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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斐然

作者:天籟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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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治水

第十一章 治水

身後一群扈從跟著狂奔而去,大聲喊道:「歸大人當心,莫要夾馬肚!」
那三人頓時錐子扎不出一聲兒來的,各想各的。最後季斐然先笑道:「行,子望,你也喝夠了,咱們回去。」游信點點頭,看了他一眼,令知府付了帳,默然尾隨季斐然。季斐然走了兩步又回頭:「游大人,這天涼颼颼的,趕緊回去洗洗身子,睡上一覺,不必跟著我。」
封堯道:「游大人平時對小賢謙讓,怎的此事就如此固執?」季斐然還未說話,游信便抖了抖韁繩道:「那也要看是什麼事了。」季斐然道:「讓什麼讓呢。游大學士是先行官,聽他的沒錯。」封堯略有慍色,騎著馬走前頭去了。
此言方出,那兩人都給他嚇得直了眼。身後一人忽道:「這位公子所言極是。」然後傳來鼓掌聲。季斐然身上一僵,頭都不敢回。直到游信坐到他身邊,他才翹腿笑道:「游,不,子望,這麼快就回來了?」
季斐然點點頭,含笑道:「嘖嘖,真是俊女嫁痴漢,可惜,可惜。」
一點殘月入房,季斐然一張臉襯得白白凈凈,眼雖沉迷,卻無醉意。游信這會如馬陷淤泥,開口甚難。季斐然回頭看看他,調笑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天下美人何其多,究竟該選哪一個?這便是我現在最大的愁。」語畢又繼續灌酒。
游信但笑不語。季斐然道:「若論酒中至烈,定數軍酒。」游通道:「軍酒?家父曾品過,說暴烈程度讓人吃驚,僅一小口,便騰雲駕霧。早上飲下一斤,太陽落山的時候酒勁都還未過去,患心疾之人根本無法消受。」
季斐然等人還打算出去安撫民心,結果往門外一站,鞋子底濕得徹徹底底,水裡還飄著些白菜蘿蔔頭,爛樹根,昆蟲屍體,好在未沖泥土,還能看得到底。
季斐然在洛陽城裡待著,那真叫日長似歲。閑來無事的時候只能跟知府閑聊,可惜知府大人和他愣是八字不合,不是說他歪派了自己,就是家長里短。談到當地名花,季斐然剛想大讚洛陽牡丹,知府便揮手說,百姓都拿那行子當柴燒。
歸衡啟點頭道是,收拾收拾,也跟著下去。封堯拉也不成跟也不成,站原地如寺廟裡的菩薩。季斐然與歸衡啟方下去沒多久,劉大胡便壯氣吞牛殺過來,問他們要去何處。
季斐然要了酒,自個兒到房裡坐著。淺酌一口發現並非烈酒,於是乎大喝特喝。果然沒過多久,潛伏的事兒媽就來了。游信換了套乾淨衣服,下午睡上一覺,這會兒精神抖擻,坐下來道:「肚子里沒墊東西就猛灌,想喝醉不成?」季斐然道:「這酒不辣,喝不醉。」
季斐然笑道:「要吃你自己吃。」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已有人開始考慮買這匹馬。季斐然苦笑許久,鬆開韁繩,抬頭正欲叫游信離開,卻發現游信已經離開了。
季斐然打了個呵欠,說自己累了,便也回了房。封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換了一顆糖,連帶糖紙都吃下去。歸衡啟搖頭道:「跟季大人這麼多年,還真怕他出事。現在我在作最壞的打算。」封堯回頭看著他:「什麼意思?」
知府恍然道:「原來是游大人。」小二大驚:「你說的人是游信游大人?」季斐然道:「你也知道?」小二道:「游大人以才學聞名,我要不知道他,我還是個人么。你怎麼會認得他?」
游信這才鬆開他,微笑道:「子望冒昧。過會子我與王爺帶人去考察,你有風濕,就別去沾水。若真去,今天十有八九回不來,自個兒看好身子。」季斐然點點頭,晃晃腦袋,又點了hetubook.com.com點頭,這才舒坦過來:「沒問題,游大人當心,別被洪水淹了去。」
最烏龍的是歸衡啟,年紀不小,騎個馬哆哆嗦嗦,還要下屬一邊看護著。一路上只聽扈從如下發言:「歸大人當心」「歸大人,莫要夾馬肚」「歸大人天啊」……
再留心那小二說話的時候,卻猛地聽到斷袖二字。
游信滿意點頭,微笑道:「接下來呢?」
知府大人抱著膝蓋,頭完全沒入雙臂,已經完全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小二一口白霧呵出來,搓搓手心,坐在爐火旁繼續說:「傳聞季斐然啊,長得那叫禍害,可惜是個男的。游大人其實開始並非斷袖,是被季斐然那狐狸精媚惑了,才會誤入歧途。」
季斐然回到村長家,沖了沖身上,躺床上睡覺了。再次醒來天已黑盡,出房門卻見丫鬟在收拾碗筷。見他來了,便問他想不想吃飯喝酒。
最後季斐然耐不住性子道:「游大人請高抬貴手。」游通道:「昨兒個歸大人來和我談天,他說你——」到這便沒了話。季斐然眨眨眼,調侃道:「看來游大人和歸大人聊了一宿,連說話方式都被他傳染了,有一句沒一句的。」
歸衡啟聳聳肩:「怎麼看怎麼覺得季大人動情了。」封堯又將糖紙吐出來:「那不可能。小賢喜歡齊祚,滿朝大臣都知道。」歸衡啟道:「希望如此。南無阿彌陀佛。」
游信從桌上拿了個杯子:「我陪你喝。」季斐然給他倒了一杯。游信不緊不慢喝下去,不像飲酒,倒像品酒。季斐然笑道:「若非聽說游大人酒量驚人,我定會以為你不勝酒力。」兀自喝下一杯,道:「酒還是要烈的才好。」
「可惜游大人給個斷袖之寵毀嘍。」小二一邊擦桌子,一邊嘆道,「知府大人,還有這位客官,您可知道洗屌尚書季斐然?聽說他和游大人,咳咳。」兩個大拇指對著一勾,嘴巴一撇,聳聳肩,一副無奈狀。
季斐然確是在借花獻佛。同樣一句話,出自不同人的口。一句數年前,一句數年後。只是,那人活在少年英姿勃發的年代,季斐然一樣未曾離開。
季斐然啜了一口茶,笑道:「我那朋友,七歲精通《春秋》《論語》,八歲精通《易》《詩》,十五歲讀書破萬卷,經史子集統統不在話下。」
不過多時,游信回房歇息。歸衡啟剝了一顆糖含在口中:「我看你對游大人意見真的蠻大。」季斐然伸了個懶腰,伏在桌子上:「我就是喜歡他那股虛偽勁兒,不諷刺一下心頭憋得慌。」封堯道:「喜歡還諷刺。你這是個什麼心理?」季斐然不答理他。
不少人開始圍觀。季斐然從馬上躍下,又摸了摸馬兒的鬃毛,輕聲道:「馬果然是最通人性的動物,你若真心待它,它便會忠誠於你。」鬻馬者連連點頭。游信若有所思地看著季斐然,卻未將問題說出口。若要季斐然說出這麼感性的話,怕比登天還難。
季斐然不多勸,封堯便附和了他,說什麼也要歸衡啟留下。游信幫著歸衡啟,說皇上知道會動怒。季斐然道:「皇上要的是結果,有游大人在,還怕水治不好?」游信面無表情,冷靜得讓人想抽:「忠藎第一。」
季斐然道:「這馬叫什麼名兒?」鬻馬人道:「追風。」
「你回去,這裏交給我。」游信乾淨清爽的一張臉,不像睡眠不足,還神采奕奕。褲腿也沒卷,鞋也沒脫,換了套白褂子,這下全是污點。季斐然搖了搖腦袋,卻道:「行,我回去。」歸衡啟飛速回頭,掃了一眼季斐然,再一次把話吞到肚子里去和_圖_書
季斐然道:「大人,你這話倒說得奇了。一人之天下,獨裁者之天下,興就興吧,亡且亡矣,百姓何責之有?」知府道:「說不過你。睡回籠覺去,有事待本官起來再說。」
季斐然去找知府大人,叫他帶人去考察水流狀況。知府只知道游信與封堯,對季斐然與歸衡啟並不了解,加之剛從床上爬起,眼都腫成一雙泡兒,有些不耐煩,只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何故只叫我一人去?」
封堯也剝了一顆糖,吃了兩口便吐了:「小賢,他要害你,我幫著你。」
終於確定和他溝通失敗,季斐然只好出門溜達。結果這會兒知府知道了季斐然的本名,那真跟挖了寶似的一直拍馬不斷,鬧得他頭皮發麻。近些日子水勢愈發微弱,街上的百姓多了,也熱鬧起來。
「你穿得單薄,不如隨我一同回去。」游信走到他身邊,欲握住他的手。季斐然退了一步,想拒絕,抬頭卻發現他瘦了一圈,心中一緊,點了點頭。
季斐然道:「軍酒是草原漢子起的名字,名兒倒挺古樸蒼涼。但凡視酒如命之人,都喜歡這軍酒的罈子埋在樹根下,然後在樹榦上刻下記號,存個幾十年再挖出來喝,那可是別有一番滋味。喜歡喝這玩意的人,要不是上年紀的,就是當兵的。」游信安靜聽他說,手指漸漸蜷縮。
季斐然頓時啞然,半晌才看他牽著自己的手。游信亦垂頭瞅了一眼,又回頭看看季斐然,並不鬆手,繼續往前走。季斐然清了清嗓子,乾咳兩聲,眼睛一個勁往兩人的手上瞟。游信停下來,又看了他片刻,微微一笑,不但不鬆手,還握得更緊了些。
季斐然道:「別人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大胡被蛇咬,不但不怕繩,還扒蛇皮,拆蛇鱗,吃蛇肉,燉蛇羹。」劉大胡道:「是啊,所以每次說到萬惡地主對俺們壓迫時,俺都要跟群眾說起這段故事。讓他們跟俺一起喊:一切地主官僚都是肉豬——砍!」
劉大胡嘿嘿一笑:「季大人說話真有意思。俺家窮,小時去偷地主家玉米棒子吃,被那崽子發現了,放一頭老豬來追俺,俺沒命地跑,結果掉到小河裡,但也保了命。從那以後,俺看到豬就想宰,碰巧村子里沒個殺豬的,俺就幹上這行了。」
同時,鬻馬者急道:「別,別……」季斐然騎在馬上,安然無恙。又兩腳輕磕馬腹,抖著韁繩道:「追風,走。」追風緩步走起來。走了一圈回來,兩手輕輕一拉說一聲「停」,它便停住。
游信走過去,不過多時便闊步高談,議論風發,吸引了一大票婦女姑娘,歸衡啟在旁邊應和,劉大胡被他叫成「劉大伯」,心裏那叫一個樂。
季斐然無語,回頭卻見了游信。游信精神頗好:「斐然這麼早就起了?」季斐然指著門框道:「勞煩游大人,我奈何不了他。」游信尚未說話,門就又一次打開,那知府立刻跪下行禮:「拜~~拜見游大人!」
游信策馬到季斐然身邊,小聲道:「斐然,怎麼說話如此生分?」季斐然道:「我這不是為了說服九王爺么。」游信微笑道:「你沒生我的氣就……」話未說完,季斐然便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笑得不倫不類:「這張臉真好看,嘖嘖。」
後來發大水,馬從黃泥中過,更是一大災難。歸尚書幾次坐不穩摔入水中,出來后渾一個泥人,異味逼人,馬都嫌他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痛苦之餘也只有感慨皇上的差事不好辦。季斐然勸他乾脆在路上等著,辦好事再帶他回去。歸衡啟寧死不屈。
季斐然把扇柄m.hetubook.com.com往門縫處一撂:「官就是像你這麼當的?不如回家賣紅薯。」知府壓住火氣道:「回去請示了你們主子再來找我。」語畢門一摔,不見人影。
季斐然吁了一口氣,仰頭看看天空,輕笑出聲。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傳來出來,黃鼠狼抽筋似的:「我~~~~我什麼都沒有說~~」回首一看,果然是歸衡啟。
村裡泰半人都在家裡未出來,從窗口見了他們,皆竊竊私議。季斐然正琢磨著要如何說話,歸衡啟卻突然問道:「大胡,發了水日子不好過吧?」劉大胡將褲腿捲起來些:「俺是殺豬的,不發水殺不了豬,手也痒痒了,造孽呢。」
街頭一家小茶鋪,季斐然走累了,坐在那裡吃茶。知府剛坐下來,茶鋪的小二就過來熱情地招呼著。不過多時,知府和小二便開始聊天,從洪災聊到百姓,從百姓聊到朝廷,從朝廷聊到科舉,又從科舉聊到洛陽的十一個進士。才知道上一回出進士最多的地方就是洛陽,難知府拽得二八萬。
那小二冷冷道:「騙子!哪有這種人?這麼博學,狀元郎都休要與他比了。」季斐然道:「狀元郎自然比不過他。」就連知府都禁不住看著季斐然。那小二道:「胡謅,這等奇才皇上會挑不中他?」季斐然玩味笑著:「不是皇上挑不中他,是他殿試遲到。」
那知府連連磕頭,游信拉著季斐然的手就往外走。剛回過頭,季斐然便道:「游大人,您真是菩薩心腸。」游通道:「哪的話,回去就貶了他。」季斐然道:「你騙他呢?」游信笑道:「我怕他狗急跳牆,咱們住這的時候還是小心著點。」
「嗯,我回來了。」游信回首看著他,一雙星瞳晶亮晶亮。季斐然抖了抖衣裳,站起來道:「小二,結帳。」小二未來,游信就抬手道:「慢。不才也飲茶一杯。」季斐然硬著頭皮坐下來。小二遞上茶后,游信又道:「小二哥,繼續說。」
好容易把人打發走了,幾人坐在房裡小桌上歇息。歸衡啟擦一把汗,嘆道:「要讓別人相信咱們是清官,還真是打著燈籠沒處找。」季斐然道:「人家會如此反應再正常不過,廢物里不可能做出黃金。」封堯全當未聽到。游信忍了許久才未開口。
季斐然道:「馬兒外表溫順,實際上,好強到了骨子裡。其實在戰爭中,許多馬兒並不是倒在槍林彈雨中,而是奔跑過度劇烈,累死於戰場。」鬻馬人還未說話,游信便微愕道:「當真如此?」季斐然笑道:「原來博學多才的游公子也不知道呢。」游信啞然。
游通道:「子望以為,酒夠香夠醇即可。」季斐然道:「烈酒最香,毒花最美。辣得你喉嚨越痛,你越記得住它。」游信沉默片刻,又道:「不過狀元紅不錯,不烈,卻味美。」季斐然道:「狀元紅哪裡不烈了?那是游大人海量。」
過了一陣子,幾人終於折騰到了九朝古都洛陽,最寒磣的人莫過於歸大人。已至初冬,未見退洪的趨勢,知府安排別院給他們住下,亦步亦趨跟著介紹洛陽名景。
游信舉起季斐然的手,掰出一根食指,放在唇邊,輕輕抿了一下。季斐然立刻僵硬,想要抽手回去,卻又被游信抓得緊緊的。游信單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季斐然又僵硬了一次,已然忘記反抗。
封堯眉變川字。季斐然卷了褲腿脫了鞋襪,踩入水窪。封堯忙捉住他的手:「小賢,別出去,這水又臟又臭,我怕你犯風濕。」季斐然甩甩手,大包大攬道:「王爺身子嬌貴,回去歇著,勞煩歸大人隨我一起來。」
「多謝https://www.hetubook.com.com季大人提醒。」說完,游信竟笑得有些邪氣,小聲道:「若歸大人說的是真的,我就不會再忍了。」還未等季斐然說話,兀自跨出門檻。
歸衡啟打了個激靈,背上直冒冷汗:「地主是地主,官僚是官僚。」季斐然笑道:「大胡所言極是。」
次日清晨,外面洪水雖消,卻仍有蓄髮之勢。
兩人並肩走了一段。街上人潮翻湧,一名鬻馬人站在巷子口,嘴皮凍得發紫,卻頗有精神,四處叫賣,並聲稱那是上好的純血馬。季斐然走過去,又開始狗拿耗子:「純血馬有十五到十七掌,你這馬撐死也就十三掌,怕就是普通的中原馬。」
歸衡啟道:「說實話,我覺得你待他防備太松。」季斐然遲疑道:「從何說起?」歸衡啟道:「他是皇上的心腹,你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話,他若想害你,你~~你恐怕會~~」季斐然一怔,很快輕笑道:「這命不值錢,害就害罷。」
那鬻馬人小聲說:「這位公子,我這馬難馴,只讓牽不讓騎。不這麼叫,如何賣得出去?你瞧瞧我這手,都凍成這樣了。」說完伸出一雙烏紫的手。季斐然瞅了那馬一眼,笑道:「你沒學過訓馬吧?這馬看去不難馴服。」鬻馬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
游信像是沒見著他,只對季斐然道:「不必。我瞧他做官也做累了,回去直接稟報皇上,摘了他的烏紗。」那知府心頭頓時長了草,聲音打抖:「游大人,小人冤枉~~」季斐然道:「怎麼這些個人解釋起來都是喊冤枉?」游通道:「冤枉?看你表現了。」
小二揉了揉凍紅的鼻子,表情忽然嚴肅:「我表哥在皇宮當差。他聽來的消息,沒準兒就是真的。他說,季斐然曾經的心上人是個大將軍,幾年前就死了。季斐然心中受了重創,一直需要人安慰。游大人剛入朝的時候,官兒沒那麼大,與季斐然苟合,爬上去,便得魚丟鉤……哎,其實小的一直很欽佩游大人,真不希望這是事實。」
一行人歇息了一天便開始往洛陽趕路,越往洪災源頭走,洪水越洶湧。雇的馬車行不了,唯有騎馬。封堯是武將出身,再是暴烈的馬都被他馴服過,自然不在話下。季斐然與游信水平湊合,普通馬匹可以擺平。
季斐然站起來,脫掉自己的外套,扔在床頭:「你若還想睡,絕無問題。」游信猛地抬頭,手指握成拳,又鬆開,慢慢站起來,側頭去吻了他一下。
季斐然道:「宦海無常。是個人都不靠政績提升自己,精力都用在權術享樂上,打擊異己,吃喝玩樂,哪還有精力干正事?」歸衡啟裝聾子,封堯點頭稱是。游信從果盤裡拿了顆糖,在季斐然面前晃了晃:「斐然,吃一顆?」
又聞小二談論有一位秦進士,十一歲就可以自己作詩。季斐然聽了,不以為然地笑笑:「我有個朋友,七歲就有這能耐了。」那小二乜斜他一眼,道:「你當是曹植,還會七步作詩呢。咱們洛陽的劉進士,十二歲熟讀《論語》,十四歲熟讀《尚書》《中庸》。」
季斐然從容不迫地走到馬左側,慢慢伸出手,接近馬的鼻子:「追風。追風。」那馬立刻湊過鼻子嗅聞他的氣味,季斐然對它微微一笑,順勢撫摸馬的面頰,討好地給它搔搔癢,馬兒耳朵動了兩下。季斐然接過韁繩,縱身一躍,人已在馬背上。
游信一怔,抓緊的韁繩微松,馬匹往前面奔了一段,連忙拉住。剛停下來,季斐然就已超過他往前趕去。游信剛想追他,歸衡啟就駕著馬從他身邊飛奔過去,被馬匹震得顫抖的聲音回蕩于空際:「我什麼都沒有~~看m•hetubook.com•com到~~」
剛走兩步,發現拉不動人,季斐然正似斷線的木偶,眼睛直長在了手上,還不時抬抬下巴,示意他放開。游信也停下腳步,跟他對峙而立。
老皇曆念不得,老道道走不得。汲取姒大人的失敗經驗,游信行事要認真的多。與封堯出城,在譙樓上探勘一陣子,回去探討。數個時辰后,游信敲定與歸衡啟、封堯出去,死活不帶季斐然。季斐然掙扎許久,最後被游信一句「我是先行官」給打退回去。
季斐然眼睛一橫,擺手:「不對不對,小二你聽哪兒說的來?是游大人長得禍害,季斐然調戲游大人,游大人才……」適時想了半晌,沒好接下去。
季斐然不以為然地笑笑。歸衡啟道:「季大人啊,我才知道游大人的爹是游迭行。游迭行那腦子可是一百個常及都別想比的。可惜游迭行太聰明,卻一點兒也不壞,深知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才早早地告老還鄉了。游信要長了他老子的腦袋,又有了常及十分之一的狠毒,那你絕對是在玩火了。」
不過多時,村民們大抵都聽說了門外站的是什麼人,一個個出來,熱情迎接。季斐然還未和大伙兒說上幾句,身後便有人道:「斐然。」季斐然心中一緊,回首微微一笑:「什麼事啊游大人。」
游通道:「看樣子,斐然對軍中的豪情還很嚮往。」聲音不冷不熱,也聽不出個調兒。季斐然苦笑道:「不是嚮往,是希覬。」游信頓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道:「飲酒若為解愁,怕是酒醒更殘,愁來依舊。」季斐然嗤笑道:「小小季斐然,有甚麼愁可言。」
劉大胡也察覺自己急不擇言,尷尬道:「托俺弟的福,當官的我見了不少,嘿,還真沒哪一個像季大人這樣當官的。季大人歸大人都不像那些潑皮地主,不擺架子,待人好。」
季斐然下意識地蹙眉,下一刻卻抱住他的脖子想要深吻。舌還未進入游信口中,游信便推開他,輕輕呼吸幾次,道:「我想要的不只是你這身子。」說完,頭一回不打招呼,直接離開。
季斐然擺擺手,忽然就笑不出來了,旁邊人講了什麼也聽不進去。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委實古怪。他自己都還沒開始擺譜兒,就開始讚賞游信了。
「尤其是在軍營中,這麼暴烈的酒一壇壇送到各個支隊,每人一壺,用酒囊裝,當場喝上,頗為豪氣。」季斐然飲了一口酒,全不知味,「從中原來的,從外夷來的,不管多麼暴烈,他們一口氣要喝下去半斤多。然後在大草原上歡歌暢談,行酒令,吹牛角號……」
好容易過了幾個城,歸衡啟大汗流得像瀑布,臉白得像米粥。封堯無奈地搖頭,一直道他屁股瓣兒拴了石頭。游信頗耐心地給他解釋,季斐然眨巴著眼睛瞧樂。
季斐然道:「大胡,殺豬可是世襲的?」劉大胡道:「俺爹俺娘俺弟都是讀書人。」歸衡啟深表惋惜。季斐然道:「沒有殺豬的,我們哪來肉吃?」
那知府一個勁給小二使顏色,汗水就要落下,小二渾然不知,還繼續感嘆:「聽說近日游大人一連十日不上朝,與季斐然朝夕飲宴,連皇帝老子也拿他無法。」知府已是一副認命相。
游信竟有些氣惱,扳住他的手不讓他喝。季斐然瞥了他一眼,又看看他的手。游信收回手,見他喝下去,抿唇道:「失禮了。」季斐然飲完酒,把酒杯放在案上:「睡都睡過了,還有甚麼失禮不失禮的。」游信一怔,垂頭不語。
於是游信等人出洛陽城,帶領隨從和官兵跋山涉水,把水流源頭及上下游考察一遍,並堆石或伐木作記號,便於治水時作參考。不知不覺,數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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