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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信帶著一個侍郎，拿著密旨離開皇宮，失了心一般衝到了玄武門。

皇上瞥了他一眼，沉聲道：「你倆倒是惺惺相惜啊。」

游信抓住他的手，將他扯到自己的懷中，用力吻住了他。

游信剛走兩步，身後的游迭行突然冒出一句：「嘿嘿，季賢那小夥子倒是適合釣魚。」

侍讀宣讀聖旨，所有人都撤離了。

皇上蹙眉道：「近日國庫緊缺，這是還是放一段時間罷。」常及道：「請皇上三思。」皇上沉思片刻，問道：「朕想問問諸位愛卿的意見。」

開門的人是個丫鬟，問她季斐然是否在家，丫鬟只說少爺出了遠門。一時心生疑惑，又問她季斐然去了哪裡。丫鬟道：「少爺沒有交代，只是臨行前把他養的鳥放生了。」

游信身邊的侍郎大喊道：「聖旨到——」

「早？別的男子在您這麼大的時候都妻妾成群兒女滿堂了。不去試試，怎麼知道懂不懂呢？」管家笑得很是殷勤，「主子不如告訴小的，您是看上了哪位漂亮姑娘，老曹雖然不識幾個字，但做媒還是沒問題的。」

游信給他鬧得頭暈，用手撐著額頭道：「我現在都沒弄清自己在想什麼。反正他和你想象的絕對不一樣。」管家頓了頓道：「主子，莫不成喜歡誰還要由別人告訴您？」

季天策剛被送到門口，一個與前幾人對比明顯的年輕嗓音響起：「皇上所言極是，我朝國力強大，完全不必害怕一個小小的番邦。我們嫁了公主過去，理應番邦送禮，何故常大人偏要反著來？」

此話一出口，彷彿一塊巨石落下，砸得游信滿腦子空白，什麼都聽不見了。

游信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之色，藏在補服里的手緊緊握成拳。

游信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著管家微笑道：「我不是想攆你走。只是想問問，你在家鄉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念的人？」管家鬆了一口氣，隨後嘆氣一聲：「每年都會想想我家老太婆吶。」游通道：「你和你夫人關係還好罷。」

歸衡啟原本就縮在人群中，給皇上這麼一叫，立刻打了個激靈，左看看右看看，細聲道：「微臣覺得皇上和~~~和常大人的話都有理~~~」皇上哼了一聲，又問季天策。

封堯垂頭道：「皇兄不放人，臣弟也只好長跪不起。」

皇上看了一眼封堯，又看了看游信，嘆了一口氣：「朕姑且相信你一次。」

游信哭ｈttps://m•heｔｕｂｏok.ｃｏm.ｃoｍ笑不得：「沒有，其實我沒……」管家眼睛閃閃發亮，兩手一拍，啪的一聲：「那不就行了！她定歡喜得很，姑娘矜持么，不反抗也就是默認了，這事兒不是成了？」

幾輛馬車飛奔入城。游信一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跑到城門外，看到一輛馬車被一群士兵包圍。車簾掀開，裏面走出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正是季斐然。

游信站出來一步，拱手道：「皇上，微臣亦覺得中堂大人的意見不無道理。」

游迭行哈哈大笑起來：「行，行。反正老爹不管你的事。爹倒是希望你回來陪我釣魚。不過你還年輕，多在外面闖闖。記住，對付某些老頭子，真得驢皮煮膠慢慢熬。且切記，皇上現在是用你來熬他。但熬老東西總得加料，這料是你還是別人，就取決於自己了。」游信若有所思地點頭。游迭行道：「回去罷，不要浪費時間了。」

游迭行甩甩髮麻的腿：「還能怎樣，天天混日子唄。季賢文采橫溢是沒錯，但他根本不是個當官的料。皇上多少對他對振威將軍有點顧忌，但能忍多久？就他那性格，我估計他現在至少被貶了這麼多級。」說完，伸出三根指頭。

游迭行拍了拍游信的肩膀：「兒子啊，倘若以後在你已經功高蓋主的情況下，皇上莫名其妙給你立奇功的機會，例如叫你當軍師或是護送公主出塞什麼的，千萬別去。乾脆丟了烏紗帽直接逃回老家，否則壯士一去不復返哪。」

幾日後，游信趕回京師，連家都沒回就直接去了尚書府。

游迭行呵呵一笑：「誰知道呢。有沒有意圖都不重要，人總是會變的。」游信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點點頭。

九門提督拿出一個黃色的手卷，扔入他手中。季斐然打開手卷，迅速掃了幾眼，將它卷好，又還給了九門提督。靠在馬車上，輕輕點了點頭，嘴邊一抹清淺的笑意。

管家道：「不漂亮也無所謂，咱們主子是紅頂子，又生得俊，剛好和她互補了。」游信一怔：「不是那個意思，他……哎，按道理我們不可能的，可我做了冒犯他的事。可能是當時頭昏了。」管家肩膀一抖，倒抽一口氣：「您您您~~您把她給~~~那她是不是要尋死覓活了？」

游信握緊了拳，臉上掛著清淡的笑容：「我這就準備去叩見皇上呢。」歸wｗｗ•hｅｔｕboｏｋ.cｏm•ｃom衡啟哭喪著臉道：「我也捨不得季大人，可是~~可是~~我這會兒給您說了，都是背著棺材走路。」游信笑道：「歸大人給我說了什麼？」

季天策乾咳道：「皇上，咳咳，老臣昨夜舊病複發，咳咳……」話未說完，已咳得雙眼通紅喉嚨沙啞，身邊的大臣忙扶著他。皇上冷冷道：「季大人重病還來上朝，精神實在令人感動。來人，送季大人回府。」

游信禪整衣上前，官拜一躬：「微臣參見皇上。」才看清那人竟是封堯。皇上皺眉叫游信平身，游信又對封堯道：「王爺千歲。」封堯紋絲不動，連眼睛也不眨。

游信的臉色徒然變得蒼白。招呼都忘打就離開了，飛速朝戶部趕去。

所有人都朝游信這裏看來。季斐然一看到游信，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與他對視了片刻，兩隻明眸漸漸彎了起來。

游通道：「可是爹，您不是說蓄謀害死齊祚的人是常及么。」游迭行道：「沒錯。番邦還沒拿下來，常及就急著想要弄死齊祚，原因你已經知道了。皇上原本是想挑撥常及和齊祚互斗，沒想到齊祚只會帶兵打仗，不會勾心鬥角。」

到的時候額頭已全被汗水打濕。經過他身邊的人都給他行了禮，他一反常態地沒有搭理別人。最後終於在捐納房找到了季天策，匆忙問了季斐然去了何處。季天策一見是游信，多少有些提防：「游大人不知道么。」游信搖頭：「我前幾日回了老家。」

游迭行又打了個呵欠：「寧要十條狗，不養半條狼。是個皇上，就該懂這一點。」

歸衡啟又扁了扁嘴，腳步不穩地衝下台階。

皇上轉過頭，眯眼看著游信：「又一個幫季斐然說話的！」

季斐然錯愕地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許久才反應過來。游信把他的手扣在車門上，十指交叉，緊摟住他的腰，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管家道：「我要待家裡，兩把老骨頭還天天打著吵著，一離開了，想得要命嘍。」游信把蓋子扣好，指了指身邊的位置：「你和她成親的時候肯定很開心吧。」管家坐下，不由自主笑了笑：「當時她逃掉了家裡安排的親事，和我一個窮小子混，日子不好過，但兩個人都樂意。」

「黃金千兩，白銀萬兩，珍珠瑪瑙綢緞玉帛各十箱，明兒個就送出去罷。」皇上的臉色微微發白，揉了揉太陽穴www.ｈeｔｕbｏｏk•com.com道，「游信你待會來御書房，朕要和你談談。退朝！」

游通道：「微臣相當欽佩季大人的才華，但這與江山社稷比起來，不足掛齒。平內亂后，皇上若還覺得有必要賜他一死，微臣絕對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季天策狐疑地看著他：「游大人找他有什麼事嗎？」游信笑得極不自然：「沒多大的事，從老家回來了，想請他去吃酒。」季天策點點頭，目光依然不經意掃過游信的臉。

游信默默點了點頭。游迭行又道：「再怎麼說齊祚也是個功臣，與其讓他在朝廷里被常及密謀害死，不如乾脆讓他死的風光些。」游通道：「那齊祚有沒有謀反的意圖？」

游信拱手告辭，趕到了皇宮，正巧碰上了歸衡啟。

眾大臣都往那人看去。果然敢說出這種話的人只有季斐然。

凌秉主一臉嘲諷：「季大人，您這是在特指誰呢。」季斐然笑道：「我不過隨便說說，凌大人不用緊張。」游信搶先道：「季大人，這事我看還是請皇上定奪罷。」

游通道：「穆蘭公主剛嫁過去時日不多，對番邦添賞，于公促進雙方交誼，于私對公主也算一種慰藉。」

季斐然吹了個口哨，輕聲道：「我這輩子還沒被這麼多官兵包圍過呢，真是有點受寵若驚了。」游信依舊看著他不說話。季斐然拍了拍他的肩：「我都忘記要謝謝子望了，是你向皇上求情的罷。」

季斐然沒有掙扎，亦沒有回應。

管家瞥了他一眼，小聲道：「說真的，府里的僕人都說希望咱們主子娶個美艷嬌妻回來。」想了想又補充一句：「當然，有幾個丫鬟例外。」游通道：「我對情愛之事還真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現在談婚論嫁，委實過早。」

游信遲疑了片刻道：「那你們可曾覺得後悔過？」管家大笑道：「一吵架就後悔，一和好就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後悔。」游信也跟著笑了：「老曹一直如此有趣。」

游信忍了許久，還是嘆氣道：「他不是漂亮姑娘。」

游信微愕道：「爹果然料事如神。斐然說話口無遮攔，又不會保護自己。」游迭行兩隻老眼一眯，手又在游信肩膀上重重一拍：「子望啊，你不會跟齊祚一樣罷。」游信果決地搖頭：「不可能。」想了想，又補充道：「他……太笨了。」

皇上板著臉道：「歸衡啟，你怎麼不答話了？」

朝中一片hetubook.com.com唏噓。凌秉主眼中毫不掩飾地露出了驚訝之色，片刻過後便微笑起來，又看了看季斐然。常及看了游信一眼，沉思了許久。季斐然猛然回過頭去看著他，眉間微微一動，卻沒有說話。皇上表情無甚起伏：「游大人請說。」

歸衡啟在後面喚道：「游大人！」游信轉過身。歸衡啟的嘴扁到可以掛油瓶了：「游大人~~皇上下了聖旨，咱們也只得照辦，你~~你還是不要秤砣碰鐵蛋了，九門~~九門提督韋大人已經在玄武門等候多時了。」

季天策頓了頓，道：「皇上派他護送公主出塞了。」

游信試探道：「爹，季大人後來如何了？」

眾大臣都退下，游信趁著亂子在大殿門口攔下了季斐然。

次日，常及在早朝上向皇上提出了給番邦增添賞賜的請求。

學士府。游信坐在畫案旁，手中掂著茶杯蓋子拋上拋下。管家剛送走了客人，進來彙報一聲，游通道：「老曹，你在長安待多了，可有想過回家？」管家怔道：「沒沒沒，沒敢想家。」

凌秉主冷笑道：「季大人未免太抬舉了自己，皇上有問你意見么。」常及清了清嗓子。季斐然笑道：「皇上問的是諸位愛卿。既然凌大人可以發言，那在下也可以發言。」凌秉主斜吊的眼一眯，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兵部尚書舒大人道：「微臣以為常大人言之有理。」凌秉主也跟著說：「微臣亦贊同常大人的話。」這兩人一帶了頭，下面許多大臣也紛紛迎合。每多一個人，劉虔材的臉色就會白一些。到最後，全然一張紙片兒臉。

游信凝視他許久，最後只有勉強一笑。

季斐然站直了身子，沖游信揮揮手。游信卻怎麼也放鬆不下來，慢慢走到季斐然的面前，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

皇上抬起頭，狐疑地看著他。站在門口的季天策回頭掃了一眼季斐然，一碰上常及的目光，又咳嗽幾聲，隨著幾個侍從出去了。

季斐然剛解開了朝服領口扇風，見了游信，理了理衣擺微笑道：「游大人，皇上不是要和你談話么，你倒跑來找我了。」游信停滯了片刻，道：「你等我一會可以么，我去見了皇上就來。」季斐然靠在門上，環抱雙臂：「你瞧這天黑的，一會下了雨就不好回去了。」

故事是游迭行說的，可許多細節游迭行也不知道。大體聽了個過程，游信微微蹙眉道：「怕這事不是那麼簡單罷。」游迭行伸wwｗ.ｈｅtubooｋ.ｃoｍ•com了個懶腰，笑道：「兒子你覺得呢。」腦中迅速閃過季斐然勸戒時說的話，游信輕聲道：「怕是兔死狗烹。」

御書房。皇上允了游信晉見。剛進去就看到一個人跪在皇上面前，皇上在他面前走來走去，腰間的玉佩撞得劈啪響。

游信欠身道：「皇上，和親的事可進行得順利？」皇上似乎沒聽進去，停在封堯面前，指了指他的腿道：「老九，你自己回去好生斟酌著，為了一個小學士弄成這樣，成何體統！」游信輕吸一口氣，忍住沒有說話。

管家又笑了一會兒，突然停住：「主子怎麼想到問這個了？莫非是有了心上人？」游信的眉微微一緊，又微笑著擺擺手：「我的事就不提了。」

皇上拂袖道：「那你就長跪罷！」又來回走了幾步，對游信說：「子望，你來這裏做什麼。」游信看了封堯一眼，背上冷汗直冒，想了想道：「皇上，最近朝中煩瑣事頗多，也不過是小嘍羅，萬不可為打耗子傷玉瓶。」

游信盯了他片刻，最後慢慢點頭，朝裏面走去。

游信連忙跪下：「微臣不敢。微臣雖與季斐然有來往，但一心只向著皇上。除季斐然易，除潘仁美難。請皇上三思。」皇上道：「季斐然這人太不知好歹，叫他上坡，他偏下河。本只想革了他的職，可他知道的太多。」

游通道：「季斐然官小，影響卻不小。現在除了他弊多於利。微臣以性命擔保，以後一定盡職處理內閣的事，不會讓他再鬧出什麼岔子。」

歸衡啟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一見到游信，心虛地看了他一眼，匆匆忙忙從游信身旁走過。游信走過去攔住他：「歸大人，萬歲爺現在在何處？」歸衡啟扯著袖子在額頭上來擦拭，眼神忽悠，跟做了賊似的：「御書房御書房。」

游信鬆了手，僵呆地看著他，失神地點點頭。

游通道：「斐然，你是不是生氣了？」季斐然笑道：「在朝中辦事，有實力者即獲褒獎。季斐然不是這麼小氣的人，游大人不要想多了。」游通道：「其實我今天幫常及是因為——」季斐然打斷他：「游大人說話不是一向跟走半夜獨木橋似的么。」

季斐然淡然道：「賞賜公主和賞賜番邦是兩回事。」游信遲疑了一下，又微笑道：「公主已嫁與蒙古王。以後便是一家子人，為何季大人會認為是兩件事呢。」季斐然也跟著笑了：「游大人怎麼知道跟番邦和親的人只有公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