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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歌

作者:煌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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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朔風

正文

第二十章 朔風

「什麼聲音?」欽妃有些好奇。素盈又把半夜的鈴鐺聲講了一遍,欽妃心中一動,顫聲道:「偶爾被風送來一兩聲,也不稀奇。夜夜如此就難說得過去。會不會是有人在宮裡行巫蠱之術,厭魅娘娘?」
平王哼哼了兩聲,領著他那一大群威風八面的跟班,浩浩蕩蕩地走了。素颯苦笑,向哥哥道:「今年是否太過引人矚目?我聽好幾個人暗中嘀咕,說我們家大操大辦的本意是在祖先面前為娘娘祈子。此舉恐怕有累娘娘……」
皇帝不住冷笑,「大師,朕敬你年高,禮遇有加。原來年高的人果然健忘,塵世的規矩也忘了——紅塵中的事,自歸紅塵中的帝王。大師只管潛心鑽研佛法,琢磨著如何溝通天人即可。」說到後面,聲調全無一絲溫和。
素盈正歪在床上休息,心不在焉地聽上幾句,偶爾應付一聲。欽妃氣呼呼說了半天一抬頭,卻見素盈睡著了。欽妃吃了一驚,低喚聲「娘娘」。素盈警覺,立刻睜開眼睛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幾天夜裡睡不好,白天總是丟盹兒。」
自他離去,素盈就不能安心。一座宮殿,幾日不來便覺得新鮮。那些許久不見、千伶百俐的人,是否也讓他眼前一亮呢?
素琛皺著眉頭嘀咕道:「不是說這樣的衣料只有一疋嗎?平王家是怎麼搞的?讓一個奴婢出身的人跟別人家的貴婦穿一樣……」「別說了。」素若巒的臉色更加難看,「皇后家的人想做什麼,誰管得了?」
素盈容色慘淡,按著小腹欠身道:「妾突感不適,乞陛下准妾告退。」皇帝挽住她說:「不必奔走,就在外間躺下。這就召太醫進來。」素盈忙道:「病人不敢在聖駕前驚動,請容妾回宮小歇。」她態度堅決,皇帝只得令肩輿小心送她回去,又命御醫火速前去侍奉。
皇帝前些天剛聽丹茜宮承儀女官來告東宮目無尊長,今日又出這事。他知道事出有因,可是理屈在素璃,他心中也有些不懌,然而不願助長欽妃氣焰,只是隨便聽了聽,說:「讓她給你賠個禮,賠你一副上好的鐲子。」
光彩煥爛的人群熙熙攘攘,男在東女在西,尊者前卑者后,七家各有地界。素琛眼尖,扯扯父親的衣襟道:「看那兒!」素若巒掃了一眼,見平王家中一名位卑的女眷穿著一件象牙色外衫,十分嬌艷奪目。他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忽然發現那衣料跟自己母親永寧王妃今日的外衫一模一樣,而平王家那位女眷,不過是他們家的養女軒茵。兩位女性一個站在東平素氏最末,一個站在太安素氏最前,很是刺眼。
若是矛頭直指太子,後果雖然嚴重,卻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可素盈猜不透,琚含玄先拋出這個人是有什麼樣的圖謀——東宮妃素璃。
可欽妃竟能將事情鬧得那麼巧,連素盈也沒有完全想到。
睿洵正為別人捕風捉影將他捲入刺殺與落毒疑案而煩惱,此時又得一女且受父皇心愛,彷彿一股喜氣沖了陰霾,因此對女兒格外愛護。明眼人都察覺到,這樣的時候,皇帝故意因一個孫女厚待東宮,用意明顯,無非表明東宮地位穩固,不令臣僚對太子離心。
素颯也勸:「夾著尾巴總好過被人抓住尾巴。」
東平素氏之前也主持過年祭,但那時素盈初入宮廷,他們hetubook.com.com不敢張揚。性喜炫耀的平王忍了一回,終於等到素盈親自頒賜諸多寶物,像是默許操辦,於是這一年的祭典隆重非凡,甚至有些鋪張。當精美絕倫的絲織襯托著皇后供奉的寶物一樣樣送上祭壇,這些皇家的貴戚們也嘖嘖稱羡。不知道誰低聲地說了一句:「過去二十年也沒見過這場面呀。」一句話又刺痛了太安素氏的人。人們明知道他家遇到這場合一定不好受,可想起太安素氏前幾年風光的時候也不把人放在眼裡,這時不免有些幸災樂禍,也不避諱一些風涼話了。
就在第二天,彷彿是天意,又彷彿是人意,久久未出結果的蘭陵郡王遇刺一案,忽然有了驚人的進展。琚相稟報:輾轉追查,終於找到一個參与暗害素颯的人。
素盈扶他坐到暖和的床上,嗔怪道:「才好些,又要提心弔膽。只怕今晚好不了。」皇帝笑笑:「我反而覺得出來吹吹風,比悶在床上又好了許多。」他四處望了望,感慨道:「有多久沒來過這裏?雖是老樣子沒變,看在眼裡卻新鮮了。」
他黯然退出時,皇帝彷彿渾然不覺,展開素盈送來的消寒圖觀賞。「廢眠待君王」五字著實令人哀憐,他沉吟片刻向左右道:「仔細一想,已有七八年沒有夜訪。以後不知有沒有機會……今年就走一圈吧。」潘公公忙勸:「陛下保重龍體要緊。」皇帝笑道:「我已動了這念頭,必定要做的。」
素盈默了一會兒,嘆道:「這是欽妃的緣分。」說罷自去睡了。
好容易等到國舅家的祭品過了門,素若巒父子下了馬也跟過去。山門內彩幔經幢聳峙如林,這天風大,它們全飄揚在半空,彷彿五光十色的雲霞籠在宗廟上方,頗有遮天蔽日之勢。
遣去探聽的小宦官一會兒回來一報:聖上就近去了恭嬪的景福宮。聖上出來,去了安嬪的泰福宮。聖上去了景嬪的迤泉宮。
欽妃手上一隻瑪瑙鐲子飛脫了,在冰面上摔成幾瓣,滴溜溜直打轉。素璃見損了她的東西,也不想繼續取鬧,冷哼一聲就揚長而去。欽妃本想羞辱素璃,沒想到反取其辱。她本不是善罷甘休的性格,當下命人拿手帕把碎鐲子包起來,徑直去玉屑宮告了一狀。
平王立刻把鬍子吹起老高:「我說你是怎麼回事?素平忍氣吞聲也就罷了,你怎麼也說這種軟話?你是皇后的哥哥,還是看人臉色的奴婢?處處躲閃,束手束腳,別人還沒把你怎麼樣,你已經搞得自己一臉倒霉相。」他輕蔑地白了兒子一眼,說:「我年輕時可不像你這樣。放歌縱劍、醉柳眠花,何等快意!不也好好地活到現在了么?一把年紀了,反倒跟著兒女們憋一肚子氣!如今讓人找茬找到面前來了,出一口氣也要被你們這些溫吞的傢伙攔著,掃興!」
夜越深,風聲越是緊,嗚嗚咽咽一整晚。宮女們添幾分小心,一夜數次留意爐火,生怕不留心熄了害娘娘受涼。每次她們入內檢視,都聽到素盈在床上輾轉反側,問她是否身體不適,她卻在半夢半醒之間咕噥著說沒事。
平王家故意給一個奴婢出身的養女穿著同永寧王妃一樣的衣服,當著全族的面讓永寧王妃臉上難堪,平王又當眾羞辱了素若巒。這種種行跡讓素璃hetubook.com.com暗自氣憤,想不到今日欽妃竟倒打一耙。自素若星為後時,欽妃與太安素氏不和就不是什麼隱秘。此時受到欽妃冷嘲熱諷,素璃暗暗光火,上下打量欽妃幾眼,笑道:「娘娘真是個直率人——前些天還一團和氣,沒什麼長輩的架子。」她眼梢一挑,冷冰冰地說:「若是皇后說我幾句,也就罷了。娘娘您又算東平素氏裏面的什麼人?難道,聖上僅僅在流泉宮留了一晚上,娘娘就忽然變成大人物?」
此後過了好一陣子不見回來通報,素盈眼見著外面風雪之勢只增不減,愈發不安。又過了約摸一刻,小宦官終於回來,身上雪花雖已拍凈,發梢上呵氣結的冰還未消。素盈見他手耳口鼻皆凍得通紅,知道外面風雪逼人。
后妃們聚在一處煮雪烹茶,也邀了素璃,可屆時卻不見她的身影。素盈讓人去東宮請了一次,那邊推說病了。素盈關切地問:「哪個御醫去看的?怎麼說?」宮女回道:「今天碰巧李太醫有空,去看了說是稍染風寒,休養幾天就不打緊。」欽妃嘿嘿道:「是心病吧?」眾妃嬪皆是抿嘴一笑。
一句話噎得素若巒滿面通紅,冷冷地反唇相譏:「勢極無讓者疑,位尊弗恭者忌——這道理素家女兒們念了一代又一代,王爺竟沒聽進耳朵里。真是可惜!」
素盈陪他說了一會兒話,皇帝忽招手讓潘公公扶他起身,又坐迴風雪轎里,說:「你安靜歇著。我這一夜還有好些路要走。」素盈不住搖頭道:「明日第一個該罰妾,不該把那消寒令給陛下看。第二個要罰欽妃,把這老習慣又勾起來。」皇帝笑笑,起轎去了。
素盈笑笑,隱約猜到她要借這機會報今日一箭之仇。
妃嬪們說上幾句就不再叨念素璃,仍是各自品茶。素盈特煎了一甌滾燙香茶,親手加上封簽,命宮女趁熱送到東宮為素璃發汗。一會兒宮女回來說太子妃叩謝娘娘。素盈問:「東宮妃喝了這茶,是不是精神一些?」宮女吞吞吐吐道:「茶燙,東宮妃不慎打翻了。」欽妃口下不饒人,當即冷哼:「她把娘娘當成什麼人了?」素盈嚴厲地瞪了她一眼。
「怎麼會呢?」素盈雖然這樣說,口氣也不大確定。巫祝是宮中大忌,她又疑又懼的神情收在欽妃眼中,欽妃心裏有了主意,體貼地說:「娘娘身體不爽利就好生歇著吧,這事妾會代娘娘留心。」
平王瞪眼道:「就算是狼,夾著尾巴太久,也要被人誤認為是兔子呢!」
素沉卻笑道:「我倒是覺得,娘娘一向知道父親的脾氣,卻有心縱容他誇耀。既然這是娘娘的意思,其中自有她的道理。今日之事也許正合她意。」
法善木木獃獃在旁邊看著,待風平浪靜才唱聲佛號。皇帝猜到他有話想說,漠然道:「大師有何灼見?」
「可我聽說他腦子有些糊塗。」欽妃說:「難道祖宗只是我們家的祖宗,不是你們太安素家的?難道平王重重地獻一份祭品,只是給我們家敬獻,不是代七家共同敬獻、沒替你們家供奉?我們家出錢出力還要落怨懟——你說這世道是不是有些怪?宮外面是那樣,宮裡面,晚輩也不懂得給長輩讓路了呢!」
那邊素沉應酬完了立刻走過來,向父親笑道:「您是先帝的親外甥,即和-圖-書是天家姻親,又是血親,當然不是尋常素氏能比。兒子們沒您那樣的福氣,多少要收斂一點。」
東平素氏與太安素氏在年祭上的摩擦,很快風傳到宮廷之中。欽妃這天在太平湖邊看取冰,正好見東宮妃帶著幾個宮娥走過。她有意挑釁,抄一條近道趕在素璃前頭。兩人迎面撞在一道貼著水面的九曲橋上。橋下的水早已冰凍三尺,卻不及她們之間寒氣逼人。
欽妃把自己的事放到一邊,關切地問:「睡眠這問題可大可小。娘娘有沒有找太醫?」「太醫也說不出什麼緣故。雖然服了幾天葯,可是夜裡還是聽到那聲音,煩死人。」素盈揉著額頭,滿臉倦意。
頭九里東宮不太平,太子側妃偏趕在這時候臨盆。雖然產下的是個女兒,讓側妃本人大失所望,但出乎意料的是皇帝特別喜愛新生的孫女,親賜「韻」字為名,又起了一個小名叫做「齊兒」意謂孫輩男女雙齊。他賜西陵郡王黃金三斗,還賞賜了東宮僚屬,規格只略略遜於皇孫降生。
欽妃見他如此平淡,這一口惡氣憋在胸中更難散開,又到丹茜宮向素盈抱怨。
小宦官顫顫地說:「聖上在流泉宮時,大雪忽狂,難以行動。聖上今夜下榻流泉宮。」左右宮人聽了,一時皆不敢作聲。
這天就依聖意,通知各宮候駕。天公卻不作美,敲過酉牌,飄飄忽忽灑下細碎的雪花。
整整地折騰了一夜,第二天起身時素盈果然抱怨沒有睡好,很不高興地說:「提鈴的人昨晚怎麼轉到丹茜宮附近?叮叮噹噹吵了一整夜!我這腦子裡現在還是嗡嗡琤琤的亂響。去找周太醫來。」
素盈喝了湯藥,和衣半卧在床上將養,宮前忽報聖駕降臨,風雪轎轉眼抬了進來。素盈行過禮想要攙住皇帝,他卻擺手笑道:「我養了小半年,走這幾步還難不住。」當真穩穩地邁開步子,邊走邊問素盈:「你好些了?」
素颯被戳到痛處,臉上一陣兒青一陣兒白。平王自己被揶揄幾句沒什麼,聽到有人揭素颯的短,一時忍不住又要發作,被素颯與管家素平攔住了。素平勸道:「王爺這又何必?」
平王斜眼看著他,不住冷笑:「今年是鋪張了一點兒,我也的確不夠謹慎,沒去想別人會怎麼看。可我有鋪張的本錢,也有不謹慎、不顧忌的底氣——你想鋪張、想無所顧忌也可以,但你能嗎?」說完了趾高氣昂地哼了一聲。
旁人沒聽見他們父子對話,個個被東洛郡王所敬祭品吸引,也各自稱奇:「怪了——素沉向來穩當內斂,這次怎麼招搖起來?比往年多了那麼多貴重寶貝,難不成有什麼特別緣故?」「是不是在祖宗神前許下什麼宏願,所以加倍供奉?」這話入了素若巒耳中,勾起絲絲忐忑:京城中關於皇后的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彷彿又多了一個佐證。
二九冷難當。圍爐鋪錦繡,廢眠待君王。
欽妃冷笑道:「令尊近來身體還好嗎?」素璃淡淡地答了一聲:「托賴。」
欽妃瞥這對姐妹一眼,「讓他去燒吧!」
素颯覺得父親說話過火,忙過來打圓場,可素琛以為他上去幫腔,一步搶先護在父親身前,兇巴巴地瞪著素颯。素颯看看這個小不點兒笑了笑,向素若巒道:「家父今天太高興,失言得罪之處請郡王海涵。」素若https://m.hetubook.com.com巒冷哼一聲,拉著兒子轉身就走。偏那孩子天真地問了一句:「父親,他就是那個打敗仗被削了將軍的人嗎?」說著向後白了一眼:「還是姐姐親自上戰場挽回敗局呢。」
「只是沒睡好有點頭疼,用不著這樣大驚小怪。」素盈笑道:「說正事吧。」信則將手中冊子呈上,道:「娘娘,這是下賜平王和交給東洛郡王代為獻祭的清單。」素盈接過來隨意地看了一眼,說:「歷來都是這些東西,也沒什麼可看。」忽然又想起什麼,她又補充道:「今年有彗星之兆,理當向神明獻一份大祭,祈求平安渡厄。自我入宮至今,陛下賞賜的諸多珍寶一直封存未動,今年節前陛下又賜許多金玉寶石,我平日極少用到,你將它們一併交給東洛郡王,讓他在祖宗神前多多致禮。前天賞下的綢緞中,有疋象牙色上綉珊瑚紅牡丹花兒的。我一看見就想起來,上次賞賜中有這麼一疋,軒茵進來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看了很久,我已經答應了送人,不能給她。這次的給軒茵,其他的讓平王為夫人們添件新衣。」信則一一記下來。
周太醫急急趕來醫病,素盈又抱怨說腦子裡有隻鈴鐺響個不停。信則心中納悶:她一再提到這鈴鐺,似乎有特別的用意,必定不是什麼好事情。他知道,在這丹茜宮裡,便是崔落花那樣看著素盈長大的人,有疑竇也不敢問出來。他與崔落花的角色全然不同,只能心裏琢磨,絕沒有問的份,於是默默地退出宮來,將素盈交待的事一一做好,當日就著人把各色物事送到平王府中。
欽妃冷笑:「像不像,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恭嬪與景嬪姐妹倆笑道:「姐姐不知現在多少人巴巴地望著那腰身呀!」欽妃再冷笑道:「兩位妹妹都是生養過的,你們倒是說說看,有沒有那回事。」恭嬪景嬪訕訕答道:「我們怎麼敢?再說我們四隻濁眼,怎比得上姐姐目光雪亮?姐姐若是看出門道,還望明示一二,好讓家兄南安郡王早晚燒香為娘娘祈福。」
「老衲不過出家的凡夫,能有什麼灼見?不過忽然想起來一個典故,想與陛下共談。」法善仔細想了一陣,說:「太祖開國時,曾向隱居山野的奇人問國運。奇人當時正在鋤地,隨口說,『前三天奪地,后兩天爭鋤。』太祖不知何意。後人卻道,我朝前三帝爭奪帝位最為殘酷,待到皇子爭儲位最為激烈時,國運也要到頭了。這典故被一些好事之徒稱做『鋤地讖』。」
沒想到脾性暴躁的欽妃,竟寫了一句漫漫的哀怨。
太子妃的父親和弟弟們來得稍晚,見錦繡步幛一直蔓延到數里之外,宗廟山門前車馬粼粼,連插針之縫也難尋覓。他們吆喝一番,卻被告知國舅禮神之物正入山門。年祭自有年祭的規矩,他們不能衝撞祭品,只得在一旁等著。一等二等,半晌也不見人群鬆動。素璃有一弟弟喚作素琛,年紀尚小,這時向父親好奇道:「怎麼這麼久還沒有過去?父親主祭的時候,送祭品也不需要這麼久。」他父親素若巒聽了頓覺黯然。
宮女們聽了都吃一驚:昨夜並未聽到多餘的聲音,否則怎會容提鈴人打擾皇后休息?她們只當皇後身體不好因而幻聽,去請太醫時向正欲進門的信則提了一句。信則進宮之後立即跪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人昨夜疏忽,讓人擾了娘娘安歇,實在有罪。不知哪個膽敢在丹茜宮附近驚鬧?小人即刻將她找來聽從娘娘發落。」
各宮宮女聚在一起,砌了大大小小、姿態各異的雪獅子,用金鈴彩絛裝飾罷了送到諸位娘娘面前請求品評。素盈正在興頭上,忽覺腹中不適,忙將諸事交給欽妃打理,自己匆匆回宮去了。妃嬪們起身送駕,目送她背影暗暗嘀咕道:「看著並不像,可是這動靜又像真有其事。」
素盈嘆道:「更像是宮怨詩。」欽妃賠笑道:「妾一時賣弄聰明,掃了大家的興,真是罪過。」
法善多年不曾見識他的厲色,聽他話鋒,好像全然忘了他們本是舅甥翁婿。他驟驚出一層冷汗,頓時灰心,嘆一聲「善哉」合掌躬身。再抬眼打量姐姐留下的舊陳設,他連連苦笑,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素盈休息一會兒覺得沒有大礙,取彩筆將今日消寒令題在圖上,親自送到玉屑宮。正逢法善大師在宮裡為皇帝講經,她坐在皇帝手邊默默地觀察法善,突地又是一陣腹痛。正值皇帝與法善談論到緊要的地方,她強忍了不作聲。待皇帝回頭看見她煞白的臉色,驚問:「怎麼了?」
映榮吟出這句消寒令,舉座皆靜。那些在草原上遷徙的祖先首領,總會於冬深時探訪每個氈帳噓寒問暖,部族人民每逢冬寒就在爐邊恭候大駕。後來成了傳統,帝王會依習俗問寒。帝國越來越大,他們行走的範圍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在宮裡走一圈。失寵的嬪妃一年到頭只有這一次面聖的機會,往往費盡心機多留他片刻。可是再後來,皇帝往往幾年也不會走這一圈了。
祭典散時,國舅家負責打賞宗廟中各等執事。其餘六家家長一一上前致禮,素若巒落在最後。他平日看得起素沉和素颯,因此還算客氣。但轉身面對平王時,他就不那麼看得起,口氣不免有些譏誚:「王爺今年辦得如此體面,破費不少吧?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王爺在哪裡撈到橫財呢。凡事還是按老規矩,謹慎一點好啊。」
素氏年祭是全族大事,主祭從來由國舅出任,皇后助資也是不成文的規矩。臘月初一這天合族在宗廟碰頭,素氏七家各自打扮齊楚。雖說每家皆是顯貴,但皇后的兄弟在其中仍令人一望而生鶴立雞群之嘆。
唯獨素璃情知如此,仍比旁人多一層顧慮。想到側妃產女便身價陡增幾乎與她比肩,不禁暗生愁怨,惱側妃運氣好,撞上這樣一個時機。她本就連日心焦,這時又多一股火氣,怏怏地病倒了。所幸法善大師在宮中,早晚為她祝禱。僧人殷勤出入東宮本來不妥,但皇帝念法善大師是素璃的祖父,又敬他德高望重,特准來往。
不僅恭嬪景嬪呆了呆,肅嬪與安嬪也吃了一驚。欽妃卻又婉轉笑道:「素庶人在的時候,你家得過什麼好處?娘娘為你家兄弟們在聖上面前美言,哪一次沒有落實?難道這還配不上受你哥哥早晚三柱香?」她說了這話,眾人才又呈笑臉,可心中更猜疑不定。
欽妃一時羞憤,一掌向素璃劈面打去。素璃是上過戰場的人,手上又有股狠勁,一把反將她手腕抓住了,笑道:「險些忘了,敢在這宮裡明目張胆打出人命的,娘娘是惟一一個呢。」說罷將欽妃手腕一撇,害她一個趔趄險些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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