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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歌

作者:煌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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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重演

正文

第十九章 重演

「東宮是不是這圖上最好染的,娘娘不妨看看再說!」睿洵冷笑一聲將念珠撇在畫案上,向素盈草率地拜了一拜就走。承儀女官正要訓斥,素盈揮手制止。女官冷眼送睿洵背影,直言道:「東宮今日言行不孝不敬。臣職司禮儀,若不加叱責就是失職。」
「大父的解釋不全是玄虛之言,有大父的道理在裏面。我知道姑姑當初若是聽您的話,想必不至於送命。」素璃笑了笑:「大父,萬一我與東宮有個三長兩短,太安素氏再想入主宮廷,不知要到何年何月。難道大父明知前途多舛,還要對我隱瞞?」
崔落花知道僧人正在玉屑宮覲見,就在宮道上等他出來。不消多時,果然見一老僧沿路而來。她一看覺得眼熟,再細辨認驚得變色,旋身跑回丹茜宮稟報:「娘娘,那僧人竟是法善大師。」她吐勻了氣息,補充道:「昔日的永寧郡王。」
「是。我們都見過。」睿洵默默地笑了笑,「娘娘記得就好。」他說著站起身,向素盈的畫案瞥了一眼,說:「娘娘的消寒圖,好像是叫做《步天歌》吧?」一邊說一邊走到了案旁,指著圖上怒放的紅花道:「記得聽人說過,這一朵一朵都是宮殿。娘娘正在染的這一枝,好像是東宮?」
素璃的嘴唇輕顫,苦笑道:「大父,我是我家唯一的一個了……再怎麼多疑多慮,也不為過吧?」老僧不作聲地看著她斜坐的身影,她那種悲哀卻狠厲的目光,讓他依稀看見記憶中許多女子青春時的模樣,默然半晌才搖著頭吟一聲:「正宮有子多逢難,鋤地之說非偶然……果然,果然。」
和-圖-書素盈端起茶碗,茶香飄飄忽忽縈繞在鼻端。她彷彿沉醉於那股香氣,心不在焉地說:「殿下,東宮裡的事我本不想置喙,怎奈聖上今日要聽婦人之見。丹茜宮的事情,又是誰請殿下來發高論呢?」
「可是『彗芒在箕,後宮兵起』亦合昨夜之象。」
「我不知道。」她說:「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一件事——與帝室中任何一個人沒有血緣關係的女人坐在後位上,對其他人而言只能是危險。她有自己的血親,自己的利害,與我們不能同心同德。她一定會給我們,還有這個國家,帶來災難。」她說著說著眼神迷離,問:「大父,您真的能看到一個人的命運嗎?當初姑姑執意要在皇極寺孤注一擲,您勸不住她,說了一句『天數』。後來果然變為禍事……」
「可是彗星經天時千雲蔽月,景象罕見,我亦不知其中啟示。中宮娘娘的面容我曾瞻仰,她未生橫禍之相,娘娘不可因幾本星經胡言亂語就輕舉妄動。」
素璃眼中噙淚道:「如今宮中只余孫女一人,勢單力孤,孫女何嘗不願放下高傲曲意逢迎?只是宮廷人心叵測,就算傾力討好,也未必落得好下場,更多時候反被人惡意揣測。」
老僧笑道:「娘娘你看,連你擇取解法時也是挑自己喜歡聽的。星象之說向來如此隨意,聽聽也就罷了。若是當真,恐怕反受拘束,不能恰當處事。」素璃笑道:「大父的話孫女會記得。」
永寧郡王素宛峻是素若星生父,本該一字封王,終生富貴。可是當年康豫太后殺了親妹妹懷敏皇后,氣死生母。永寧郡和-圖-書王入皇極寺為亡母齋戒誦經,又放走了囚禁于寺中的秀王深凜。深泓就勢賜他削髮出家,他連一日榮華也沒有享受。
那老僧面目清奇令人看不出年齡,雖然冷若冰霜拒人千里,可兩點眸子晶瑩犀利,一見便覺可敬。他合掌致一佛禮就坐上客座。素璃跟到他座前,反而口稱:「大父在上,受孫女一拜。」正欲向他腳下拜,被老僧攔住:「老衲身在世外,不受俗禮。」素璃仍拜了一個大禮,起身親手奉上茶,說:「孫女知道大父今日入宮,不勝歡喜。皇極寺一別之後風雨周折……孫女還想,不知什麼機緣才能再見。不想大父又在這交困時入宮,真是孫女的福星。」
「大父有所不知。」素璃嘆口氣道:「自從蘭陵郡王遭人冷箭,四下里不知多少蜚短流長中傷東宮。昨日東宮第一次主持宮中冬宴就出意外,孫女思忖此事背後定有更大圖謀。恰好夜裡彗犯太微,星官說是『臣謀主』。會不會有人打算謀害殿下?孫女知道大父曾習天文,還請解惑。」
「不要緊。」她向目露惋惜的崔落花淺淺笑道:「剛剛好。」
這日天色無光,素璃對窗而坐仍覺眼前灰暗,總覺得胸中氣滯不暢,時時長吁短嘆。日交辰時,一名鬚眉皆白的老僧經人引入東宮。素璃頓時來了精神,急匆匆迎上去。
「那麼大父以為如何?」
睿洵擱過這話,又道:「今日皇極寺高僧入宮,進獻數樣開光祥物。我聽說這串念珠助人安神定性,特來進獻娘娘。」說著從袖中摸出一串一百零八顆的白水晶念珠。素盈並不接,淡淡地和*圖*書說:「殿下留著自用吧。我看殿下近來心緒不寧,才應該靜心寧神——一念之差鑄成大錯的情形,我們可都親見過。」
宮前又報東宮求見。素盈以為他來打聽二侯動靜,睿洵卻聽了父親的話,當真隻字不提中毒之事。他站定之後陰沉地打量素盈身邊的軒茵。軒茵慌得縮頭縮手,往素盈身後躲。素盈一邊喝茶一邊打趣:「殿下看得這麼仔細,難不成相中我這妹妹?」
老僧沉吟片刻,緩緩說:「彗從南入,應是《玉曆》所載『宮人不安,女主有憂』。」素璃聽了眼睛一亮,喜上眉梢。
衛侯衡侯的夫人來拜見時,素盈正選色潤筆欲染紅花,見她們來了立刻放下筆。兩位夫人的朝服外披著白衣,求朝廷明查原委。素盈一邊傾聽一邊寬慰,問了半天找不到破綻,命人取來厚重的賞賜,說:「兩位侯爺前途必然大吉,只管放寬心。」衡侯夫人低頭悄悄說:「煩勞娘娘費心,折煞我們。娘娘御體安康便是我們的前程。」素盈加重笑意,親執了兩位夫人的手送到丹茜宮外。
老僧見她心思百轉,忽喜忽憂忽悲忽怒,顯然是心病已深,忍不住為她嘆了口氣,自己也生出疲憊之感,緩緩地放眼在宮中望了望,道:「吾姐宛崢與宛嶸各為其子,揮劍相向。深泓與深凜為長子、嫡子之爭,兵戈動野幾乎裂國。深泓親身經歷這等變亂,斷然不會允許儲爭。他對前途應有安排,娘娘不該自亂陣腳。宮中尚有許多青春女子侍奉殿下。娘娘與其立心於空穴來風的儲位之危,不如約束這一群女子恪守婦道,才是長遠之計。」
承儀女https://www.hetubook.com.com官追了上來,問:「秉儀,東宮對娘娘失禮理應責罰。娘娘雖然放過了他,可是……這事,是否該讓聖上知道?」崔落花笑道:「承儀覺得娘娘需不需要讓聖上知道?」承儀眼睛一轉,點頭道:「下官明白了。」
素璃聽罷頓覺氣餒,轉念又恨道:「天象不由人力便罷了,可是這些星官著實可惡!若不是早有勾結,為何不把大父說的這些奏上去?姑姑一向憎惡內外不分,最恨妃嬪們勾結大臣……如今宮裡的世道也變了!」說罷憂心忡忡地埋頭不語。
老僧見她說得凄涼,心中生憐,「老衲有一事不明——娘娘這般心神不定,到底是畏懼皇后,還是輕視皇后?」這一問將素璃問得啞口無言。
素盈一笑置之,兩根手指拎起念珠看了看。她一直記著皇帝曾說過,素若星與皇極寺頗有淵源。既然知道皇極寺來了人,哥哥又說星象意在「宮人不安,女主有憂」,她就更不能置若罔聞。於是向崔落花道:「今日有皇極寺僧人入宮,我也想要見一見。」崔落花知道素盈自淳媛死後就對佛家有關的東西心存芥蒂,今日突然有了興趣,必定事出有因。她拿不準素盈所謂的「見一見」是哪種態度,出了門仍然滿腹疑惑。
不料素盈僅怔了短短一剎,微笑起來:「奇怪,輪到他家一個又一個跑進來。」說著展開圖依舊染她的紅花。不知想著什麼,她懸腕太久,筆端一滴殷紅滴落圖上。素盈就勢一抹,下手重了,顏色直透紙背,一汪血水似的聚在紙上。
「娘娘言過。」老僧接過茶放在一旁,又道:「太子殿下英姿天縱,娘娘hetubook.com.com聰穎勇毅,能遇何難?」
老僧重重地嘆了一聲道:「老衲聽說仁恭皇后初入宮廷時不過侍女——那是慣於看別人眼色、猜別人心思的人,做事自然與我家不同。她年紀輕輕能有今日之勢,恐怕與平日慣於委曲求全大有關係吧!我家順遂幾十年,于這一點上反生疏忽。娘娘需知你的姑母尚不能在宮廷中完身,你就更該變通處事的態度。」
「通冥之術較之星象更加虛無縹緲。」
素盈走過去,若無其事地把圖捲起來。
「傳聞說法善大師天文地理無一不精,又能貫幽通冥,窺探天機。可是他性格古怪,幾十年在皇極寺閉門不出。今年居然進宮來開了。」崔落花說完,以為素盈定然驚詫。
「豈敢。」睿洵哼了一聲,「這位小姐是娘娘跟前的忙人,但凡有事發生前後,就在宮裡宮外往來奔波,辛苦得很。昨晚才出宮過節,一大早又進來了。」
老僧搖頭笑道:「天象的解法雖說不是隨心所欲,但也並無定式。各家星經解這彗星犯太微的說法不同,《聖洽符》載著臣謀主,《孝經》又說君害臣。《春秋緯》以為是后族為亂,《玉曆》卻當作女主有憂。星官即便通曉,也多是自己取捨。『君害臣』、『后族為亂』這些說法,他們怎敢大張旗鼓地說出來得罪帝后?『臣謀主』雖然聳人聽聞,但這種事情千古常存,只要沒有實指,其實說說無妨。」
「這個不沾邊。」素璃滿不在乎地笑道:「後宮之主哪來一兵一卒?她哥哥眼下沒有半個人馬,便是麾下兵士最多的丹茜宮衛尉,也是……」她說著忽覺自己得意失言,本能地掩飾道:「她調度不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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