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和月折梨花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部 第二十一章 曹營鏗鏘又逢君

第一部

第二十一章 曹營鏗鏘又逢君

我的鄙夷之色顯然再次激怒了他。他立起身來,冷淡道:「皇甫棲情,希望你記住,大燕王朝已不復存在!有我安亦辰在一天,所謂的大燕,連半點翻身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以後和我說話,給我少擺公主的譜兒!」
是的,是愛意。時隔三年,我已經十七歲,年長到足以意識當年我對他的感情,絕不是兄妹或朋友那麼簡單;我也可以斷定,他對我,也沒有那麼簡單。
真的是他!
月灑茜窗,漏出細而軟的淡白光線來,將屋內桌椅陳設敷了一層薄薄的輕霜。窗欞外置了一盆水仙,開得正是雅潔時候,因白衣說水仙的花香有毒,憑它花開搖曳,秀妍無雙,也只能被我遠遠扔到窗外寂寞向隅了。
白衣沉吟道:「應該只是些催人入睡的藥物,我並沒覺得這葯會對身體有害。但是,他們想做什麼呢?」
當日離別時,他說,三年後,他來找我。到時,若我還要他留在我身邊,他就再也不走了。如今,我是不是可以將這話當作一種承諾?
白衣道:「那就好。」甩著袖子已走了出去。
「你……你……」,安亦辰伸出手,似想問我情況如何,終究又將手縮回,忽然扭身離去,速度竟比來的時候不知快了多少倍。
而母親,他說我休想再見到她,會不會她已先我走了一步?
小素張目結舌,更不知我的什麼病,要用青苔來做藥引。但她顯然也知道白衣的脾氣,悶了頭一聲不響走了出去。
我伏在錦衾上格格地笑,道:「還有一個會識破么?」
「等我……先把你們救出去吧!」白衣吸一口氣,似勉強抑制了自己的情緒,退了一步,笑道:「估計小素也該回來了,我先去看看晚上給你備什麼吃的。」
看到我吐血時,安亦辰面容上的怒火已漸漸消隱,待聽得我說這些話時他的眸子竟似收縮了一下,凝成尖尖銳銳的一道,說不清的恨怒痛憐,咬緊牙盯著我。
我心情越發煩悶,不但不診脈,連晚上再端來甚麼羹湯也懶得吃了,只覺身子越來越乏,越來越沉,似要將自己淹進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一般。
白衣不卑不亢應了一聲,提步便走過來,伸手搭脈。
「別亂說話!」白衣的臉都沉下來了,看來不像是做戲,真因為我的不祥話語懊惱起來。他將吃空的碗收了,道:「你放心,醫者父母心。我絕不會看著我的病人在我眼前死去。」
懷中之人明顯震顫了一下,然後柔聲道:「是,我回來了。你乖乖的,先讓大夫給你診脈,好不好?」
安亦辰怔了一怔,道:「先生,煎藥的事,下人做就可以了。」
我如此刁蠻,倒也不見安亦辰有什麼反應,只是到後來,送湯送葯給我的,就全是白衣了,這卻正中我下懷,我終於可以不時見到白衣了。唯一遺憾的,是小九小素依舊時時守在我床前,我們說話做事,甚至是彼此相視時,不得不萬分小心,不敢露出馬腳,顯出二人曾經相識。
晚上白衣果然帶了葯和一碗白菜瘦肉粥來,神色卻有幾分古怪。
白衣沉默片刻,道:「夫人的病么,只怕要好好調養了。她本就氣血兩虛,加上連日奔波,心情鬱結,以致肝氣凝結,損及肺腑,病得不輕。」
白衣柔聲道:「我知道。你放心,我還在,我會守著你。你母親也沒事,就在東邊院落里呢。」
「還有一個會認不出這是治什麼病的方子。www.hetubook.com.com」白衣笑將我的手捉到鼻間,嗅了一嗅,道:「這種病發病率不高,很容易和一般的傷病混淆起來,如果遇到庸醫,常會當成普通病治,然後十個會治死九個。所以之前幫你看病的大夫看不出你得了『壞血病』,安亦辰只會認定他們無能,絕對不會想到我是有意誤診。」
我吃了一驚,忙道:「但有白衣在,應該沒有問題,對不對?」
我差點叫出來,卻一眼看到他疼惜的眸光后隱了一絲警告。只他一個眼色,我已明了他的意思。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當年白衣對我有多好,我求他幫母親看病,他不但一口應了,還不知安慰了我多少好話。此刻,我終於知道人家為什麼說醫者白衣脾氣古怪了。
我氣往上沖,毫不猶豫甩手一巴掌,響亮地打在他的白皙面頰上,登時騰起五隻清晰的指印。
我只聽得他一句溫柔安慰,便覺心頭的委屈瞬間全涌了上來,偽裝的堅強和冷漠再也掩蓋不住,側身伏在他的臂腕里失聲痛哭。
「棲情……」白衣略略放開我,向來溫文平緩的聲音已然顫抖。
而耳邊,猶傳來安亦辰森冷的話語:「皇甫棲情,你給我記好了,今日的安亦辰,也不是當日那個被你把性命捏在手中由你欺負的安亦辰!」
我的身體雖是懨懨的,卻知自己絕不是什麼絕症,更犯不著白衣那樣的回春妙手來醫。但奇怪的是,安亦辰似看不出我的病勢情形,一直讓白衣幫我醫著,而他自己自那日帶白衣來過一次后,就再也不曾出現。
「你說,三年後,若我還想你留在我身邊,你就永遠都不走。」我心情激蕩,甚至有幾分緊張地將他的手拖到我的唇邊,輕輕一吻。
安亦辰又將白衣打量一番,才道:「你可以自由在這兩個院落出入,但希望你能明白,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白衣雖不是官場中人,也不屬於逐鹿中原的豪雄之一,但他顯然也是有心人,竟對晉國公府的守衛相當清楚。他說君羽不在這裏,多半就不在了,現在我也是階下之囚,只能慢慢設法了。
我自嘲地笑笑,知道這兩個丫頭是安亦辰的忠實心腹,也懶得再解釋什麼,只是靜靜躺著養神。
他依舊溫柔待我,我依舊傾心待他。彼此的愛意如十四歲那年的暮春青草,蓬勃芬郁。
我耳中轟轟亂響,待見到有人說話更是心煩,喝道:「給我滾出去!」
「顏叔叔死了,母親也不知哪去了,白衣,我只剩孤零零一個人了!」我哽咽著泣訴。
安亦辰盯著我望了半晌,終於嘆息一聲,道:「那麼,白衣先生,這個院子,和東邊那個院落的病人,都交給你了。」
我神智漸漸清醒,努力睜開眼,不出意外地看到我懷中的男子,果然不是白衣。不但不是白衣,而且是我最痛恨的安亦辰。
我當然知道來的是白衣。給白衣微涼的手握住,我也不想掙扎了。
他的鼻息拂在我的手上,酥酥痒痒,連心都蕩漾起來。我無心再聽他說話,事實上,我只要知道我的白衣很聰明,可以順利騙過安亦辰也就夠了。怪不得安亦辰這些日子絕不再來聒噪我,敢情把我當成是快死的人,估計也懶得和我計較往事了。
安亦辰猶豫片刻,又問道:「她是什麼病?」
而那隻綉了夏日清荷的荷包,我一直帶著,裏面有一根風乾了的狗m.hetubook.com.com尾巴草。
「你願意,我留在你身邊么?」白衣問。
我和母親一樣明媚清新,婉麗多姿,他怎會不喜歡我?
我眼看他離開,又是歡喜無限,又是悵然若失。當日在黑赫,我便盼著他時時留在我身邊;現在身上敵營,我更盼著他一刻也不要離開我了。
小九給我擦汗的手頓了一頓,遲疑道:「二公子……一向很和氣,連下人都從不打罵的。」
白衣笑道:「姑娘,別說這話。難不成我走了,你就一口不吃活活餓死不成?」
小九和小素兩個迅速帶了抹布清水進來打掃,卻是滿臉的驚惶。
我已看清來者是剛剛給白衣支出去的小素,估計她是另找了人幫他挖青苔,自己依舊匆匆趕來監視了。遂也順了白衣的話,黯然道:「多謝公子關心了,自古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何必在意太多!」
「你回來了么?」我哽咽著問道:「是你回來了么,是你找我來了么?」
當年沉醉,如今更沉醉。只為我已不是那個十三四歲的懵懂小女孩,只為如今的白衣那更加溫潤超脫的氣質。
如今的安亦辰安二公子為一方霸主安世遠的愛子,手握大軍,位高權重。可白衣談吐看似溫文,實則不冷不淡,所有回答更加似是而非,足以讓人急得發瘋。而安亦辰顯然已是無語了,他總不能一氣之下把這個聞名天下的少年神醫推出去斬了吧?
我別過臉,只作沒聽見。
白衣重又回了帳幔之中,握了我手腕,看似診脈,實則只是緊握了我的手,將他皮膚的體溫,一點一點浸潤過來。
但我居然安靜不了。
我望著天青雲影紗的幃幔如流水般晃動,不禁微微地笑了。
白衣拍了拍我的手,親呢道:「你別多想,知道我在就好。」
安亦辰正欲拂袖離去,我插身上前攔住他,問:「我母親呢?你把她怎樣了?」
知道白衣在身畔守著,我心中安寧許多。雖然我不知道他能想到什麼方法來救我,但我知道白衣絕不僅僅是名醫者,他的聰慧和武藝,未必弱於安亦辰或蕭采繹。
知道母親下落我心頭略定,擦了擦眼淚,急問道:「母親現在怎樣?」安亦辰找白衣來,不只要醫我,還要醫東邊院落中的人,那豈不就是我的母親?
大約一盞茶后,至少有三名滿頭是汗的大夫被趕到了我房中,向我請脈。
我耳邊嗡嗡亂響,有什麼液體正從耳中溢出,而唇邊也是一陣咸澀。用手一摸,耳邊汪出的,是透明的膿液,而唇邊則是一片嫣紅。想來耳中早已了炎症,此時又給打那麼一下,膿液便滲出了。
我想乍見白衣,神色多少是有點異常的,但安亦辰顯然沒注意到。他垂著眼帘,臉上赤色未消,竟似不敢看我!
白衣將我的手輕輕握住,有些得意地輕笑道:「不會啊,我開的方子,是治一種很難纏的壞血病的方子。那種病也沒什麼大的症侯,就是整個人倦怠厭食,臉色發白,脾氣暴躁,嚴重時也會吐血。安亦辰那般小心的一個人,定然會拿我的方子出去找名醫推敲,再加上你的表現,我敢保證,十個名醫會有九個告訴他,這人得了很嚴重的壞血病,要好好調理。」
「姑娘,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公子怎麼發那麼大脾氣?」小九一邊幫我擦著額上的汗水,一邊小心問道。
他的手原就比一般人涼,但此時,我的手居然比他還涼,多半是受了創m•hetubook.com•com傷的緣故。
白衣靜靜聽了半晌,緩緩站起,道:「我去開張方子,二公子讓人沏來,在這院里備好葯爐,我呆會就來煎藥。」
這一日,我卧床也有七八天了,終於找著了小素小九都不在的機會,悄悄問白衣:「我的傷病差不多都好了,安亦辰會不會識破我在裝病啊?」
白衣回過頭,指了指院外,道:「你到外面牆角去找一找,有新鮮的青苔刮二兩過來,做葯子。」
我的身體原就未復,何況那日在山上,剛給宇文頡狠狠打了一巴掌,今天又給安亦辰來這麼一下,頓時頭暈眼光,腳一軟已跌倒在床上。
白衣溫潤的眸光,寧謐地注視著我,道:「自求死路的病。」
白衣全身都似僵住了,寧和濕潤的眸子霎那風起雲湧,柔情漫漫中是細碎的疼痛和憐惜,那樣清晰地映照在我的瞳仁。
他也喜歡我,他一定也喜歡我。
我心頭疑惑,正要說話時,見門前悄悄蹩過小素的身影,遂懶懶道:「吃就吃吧。怎麼覺得天天葯比粥吃得還多?那葯我還要吃幾天?委實不想吃了。」
小九怯怯道:「姑娘,是二公子讓他們來幫姑娘看病的。」
白衣將手負于身後,向著步進來的小素悠悠道:「你們家的姑娘,你們沒事該多開導開導才是,總這樣悶悶不樂下去,這病可好不了。」
「我沒有病。」我高聲嚷了一句,卻有意呻|吟一聲,倒在床上,似一時激動便脫了力,無力再動彈。
我不說話,只頭挪了一挪,靠近他的懷中,去嗅他胸膛溫暖中的青草氣息。那種氣息,讓我沉醉。
這時門外似有人影飄過。
有了白衣,我對其他人更是看不順眼了。白衣端來的葯和米湯我就吃,如果是小九或小素端來的,我看都不看就連碗帶粥扔得遠遠的,裝作沒看到兩個女孩子無辜含淚的眼。
我故意地掙扎著想要縮手,安亦辰已握住我的手,緊緊按在床沿,低聲道:「你別任性!這是醫者白衣,中原最卓越的少年名醫,憑你什麼病,都會藥到病除。」
「那麼,有君羽的消息么?」皇甫君羽顯然也在安氏手中,卻不曾聽人提起過。
看他賭氣一般收了東西離去,門畔的微影已悄悄移開,我笑得肚子痛,然後拿出白衣偷偷帶給我防身的一把短劍,退了鞘,壓在枕下,果然不一會兒便覺得身倦體乏,兩眼只是朦朧。忙將那香囊取出,用力嗅了幾嗅,方才覺得好些。
我嘆息一聲,道:「好吧。我知道你一定也是給那安氏逼迫來的。等我哪天看起來精神好些時,你就回那個安亦辰,說我好了,你趁機趕快走人。」我拿了湯匙一下一下喝著粥,道:「也幸虧有你在。不然那個小九和小素送飯菜來,我一瞧見她們的臉,就想起她們是安亦辰那混蛋的手下,再也吃不下一口去。」
可我不是他的下人,我是他的階下囚。
他想一想,從懷中摸了一隻香囊,塞入我懷中,道:「這粥你照常吃了,免得他們起疑心,只將這個香囊帶身上,裏面的香料是一些清心提神的藥物配了龍腦、薄荷、甘松製成,應該可以讓你保持清醒。」
「我沒病!」我側身向里而卧,將兩隻手藏是嚴嚴實實,再也不讓人幫我診脈。如果就此能病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安亦辰面頰通紅,匆匆退後一步,方才鎮靜道:「我只是喚你起來看病而已。」
他走的時候面帶霞光,https://m.hetubook.com.com顯然還為那一吻神思不屬。
白衣會意,微笑道:「姑娘,待你身體恢復得差不多,在下自然把每日的葯給減了。」
白衣略一施禮,微笑道:「在下儘力而為。」
如果我有力氣,我肯定會再甩這個惺惺作態的男子一個耳光,哪怕代價是讓我給人活活打死。
白衣眸中一抹如水光芒閃過,聲音變高了好些:「所以說了,姑娘肝脾虛弱已久,如果再不放寬心,便是在下也沒法子了!」
這人唯一的好處,應該就是還有幾分知廉恥,懂得愛惜羽毛,不像宇文家那幾個,略有些姿色的女子便當成玩物般糟蹋,實在已跟禽獸無異。既然沒有這方面顧忌,我淪落至此,便是給他殺了又何妨?
我只伏在床上,冷笑,喘氣,心頭卻是恨意洶湧,只不肯顯出痛楚之色來讓他笑話。憋悶得難受時,胃部一陣陣抽搐,終於忍不住又吐了起來,一口一口,把方才好容易才吃下去的燕窩蓮子羹吐得乾乾淨淨,卻連同體內最後一點力氣也耗盡了,只覺滿頭滿身的虛汗,層層泛出,瞬間將衣衫和額前長發濕得透了,而身體更似給抽去了所有的精氣神一般,軟軟趴倒在床上,勉強用嘲諷的眼神再瞪他一眼,便閉上眼,說不出話來了。
我看門畔的人影微側,似正傾耳聽著,故意地又問了一句:「聽說你的脾氣怪異,只對窮人和病人很好。可你對我也這般好,是不是我病得快死了?」
小九接了方子來左看右看,終於狐疑地走了出去,小素卻還站在原地,不知算是侍侯我,還是監視我了。
白衣的唇形很好看,薄薄的,稜角圓潤,蒼白潮濕,我忍不住,下巴仰了一仰,唇已與他相觸。兩人的身體霎那間一同戰慄,彷彿被突然的一個海浪打上浪尖,連思維都完全停頓住了一般,形成一片美好的空白,等待又一波的浪潮侵襲。
「白衣,你當年說的話還算數么?」我把食指從他的掌握中逸出,輕輕拂弄他俊挺的鼻尖。
可我的白衣本就是天下最好的醫者,又怎會要別的大夫給我診脈?
那蜻蜓點水的一吻,他和我一樣的生澀。
不管他以前看過的風景有多少,從今以後,他的眼中,將只有我這一片風景。我一定用我的美麗和聰慧,把他迷得神魂顛倒,讓他再沒有閑暇去想別人。
等從安氏手中逃脫,我一定實現我的偉大願望:把白衣扣在衣帶上,讓他一刻也不離開我眼睛。
「沒有事了!」白衣低低而溫柔道:「先養好身子,我們再來合計下一步。」
「什麼話?」白衣柔聲說著,微笑捉我不安份的手。
我有指望過他客氣么?
安亦辰出身高門,自幼也是眾星捧月慣了,顯然也受不慣白衣如此倨傲的性情,臉色再次漲得通紅,許久,才隱忍地哼了一聲,匆匆踏出房去。
「棲情,棲情,你醒醒,醒醒!」有很溫柔的男子聲音在低喚我的名字。是父親嗎?還是繹哥哥?不然,是白衣?我們都好久不見啦,也不知白衣還記不記得,那個三年之約。
小九他們原也說過,母親在隔壁院落里休息,但那天殺的安亦辰偏說我再見不到母親,可見這混蛋在蓄意打擊我。
顏叔叔,前路未遠,等等棲情!
看病?想來聽說我吐血活不長了,怕以後沒人可以報仇?他倒還真想得美啊!
「怎麼樣?」不知是不是我聽錯了,安亦辰的語調中,竟有幾分緊張,竟把初見面時和-圖-書的囂張一掃而空。
他輕輕搖著頭,嘆息著,鬆開我的手,從帳幔中走出。
母親錯過了顏遠風,我不想再錯過白衣,不管他是醫者還是隱者,王侯還是平民,我都不想放棄。
白衣的容貌和三年有幾乎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那般溫潤如玉人淡如菊,笑起來雲淡風輕,讓我心醉神迷。恍惚便覺得,這三年的歲月,我們似乎從不曾分開過,對他當日不告而去的怨恨更是煙消雲散。
「我要你留在我身邊,永遠都不許再走。」我感覺著唇邊殘留的他的溫度,溫柔說道,很期望再次與他親密相擁。
而白衣不緊不慢地拿了筆來開方子,又不緊不慢地交給小九去沏葯備葯爐。
於是,在這樣囚困著的日子里,看到白衣成了我唯一的安慰和愉悅。
小素點頭應了,笑道:「等小九讓人將葯沏回來,我們的青苔,應該也可以送來了。」
不過,他曾經想過別人嗎?
白衣拂袖道:「公子若不放心,大可另請高明。」
「這個就不清楚了。皇甫君羽是被安亦辰的大哥安亦淵所擒,而安亦淵目前尚在前方與宇文氏交兵,也不知君羽被他安置在哪裡。」白衣沉吟道:「估計不在晉國公府吧。如果在這裏,四處一定會加強戒備;可如今府中的守衛,似和以前沒什麼變化。」
我似又聽到了那沉鬱大氣的塤聲,在耳邊婉轉迴旋。我的淚水不覺傾下,伸手一攬,已抱著一個溫暖的身體,是白衣么?他來找我了么?
我只冷淡看著他,漠然如一截枯木。
「久聞安二公子行止端方,不想卻趁我病中來占我一個小女子的便宜。」我輕咳著,嘲笑道:「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白衣淡淡看他一眼,道:「公子若覺得不需要白衣煎藥,那這個藥方,也不必開了。你大可換個大夫來,看能不能救得了她!」
我嚇了一跳,道:「她放了什麼東西?」莫不是安亦辰覺得我快要恢復了,所以再給我吃些什麼毒藥來折磨我?
他並不想安亦辰知道我們曾經相識,這樣,他才更方便出手援救我!
我有氣無力道:「他的脾氣一向大,關我什麼事?」
白衣,一定會幫我,一定會。
安亦辰漂亮的唇角也彎過一絲嘲諷笑意,他低聲道:「你想知道?可我再告訴你一句:有我安亦辰在一天,你休想再見到你的母親!」
一抬眸,已見白衣俯首看我,眸光迷離,亦是繾綣一片。
我以為他想著白天親呢之事,心下得意,嘻嘻笑著接過來,乖乖把涼過的不知什麼葯全喝光了,準備拿粥吃時,白衣已攔住我,道:「這粥里,小素放了些東西進去。」
白衣!
至於給打到吐血,我也懶得再想再看了。隨手扯了錦被來,將唇邊依舊不斷掛下的鮮血擦了一擦,才抬頭笑道:「聽說少年吐血的女子,總是活不長的。所以你放心,我沒什麼機會再欺負你了。你若想報仇,欺負我欺負我也使得,別等我死了,你想報仇也報不了了。」
「白衣先生!」安亦辰迅捷喚著白衣。
「看病?」我嗤地一笑,正準備找話堵回去,一眼看到天青雲影紗后的長檠燈旁,靜靜站了一人,白衣飄飄,凝雲散藹,溫潤如玉。
我覺出自己無措到甚至有意求死的心,漸漸安妥。
「你!」安亦辰震驚地捂了臉,忽然揚起手來,同樣毫不猶豫,打回過來一個耳光。
狗尾巴草,一頭系著你,另一頭系著我,證明我們曾經手牽著手,是極好的朋友。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