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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女戀人

作者:月斜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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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愛的代價

第十一章 愛的代價

轉動了好幾圈都無法安上,她微一用力,頭一暈,腿一顫抖,小凳子一滑,「轟隆」一聲,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複雜的研究繼續進行,直到凌晨,葉嘉才走出實驗室,吐出一口氣來。實驗室幾乎要保持一種真空狀態,不能有任何聲音。他的工作手機一直在外面,由助理處理一切事務。他拿出自己的私人電話,平素很少有人打這個號碼的,因為只有幾個人知道。
三人和柯然招呼,柯然看到芬妮手裡那束葉曉波剛帶來的新鮮的百合,心裏是別樣滋味。每次看到芬妮,她都覺得心如針扎,那是第一次遇到強勁的對手,只要在她面前,自己似乎無形中就矮了一截。柯然想,無非是芬妮的名氣比較大而已,大牌巨星嘛。何時,自己成名了,也會被眾星拱月的。
「李歡……李歡?」
計程車在河邊停下,此時還不太晚,河邊還有很多經營「鬼飲食」的燒烤攤子,幾張小桌子。
左腳輕微骨折,鑽心地疼痛,臉上又因碎玻璃和燙傷裹了紗布,她笑起來,微弱道:「珠珠,你要是個男人,我就以身相許報答你,出院后就馬上嫁給你了!這世界上,就你一人對我好啊,呵呵。」
是馮豐告訴號碼,護士給珠珠打的。珠珠一接到電話,馬上趕來了。
芬妮笑得如她的名字,芬芳,呢喃,帶著濃濃的令人化不開的溫軟嫵媚,因為,她看出李歡目光里的真心和誠意——
「那你拿出證據來,口說無憑。我還去過她家裡呢。」
李歡轉眼,芬妮悄悄向他眨眨眼睛,似乎在為他感到高興。李歡卻一點也沒覺得高興,心裏更是堵得難受。
「打得好啊。」
女人和女人之間,原本不乏友情。可是,娛樂圈子裡,漂亮女人看漂亮女人,往往是不順眼的。這些女配,見同樣是女人,芬妮一「睡」成名,進出坐的是賓士車,拍戲時住的是劇組特租的別墅,帶著很多助理、保姆,化妝間都要三間,一間自用,一間堆放自己的健身器材,還有一間歸助理用;隨時帶著自己的私人化妝師、髮型師,穿的是超級名牌,擁有一棟大富豪「贈送」的豪華別墅,圍繞在身邊的都是最有錢的男人;而自己等人苦熬歲月,總是在配角圈子裡打轉,N多人擠一間化妝間,排隊等化妝師和髮型師,還得常常看人家的臉色。
葉曉波憤憤道:「天下女人何其多?如果她心真不在你這裏,你又何必為她苦惱?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現在離婚的那麼多……」
葉曉波從對面走來,大聲道:「大哥,給你一個好東西。」
她膽小,生怕有電的時候會燒著自己,這些年來,偶爾燈壞了的時候,總喜歡趁沒電的時候換燈。現在正好停電,她想到便做到,立馬去換。
在最近的醫院里,一番急救措施。除了一些皮外傷和玻璃碎屑划傷、開水燙傷外,左小腿有輕微的骨折,然後,是左邊面頰上進了一些玻璃碎屑,有兩三道傷痕有點深。
「好的。我一定來。」
芬妮他們走得幾步,冷不防,一個肥壯的女人衝上來,狠命拉住芬妮,一耳光就摑了下去:「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叫你勾搭別人的老公……」
故事里的女人和夢中的背影相重疊,卻容不得他多想,在工作面前,一切都得讓道。他在窗邊站了一會兒,只得片刻的休息,工作又得繼續,還有幾天,這是最關鍵的幾天,一刻都耽誤不得,那是耗費了巨資和無數人的心血,所有一切,都得為之讓道,這是起碼的職業操守。
李歡暗罵一句:這是他媽的什麼藝術?看芬妮的臉色,幾乎陰沉得不像一個合格的藝人了。
「哼,那就好……」
「我明明知道,她就是李歡的老婆。」
劉薔十分意外,多年了,葉嘉從未叫自己給他處理過任何私事。
想到這裏,他的聲音故意更加不耐煩起來:「馮豐,我聽不清楚,大聲點……」
他完全迷茫了。好一會兒,才想:真理還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裡的好。
葉曉波彷彿關心李歡,比關心自己哥哥還多一些。這幾天,他又給葉嘉打了好幾次電話,葉嘉嫌他八卦,加上早已進了實驗室,葉曉波氣得乾瞪眼也聯繫不上他了。
他心裏一陣狂跳,興奮莫名,卻故意沉了臉,彷彿她能看到。可心裏還是哽著一根刺,聲音十分冷淡,語氣故意十分不耐煩:「馮豐,有什麼事情?喂,我聽不清楚……」
不一會兒,珠珠就回來了,拉了張凳子坐在床邊,仍舊心有餘悸:「你怎麼弄成這樣了?」
「喂……」他還要咆哮,葉嘉直接關機,額頭上都是冷汗。
渾身的疼痛由麻木到鑽心,再到麻木,如此循環往複,時間也彷彿停止了,屋子裡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可怕與黑暗。
葉曉波尷尬地搔搔腦袋:「真是抱歉,我哥……」
馮豐無言,不能利用「極品男」那就可以一再辛苦珠珠嗎?或者,乾脆就利用「極品男」?女人在這種情況下利用男人,是不是罪大惡極?自己「水性楊花」的罪名是不是還要罪加一等?何況,真要人家來,人家未必還肯來。
都是圈內人,何必五十步笑一百步?
「哥,你真是個幼稚王,被騙了活該……」
除了珠珠,也再不會有任何人會趕來的。這是報應吧。老天爺一般都喜歡報應那些沒有什麼超群的美貌傲人的家世數不清的優點——卻不切實際的女人——它要懲罰那些「一般一般全國第三」卻偏偏喜歡做虛幻的浪漫的夢的女人,於是,它將這些虛幻的泡泡一個一個給她們狠狠戳破、撕碎,讓她們狠狠流淚、切切傷心,夢醒之後回歸現實。
這樣的心理壓力下,她不由得連連忘詞NG,面色楚楚,就如任人宰殺的可憐的羔羊。
今天的學術研討會,葉嘉簡直大失水準,沉默寡言代替了滔滔雄辯,即使發言,也完全是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后語。
「這個,沒有!是馮豐先前打過電話,我當時沒聽清楚她有什麼事情。現在她又關機了,估計是睡著了,不要緊的。她常常熬夜總是無法熟睡,所以每晚都關機的,怕吵嚷了更睡不著……」
除了彼此之間的相互欣賞外,拉近兩人之間距離的還有個共同的話題,那就是葉曉波。這些日子,葉曉波對芬妮的追求態度已經比較明朗了,芬妮雖然保持著矜持,可心裏還是有些喜悅的,畢竟,葉曉波的條件擺在那裡,更重要的是,葉曉波並不像報紙雜誌的八卦新聞描述的那樣花心緋聞多,越深入了解,越發現他不過是個單純的大男孩而已。
天才葉嘉、智慧超群的葉嘉,整個家族裡最名聲崇高的、文質彬彬的葉嘉——這些話從葉嘉口裡說出來,葉曉波簡直要當場呆掉,忽然發現這個「天才哥哥」完全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痴。從小,因為在智慧上望塵莫及,他一直隱隱還有些崇拜哥哥,在哥哥面前還有些自卑——此刻,他一點也不了。他忽然發現,葉嘉完全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獃子,而且是那種最最迂腐不堪的獃子。幸好葉嘉一直躲在實驗室,不需要複雜的交際應酬。反正,那些科學狂人都是怪糟糟的。
有錢的胖女人叫富態,沒錢的胖女人叫肥婆——同樣是肥婆,還是要區分格調的。所以,上帝造人才有高低貴賤、貧富美醜之分。
老公出牆的罪過,全部歸罪於了那些狐狸精的勾引,而偷腥的貓,就仿似沒有絲毫的過錯。女人解決這類問題,往往喜歡拿同類開刀,卻往往不敢找罪魁禍首。他想,為什麼那些女人不先去指責自己的老公?到該承擔責任的時候,那個男人躲到哪裡去了?
「醫生護士?誰半夜來看你?咱們又不是有錢人,請不起特護,半夜三更,誰會來看護你?」珠珠眼一瞪,也是典型的那種C城女人的彪悍,「沒個人守著,你想起來上個廁所還不行呢!」
旁邊的李歡早已看出那個「皇帝專業戶」哪裡是「演技精湛」?分明是赤|裸裸地、毫無顧忌地趁機在占芬妮的便宜了。他越看越是怒不可遏,幾乎恨不得一拳將這個老色狼的腦漿打出來。
葉曉波和芬妮走在一起,兩人心情都很愉快,正在低聲談論什麼,而李歡落在最後,陪著柯然和另外幾個女藝人。
他想了想,才慢慢開口:「……我哥是個不通時務的書獃子,從來是怎麼想就怎麼做。他說他只和嫂子見過幾次面而已,沒有任何特殊關係……你知道,這個年代,男女一起吃吃飯逛逛街,完全可以是朋友行為……」
「皇帝專業戶」越想越心急,渾身都緊繃得要爆炸了,「演技」精湛得令圍觀者都捏了一把汗,生怕他猴急得真當眾就把芬妮咋了。
「嘿,你們在談什麼呢?這麼熱鬧?」
葉嘉的聲音冷得如冰:「曉波,你有什麼權利管我的事?我只跟她見過幾次面而已,你不要把髒水潑在她的身上……」
飲水機斷電日久,冷水,冷的杯子,端在手上如冰冷的鐵塊。她發了一會兒呆,趕緊將杯子放在茶几上,才想起去廚房燒開水喝,同時準備煮方便麵吃。水開了,用熱水瓶裝了水,剩下的水在鍋里沸騰。她看看「康師傅」的顏色,這些天頓頓吃方便麵,都吃得人快成木乃伊了,又想起以前報上公布的方便麵的種種不合格,只覺得噁心不已,便放在一邊,想等餓得受不了了再來煮。
投資人如此青睞一個新人,眾人都看向李歡,羡慕不已,這是極為難得的機會啊,李歡居然如此走運,一下被這個女財神欽點了。因為有小道消息流傳,她可能和一個國際級的大導演合作,進軍大銀幕,如果這樣,無異於撈了個平步青雲的機會啊。
李歡心底冷笑一聲,但不願將這口怨氣發泄在葉曉波面前,見他急急忙忙地想安慰自己,情切得像一個不得要領的大孩子,心裏有了點暖意:「曉波,我們不談這個了,你放心,我沒事。」
他沮喪地驅車回到家——這是C大開發的教授小別墅區,精裝修的樣板hetubook.com.com間只有三棟。葉嘉往常從不接受客座校方的福利,這次,校長一提,他略加思索就答應下來了。因為,他要和這裏的官方機構合作一項疑難雜症的攻關研究,要待相當長一段時間。
他不曾經歷過今天這麼複雜的場面,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腦袋疼痛得一片迷糊。是躲開這些,還是去解決這些?或者說,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為什麼又還有第三人或者第四人、第N人參與進來指手畫腳?
上帝和玉帝,其實都是很市儈的,所以,他們的子民才會絕大多數那麼市儈。
醒了又是新的一天,芬妮很喜歡聽這話。
自己難道要以「千年前你喜歡我千年後也要喜歡我」這樣的理由去責怪他?或者整天死纏爛打要他記得千年前的糾纏,然後,如迦葉那樣關心自己愛護自己?即便自己不顧臉皮吧,可是,連他的人影還找不著呢。
李歡立刻答應。
她看珠珠滿頭大汗,神色也那麼疲倦,珠珠的工作很繁忙,常常加班,十分辛苦,她很覺不安:「珠珠,你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李歡這幾天心情簡直糟糕透了。自從離開后,他就再沒有回過家也沒有打過電話回去。同樣,那個女人也沒有打過電話給自己。他忽然想起,馮豐,從來都罕有主動打電話給自己,如今才明白,那是因為她從未將自己放在心上過吧。
因為,在他的人生信條里,問題,要一件一件解決,而不是藏著敷衍著。
馮豐倒是給他打過好幾次電話,可是,每次都是忙音。他是出國了或者故意不接?或者早已將自己設為了拒絕接聽的黑名單?
芬妮沒有再做聲。想起剛剛葉曉波那樣決然掉頭離去,而李歡,他都目睹了妻子的「奸|情」,還肯抱以關心,這個世界上,還有幾個這樣的好男人?恐怕要絕種了吧?
只是,她想起,自己卡上還有兩萬多塊,其中一半是李歡掙的,應該分給他。她想給他打個電話,但是,終究還是沒打,心想,反正快搬走了,就取出現金給他留下,走的那天再給他打電話好了。
李歡的本質在於得到,其實,自己的目的也在於得到,兩人,不,絕大多數世人,其實都是為了得到而愛,為了得到而活。
「我就是知道,我去過她家裡……」
冬日天氣暗沉,快到傍晚了,屋子裡暗淡得厲害。馮豐待在家裡,無法上網,又無法用烤火爐,看了會兒書,光線不好,冷得手腳都麻木了。她放下書,到陽台上跳了一會兒,覺得口渴,從飲水機里倒了杯水,那可真是臘月喝涼水,點滴在心頭,只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站在對立的立場想一個問題。他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這原本跟他的價值觀和道德觀是完全衝突的。他有些暗自驚訝,也許,只因為面前的這個女人太過美好了吧?有種讓人不顧一切替她辯護的魅力?
誰也不願捲入這等桃色糾紛里,劇組的人員紛紛後退,生怕一起上了第二天的頭條。
劉永康就是曾和馮豐相親的那個「極品男」。因為打電話被李歡罵后,就再也沒有和馮豐聯繫過了。
葉嘉還沒回答,劉薔不再開玩笑了:「你忙吧,這些事情就不要操心了。你放心,無論她需要什麼幫助,我都會為她提供,當然是以你的名義,呵呵……」
她抬眼,見是李歡,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更糟糕的是,凳子倒塌時,打翻了水瓶,又是「轟隆」一聲,水瓶也碎了,滾燙的開水立刻滿屋子流淌。馮豐只覺得面頰一陣生疼,玻璃的碎屑、滾燙的水,一起襲向身子……立刻,人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覺……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你哪裡看到她是李歡的妻子了?」
「不了,絕不能半途而廢。我們繼續吧。」
大廳里越來越嘈雜,嚶嚶嗡嗡的議論聲讓李歡根本聽不清楚她的聲音。曾經有無數次,他想如果她先打來電話——如果她先打來電話!他想,自己就馬上回家。天知道,他早已十分渴望回家了。
女配見他走遠,啐了一口:「想為那個狐狸精抱不平,也不看自己什麼身份。人家都是大款富豪的床上嬌客,你一個跑龍套的算什麼東西?」
如今,夢想隨著葉嘉的離開完全破碎后,世界並沒有坍塌,日子還是在繼續,甚至每天還可以吃兩包方便麵。
河邊的風「嗖嗖」的,已經天明了,燒烤攤、鬼飲食都打烊了,推著推車回去了,不然,到八點以後,城管就會來砸場子了。跑得不快的,就會被沒收了推車,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芬妮披頭散髮,往日的艷光狼狽得像被一朵摧折的牡丹,甚至連扶持自己一把的人都沒有。她掙扎著起身,可是幾次都站不起來,正痛苦掙扎,忽然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拉住,然後,這隻手一用力,穩穩地將她扶起。
她的意識還是清楚的,還知道叫護士小姐去屋子裡拿自己的包包,拿抽屜里的錢,然後,才上了擔架,救護車呼嘯而去。
李歡從第一面起就潛意識裡把葉曉波當成了自己的弟弟,對於他所追求的女人自然另眼相看,更何況,這個女人自己也蠻欣賞的。他想,兄弟就是兄弟,連審美的眼光都是一致的。如果葉曉波能順利抱得這樣的絕色佳人回,也算喜事一樁。自己經歷了這些不幸后,他就特別希望芬妮和葉曉波都幸福,這樣的金童玉女走在一起,光是叫人看著,也算一道美麗的風景了。何況,他們彼此之間還那麼情投意合。
電話接通,馮豐只聽得「喂」的一聲,她便哭了起來:「李歡……」
因此,他也沒有再給她打過一次電話。
吃飯的不乏一些女客,好幾個中年女人同仇敵愾地肆無忌憚地大聲叫好:「打死這個狐狸精……」
「這關你什麼事?難道還要株連九族?」葉曉波還很年輕,為人處事還有股孩子氣的衝動。也正因為如此,李歡更是喜歡他愛護他,他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的兄弟,葉嘉的事情跟你毫不相干。」
明日,就要進實驗室了,可是,葉嘉今天卻一點也沒有心思去整理相關資料,那有相當一部分不是助理能完成的,必須自己動手。他頹然坐在沙發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為何走錯了軌道——
而且,難得她主動打電話給自己,不好好把握機會,可又要惹惱她了。
兩人上了計程車,李歡說了芬妮酒店的地址。一路上,芬妮都沉默著。李歡見她慘淡的容顏,心裏十分憐惜,將她額前的亂髮撥了撥,柔聲道:「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就什麼事情也沒有了。」
馮豐笑起來,不說什麼了,珠珠說的是實話,她的左腳現在還麻木著,暫時動不得。
說話間,車已經來了,眾人上車,往酒店而去。
大廳里,葉曉波氣得面色鐵青,那個女人扭得芬妮太緊,他一拉,旁邊一個十三四歲的嬌小的少女忽然從人群里沖了過來,細細的胳膊伸出去維護著那個女人,哭得像被欺負的孤兒寡母:「爸爸都被你搶走了,你們還要打我媽媽……這麼欺負人……你這個壞女人,壞女人,不要臉……你這個男人,居然打我媽媽,你們都打我媽媽,你們這些壞蛋……」
其他配角的戲份早已結束,葉曉波的戲份也結束了,他是悲劇男主角,在最後一集,因為維護女主被殺死了。
可是,別說《周公解夢》解決不了這個難題,將莊子、孔子、老子一起找來,都是沒有辦法的。
「我不激動?馮豐,我告訴你,出院后,你趕緊和那個瓜男人一刀兩斷,要叫我發現你再跟他有絲毫來往,我立即掐死你!女人,得有點骨氣好不好?」
劉薔笑起來:「哦,是個女孩子?」眼神像看著外星人。葉嘉,傳說中的獨身主義者,許多人眼裡的「完美愛人」,居然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態,「以公謀私」,要自己出馬去找一個女孩子?「唉,葉醫生,我的工作還要幫你送情書送花?不會吧?你得加我薪水。哈,不過,如果你真有女朋友了,我樂意效勞……」
劇組,C城郊外的影視城。
「珠珠,現金已經用完了,卡里有錢,醫院有建行的取款機……」
一個女人,愛人被殺了,自己還被霸王硬上弓,那多悲多藝術啊!
「我沒關係。這裡有醫生護士。」
可是,李歡畢竟不是葉曉波,被葉曉波這種偶像明星豪門公子獻殷勤,跟被李歡這種龍套獻殷勤,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好在導演對她特別滿意,幾次修改劇本增加她的戲份,隱隱跟第一女主有並駕齊驅的架勢,心裏才好受了一點兒。
葉曉波拉了李歡在一旁坐下。李歡的戲份昨日就結束了,但一直沒有回家。他那天離開后,就再也沒有回過家了,吃住都在劇組的帳篷里,寧願幫著劇組做粗活也不回去。
男人的愛是錦上添花,掙點錢防身才是雪中送炭。
「李歡,你有事情嗎?」
葉曉波的態度已經很明朗了,他殷勤的目標已經對準了芬妮,對其他的女人難免遜色了一些,柯然體會著這樣的心理落差,又恨又妒,唯一的安慰是李歡一直對自己的態度沒變——她提出的每一個要求,李歡都從沒拒絕過。
馮豐努嘴示意,珠珠從護士給她帶來的包里拿出卡,叫珠珠去取現金。
他想,出來后,一定要第一時間找到馮豐,也不是因為那個故事,而是,自己忽然很想見到她,也說不清楚原因,只是希望立刻就見到她。
像李歡這種高傲的男人,無論如何都是咽不下這口「屈辱」的。彼時彼地,已經不是他的天下,他既不能殺了自己更無法殺了葉嘉,所以,只好選擇離開。
芬妮強忍住噁心,多年前初入娛樂圈,因為走投無路,被這個有口皆碑的「德藝雙馨」的大腕蹂躪逼迫的屈辱就像一場噩夢。她原以為,經歷了這些年,自己早已不在乎那些噩夢了,就是演戲吧,戲如人生,可是,一旦和他接觸到肌膚,就想起他的www.hetubook•com•com野蠻和粗俗不堪,尤其是床上那些令人髮指的粗暴,毛孔幾乎都要豎立起來。她提神凝氣,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場戲,可身子不由自主地戰慄,卻無從逃避,只好苦苦等待結束。
而李歡,每天只要見到芬妮就覺得什麼不快都一掃而光了。除了容顏漂亮,她的性格更是李歡最欣賞的那類,柔情似水,進退適宜,對誰都保持著溫存體貼,而又是出於真誠,很少有賣弄風情的因素。
「我一定記得的,你放心吧。」
發生了這些解釋不清楚的事情后,她也無法繼續狡辯什麼了,自己被當做「水性楊花」的女人也好,誰要和自己一刀兩斷也罷,那麼多沒有被小王子愛上的狐狸,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是不是?
葉嘉從來不理會任何傳聞,因為,在他的生命里,事業佔據著壓倒性的優勢,他根本沒有時間沒有心思和女人周旋。可是,自從某一天在醫院里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後,一切,慢慢地,不知不覺地,它變樣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稍有空閑就想和她見面?他更不知道,她講的那個荒誕的故事和背景里,自己到底是真實的存在還是虛無的過客?
「不用。」
她看著李歡鎮定的目光,心裏跟著鎮定,心情也變得愉快:「再見,你也要好好休息。」
李歡見她平靜下來,又想起馮豐打的兩通電話,他越想越覺得意外,雖然當時賭了口氣,但是,後來想想還是覺得太不尋常了:馮豐很少主動打電話給自己,今天連續打兩次,是什麼意思?會不會有什麼緊要事情?
幾個女配的議論越來越難聽,李歡放下八卦周刊,淡淡道:「都做這行的,何必聽信傳言?」然後,也不等她們回答,不以為然地轉身就走,方明白,芬妮今天心情不好,估計就是這家八卦周刊翻陳年老賬惹的禍。
夜已經很深了,手機連續發出三聲沒電的聲音,然後就自動關機了。匆忙之中,護士並未記得給她帶充電器,她想,其實,有沒有電也無所謂。這個世界上,除了催促自己交方案的公司,也不會再有其他任何人給自己打電話了,有沒有充電器都無所謂。
如今,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夜晚,坐在這樣的柳堤下,心靈也變得純凈,粗茶、啤酒、燒烤,快樂,其實,也不是那麼艱難。
一陣鑽心的疼痛,馮豐眼前一黑,幾乎又要暈過去,她恐懼地再次撥通電話,這一次,李歡甚至沒有接聽,就直接掛上了電話,因為,他看見芬妮已經被那個胖女人完全推倒在地上,眾人推搡成一團……
這是歡樂的一天,因為,馬上就是收尾階段了,今天之後,戲就基本殺青了。
她想起那些感天動地的言情小說裏面,那些女主角的痴狂,為了愛可以要死要活、不顧尊嚴、不吃不喝、生死相隨,哪怕愛得賤賤的、愛得慘慘的,也無怨無悔。也許,那些才是愛吧。而自己,完全是不敢說出口的單戀,是一相情願,並且不願意因為虛無縹緲就等待折磨自己——即便是愛,也是自私的愛。
李歡自從那天早上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以前,他不回家時,每天至少要打兩次電話,如今,好幾天了,他連電話也沒打回來一次。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李歡,說抱歉?或怒罵?或互相責怪怨恨?這些,都不是她希望的結果,如今,難得李歡冷處理,自己,就選擇當了鴕鳥,藏著,掖著,問題,它總會自己解決的。
李歡隨手將這本八卦周刊扔到垃圾桶里,冷然道:「劇組規定不準帶這些東西,你們從哪裡來的?」
當失望慢慢轉化為絕望,她逐漸地完全清醒了,原來,自己和葉嘉之間,一直是不平等的,隔著很大的鴻溝,從來都只能他有閑有心情的時候「召見」自己,自己完全沒有主動的條件和能力去聯繫他。她細細地想,自己和葉嘉究竟是什麼關係?兩人只見過幾次面,連情侶都不是,只是偶爾相遇的陌生人。
珠珠瞪她一眼:「你還開玩笑,臉上怎麼傷的?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笑起來,如蓮花紅薔:「多謝你,李歡。」
劇組很多男女並不是男女朋友關係,也經常拖手吃飯的。可是,這些女人又不是自己的「老婆」,自然管不著。何況,李歡深知馮豐絕非和葉嘉是「朋友」這麼簡單——至少,馮豐方面,根本就是愛上了葉嘉。
珠珠笑了起來:「我問了醫生,說拍片出來,是很輕微的骨折,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不過,你臉上要費點工夫,怕留下疤痕,只要醫治得當,不會毀容的……」
馮豐笑起來,很諂媚地看著她:「放心,我以後只跟珠珠來往,絕不再和任何瓜男人來往了。呵呵……」
「你送我嗎?」
昏暗的燈光下,路人並沒有過多注視這個此刻頭髮微微有些散亂的女人,沒人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是大明星芬妮。這本來就是個美女雲集的城市,人們對美女的驚訝程度並不太高,無論多美的女人,也引不起太大的尖叫。
芬妮微笑得像一個單純的小小少女,彷彿回到了那些單純美好的時代,和小男朋友在河邊柳堤下奔跑打鬧。
清晨的風從開著的計程車玻璃里吹進來,冷冷的,讓人清醒而又清新。然後,芬妮住的酒店到了。
她看到珠珠,心裏大大鬆了口氣,像看見了自己唯一的親人,渾身都沒那麼疼痛了。珠珠站在床頭邊,正要說話,一個醫生走進來,是叫病人家屬去交錢的,不交錢不能再上藥了。
李歡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刊登的新聞標題為:《「皇帝專業戶」潛規則過的「玉女」明星》,上面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是,明眼人一下就看出這個「玉女」就是芬妮。寫的是「皇帝專業戶」多年前曾經「潛規則」芬妮的香艷往事,文中簡直把芬妮描述成了一個床上功夫極佳的狐狸精,指她和「皇帝專業戶」同居了半年時間,花招特別多,伺候得「皇帝專業戶」心花怒放,正是這個「皇帝專業戶」的牽針引線,她才能夠拍了那部令她走紅的偶像劇,從而一舉成名的。
可是,號碼撥完,又鬱悶得不行:自己都離家好幾天了,那女人也真狠得下心,居然對自己不聞不理。同在屋檐下那麼久,難道對自己就沒半點掛心?此刻,她在幹什麼?自己這個大障礙除掉了,就和葉嘉雙宿雙飛了?
她將水瓶提到客廳,點燃一支蠟燭,越坐頭越暈,也不知是餓暈的還是冷暈的。她想起小區的公告欄上說今晚8點就會來電了,但是,客廳里的燈前兩天壞了,還沒換白熾燈。
李歡一直往後退,生怕這個女人看到自己——這個女人竟然是自己被馮豐騙去「坐台」時見過的那個有錢女人陳姐,也是這部戲的投資者。
大廳里的聲音更加嘈雜,手機里幾乎亂嗡嗡成一片,他憂心著芬妮的情況,分散了注意力,就更聽不清楚馮豐在講些什麼了。眼角的餘光里,他看見葉曉波怒氣沖沖地幾乎是小跑著出了餐廳。曉波在搞什麼名堂?這個關鍵時刻居然舍了芬妮而去?
李歡哪裡還能拒絕,點點頭,微笑道:「我送你回去。」
來不及悲傷,因為幾個方案催得緊,對於一個形單影隻的女人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比掙錢更重要的事情了。
這是C城最著名的一家酒店。
「就是,現在的男人越來越沒有自知之明了,見了美女就蒼蠅一樣圍上去,也不看看自己夠不夠格,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不,是想吃狐狸精肉……」
芬妮眯眼笑了,她眯縫著眼睛時,就不是光艷萬丈,而是柔媚入骨,絲絲入髓,讓人難以置信的美。
李歡點點頭,兩人看著小販飛快收攤離開,而另外更多的人,正在開始一天按部就班的生活。
「哦,什麼事情?」
珠珠累了,要了張醫院的躺椅,十五元一夜那種,搭了床薄薄的棉絮蓋著,準備胡亂對付一夜。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馮豐說了會兒話,就睡著了。馮豐卻怎麼也睡不著,她轉動眼珠,手機就放在病床的床頭柜上,一直沒有響過,無論是李歡還是葉嘉,都從未打來過。手機還是護士給她帶上的,便於聯繫「家屬」。
好在偶爾有溫柔的芬妮無聲地安慰。芬妮是個聰明而懂事的女人,絕口不提那天的事情,只是側面講些開心的事情給李歡,讓他覺得開心。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憑藉今時今日的地位,自己怎麼會如此青睞一個龍套配角?只因為他身上有股特別的精神吧?那是她從圈內的人身上從未見過的。
他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急忙打過去,那邊卻是:「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馮豐怎麼不接電話呢?他又驚訝又失望,接連打了好幾次,才發現此時已經快凌晨三點了,只怕人家早就休息了,又怎麼會接聽電話?
她聲音哽咽,珠珠拍拍她的手,笑道:「你還跟我說這些?我們是快十年的老朋友了。很多夫妻的婚姻還沒能維持到十年呢!」
陳姐的目光看過來,並無絲毫改變,笑道:「李歡,我聽曉波說起過你,你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啊。好好努力,下一部戲,會有適合你的角色的。」
「呵呵,我給他打了兩次電話,他說自己在忙,估計是沒空吧。」
他凝視著她,心裏有憐惜的感覺,那麼強烈:「不,你是最好的女人。」
其實,內心的玉潔冰清何止勝過肉體的玉潔冰清百倍!
「沒空?」珠珠幾乎要跳腳,「什麼瓜男人啊?平常自稱是你老公,你出事了就只能打120急救?就算是普通朋友,甚至陌生人吧,也沒有這麼見死不救的啊……」
「各位辛苦了,我們這部戲一定會叫好叫座的……」婦人開口,中氣十足,十分有派頭,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眾人,透露出權威下的平易近人。
「唉,要是兩萬以內,我就醫治,超過這個數字,我可不管毀容不毀容了,我總共只有這點錢……」
以前這些事情有李歡做,完全不用她操心,可是,自https://m.hetubook.com.com從那天早上離開后,李歡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即便是狐狸,也不能巴巴兒地等著小王子找上門,因為,那樣的概率太小了,要知道,小王子只有一個,而且是外星人。
到最後一幕了,是「皇帝專業戶」和芬妮的那場「藝術戲」。
還有馮豐,幾乎要把人逼瘋的馮豐,這個世界上最可惡的女人。
馮豐先打電話,自己也得擺擺架子,如果就這樣跑回去了,女人更不會把你放在眼裡。
另一個女配撇撇嘴:「是一些探班的粉絲落下的,我們也是無意中看到的……」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發現芬妮雖然絕對不是馮妙蓮,但是,她本質上才是跟馮妙蓮同一個類型的女人,柔媚、姣好、充滿濃濃的女人味,而且,她的相貌遠勝即便皇宮裡千嬌百媚的正版馮妙蓮。如果馮妙蓮是「漂亮」,那芬妮則為「絕色」,這也是從古到今,男人們最理想的女人類型——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形象。
這是C城慣常的陰天,芬妮的笑容卻那麼明媚:「李歡,謝謝你。」
在沒有成名之前,芬妮也過過這樣的日子,成名之後,每天都在大酒店的觥籌交錯里,在玫瑰和香檳的包圍里。現在,想起就像一場夢。她拉著李歡,微笑道:「我們在這裏坐坐吧。」
李歡微笑道:「好的,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
心裏的暴力因子在膨脹,想要一拳將葉嘉的腦漿打出來,可是,在這個卑鄙無恥的年代,自己還有什麼機會和權力去制裁可惡的姦夫?
葉嘉回過頭:「劉薔,麻煩你給我做一件私事。」
「這種騷|貨,打死一個少一個,看還敢不敢勾引別人的老公……」
——她們以為她還有家屬,沒想到她的家屬只有一個「珠珠」。所以,她剛到醫院時,他們用了第一次葯后,就不肯連續用藥了,那錢,還是護士從她的錢包里拿的現金幫她交的。現金用完了,他們怕她賴賬,付不起錢,就再也不肯用藥了,只用普通鹽水滴著,直到珠珠趕來。
「我帶了一點現金,明天再說吧……」珠珠見她並沒有性命之憂,才鬆了口氣,趕緊去交錢。
他大感驚訝,更是掛心芬妮的情況,顧不得多說,立刻大聲道:「馮豐,我現在很忙,等會兒給你打過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他情不自禁地拍了拍芬妮的手,聲音溫柔得出奇,像面對著一塊最好的美玉,生怕她受到了絲毫的損傷:「芬妮,你不用介意,什麼都不要介意。」
原來,有些人生命題,遠遠比科學命題更加複雜。
李歡立刻沖了過去……
陳姐點點頭,和其他藝人說話去了。
「多謝。」
他當皇帝時雖然不至於蠢到「窮人沒飯吃為什麼不吃肉」,可畢竟觸目所及都是花團錦簇、山呼萬歲(社會的真正辛苦掙扎悲慘,高高在上者又怎麼看得見?),如今切身看到底層小人物的掙扎,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也有了一點憤世嫉俗的「小人物」的心態——恨有錢人、恨飛揚跋扈者、恨貪官污吏……
馮豐,該死的馮豐,要叫她知道了,不知道如何嘲笑自己呢。
被傷害后,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葉曉波的處境會不會尷尬。李歡喟嘆,也為葉曉波高興,一個男人,若得妻如此,又夫復何求?
往常,生活都是那麼規律,目標那麼明確,沉浸在喜愛的事業里,人生積極而充滿意義,心無旁騖。在業界里有傳聞,說他是個不近女色的獨身主義者,或者根本就是個GAY平素跟某某著名科學家往來密切很有斷臂的嫌疑,更有傾慕他的女人曾暗地裡打賭說他一定還是處男……
芬妮依舊閉著眼睛,細聲而疲倦:「李歡,你是不是還有事?我會不會耽誤你?」
珠珠見她因為這場苦楚,嘴唇都乾裂了,面色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可還是嬉皮笑臉的,知道她就是這樣,沒好氣瞪眼:「真是打不死的小強。算了,你餓了不?想不想吃什麼?」
芬妮笑得光艷萬丈:「李歡,我是個壞女人,我破壞了許多女人的家庭,曉波那樣對我,也是應該的……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玉潔冰清,不是嗎?」
影帝就是影帝,在激|情戲份上,演技都要高人一等。
他想著心事,忽聽得芬妮的柔聲軟語:「李歡,我們走吧。」
可是,心裏第一次很想逃避,剩下的幾天,怎麼變得如此難熬?
珠珠是馮豐從中學到現在最要好的朋友,儘管她已經結婚,跟馮豐的情誼還是從沒淡薄過。在她「穿越」去古代時,最多發消息找她的,就是珠珠,為這,馮豐回來后,她還大罵了她好幾次,馮豐哪裡解釋得清楚?只好說自己去了外地,聯繫不上。
李歡扶她出門,李歡低聲道:「你開車嗎?還是不要開吧,打個車回去吧。」
他看上面,居然有5個未接電話,都是馮豐打來的。
柯然雖然也暗恨李歡那樣維護芬妮,但她聽得女配的話如此刺耳和無聊,便沒有介面,任她二人唧唧喳喳地對李歡和芬妮極盡嘲諷挖苦之能事,自己只是一聲不吭。
葉曉波低聲道:「大哥,你這些日子心情好點沒有?」
即便算朋友吧,朋友相交貴在雪中送炭,平常磨嘰多了,反變成了曖昧,何必呢。
第一次做完一份工作,雖然是他最初很不情願的「伶人」的角色,但是,因為劇組有了葉曉波、柯然、芬妮,他還是蠻慶幸的,發現演戲也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她尋思了好一會兒,還是只能辛苦珠珠了,低聲道:「謝謝你,珠珠。」
「不想,『小強』什麼都不想吃。」
「我們的芬妮,美麗依舊,演技更上一層樓了啊……」
仿似救美的英雄,騎白馬的王子,芬妮看著他鎮定自若的面孔,心裏百感交集,人前風頭出盡,落難時刻,誰又是那個肯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他心裏越想越氣,一下關了手機,感覺自己倒像變成了失寵的下堂「小妾」,而馮豐,她簡直是個薄情寡義的女暴君,有了新歡忘了舊人。
珠珠的擔心還沒結束:「明日我要上班,我看看叫誰來好呢?乾脆叫劉永康來,他這幾天是淡季,只在家坐著收錢,我上周見過他的,他沒什麼事情,天天打麻將,他還問起你,我解釋了那是個誤會,他很熱情,一再央我約你出來……」
那樣的笑顏如花,如軟玉溫香!李歡隱隱發現,自己一向強調的貞操觀,其實,是殺人的利器,它讓芬妮這樣的女人,都無所遁形。
芬妮依舊是那樣柔和的笑意,如嬌艷的玫瑰。一盤排骨、雞翅膀、素菜,喝幾瓶啤酒,不過十幾塊錢,那是普通人的快樂,很多年輕男女約會後,在這裏消夜,用很少的錢買很多平民百姓的快樂。
燒烤說是怕油煙污染空氣(而真正的巨大污染源、那些地方政府保護下的大中型化工廠,卻誰也不敢動)——這個就算理由充足吧——可是李歡不明白,賣柚子又污染什麼了?因為他看見那個小販把柚子皮都裝在推車上,並未亂扔。
本來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要是在冬天的晚上回到家,拉燈,燈又不亮,那真是重大的打擊。以前,她曾經歷過這樣的黑暗,是父母剛去世的那陣子吧,燈壞了,她居然換不來,一個人在黑暗裡怕得失聲痛哭。以前,什麼都有父母照料,父母沒了,一下從天堂到了人間,什麼活兒都要自己干,現在也不過是回到以前的情況而已,又有什麼值得鬱悶的?
「你才是幼稚大王,什麼時候變成了八婆?」
小姑娘邊哭邊罵,邊掐葉曉波的手。葉曉波不能和一個小姑娘對打,心裏又憋著一口污濁的氣,再也不管芬妮,扭頭轉身就走。而那些看好戲的劇組人員和圍觀者也紛紛退避。狐狸精和原配作戰,沒什麼好偏幫的,可是,如果大富豪的女兒出面就不好玩了。男人,看自己的糟糠多不順眼,最好是打死活該,也省去了分割財產的麻煩。可是,虎毒不食子,何況,很多財經雜誌上還寫,這個大富豪十分溺愛自己的女兒,那是他的掌上明珠。糟糠被打死了,他也許會拍手稱快,可要是他的千金受到了損傷,就不是那麼好玩的事情了,圍觀眾人都想,自己等人何必參与其中,惹大富豪千金的厭憎?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勾引別人的妻子了?而且,我要糾正一點,馮豐並不是李歡的妻子。馮豐並不是任何人的妻子!她只是和李歡合租,這個我早就知道的。她很快要搬走的。」
成名之前種種猶如昨日死,成名之後滿目光環才是今日生,鍍金后的玉體,那是香艷百倍的,而女演員們,正在嚮往著這條通天的途徑。
最後一幕戲是女主和將軍愛人私奔不成,將軍被殺死,女主只好回到皇帝身邊,受到皇帝的強來……這是導演要表達的「悲劇藝術」:
「好什麼好?今後我要怎麼做是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出面教訓了?」
熱騰騰的燒烤和煮啤酒上來了,有著醪糟的香味,李歡倒了兩杯,先遞一杯給芬妮,自己再端了一杯:「喝了就會很暖和的。」
現在最後收尾的,是一點點具有藝術性的「尾聲」——李歡認為,這完全是不必要的狗尾!
「現在還不清楚。不會這麼嚴重吧?」
冬季枯水季節,C城電力往沿海輸送,因此,便時時有各大片區的輪流停電。小區里早已發出通知,要停電兩天。
客廳的燈有點高,她踩在一張凳子上,遠遠夠不著,便又拿了一張小凳子擱在上面,估量著可以了,便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
他不想再看,所以走到了一邊。
「當然。我一定會去的。」
回去後會面對怎樣的局面和動蕩,這真是一個費思量的問題。還好,現在根本不用考慮,因為根本就不能回去,也只好先不管了。
疼痛早已掩蓋了失望,被整個世界遺忘的悲哀都敵不過自救的本能。馮豐看看手機,已經快沒電了。她掙扎著,忽然福至心靈,撥通了120,講清楚了詳細地址,再也支撐不住,直挺https://m.hetubook.com.com挺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水瓶、燈管的碎屑,已經冷掉的水……都粘連在身上,也不在乎痛楚是在加深還是減弱了……
李歡面色鎮定:「走吧,芬妮。」
趁中午吃盒飯時,他隱隱聽得柯然和幾個女配邊笑邊小聲議論著什麼。他走過去,一個女配角笑嘻嘻地拿了一份花花綠綠的八卦周刊在他面前一晃:「李歡,看看你的女神形象吧……」
時間一直都是凝固的,彷彿過了一萬年,她的意識居然還是清楚的,聽得120嗚嗚的聲音,聽得他們叫來鎖匠開門,她鬆了口氣,然後,有兩名穿白衣服的護士用適當的手法來扶起自己……
她連叫了兩聲,李歡正盯著手機發獃,越想越覺得不尋常,馮豐連打兩次電話,一定有什麼緊要事情。聽芬妮連聲叫自己,才回過神來:「哦?」
李歡有些遲疑。他想起馮豐的兩通電話,雖然他沒有接,可是,也只是想暫時拿個架子而已。此刻,心裏有點不安,很想馬上趕回家去。
幼稚大王!
他的私人助理,一個高挑的女人走進來,見他一個人在窗邊發獃,拿了件衣服給他披上。
葉曉波自然不明白他這句「他不是你哥」的含義,體諒他心情不好,也不以為意,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有三個哥哥,就葉嘉跟我們長得一點也不相似,從小到大,別人見了都不認為我們是兄弟。唉,我們兄弟之間很少見面,感情也不是太好。真是奇怪,我倒覺得你才是我哥一樣……大哥,我真是對不起你……」
陳姐等人剛離開,葉曉波恰到好處地趕來,幾位主演和所有工作人員鼓掌相慶。葉曉波和芬妮正在交流心得,見李歡走過來,立刻笑嘻嘻地叫住他:「今晚劇組大慶,以前的活動你都在忙碌,今晚你可不能走開了。」
「我回去你怎麼辦?都沒人看守。」
看來,八卦是人類的天性之一。
李歡打斷了他的話:「他不是你哥!」
他想起她給的那五千元小費,羞愧得直差要挖個地洞跳下去藏著。
「放心,估計不會太貴,而且我還有點私房錢先借你。女孩子,一張臉要緊。」
芬妮玉容慘淡,面色灰暗,憔悴得不成樣子。
她簡單講了幾句,傷口生疼,齜牙咧嘴,又愁眉苦臉:「珠珠,你說我會不會變成跛子啊,還有,我會不會毀容啊?雖然,我不是什麼大美女,可是,也不想毀容啊……」
芬妮原本只是被那個女人出其不意打了個耳光,被葉曉波拉開后,本來已經能脫身了,可是那個小姑娘衝上來,見她和母親扭成一團,打開葉曉波后,衝上去狠命推搡了她一下,大哭道:「叫你這個壞女人再打我媽媽……」
他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說了一通,正在為收尾傷腦筋的導演一拍大腿,笑起來:「好啊,皇帝估計是應該這樣才對,咦,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你小子倒想得遠,好像你當過皇帝似的,哈哈哈……」
他想了想,還是拿起電話。
她的神情太疲倦,手裡拿著的手機又從未響起,葉曉波,一次也沒打來電話。李歡無法離開,由衷道:「我陪你一會兒吧。」
他的手一伸,李歡接過那小小的塑料袋裝著的「身份證」,心裏又是好奇又是感慨——有了這個貼著自己照片的磁卡一般的東西,自己就跨越千年,成了這個時代的人了?從此,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在大街上了?
他拿起手機,給她撥了個電話回去,可是,她的電話已經關機了。他心裏焦慮,很想馬上下車,可是,剛剛答應了芬妮,又怎麼說得出口自己要離開?
而芬妮,她美如天仙,被成群結隊的男人拚命追逐,可是,她真的破壞了那些家庭嗎?也不見得,至少,目前還沒有哪個富豪真正為她離婚吧?享有夫人頭銜和一半財產的,還是他們的正室。
李歡低聲道:「你要原諒曉波,他剛剛是心情不好,他孩子氣很重,他是很喜歡你的……」
葉嘉把馮豐的電話號碼和地址一一告訴她:「她叫馮豐,你一定要找到她,如果她有事情,無論是什麼,都要幫她。」
「不用謝。芬妮,你好好睡一覺,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因了那張「馮妙芝」的面孔,他一直對柯然心存憐惜,現在見她隱隱不高興,便趕緊招呼她,找了個話題和她談起來,並巧妙地讓葉曉波參与其中,讓她不至於感到自己太過被冷落。
「皇帝專業戶」扒拉著芬妮的衣服,他是有口皆碑的演技「精湛」實力派,還得過幾次影帝頭銜,今天更完全是假戲真做。多年前,芬妮在他的床上的情景歷歷在目,扒開這件衣服,馬上就可以看到久違的玲瓏玉體了,現在芬妮成名了,總是遠遠躲著他,越是得不著越是揪心想,跟貓抓一般難受。趁此機會,他趕緊上下其手,演技足以和《色·戒》里梁朝偉和湯唯的那場長達15分鐘的激|情X相比了。
什麼葉嘉,什麼李歡,都不過是鏡花水月,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只有珠珠,只有身邊這個普通女人,才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點溫暖。
計程車重新掉頭,芬妮靠坐著,閉著眼睛,滿目的疲倦。
李歡點點頭,笑著轉身離開了。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小王子的。
李歡走出幾步,早已忘了那場娛樂八卦的往事,拿起手機,心想,給馮豐打個電話吧,畢竟這麼多天沒聯繫了,心裏跟貓抓一樣。
他面色慘白,神情惶恐,旁邊的助手有些驚訝,急忙提醒他:「葉醫生……」
她站在門口,看著陽台玻璃上暗沉下來的天色里,自己模糊的影子,像在照千年時間的鏡子——寂寥冷宮,庭院深深,身邊再沒有一個熟識的人,生活在一個鴿籠里,任光陰似水流年。
那是因為身邊人的緣故吧,她想,就笑得更加絢爛,更加無憂無慮了。剛剛受到的傷害和侮辱,它悄悄找了個地方,隱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就像捂著的傷疤,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化膿潰爛……
本來,珠珠給她找的房子後天就可以搬了。她原本也不想再管這裏了,可是,想想,還是換了,至少李歡回來,這裡能夠一切照舊吧。
芬妮太美了,已經美到一般美女無法超越的境界了,再也無須賣弄任何風情。李歡想,「傾城傾國」、「閉月羞花」這些詞語,真是對芬妮最好最貼切的形容。
不行,自己絕不能先向她低頭,妥協的次數多了,女人就更不把你當回事了。
葉曉波是隨口安慰,李歡卻如當頭棒喝。是啊,天下女人何其多,自己又何必為一個兩度背叛自己、一點也不把自己放在心裡的女人而耿耿於懷?
他不願看那幾個女配的臉色,轉身就走。
她並不太擔心李歡,雖然他是穿越過來的「古人」,可是,劇組裡有葉曉波、柯然、芬妮等人,李歡想必也孤寂不到哪裡去,而且,依照他的性格和處事方式,估計在哪裡都會如魚得水的。所以,她好幾次想起該給他打個電話,但終究還是沒有打,因為怕打通了也沒什麼話說,而且容易引起誤會。
這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拯救?灰姑娘一般是在廚房的煙熏火燎、孩子的哭泣、男人的粗野里變成肥婆的,而不是在皇宮的滿漢全席和感風嘆月里撐破水晶鞋的。
「連續三個通宵了,葉醫生,要不,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從來沒有哪一刻,她覺得白衣是這樣漂亮。往昔,她都嫌棄醫院天天收那麼多的藥費,如此坑病人,十分厭惡他們,可是,今天,在等待救命的今天,往日的抱怨都變得那麼淺淡,這一刻,彷彿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好人,儘管,這種好也是要「付費」的。
李歡曾親眼見過一個賣柚子的山東大漢,推了滿滿一車柚子叫賣,不巧城管經過,兩人幾下將他的推車掀翻,柚子傾倒在馬路上,過往行人很快哄搶完畢,那樣一個漢子,對著空車,蹲在地上,抱頭哭得像個孩子。或許,一家子幾天的生活費就全沒了。
葉嘉的電話明知是打不通的,可是,馮豐還是又給葉嘉打電話,依舊是一片忙音,無人接聽。然後,是自己的朋友珠珠,可是,連珠珠都沒有接聽。
葉嘉定了定神,沒來由的心亂和惶恐。
「唉,我也覺得不太合適。哦,想起了,叫我婆婆來照看你兩天,反正她白天沒什麼事情,家務都是我公公在做……晚上,我來換她。就這樣說定了。」
葉曉波簡直怒從心起,這種事情,怎麼拿出證據來?是去抓姦還是跑去喊別個拿結婚證來看?只有單細胞生物才會說出這麼白痴的話來。
李歡搖搖頭:「我沒什麼。」
實驗室里,葉嘉和眾人正在忙碌,他們正在進行一項病菌分裂的試驗,這是C大的研究院和官方合作進行的一項很重要的研究。目前,這種技術被歐美控制,國家花費巨大的代價,買來的還只是產品,而非技術。為解決這個難題,國家投入巨資研究,葉嘉的博士學位,有一個就是這個領域的,他曾潛心研究多年,是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現在,理論已經成熟,準備已經很充分,這一次的成敗關係著一項疑難雜症是否能取得空前的新突破,所有人都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
他立刻有了決定,等這次從實驗室里出來,就立刻著手解決這件事情,不能讓它成為生命中的一項困擾和難題。
馮豐遲疑著:「這不太好吧?當初不答應人家,現在這樣了,又要人家來照看,好像在利用別個一樣……這個……」
他剛出門,手機響起,這是葉曉波打來的,今天早上開始,葉曉波已經打了許多次電話,他都沒有接聽。葉嘉兄弟眾多,他和其他兄弟,包括葉曉波的感情都不是十分親密,葉曉波今天一再打電話又所為何事?
像葉嘉彼時彼地的身份地位,又怎麼會喜歡上自己?他聽了一個荒謬的故事,然後離開,就是這樣。然後,他還是他,自己還是自己,其間,隔著自己卑微的幻想。所有的一切,不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已。
和*圖*書人世間,除了死亡,再也沒有比整天餓著肚子更大的悲哀了,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麼?要是肚子都吃不飽,那才是最大的悲傷。
珠珠看到馮豐的手機就放在病床的床頭柜上,卻一直沒有響過。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狐疑道:「喂,馮豐,你不是有個合租密友嗎?幹嗎他都不見人影?」
芬妮大喜過望,彷彿剛被解放的女奴,對上李歡的目光,這是男人的目光,關切卻充滿了正義、智慧和力量。她定了定神,神思如泉湧,最後的表演如有神助,異常完美地畫下了句點……
她要進門了,卻又探出頭來,笑吟吟的如一個小女孩:「我今天下午六點的飛機,飛北京出席一個活動,你記得送我哦。」
人在危急的時候,向最熟識的人求救,那幾乎是一種本能。李歡原本和柯然等人落在後面,見前面大廳亂成一團,吃飯的客人紛紛起立圍攏,遠遠地,他看見芬妮正被人拉扯著毆打。他心裏大急,芬妮這樣嬌怯怯的模樣,怎麼經受得了這等折辱?他大步跑過去,正跑著,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了,他接聽,是馮豐打來的……
李歡站在一邊觀看,今天的芬妮和往日不同,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甚至開工前也沒怎麼跟眾人打招呼,連台詞也對錯了好幾句,接連NG。
葉曉波年輕氣盛,氣得幾乎要穿過電話咬他一口,怒不可遏:「你還理直氣壯地打算勾引別人的老婆了?你還有理了?……」
再說馮豐摔下來,好一會兒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掙扎著想爬起來,鑽心的疼痛卻讓她完全直不起身子。她掙扎著抓了茶几上的手機,撥通了號碼,那是李歡的號碼,李歡學會用手機后,就把自己的號碼設為了馮豐的手機通聯上緊急呼叫的第一個,開玩笑說,要馮豐有事好第一個給他打電話。當時,馮豐還說,自己會有什麼事呢,根本用不著。
心裏百感交集,卻又恐懼又失落——這幾天,他突然滋生了那麼強烈的回到自己時代的願望,彷彿又回到了剛剛來時的孤獨,那種滿目荒涼,完全被遺棄、墜入底層的憤怒和掙扎。可是要再回到自己的時代,只怕越來越沒有什麼指望了吧?需要什麼樣的星辰巧合?
李歡卻一點沒有覺得慶幸,看到這個女人,就想起自己從帝王寶座到普通人的巨大落差——
柯然人未到,聲先到。
李歡退到一邊,導演臨時糾正了點細節,「皇帝專業戶」再也占不了芬妮什麼便宜了,彷彿到嘴的肥肉又溜走了,又氣又怒又無可奈何,罵了句粗口。然後,又笑起來,又恢復成了「德藝雙馨」的模樣。
芬妮笑得如百合上飛過一隻蝴蝶扇動了一顆小小的露珠,風華絕代又明媚玲瓏:「我沒有怪他。換了任何男人,都無法容忍那種場面的。而且,他的背景特殊,要上了八卦頭條,會很難受的。你不知道,他家裡對他十分嚴格,他本來就是負氣進入娛樂圈的,若再惹出什麼事情,他父親更不會放過他……」
芬妮一直在看著自己的手機,葉曉波一次也沒有打來過。他就那樣離開了,連電話都沒有一個。
萬幸,沒有什麼性命之憂。
眾人都愣住了,但是,很多藝人立刻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女明星被大富豪的妻子掌摑是很尋常的事情。其中一些藝人還認識這個女人,那是一個很著名的大富豪的原配,去年,這個大富豪曾和芬妮鬧過一段轟轟烈烈的緋聞,據八卦周刊報道,芬妮如今住的北京的別墅就是這位大富豪買下的,傳言中,大富豪甚至要和原配離婚娶芬妮,只是鬧了一段時間,這消息又慢慢風平浪靜了,大富豪的夫人依舊是那位糟糠。然後,芬妮接受採訪時,就只稱自己和大富豪是「好友」而已了。
芬妮依舊沒有做聲,只是靠在李歡身邊,第一次,覺得一種堅實的依靠和溫暖。計程車已經快接近酒店了,芬妮忽然道:「李歡,我們去河邊坐坐吧。」
劇組的人,男的怕惹麻煩,女的多是幸災樂禍,幾乎悄悄走光了。那對母女也悄悄走了。
兄弟倆辯論的焦點早已脫離了「葉嘉是否勾引馮豐」而完全轉移到了「馮豐有沒有結婚」的命題上來了。葉曉波年輕單純意氣用事,葉嘉有點獃子凡事要講究「實事求是」,兩個人完全不得要領,簡直雞同鴨講。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現在最關心的居然是自己會不會毀容。
一陣掌聲響起,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在製片人的陪同下走了過來,邊走邊拍掌,滿臉笑容。所有劇組成員都圍了過來,異常尊敬地看著這個婦人。就連導演、芬妮等人態度都是異常恭敬:「陳姐,您來啦……」
已是深夜,葉嘉正全神貫注研究一項參數,拿著器皿的手忽然一抖,幾乎掉在地上。左肋隱隱一陣疼痛。自從遇見馮豐之後,這地方几乎從未疼痛過,今天,為什麼又有如此奇怪的感覺?
劇組並未大張旗鼓,並非新聞發布會那種,而是私下裡的一次內部歡飲。同行的還有兩個跟劇組關係很好的狗仔。大家胡吃海喝了一番,準備換一個地方K歌。芬妮是有名的「麥霸」,也準備進軍歌壇,平素很喜歡去K歌的。
彭大將軍說,帝國主義隨便架起一尊洋槍炮就能霸佔一個東方殖民地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而現在,馮豐認為,光靠幾頓飯就能雇一個皇帝做小工的時代也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醫生護士都出去了,她直直地躺在病床上,然後,看到病房的門被推開,是滿頭大汗的珠珠衝進來,「馮豐,你怎麼啦?嚇死我了。我先前在開會,出來才看到你的電話,打過來,你已經關機了,還是護士給我打的電話……」
心裏不是不絕望的。就像一個死囚,真的被宣判死刑后,心裏反倒異常輕鬆了。
葉嘉有些無奈,劉薔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平素那麼一個女強人樣,現在,居然露出如此八卦的窺探的眼神。
如果付費能換來「好」和「溫情」,也算一種幸福吧。
葉曉波看他面色舒緩了一點,鬆了口氣:「我還有點事情先離開一會兒,晚上直接去參加劇組大戲殺青的慶功宴,你一定要來,你悶太久了,我陪你好好喝幾杯……」
兩人即便勉強曾經算朋友,如今,也許「友情」都灰飛煙滅了,又何必責怪於他?
八卦周刊上曾報道,說猴年馬月,芬妮走在法國的大街上,光憑一個背影,就吸引了一個法國佬追她三條街:說生平沒有見過如此裊娜美麗的背影。這樣的背影,只有美麗到極致的女人才能擁有。
芬妮被推得一下摔倒在了地上,高跟鞋「咔」的一聲,腳脖子被崴住,站都站不起來。
見珠珠暴怒,馮豐趕緊道:「不是,他也不知道是這樣。再說,我還談不上要死嘛。而且,他並不是我的什麼人,別個並沒有義務為我做什麼,對不對?珠珠,你不要激動……」
當屈辱轉化為憤怒、絕望后,慢慢地,就變成了灰心喪氣。這個無恥的年代,哪怕是丈夫,也無法管得住妻子了。除了任她如脫韁的野馬,他簡直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再做些什麼了。忍耐已到了極限,自己又何必一再委曲求全,不顧尊嚴地去求她?一個男人,除了女人,還有太多要做的事情了,冷著就冷著吧,先彼此想想清楚也是好事。
馮豐有些緊張:「不會很貴吧?要植皮還是換膚?」
葉曉波是家裡的老幺,脾氣本來就急躁,多次打不通電話,早已氣惱不堪,一接通,立刻咆哮:「哥,你要什麼女人不好找?為什麼要找一個有夫之婦?你不要和她來往了好不好?她是我最好朋友的老婆……哥……」
躺在沙發上,只覺得頭暈眼花,葉曉波的咆哮更增添了他心裏壓抑的煩惱。記憶中,這個最小的弟弟似乎沒有這麼八卦啊?莫非進入娛樂圈一年多,男人也會變得八卦好管閑事?
她怎麼會給自己打那麼多次電話?細看,那些電話並不是同一天打的,最近的一次是昨天傍晚打的,馮豐如果沒什麼急事,怎會一再給自己打電話?
從來,伽葉都是外人,不過是寺廟收養的一個棄嬰,一個和尚而已,自己和葉曉波才是兄弟。
那時,歲月還是沒被污染的天空一般的藍,白雲朵朵。可是,現在塗抹得五彩斑斕,卻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什麼顏色和顏色的混合了。
葉曉波聽得面色發青,急忙伸手拉住這個女人……
她果真先打來了電話,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芬妮淡淡地向她點點頭,兩人沒有多說。葉曉波拎不清楚狀況,還是熱火朝天地和芬妮談話,並沒怎麼招呼柯然。李歡見柯然略微不自在的一絲眼神,心知她大概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冷遇(以前她的對手是馮豐這種男人婆級別的,很少男人會喜歡男人婆,加上馮豐基本都是不戰而退,所以她自然是所向無敵),現在,遇到芬妮這樣的高手,就只好甘拜下風了。
導演還在指點角度問題,李歡兩步走過去:「我認為,要體現悲劇,皇帝並不一定要……」
這些天,他滿腦子都是這場離奇的遭遇和那些糾結的噩夢和現實——一度,他忽發奇想,乾脆拿本《周公解夢》來分析分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樣的想法要放在以往,他簡直會覺得是天大的笑話。
她們早已怨恨妒嫉,因此,見了芬妮的新聞,雖然是最最司空見慣的那種八卦,也不由得喜上眉梢,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最好將芬妮拉去「浸豬籠」——卻偏偏忘記了,不知多少「北漂」、多少立志成星的女子,包括她們自己——排隊等導演、製片人、投資人「潛規則」,還要看那些男人有沒有那個興趣挑中你呢!
芬妮呆住不敢還手,女人益發將她扭得凶:「你這個不要臉的騷|貨,狐狸精,整天賣弄風騷勾引別人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真正尊重並憐惜自己的。這是她第一次遇見這樣的男人。
如此也好,免得互相再糾纏不清。
而葉嘉,也再未有過隻字片語的消息,他彷彿人間蒸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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