魚香辣椒絲。那個大嬸白了包子一眼,說哪有魚香辣椒絲啊。包子又伸手指了指,說不是在那呢么!大嬸說那是魚香肉絲。
——少來,我是說真的。今天的事我跟你講了不許說出去哦,要讓我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那幾個女生走到我們的桌旁,說喲小米,跟子滕吃飯呢。小米說是呀,你們都吃完啦?她們說是啊,我們吃飯注意力集中,不像你倆啊,吃那麼慢。得了,也不打擾你們小兩口纏綿了,我們走了啊。小米笑笑,說好。突然,其中有一個女生又走了回來,說小米,聽說ONLY最近進了幾款衣服,都挺不錯的,哪天咱們去看看啊?小米說好。
一周后,小佳終於在包子和九月精心策劃的陰謀下,被成功地誘拐到了包子的家。
我無語,起身拿了聽可樂就進了屋去,關上房門。
這時,我又在米格的作文上發現一句挺經典的話:我有個優點,那就是愛學習。然而我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懶得去學。
九月說,哎,你們考得怎麼樣?我說,考完試后不要談論考試的事情。
九月有些發抖,說好冷啊。我笑笑,說不聽我的話,凍著了吧。米格說,快去換回來吧。
我一般都一次性買許多樣式和顏色一樣的襪子,夠穿一個月的,一天換一雙,等全穿完了一起放洗衣機里洗。
——那她爸爸呢?
——那好吧,可要好好注意身體呀。

(十五)

大榜的周圍圍著很多人,嘰嘰喳喳地找著自己的成績並議論著別人的成績,大呼小叫的很是鬧人。我和米格不喜歡湊這個熱鬧,所以就站在人群外面看。
老高仍不放鬆對我們的管理,說我和米格屬於欠缺努力型學生,老師我一鞭子沒抽到位成績就掉了下來,於是又給了我和米格一人一本練習冊。
小米暗暗驚嘆了一下,說好漂亮。
——我可沒這麼說啊,少在那兒臭美!
我們互相看了看,閉口不言。
李然低頭,臉有些微微泛紅,說其實我注意米格很長時間了,可是他就是不知道。我說米格那個木頭,他能知道什麼啊。李然說,是他叫你來的嗎?我說是啊,米格今天中午有點事,怕讓你等急了就派我來了。李然笑,說他真是這麼說的嗎?我信誓旦旦地說那當然了,我還能騙你么!
——娘子,你還在么?
推門,進去。離殤幾乎和夏天時一樣,沒什麼變化,依然沒有幾位顧客,依然那麼安靜,依然到處瀰漫著淡淡的清香,四處深褐色的牆壁上面,掛著一些風格很淡的油畫。米格找到了上次和九月認識時坐的位子,透過茶色的玻璃望著外面西聯的繁華。我和米格還有九月要的咖啡,小米和子滕要的綠茶,包子要的奶茶,小佳要的果汁。
米格說,不給你寫壞了還留著你啊?
八點,八點半,九點……腰酸背疼,唯有包子一個人照樣坐得溜直,精神依舊飽滿。包子說再忍忍,一會就來了,辛苦兄弟們了,今天如果事成了我請客。
老高在黑板上畫了一道幾何題的圖,並在上面引了三條輔助線,說昨天的卷子,我大致看了一下,咱班同學這道題普遍做得都不太好,下面我來講一講。說完老高就站在前面講了起來,一邊講還一邊損永剛。
快樂很淡,
我們立刻收回了剛才的興奮,低頭繼續各忙各的事情……
——我沒愁,我就是難過。
我看著九月,不說話,此時她的臉已經紅得透透的了。宇多我喜歡你,九月說的,嗯,是她說的,這句無數次出現在我夢裡的話呀!這是做夢么,不應該啊,如果是在夢中,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她九月我也喜歡你的。這時米格也瞪大了眼睛看著九月,很詫異的樣子。
在網上,我一直叫她娘子,而她叫我相公。她說,我們倆特別像兩個過家家的孩子,然而九月你知道么,我是多麼想讓你成為我真正的娘子呢。
那好吧,看你病在這樣的份上放你一馬。
我一直在QQ上和九月交流著,但她並不知道我是宇多。
——病了嗎?
但秋天的風,卻依然蕭索……
但米格向來都是聽我的話的,做什麼事情都要跟我商量一下,並帶上我一起,包括上廁所。我曾經說過米格這人太沒主見,米格笑笑,不說話。然而沒主見的人是總被人家欺負的,譬如我和九月就總是欺負他。
米格笑,看了我一眼,說宇多你臉紅了。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原來,這隻是場遊戲。
我笑,回到座位,安靜地等著她的信息,可是半天也沒有收到。
老高拿起黑板擦,準備擦黑板,一轉身見到永剛剛才在黑板上寫的化學方程式計算的步驟,跟我們說,這些破玩意,有小學三年級的數學能力就能做,列比例式計算唄,還整那麼多花樣,有意思嗎。
那人聽了立刻從兜里掏出十塊錢,給包子。包子說,什麼也不說了,真夠意思,這錢過幾天還你,我還有事,先走了啊。那個人說咱倆誰跟誰啊,那麼外道,這錢就算了吧,拜拜。
回到學校時,我們看見好多人在背後看著米格指指點點的,樣子有些奇怪。
我說,九月病了,叫咱們今天去慰問一下,米格說為什麼病了,我說還不是昨天凍感冒了。米格低頭想了想,說去吧。

(二十五)

艱難地打飯回來,子滕把飯遞給小米,米格把飯遞給九月。包子把盤子往桌上一摔,大罵說咱學校這食堂,一點發展也沒有了,你們看這都是什麼啊,一勺子魚香肉絲,就七條肉,還有一根是斷的,這他媽讓不讓人吃了啊!我們就一直笑,說包子你情場失意也不至於拿糧食撒氣啊。
這時遠遠地看見包子過來了,我跟他說你小子來湊什麼熱鬧啊,包子說有人追米格,我幫著來把把關不行啊。包子看了一眼李然,笑了,說你就是那個五班的李然吧。李然點頭,說你怎麼認識我的啊。我說,包子這小子,全校長得漂亮的女生他都能叫上名來。
應了我的話,以九月為首的幾個女孩子開始帶著我們幾個可憐的男性瘋狂地掃蕩著西聯每一個賣東西的地方。剛開始還好,都很守規矩,自己消費,可後來小佳的錢花光了,就商量著跟包子借,到最後,乾脆就是一聲吼,指著包子說包子你過來,給我付錢!
九月突然想說什麼,但也沒說,低頭偷偷地從米格的盤子里夾走了一塊紅燒肉……
九月好美,穿上這條裙子,她把頭髮散開,長長的披在肩上,蓋住了她雪白的肩膀。她的身材很好,穿上這條裙子就更顯得玲瓏了不少,想到這裏就不得不說一說我們學校的校服,實在太令人髮指了,女孩子們穿這種衣服肥大得一點都顯不出身材來。
脫鞋,走進自己的房間,已經被我媽收得乾乾淨淨。我放下包,一下子跳到床上,使勁地在上面扭,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還是自己的床躺得最舒服,怎麼以前就沒發現呢。
九月很漂亮,這一點我要承認,而且不是一般漂亮。在她的身上,總是透著濃濃的女孩子的青春氣息,舉手投足,一點都不做作。她從不打扮,卻很乾凈,不說話時站在那裡真會讓人誤認為是乖乖女。

(十九)

我走到她身邊,輕拍了一下她的肩。那個女孩一下子就轉過身來,滿臉笑容——但很快笑容就散了。我一看,竟然是李然,她很失望地說宇多怎麼是你啊,我笑了,說我還納悶呢,原來是你追他。
從森馬出來時,米格的手裡又多了一個兜子。
米格拿起桌上的可樂,喝了一口,放下。
轉眼間,這個夏天,真的走到了盡頭。
九月見包子這樣子,笑了一下,對他說,其實今天是小佳失戀了,心情不好著呢。
你剛才說什麼?
當時我尷尬得不得了,氣不打一處來,說你來吃白飯也就算了,幹嗎還帶著一個來?九月忙把李然拉過來,說這是我朋友,怎麼的,帶來不行嗎,又不是你請客!然後對米格說,是不是呀米格,米格笑,說是。
小山坡已經沒有了夏天時那樣的生機勃勃,它們的繁華演繹盡了。如今放眼望去,眼下那些曾經大片大片耀眼的綠色,都已經開始黯淡了,每當有風拂過時,有些枯萎了的葉子就會隨著風一起飄落下來,落在草坪里,有時也會落在我們的肩上或者頭髮上,但都是安靜的,不會吵到我們。
最後我們還是沒有攔住九月,讓她拿著衣服跑進了試衣間。九月穿那件衣服出來時,捂著臉對我們笑了一下,很可愛的樣子,九月說我看著還好啊。小米和小佳湊過來,說九月你穿這個真好看,九月笑……
一陣風吹過,我突然打了個寒噤,不知道什麼時候,天氣變得這麼冷了,這個夏天,真的就這麼結束了么?
起風了,瑟瑟的,讓人感到冷。
九月說,有這麼一個相公陪著她,她覺得好幸福。我笑。
——那你看看,我是誰啊。
聽了這話我突然噎住了,這話像在哪聽過似的,然後我們就發現子滕和米格紛紛把頭轉向包子,包子的表情很不正常——我笑了一下,包子當年追小佳時也是這麼說的。
朴樹就是那樣的一個孩子,蜷縮在自己的世界里,流著淚吟唱,喚起所有人埋藏在心底的寂寞。然後那些寂寞遊離地閃爍,是懷舊的傷感,是淡淡的疲倦。他就那麼一直吟唱著,用力地,清晰地唱著每一個音符,然後笑,如夏花綻放的瞬間。
小佳的臉一下子紅了,看著包子,臉上含笑。
我和米格對視了一下,笑。
我暗暗驚嘆原來女人這麼善變。
我對小米說,你怎麼能跟那種人在一起呢。小米看著我說,什麼啊,她們挺好的呀。
我說不是,他那眼神絕對不是那種正常的色迷迷的。
我笑,對九月說你媽原來把我倆當壞人了,九月說就你長這樣,誰不把你當壞人啊。我說小樣的,你還跟我貧呢,九月說怎麼的,跟你貧不讓啊,跟你說我現在是病號,你可不許欺負我!
同齡人畢竟是同齡人,坐在一起總是有著說不完的話題。我和九月吵著嘴,後來吵著吵著竟打了起來,我追著她繞著沙發滿屋子亂跑,九月殺豬似的亂叫……小米依偎在子滕身邊,和米格一起瞪大了眼睛聽包子吹牛。
我聽見底下開始議論了:「原來他就是包威啊」,「是嗎,聽說挺厲害的」,「六中大龍還有火車站那的李國富都是他兄弟呢」……那幾個十班的站在那裡,不說話。
——相公我想下了。
於是我們擺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樣子表態:老師,我學!
米格一直待在我的QQ里,頭像安靜地看著我,一動也不動,hetubook.com.com就像平日里的米格。
吃完燒烤,我們站在風中,看著夜的傾頹。風掠起我們的頭髮,飄揚了起來……
只見那個青年回頭瞅他,包子立刻笑著跑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兄弟,你可不夠意思了,這麼長時間也不說給我打個電話!那個年輕人聽了看上去有些暈的樣子,但包子又緊接著說你還跟……那誰,混哪?那個人笑笑,說是啊。
九月翻開米格的眼皮,看了看說,還行,這孩子的眼睛挺正常。
我說,你看我幹什麼啊。
回到包子家時,見到了包子的爸媽,我和米格有禮貌地說叔叔阿姨好。
李然說,那我請你們啊,我說這怎麼行呢,這樣吧,我們還是去找米格借點錢吧。李然說沒事的,走吧。
——嗯,今天小米看見了一隻小貓,喜歡得不得了,但是她不能養,我知道她一定很難過。
我湊過去小聲對包子說,你小子挺效率啊,包子小頭一甩,不說話。我打了一下他,說你裝什麼深沉。
我白了九月一眼說別得了便宜就賣乖,陪你出來就不錯了,矯情什麼。
九月今天有些反常啊,這是怎麼回事呢?我向她身後看了看,見她幾個朋友在不遠處偷偷看著我們很喜慶地笑,她們見我看她們,笑得更歡快了。我的心跳怎麼突然加快了呢,臉也有些紅呢,莫非……嘿嘿。不會的,怎麼可能。我看了一眼米格,米格一直抬頭看天,眼神依舊迷茫而且深邃,似乎又有些不安。
什麼事啊,說啊。
哈哈,叫你大冷天穿那麼少,凍到了吧,該!
打開家門,熟悉的氣味撲鼻而來,還是自己家好。
於是我們便跑到雙喜那裡,開導他說,女孩子呢,都比較害羞,不能用那麼直接的方式去追,要學會溫柔些……
米格也把他的政治溜熟了,他合上書,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笑了。米格說,為什麼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大力發展生產力?我說,只有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大力發展生產力,才能從根本上鞏固和發展社會主義制度,才能不斷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才能推動社會主義進步。
啊?我吃燒烤呢。
看看身邊的米格,還是那麼有精神,我問他,考得如何。
你會打籃球嗎?
包子媽看了看房間,說你看看你們幾個小子,我們才不在幾天啊,就把屋子弄得這麼亂,還是養姑娘省心。包子說那你當初怎麼不生個姑娘呢,包子媽看了包子一眼說還不是你爸,吵著要小子。
九月突然揉了揉太陽穴,搖了搖腦袋。米格見了,問她說你不舒服么,九月說,有些難受。
——怎麼了啊娘子,哎呀這點小事不至於的。
當我抬起頭的時候,九月已經捂著臉跑到那群女生那裡了。我看見她們很張揚地笑著,然後抬起手,笑著一起說:誠實勇——敢,誠實勇——敢……
永剛說,其實我還是喜歡小子,小子淘,淘氣包子才有意思。老高說你還是生姑娘吧,永剛說為什麼啊,老高說,生姑娘好給我當兒媳婦啊!永剛急了,說你怎麼不生姑娘給我當兒媳婦呢!
子滕嚇了一跳,說真的啊。我說我騙你幹什麼,包子,你給子滕點錢,好裝裝身,別讓小米買東西時他掏不出錢來,丟人。包子說行,從錢包里抽出二百塊錢給了子滕。
九月換回原來的衣服,拿著裙子,站在我們面前。
我問九月說,包子和小佳怎麼能進展得這麼快呢。九月壞笑一下,說那當然是我小紅娘的功勞了。
李然找到我,問我說怎麼樣。我打著哈哈說KFC很好吃啊,李然說不是,我是說我和米格的事怎麼樣了。我說哦,然後面露難色地說,哎呀,這個事情啊,難辦啊……
老高問永剛說,你媳婦咋樣了?永剛笑得像朵花,說快生了。然後問我們說,你們說是男孩好還是女孩好?我們在下面炸開了鍋,女生大叫說女孩好,男生大吼說男孩好。
——今天怎麼這麼乖呢,想著叫相公了,嘴巴變甜了。
——哎呀,我的娘子好可憐啊,成病病熊了。
老年隊對老幹部隊,有意思。
九月瞥了他一眼,說人家小米有男朋友了。
——米格,宇多,子滕,小米,包子還有小佳。
包子又看了看底下的菜,說再來個這個,宮保胡蘿蔔丁……
突然間,感到心裏有些難受。
包子和子滕已經起床,包子說你們倆這麼突擊,累不累啊?我說廢話,你給我一宿背本英語書試試,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包子說,學習沒有用,我和米格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刷牙……
幹什麼啊?
我喝了幾口可樂,笑了一下,這時九月發信息過來了,說相公你不知道,我好羡慕小米。我說羡慕什麼啊,你不是有我這麼好的相公陪著你呢嗎,九月說,那不一樣的。
九月說宇多你怎麼這麼過分,蹭人家的飯吃還往回拿。我看著九月,長長地打了一個嗝,說你吼什麼,你自己不也喝人家的可樂么!
子滕說,也好,拉著小米走了。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呢,我還以為你下了呢。
躺在床上,望著頂棚發獃,周圍是朴樹純粹的聲音。
九月說行。九月媽說,有病了就乖乖在床上躺著,別到處亂走,知道不?九月說知道了。
剩下的時間,我們都坐在沙發上,大眼瞪小眼,屋子裡瀰漫著朴樹的聲音,縹緲而且溫存。
包子抬頭,看著雙喜。
怎麼啦?
包子指著其中三個大個的傢伙,說你們一起來吧。他們說行,然後把籃球丟給包子,說你攻我們守。包子笑笑,脫下校服,丟給小佳,然後對她拋了一個飛眼。周圍的人大聲地叫好,有鼓掌的,有叫嚷的。
包子回來時帶了一束玫瑰,我們見了嚇了一跳,問包子說你這是要做什麼。包子說你們都看什麼看,又不是給你們買的,然後神秘地笑笑,說這是送給我親愛的小佳的。
米格說,美女就美女唄。包子被噎得沒話了,好半天才丟出來一句話:真不是男人。
又考試了,我和米格的成績都異常的慘烈,我六十五,而米格是六十三。雙喜很震撼,忙找我倆進行了長達近一節課的思想工作,問我們最近的狀態啊、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啊、最近的身體狀況啊什麼的……然後就是老高勃然大怒,把我們叫到辦公室好一頓踢,戳著我倆的腦袋說平時叫你們好好學數學你們不聽,這下可好了吧,成績下來了吧。然後又是一頓踢,說你們倆怎麼就不長個記性……最後走時他給我們倆一人一本練習冊,說你倆必須給我做,我天天檢查!去永剛那裡,他沒太說我們,因為我們倆只有化學考得還算是比較理想,他說你倆這智商夠用,我就不深說你們了,有些事情自己回去想,到底是該學還是不該學了。
包子說,三班包威。然後繼續走著自己的路。
那些初三的學生總能營造出一種分外緊張的氣氛,讓身處在裡邊的人分外緊張;
子滕笑,很溫柔地。
於是我也每節下課來湊湊熱鬧,因為九月。其實米格是不喜歡來的,只是為了陪我。每節下課徘徊在九月她們排練室門口的不只我和米格,還有于雷,他總是買一些吃的在門口色迷迷地瞅著小米,等她們休息的時候衝進去獻殷勤,可小米從來沒有理過他。
中午,我們幾個晃晃悠悠地去食堂吃飯。
自此後,我和米格回到家裡就多了一件事做:寫作業。我媽見我倆這樣,很是高興,說這倆孩子終於是大了,終於是知道學習了,真不容易。
——你笑什麼笑啊。
我問包子說那是你朋友啊,包子說什麼啊,我不認識他。
下課時九月給米格送來了一封情書,用香香的信紙寫的,信送來時我們都很鄙夷地看著米格。九月酸酸地對米格說有個小姑娘看上你了,你一定要看,米格說哦。打開信,見上面寫著:米格,其實,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可是你卻不知道我的存在。今天我終於鼓起了勇氣來給你寫這封信,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今天中午我在草坪那裡等你,你一定要來,一定要來。署名是一個傾慕你很久的女生。
九月在網上跟我提及最多的,是那兩個叫米格和宇多的男孩子。她說米格和宇多,是那麼好的一對朋友,好得讓人羡慕。平時他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仔細看來都是那麼默契。米格永遠站在宇多的身後,默默支持著他,而宇多站在米格的前面,張開手保護著他,他們互相依偎,互相安慰。
我鬱悶。
滿目蕭條,心情也隨著空了起來。
看著他倆打仗,挺有意思,想插兩句嘴,可又插不上,這對老冤家啊。
——相公你不知道呢,我們今天去逛街了,買了好多好多東西!
——嗯。
——人家今天錢帶得不夠嘛。
永剛的老婆快生了,這幾天里可把他給興奮壞了,走到哪兒都咧張大嘴嘿嘿地樂,走路都直發飄。見誰跟誰說嘿嘿我要當爹了,一副沒出息的樣子。永剛這幾天給我們上完課就往醫院跑,這下我們想自習課終於算是還給了我們,可沒想到老高又天天來霸課……
九月說哎呀,你真煩啊,他倆又不是什麼壞孩子。說完她指著米格對她媽說,這是米格,然後又指著我說,這是宇多。
不一會兒,小佳和小米也來了,一進屋看見了我和米格,驚訝地說你們怎麼也在。我說,九月生病了可是大事啊,全校沒全出動來探望她規模還算小的呢。
和宇多啊。
本來就是嘛,沒事我掛了啊,沒心情跟你貧。
包子仍然暈暈乎乎地過著日子,小佳見了他跟見了瘟神似的,跑得比兔子都快。包子不死心,我們從沒見過他這麼有恆心。
九月對包子說,我們家小佳今天能來,是給你面子,你知道不?包子點頭哈腰一副奴才相地說知道知道……小佳看著包子的樣子撲哧一下笑了。包子也跟著傻呵地笑,我們三個倒好,在旁邊一句話也插不上跟電燈泡似的。
米格笑,不說話,低頭咕嘟咕嘟地喝著可樂。
我說九月你別打我啊,我只是替米格表達了一下他的意思,他本來就不會喜歡李然的嘛!九月看了米格一眼問他說真的嗎,米格想了想,點頭。然後九月突然就笑了,笑得不明不白的,似乎很開心。
班裡的人都在掰著手指頭流著口水想著「十一」長假的事,然後和朋友們歡天喜地地暢想著「十一」這七天應該如何如何地度過。小沫問米格說「十一」都幹些什麼啊,米格說寫文章啊。小沫有些失望,說不出來玩嗎,米格想了想,說再說吧。
人太多,一輛車根本擠不下。無奈,只好截了兩輛車,女生一輛男生一輛。
吃完面我們就接著暗無天日地背政治,我一邊背一邊罵為什麼要學這些破玩意。子滕偶爾過來騷擾我們一下問一些題,我給他講一道米格給他講一道,很公平。
——這種人,好像很多。
我拿起米格的作文,見上面到處都是用紅色波浪線畫的句子:
牆外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聲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小米輕聲地對小貓說,貓貓乖,貓貓聽話,貓貓,貓貓,貓貓……
不一會九月就來了,後面還跟了一個女孩,挺眼熟的,那天見過,好像叫什麼李然吧。九月見了我們異樣欣喜地跑來,格外興高采烈,弄得我也欣喜了一下,剛準備打招呼,就見她坐下拿起一串牛排就吃,一邊吃還一邊含混不清地埋怨米格說你請客也不叫我!
米格的名字,寫在第一張榜上,字型大小比其他的名字大一些,第八名,後面是所在的班級,三年三班。再往下一點,我找到了我的名字,第十八名,三年三班。第一張榜的最後,我還見到了九月的名字,三十名,三年七班。
——你到底是幫他們還是幫我呀!
營業員說,這條裙子都很適合你們的,買下吧。九月問她說多少錢,她說,不貴的,才二百塊。
——我是你相公啊。
包子說子滕你沒事出什麼洋相,顯你高風亮節啊。九月給了包子一下子說你酸什麼酸,人家子滕可比你強多了!然後拉著小米的手說小米,看你家相公多好啊。
我挎住他的脖子,狠狠地說你小子敢把我給寫壞了就弄死你!
等我背完最後一篇古文時,天已經黑了,時間過得真快。
十一月來了,這個秋天也快結束了。
——哦,這樣啊。
我媽打來電話時,我的腦袋馬上就要炸了,我沒好氣地說你又打電話來幹什麼啊,怎麼這麼煩呢!我媽不高興了,說媽想兒子了給兒子打個電話,天經地義,怎麼的,不讓啊!我說讓讓讓,我們這兒背書呢,沒事我撂了啊。我媽笑了,說又要考試啦,一猜就是,你說你和米格也真是的,平時不學光靠考前突擊,什麼腦袋也經不起這麼用啊。我說行了媽,給你好好學習不就完了嘛,挑那麼多理幹什麼。我媽說,這小子,媽這不是怕你們累著嘛,你說你們也真是的,平時多學一點不就結了嘛……
我們穿好衣服,動身往九月家走。
像命中注定一般,如火一樣的那個夏天,撩人的夏日舞會,你跳向我的身邊。Lady shall we dance,在你說愛我的夜晚,真甜蜜呀,我愛你到永遠。可哪有什麼永遠……
包子和小佳進展得很快,按他的話講就是已經到達水深火熱的地步了,兩個人甜甜蜜蜜卿卿我我地走在校園裡,伴著漫天飛舞的葉子顯得特別浪漫。看著他們兩個,我和米格笑,看著他們,我在幻想著,幻想著和九月牽手走在落葉下的感覺。而米格呢,他這時在想什麼呢,他的文章嗎?
我笑了,說包子你又考砸了啊,哈哈,沒前途了。包子說,哎呀,不就是一次小破考試嘛,我都不在乎,算個什麼啊,我根本沒放在心上。我說你放在心上也是那麼幾分啊。我一句話把包子噎得,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包子索性避開話題,說學習好怎麼的,學習好將來不一定有出息!
包子走向街頭,隨便找了一個打扮很社會的年輕人,在他身後喊他:嘿!
轉到一個冷飲廳旁,我看見深褐色的原木做的牌子,上面寫著:離殤。心裏突然咯噔一下,離殤,那個我和九月第一次認識的地方,嗯,也有米格。
我們也走過去湊湊熱鬧,見是十班幾個大塊頭,圍在籃筐下跳來跳去的,半天也搶不到球,搶到球了也半天扔不進去。
九月輕輕提起裙擺,旋轉,裙擺飛揚,長發飛揚……
——現在她花錢花得越來越過了,大把大把的,還成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生混在一起。她媽根本支付不起她這麼大的花銷了,其實她來我們學校上學的錢也是她媽求爺爺告奶奶低三下四地向別人借的。其實我知道,小米也很難過,但是她實在放不下面子,其實她只需要跟我們說明白她很窮,我們決不會瞧不起她的,可她就偏不,什麼都要跟我們比著來。
——娘子你是不是跟小米鬧彆扭了,怎麼這段時間總不提她了呢?
九月說今天他倆欺負她了,就因為他們的分比她高了,他倆真不是人。我笑,說我的娘子考得也很好啊,我很高興啊。九月說,這還差不多。我說,娘子受委屈了,娘子真辛苦啊,我來慰勞慰勞我娘子,給娘子揉揉肩。九月發了個笑臉過來,說你少來……
於是三個女孩子挽著胳膊走了出去,後面跟著四個男生,除了我以外他們三個手裡一人提著一個袋子。
朴樹的聲音,飄蕩在每個我和九月聊天的夜晚。
於是她哭著跑開了。我感慨,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但是朴樹就這樣在我心裏扎了根,是那麼的深。
九月說,包子你傻站著幹什麼啊,不知道給我們小佳弄點喝的來啊,這麼不懂規矩。
每當雙喜看見子滕和小米、包子和小佳親密地進進出出時,心裏就特不是滋味,包子說,這就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上課鈴響了,雙喜走上講台,有氣無力地說今天的語文課我來講,好了現在上課……
我是如此地愛著那個孤獨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吟唱者,近似瘋狂地。
米格皺緊了眉頭,撅嘴,哼哼了幾聲。我說米格別睡啦,醒一醒啊。米格緩緩地睜開眼,見是我,含混不清地說著幹什麼啊,說完他突然看見自己的Word被關掉了,立刻對我大吼道說你怎麼把它關了呢!保存了嗎!我打了一下他的腦袋,說給你保存了,你吼什麼。米格說,這還差不多,對了,幹什麼啊。
下一曲,朴樹的《我愛你,再見》。
包子立刻容光煥發,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慷慨激昂地說兄弟們,叫你們看看你們包哥是如何拿下小佳的,等著叫包嫂吧,哈哈哈哈……
晚上,躺在床上,只要閉上眼睛,腦子裡就全被那個叫九月的女孩子佔滿。自從發現我的心裏有這種傾向,這種傾向便開始瘋長起來,野草一樣肆無忌憚地蔓延,一發不可收拾。漸漸地,它成了一種思念,不見九月,就有說不出來的難受,澀澀的。我想對米格講,卻又不知道從何講起。
我說幾位小姐,東西都買全了,咱們該回去了吧。小佳回頭瞄了我一眼,說時間還早呢,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再逛一會兒。九月說就是嘛,宇多你怎麼那麼多事呢,你看看人家米格,一句怨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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