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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好逑

作者:海青拿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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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雷雨

第二十二章 雷雨

邵稹的傷雖然崩裂,但已經恢復了幾日,並不嚴重。郭郎中替他重新縫合,上了葯。
邵稹把門關上,點了燈,問寧兒:「淋著了么?」
無事了吧……他閉上眼睛,漸漸睡去。
處理完傷口,時辰已經不早了。郭郎中家中還有些粥,邵稹和寧兒沒有用晚膳,此時都餓極了,埋頭吃得香甜。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這有何難,」邵稹故作輕鬆,「找個郎中,重新縫上便是。」
出師了。他心想,這話明明應該是他說的……
寧兒雖然氣他鬥毆,可是要與他分開,她卻從來不曾想過。她轉向米菩元,他已經好些,由旁人扶著站了起來。寧兒走到他面前,愧疚道:「米郎,我表兄引你鬥毆,又傷了你,我替他與你請罪。」
火光里,他獨自離去,影子落寞而雜亂。
邵稹忍不住悶笑。
邵稹平躺著,旁邊,寧兒背對著他,身上裹著他的舊袍子。二人中間隔出來一道空隙,誰也碰不到誰。
寧兒看看邵稹,邵稹也看看寧兒,各自尷尬。
寧兒睜開眼,回頭看看邵稹。
「可你的傷口崩了!」
寧兒已經被雷聲吵醒,聽著那聲音,蜷在車廂里。
邵稹連忙起身出去,雨倒是不大,可是天邊悶雷滾動,還有閃電,似乎會有暴雨。
寧兒搖頭:「你有傷,郭郎中吩咐過,一定要歇息好。」
寧兒聽了,卻道:「如此甚好,多謝郎中。」
郭郎中的葯室雖簡陋,那塊木板卻是寬敞,睡一個人綽綽有餘。
哪怕他們在一起還剩一日,哪怕這感情邵稹這輩子也不能坦露,他也會牢牢地守著寧兒,看和*圖*書到她的笑容,聽到她的聲音,嗅到她的氣息,便是滿足……
米菩元一愣,窘然:「不,不必你……」
將要入夢之際,她好像聽到邵稹的聲音低低傳來:「別怕,有我在,雷公也不敢來。」
「到了!」這時,寧兒忽然道。
吃飽之後,邵稹估摸著到別處問借宿也麻煩,不如就宿在郭郎中這裏。
邵稹拿過方才擋雨的衣服,翻過另一面來擦了擦。
蕭雲卿曾說過,人生一瞬而過,及時行樂才是智者。
寧兒道:「我跟你一起走。」
寧兒望著他,心裏也是糾結。
邵稹見她猶豫,眨眨眼睛:「要不然……我抱你睡?」
這一路上,她不會離開他,他更不會離開她。
寧兒卻不讓步:「你去何處,我就去何處。」說著,她眼圈又發紅,「稹郎,你上次離開我,可知我多擔心?你是嫌我麻煩么?你從白日起就不肯理我,如今又要自己離開……」她越說越難過,嚶嚶哭了起來。
邵稹看著寧兒,訝然。
寧兒正要下車,邵稹阻住她,道:「我來。」說罷,下車去敲門。
寧兒應一聲,連忙把鋪蓋的衣服收起來,又拿起邵稹的刀,下車去。
接下來的事卻讓兩人都犯愁——還剩大半個夜晚,屋裡卻有兩個人,一張榻。
他看看天空,星星一閃一閃,風也不會太涼。他把車廂卸下,在院子里一處草棚里固定平穩,又拿出些衣服鋪在裏面做鋪蓋。最後,他把刀解下來,遞給寧兒:「你拿著這刀,若有異狀立刻叫喊。」
邵稹看她滿面擔憂,心中一暖,卻愈加懊惱,苦笑:「出https://m.hetubook.com.com去尋個地方,歇一宿。」
「嗯。」她聲音輕輕,不好意思地說,「我從小就怕打雷。」
「寒舍簡陋,不曾備下客房。只有一間放藥材的廂房還算寬敞,二位若不嫌棄,我還有一張曬藥材用的寬木板,可充作卧榻。」郭郎中說。
邵稹沉吟:「那……都睡榻上。」看到寧兒臉上羞窘的暈紅,他也耳根發熱,忙道,「你看,這榻夠大,你我側著身,都能躺。我也不會吃了你……」說著,他有些鬱悶。以前拿這事跟寧兒開玩笑,他遊刃有餘,佔盡口舌便宜;如今遇到真章,反而話都不利索。
雷聲在外面吼著,閃電的冷光不時從門縫裡透來,大雨的聲音嘈嘈雜雜。
「你有傷,就該睡屋裡。」她說,「且車廂又不寬敞,裝不下你。」
寧兒追著邵稹離開的方向,在堂前,看到他正往大門外走去,忙喊一聲:「稹郎!」
「我小時候也怕打雷,可我祖父不肯抱我,我就只好抱著這刀睡。」邵稹說,「你試試,這刀煞得很,管用。」
邵稹沉默片刻,把手邊的刀拿起來,遞過去。
邵稹沒想到寧兒這麼快能想通,不禁詫異。卻見寧兒已經脫了鞋,抱著他的舊袍子走到榻的內側,躺了下來。
邵稹起初不肯睡在屋裡,寧兒卻十分執拗。
「害怕?」他忍不住,問道。
寧兒哂然,道:「這是郎中家裡,有院有牆,不會有事的。」
不知過了多久,邵稹忽然被一陣滴滴答答的聲音吵醒,睜眼,卻見外面不知何時變了天,下起雨來。
「嗯?不是什麼?」
寧兒迷迷糊www.hetubook•com•com糊地應了一聲,覺得心似乎放得穩穩的。
「那是她表兄……」
寧兒無語,只得接過。
「嗯……」她想了想,道,「你不能壓著左臂,平躺便是,我往裡面側著。」
寧兒猶豫:「可你……」
寧兒收拾好東西離開之前,曾詢問過客舍里的人,問哪裡有郎中。記下了郎中的住處,寧兒和邵稹坐上馬車,出了客舍。
邵稹卻不容她反駁:「拿著。」
寧兒追上來,眼圈紅紅:「你……你要去何處?」
他愣了一會,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能比寧兒還要放不開,輕咳兩聲,也脫了鞋。躺下前,他往旁邊的案上吹一口氣,油燈滅了,重歸黑暗。
說來奇怪,寧兒抱著刀,果真,再有雷聲吼,她也不覺得害怕了。
寧兒臉一紅,道:「你有傷,睡廂房裡,我睡車上好了。」
寧兒輕聲道:「你就醫所用,我來賠。米郎,你是好人,我表兄也並非惡人,他與你動手,全是為我。得罪之處,還望米郎莫往心裏去。」說罷,她深深一禮,轉身離開。
她很怕雷公吼,父母去世之後,夜裡打雷,她都是睡不著的。她覺得馬車裡不安穩,想到屋子裡去,卻怕擾了邵稹歇息,只好縮著,盼望壞天氣快些過去。
雖然已經十分睏倦,但邵稹閉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
寧兒大窘,忙道:「我抱著刀睡!」說罷,立刻把刀抱在懷裡,擺好睡姿,閉上眼睛。
因為我做了個齷齪的夢!邵稹想仰天長嘯,卻說不出口。
米菩元望了半晌,卻道:「不是。」
至於將來,去他的將來。
「別廢話,等會雷劈下來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鬧著玩的!」
忽然,一個雷炸響,似乎就在頭頂,把兩人都驚了一下。
邵稹:「……」
邵稹一手拿著火把,背靠著車廂的,看著寧兒。
「怎麼了?」旁人小聲道,「菩元就算未贏,也是平手,那邊又理虧,這小娘子怎麼反倒去追那惡人。」
寧兒哂然,接過刀來,看了看。
嗯,有稹郎在,她什麼都不怕呢……
「下雨了,收拾東西,跟我回屋裡。」
邵稹被拿了短處,癟癟嘴,只得收聲。
寧兒擦著眼淚,抽泣著說:「那……那你為何……不管我了……」
邵稹明顯感到寧兒動了動,側目看去,她蜷緊了身上的袍子,似乎縮了起來。
大街上黑漆漆的,幸好有火把。
邵稹舉舉火把,只見馬車來到一處屋宅前,不大,門上卻掛著一些草藥和葫蘆,正是郎中的標誌。
邵稹被她說得心虛,忙道:「不是……寧兒,真不是!我未煩過你!」
米菩元自嘲一笑,搖搖頭:「打架累死了,回去吧。」
最後,他嘆一口氣,無奈地說:「別哭了,我帶你一起走便是。」
邵稹道:「那怎麼行,你睡,我在旁邊靠一靠,又不是沒這麼睡過。」
寧兒一怔,忙爬起來:「稹郎!」
正惴惴,外面忽而傳來邵稹的聲音:「寧兒!」
米菩元看著她的身影,怔怔然。
郎中姓郭,聽邵稹說明來意之後,讓他們進了屋。
「這點傷,不算什麼……」
邵稹的手臂上已經捆著布條,不流血了。寧兒不肯坐在車廂里,跟他一起坐在車前,並且自己來駕車,讓邵稹舉燭。她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邵稹無法,只得依從。https://www.hetubook.com.com
她神色認真,全力以赴地駕著馬車,時兒蹙眉嘟噥,「東街城門數起的第五條巷子」,時而眉間一展,「有棵榆樹,路口對了」。他們離得很近,邵稹卻不像白天那樣心思浮躁。
果然,雨越下越大,二人才進門,外面的雨已經變作瓢潑一般,風卷著水汽撲來,又濕又涼。
寧兒手裡拿著邵稹的刀,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
寧兒睜開眼睛,訝然。
寧兒搖搖頭,卻見邵稹的頭髮和衣服上都有水痕:「你身上濕了。」
邵稹看著她躺到車裡,見一切妥當了,才回到房裡。他沒有關門,躺在榻上,一眼就能望見草棚下的馬車。
邵稹步子一頓,訝然回頭。
「稹郎,」寧兒小聲說,「你睡吧,我在邊上靠一靠就好。」
折騰了半天,還把自己弄傷了,才發現擺脫心魔的方法,便是正視它。
黑暗裡,他似乎能聽到不遠處,有另一顆心在跳。
邵稹見她出來,拿過一件衣服,抖開,遮在寧兒頭頂,帶她一路跑到屋裡。
他承認,自己是喜歡寧兒的,就算不能跟她在一起,他也真心實意地喜歡她。當認清這一點之後,心反而變得平靜。
邵稹搖頭:「不必,你在這客舍中歇息,我明日一早就來接你。」
夜風吹來,挾著淡淡的味道沁入肺腑。那是火把的煙味,汗水味,還有……寧兒身上的馨甜。
她自幼受教,母親對男女之防也教訓得清楚。跟男子同睡一張榻上,她從來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邵稹不是別人,他也不會害自己。
寧兒瞪他:「是不算什麼,明日又去與人鬥毆么?」
只有一張……邵稹聽著,有些猶豫。
邵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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