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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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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五章 玉簫吹遍九迴腸

第一部

第二十五章 玉簫吹遍九迴腸

「為什麼吹得這麼悲傷?」安亦辰擔憂地望著我,輕輕道:「倒也似有些思鄉愁緒一般。想京城了?還是想……黑赫了?」
忽然想到他所寫的無數個繚亂的「出世」,「入世」,心神顫了一顫。
我忙將手縮了回去,依舊藏起,微笑道:「沒有,夏侯小姐和我開玩笑呢。我會水的,夕姑姑也知道。若沒人過來,我自己就游上岸了。」話猶未了,已張嘴打了個噴嚏,忙掩了鼻,沖了安亦辰有些畏怯猶豫地笑道:「我並沒有事。你說的話,還算數么?明天,你送我們回京城么?」
但事實證明,我錯了,錯得離譜!夏侯明姬雖然不得安亦辰的心,卻得到了太多人的寵愛,寵到她無法無天根本把人命當兒戲!
接過葯碗時,我的手指觸到了他的手指,同時摸著了方方正正的什麼物事,正從他的手中無聲塞入。
而眾人一見我睜開眼,已同聲吁了口氣。母親忙拉過我的手,焦急問道:「棲情,你覺得怎樣?還冷不冷了?」
他不會以自己為籌碼,和哪方人馬達成了救人協議了吧?
夕姑姑大驚,忙將我頭抱住,連連求饒:「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安亦辰似不忍再看我面容,站起身來踏了石階欲要離去,忽又頓下身子,也不回頭,壓著嗓子問:「棲情,你很喜歡吃葡萄么?」
我笑一笑,那團白色,便在眼前無限放大,鋪了我滿眼,滿身,滿心。
白衣似鬆了口氣一般,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只是,白衣一介草民,不涉軍政之事,到哪時去聯繫到他需要的援兵?
我懶得理她,漠然道:「夏侯小姐應該也在他的六親之列吧?難道他連夏侯小姐也不理了?那可是他的不對了,下次我遇到他,一定勸他去陪夏侯小姐說幾句話,省得有人壞他名聲,說他六親不認!」
夕姑姑搖了搖頭,將眉筆接過,一邊小心地為我描著,一邊道:「能有什麼事?左不過是昨晚那點事。二公子這次可真為你動了怒,從這裏離開后直接趕到夏侯明姬的閨房中去了,叫人將她捆了,狠狠打了幾十鞭子。據說半個府第都能聽到夏侯小姐的慘叫呢!後來還是夫人來了,才將夏侯小姐帶走了,不然只怕會給活活打死呢。」
冷,痛,還有沉沉的暗黑,漸漸伴著越來越雜沓的腳步和嘈雜的呼喊。
我差點失聲笑起來,看來杜茉兒真把父親當做最敬愛的長輩了,卻又不得不盡妃子的義務。給自己的父親強|暴?那心裏的滋味,估計還真的不好受!
「你真是個狐媚子!」我正沉著臉算計時,忽聽到有人在我身後咬牙切齒。
夏侯夫人並不遣人相扶,只指住我鼻子道:「你就是那個大燕的亡國公主,挑撥明姬和亦辰的那個禍害么?」
而夏侯夫人已步步逼近,厲聲道:「辰兒,這女子是大燕餘孽,留她不得!今日非把她處死不可!」
忽然就想,若他知道我一直有心算計他,不知會不會一怒把我也給打死了。
「二公子,你說,這花瓣的形狀,像不像淚珠?」我嫣然著蒼白的笑靨,低低問他:「這花兒離了樹,就再也回不去了,很快就會凋零成塵土一樣的顏色,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回去做什麼。我又不是真的要死了,還真打算死到皇宮裡去?
「辰兒,你太過份了!」夏侯夫人滿臉驚怒,道:「如果你再放肆,我可饒不了你!」
「我不喜歡吃葡萄。」我立刻m.hetubook.com•com回答道:「我只喜歡顏叔叔把我抱在葡萄架下玩,然後摘一大串漂亮的紫葡萄放在我手裡。才摘下的葡萄給太陽曬得溫溫的,就像顏叔叔看我的眼睛一樣。我喜歡那種感覺。」
可我沒事啊,白衣!
只作倦乏卧床,將夕姑姑打發走了,我拿出那物事來,卻是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條。打開看時,只有一行字:「情兒,設法讓安亦辰遣你我入京。」
白衣也未必是要我們回去,他一定只是要我們離開晉州而已。
我心中也有些震驚。昨日我故意地謹小慎微委屈自己,本就是吃准了安亦辰不忍我受苦的心理,小小地激怒他一下,卻敢不料他居然會下這等狠手。
安亦辰的眸子忽然亮了:「你想京城了?你想回京?」
兩個侍僕果然拿了麻織大口袋來,就來拉我。
「皇宮裡差不多是空的。」夕姑姑愁著臉道:「晉國公自己不稱帝,也不曾扶立小皇帝,一直把皇宮封鎖著,只有幾個太監宮女司打掃之職。我們回去做什麼呢?」
我平生第一次給人指著鼻子如此辱罵,不由大怒,立起身來,橫眉道:「是,我是順安帝的女兒銜鳳公主!拜你安氏和宇文氏所賜,業已亡國!不過是不是禍害,卻不是夫人說了就算的!何況明姬算是什麼東西,也值得我去挑撥?你怎麼不說她才生來的不要臉,給安亦辰打跑了,還好意思又黏上來,黏不住居然來找我報仇,也算是給夏侯氏丟臉丟到家了!」
「白衣!」我輕喚一聲,將頭埋到他懷裡,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杜茉兒見我笑得曖昧,嘿嘿一笑,忙叉過話題去:「仇瀾一向在外征戰,這幾年我們雖是在一起了,卻是聚少離多。這次我回晉州來,一是回娘家探幾日,二是想和仇瀾聚聚,誰知我前腳剛到,二公子後腳又把他派京城去了,害得我好鬱悶,只好在娘家和幾個姐妹廝混,也沒來瞧妹妹,妹妹不會生氣吧?」
我當然知道因了我的緣故,安亦辰自己不肯離府,才將仇瀾派出帶兵前往京城,遂搖了搖頭,笑道:「可見安二公子著實是個不解情趣的。」
我立時知道夕姑姑必然將我通知顏遠風救他的事說了出來,他心頭未必全信,卻用旁人所不知的葡萄落款來試探我了。
我無力地划兩下手,放任自己向下沉去。
不過,給人折辱成這樣,活著對母親何嘗是一種受罪,不如也死了乾淨!
我憑著侍僕來抓我,將麻袋套到我身上,砰地拉倒,兜頭兜臉地一片漆黑,一聲也不吭,心中忽然便像僵死了一般。雖然很難過不能按原來的計劃和白衣及母親逃出生天,可若這般給人踐踏羞辱,卻還不如死了的好。
安亦辰的瞳仁似比以往深幽許多,反看不出悲喜憐惜來,只等我將母親的手捧到懷中,撒嬌夠了,才淡淡道:「是不是明姬推你下水的?」
白衣垂眸看我,嘴唇顫抖著,眸中的隱痛再也掩抑不住,蓄成了大顆的淚珠,盈于眼眶。
安亦辰不理他母親的話,已衝到我身邊蹲下身子,滿臉的驚惶將素常的雍容鎮定一掃而空。他顫聲問:「棲情,你怎麼樣?」
我聞到了清新出塵的芳草味兒。
一回頭,正是那個據說已經給安亦辰一巴掌氣跑了的夏侯明姬,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正狠狠盯著我,滿眼眶的淚珠:「你到底用什麼迷惑了他!居然讓他懊惱成那個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
我將兩手合攏,做著捧葡萄的動作,卻顫抖著,終於將雙手向上一攏,掩了臉失聲痛哭。安亦辰似返過身來走了一步,又退了回去,只是呻|吟般沙啞吐著字:「那一年,你十四歲……」
有人迅速解開了麻布袋子,露出了明亮蔚藍的天影,和天影下最美好的男子。
安亦辰也顧不得白衣是否話裡有話了,雙手撐到地上,喘著氣,竟似大驚之後的虛脫一般。
話猶未了,臉龐上「啪」地一下著了一耳光,只聽夏侯夫人喝道:「明姬好不好,自由我來教訓,幾時輪得著你這個禍害指手劃腳?」
而夏侯夫人顯然已給氣得瘋了,她忽然退了一步,叫道:「來人!來人!取麻袋來,我今天就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國妖孽沉了塘!」
我幾乎才踏出一步,已被夏侯明姬猛地一推,叫道:「你厲害,你去死吧!看你還狐媚誰!」
母親眼睛亮了一亮,摸了摸我的頭,一言不發離去。
情兒!
「你沒必要這麼小心翼翼委屈自己!」安亦辰忽然吼道,神情之間,壓抑著怒火和激動:「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誰也阻攔不了!」
無人再敢說一個字。安二公子的雷霆之怒,誰都看得出來。
白衣,你看好了,我不讓安亦辰占我半點便宜,照樣可以讓他傾心愛我憐我,然後萬劫不復!
打了個寒噤,更有些不妙的感覺了。但願白衣安排得天衣無縫,讓我們順利逃出他的掌握,再也不與他相見,從此便安生了。
白衣已收斂了痛楚之色,淡然道:「還好,死不了。」
奏不多時,夕姑姑果然不見了,安亦辰已無聲坐到我身畔。
那早春二月的日暮時分,池中的水依舊冰冷刺骨,我立刻給激得渾身哆嗦起來,正要划水逃開那可怕的女人時,忽然聽到夕姑姑的驚叫:「啊,公主!」
我把手伸出來,用力將唇邊咬出些血色來,嫣然笑道:「看,我正在出汗呢。」
我緩緩立起,扶了一側的桃樹,輕輕晃動,桃花紛紛而落,如粉色的輕蝶,飄飄舞過,跌于石間。我一伸手,已有幾片飄在掌心。
天,這個夏侯明姬,居然是個會武功的!
安亦辰霍然回頭,叫道:「母親,如果您執意要處死他,請先處死亦辰!」
奏的是一曲《蝶戀花》,曲意卻悲思纏綿,鄉愁萬端。
來人是個形容十分端麗的中年婦女,刻絲泥金如意霞紋錦裳,銀灰色織錦羽緞斗篷,參鸞髻高高挽就,一派雍容大氣,身後從了十余名奴婢婢僕,料想國公府上下,除了晉國公夫人夏侯氏,再無人有此勢派了。
我踉蹌幾步,已退到了蓮池邊緣,忙伸出手抓住桃枝,正想立穩時,一腳小蠻靴,迅猛地踢了過來,正踹在我手指上,頓時一陣劇痛,不由慘叫一聲,已往蓮中落去。
可我真的想安亦辰萬劫不復么?
我垂了眸,將如梳的長睫陰影投到蒼白的面頰,道:「我的病總是好不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我不想死在這裏。我想回京去,死在我自己的屋子裡,也就不算是流落異鄉的孤魂野鬼了!」
我只是心痛我的故國,我的勇士,以及我的顏叔叔!即便安亦辰萬劫不復,我還是找不回他們呵!
當時我也不敢怠慢,款款上前,以長輩之禮相見:「棲情見過國公夫人!」
杜茉兒又向夕姑姑告了退,依舊將靴子踩得篤篤響著,留了和-圖-書一路歡快的聲音。
剛將眉畫好,我正叫夕姑姑拿條淡霞緋色披帛給我時,屋外忽然一陣嘈雜。小九、小素探頭看了一看,忽然面露驚異之色,匆忙趕了出去,但聽二人一齊向來人恭聲施禮:「奴婢參見夫人!」
夕姑姑似笑非笑望著我,提醒道:「二公子的脾氣,原是出了名的好,從不在小事上和人計較的。但為公主,已經出格好幾次了。」
夕姑姑臉都青了,連叫饒命,我卻鎮定下來,微笑道:「沉塘么?好啊!可我沉了塘,依然改變不了你安氏曾是大燕國奴才的事實!」
我告訴夕姑姑這事,本就是打算再動搖一下他的心志,看他肯不肯放了我們,但現在,白衣說要去京城,那麼,就先去京城吧。
提到黑赫,他頓了一頓,那個遙遠的北方,從來不在他的控制之下,而京城,卻已久屬安氏,雖未稱王稱帝,卻已是實際上的一方霸主了。
夏侯夫人大怒,站起身來,又往我頭上打來:「你這賤人,居然敢辱罵於我!」
我不過和安亦辰抱了那麼一下,他卻生氣了快半個月了吧?也真是個小氣鬼!
傍晚時,我拿了一隻長簫,來到國公府的蓮池畔,坐在一處山石旁,對了漫池的田田荷葉,夾岸桃花,悠悠而奏。
夕姑姑、小九、小素瘋了般衝過來阻攔,卻被踹倒在地,猶在地上滾爬過來。
我的身體都飄然起來,這是多麼旖旎而溫柔的稱呼!我的白衣啊,到底滿心眼裡還想著我!
一時眾人都散了,只有夕姑姑坐在床畔,納悶道:「小姐,你和二公子說你要回京么?」
他說著,已一陣風般卷了出去。
我勉強笑著,啞了嗓子道:「我么,很好!」
我想,應該是白衣以醫者的身份,將我抱起來了吧?
杜茉兒見我神色,尷尬地一笑,湊到我耳邊,悄悄道:「其實和皇上在一起,真的是很開心的!除了晚上!我每次都覺得我是在給自己的父親強|暴!」
是的,我是故作可憐,好讓安亦辰主動提出送我們入京,這樣,他再聰明,也不會想到有人會算計他。只要他想不到,白衣就會安全幾分。至於白衣在安排什麼樣的計策,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盡量配合他的行動,讓他順利完成他自己的計劃。
他沒有過來撫慰我,腳步凝滯而沉重地離開,估計心頭也該是一團亂麻吧。
晉州,安氏的大本營,他若想在這裏救人,實在是難如登天。但如果出了晉州,防守之人,必定只有隨行的侍衛人馬,若能聯繫到援兵,救援出我們的機會就大多了。
我勉強伸出伸出蒼白的手,去拭他的眼淚,然後看到了正一腳將剛拉我的侍僕踹倒的安亦辰,看得出力道可不輕,那人立刻飛了開去,直吐鮮血。
可昭陽殿是我母親的,只是安氏從皇甫氏手中奪走了而已。現在,安亦辰打算憑藉自己的力量將它守護住,永遠交到我的手中么?
中午時白衣又將葯送來,我瞧著他溫潤卻冷淡的笑容,心裏直想哭。見他將葯端來,忙怯怯地接了,只趁夕姑姑不注意時用乞恕的眼光可憐兮兮地望他。
被人推出水面時,我看到了夕姑姑驚恐的臉,還有白衣,那樣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焦急,不肯形諸於色讓人看出破綻。
換了件方便出行的藕合色短外衫,配了撒蝶戀花細紋的同色長裙,扣了織錦鑲東珠緞帶,又叫夕姑姑幫我梳了個墮馬髻,用三枝很簡潔的龍鳳簪呈和_圖_書扇形固定了,髻上插一朵緋色芙蓉絹花,只在額前自然散落幾縷碎發,便顯得嬌俏而不失裊娜。
而小九、小素也急急拉著夏侯夫人,叫道:「夫人,仔細手疼!」
「一定是她!」夕姑姑氣忿忿道:「我看到公主已給逼到了池邊,手夠著桃枝勉強撐著,她一腳踹在公主手上,公主就掉下去了!」
第二日,我起得很早,吃了幾口淡粥,便覺精神奕奕,遂叫夕姑姑準備我沿途的換洗衣裳,又叫小九去看母親和白衣收拾得怎樣了。我和母親的「病情」白衣最了解,我去京城,自然他也是一定要去的。
我不明白白衣為什麼想讓我們去京城,但白衣想著的,我一定想法做到。
想到零落故國,我清冷地笑,無限凄瑟,卻已不再是偽裝了。
我從沒告訴他那年我十四歲,也從沒提起過那張救了他命的紙條上畫過十四隻葡萄。但他這般聰明,自然什麼都想得出來。而他自己想通的,應該比我口中告訴出來的更加可信,也更加容易讓他心動心痛。
那最後的笑容,卻已很是溫煦,讓我心中一盪,忍不住想起二人痴意纏綿如踏雲端的吻來。他是不是想告訴我,他原諒我了,或者,他非常想念我了?
我淡然看他遠去,微微一笑,沖母親道:「母親,不早了,你先去睡會兒吧。明天,安亦辰一定會送我們去京城!」
一時提起眉筆來,正想問夕姑姑畫什麼眉形好看,卻見小九、小素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時瞧向我,我不由起疑,忙將夕姑姑叫來,輕輕道:「夕姑姑,你去悄悄聽一聽,他們在議論我什麼呢?」
我不顧蓬頭散發,哈哈笑道:「夏侯氏,若是五年前,你還不是跪在我父皇母后前磕頭請安的奴才!要論賤人,你鐵定比我賤多了!」
安亦辰面容之上泛著糾結的苦楚,好久,才截然道:「棲情,除了回黑赫,我什麼都答應你。」
「是你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六親不認,居然還敢在這裏冷嘲熱諷!」夏侯明姬被我不冷不淡的口吻氣得快瘋了,小蠻靴狠命地跺在山石上,濺起撲撲的灰塵。
本來聊得好好的,我卻突然端茶送客,饒是杜茉兒性情爽朗不羈,也不由微微變了臉色,立起身來笑道:「那麼,我先走了。京城那邊已經安定下來,仇瀾也說一時不打算離京,所以我隔幾日動身回京去了。妹妹不舒服,可務要多多休息多多保重才是。」
我的身後,就是蓮池!
夕姑姑一驚,忙丟開披帛迎上前去,強笑道:「夫人怎麼有空來了?」
我一笑,踩著落花,輕吟我心頭想著的詞:「永夜懨懨歡意少。空夢長安,認取長安道。為報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隨意杯盤雖草草。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憐春似人將老。」
她說著,已拉出我藏著的另一隻手,讓安亦辰看上面的青紫淤腫,怒道:「真看不出那丫頭竟這麼狠心!公主什麼時候招著她了?」
他懊惱了?後悔當日的所為了?他匆匆離開,甚至沒有安慰我一下便走了,難道是怕我看到他的懊惱?老天,是他捉住了我,困住了我,把我的生死捏在他的手中,怎麼現在倒似我在欺負他了一般?
粉紅的花瓣,蒼白的手掌,不知映照得誰更美艷,誰更凄惻。我一直不知道白衣天天給我吃的葯里到底放了什麼,我的身體明明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可臉色始終都是蒼白的,如果不塗口脂,hetubook•com.com連唇邊也是青中泛紫,一臉憔悴病容。
我這樣想了,橫了一條心,不去聽母親的哭聲,只當自己已經死了,再也牽挂不了那許多。
正給人高高低低拖曳得半死不活之際,拉我的繩子忽然一抖,接著連連數聲慘叫,伴著夏侯夫人的怒吼:「辰兒,你瘋了!」
一路給人拖曳著,也只是木然,並不覺出疼痛害怕來。只是母親的哭喊聲忽然遠遠傳來,心中頓時給揪了一把般疼痛。我若死了,白衣和母親一定很難過。白衣或許會一直傷心,然後繼續憂傷而出世的生活;但母親,就一定活不了了。
杜茉兒嫵媚杏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狡黠,她樂呵呵道:「仇瀾辛苦些沒什麼,我們老夫老妻了,有的是長相廝守的日子。若誤了二公子的終身,那才叫罪過呢。」
我嘆一口氣,用力揉著掌中的花瓣,丟在風中,哽咽道:「顏叔叔死後,我老是夢到他給我摘葡萄,一大串一大串的,放在我小小的手裡,我怎麼捧也捧不過來……我捧不過來……」
我忙小心接住,若無其事喝著葯,悄悄將那物事藏入袖中。
我捂了臉,氣得全身血都湧上來,再顧不得後來之事,只恨恨高聲道:「我是不是禍害,也輪不著你來指手劃腳!你可看清楚了!我可沒黏你兒子,是你兒子死皮賴臉把我留在他身邊!你沒本事管束自己的兒子,沒本事教育自己的侄女,就來欺負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弱女子,可見也是個不要臉的!」
「你!」夏侯明姬被我居高臨下的冷淡口吻氣得說不出話來,我冷眼看著,拂了拂袖上的落花便要離開。她雖是安亦辰的表妹,但安亦辰肯為了我把她打跑了,便見得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我才不怕得罪她呢!
我苦笑道:「那你還不去勸勸他?」
我抬眼望著她額際的愁紋,微笑道:「是啊,他說,他親自送我們回宮去,依舊住我們的昭陽殿里。」
夕姑姑連連掩我的口,哭嚷道:「公主,公主,你就少說幾句吧!」
安亦辰又抬眼望向白衣。
「你別說了!」我話還沒說完,安亦辰已跳了起來,叫了起來。他的眸光如驚濤拍過,浪卷千尺,痛楚、不忍和難堪交織,憐惜而傷感地望著我,全然不見了曾經的優雅溫文和雍容自信,好久才勉強鎮定住自己,平抑著語調中的顫抖,道:「明天我就帶你和你母親回京。但你要相信,你不會死!到了京城,我會再找別的名醫來治你。你會好好的……一直生活在你的昭陽殿。」
行了,夕姑姑來了!
再次醒來時長檠燈高高燃燒跳躍,急回眸看時,已見床邊圍了一堆人,母親、夕姑姑、安亦辰、小九、小素,獨不見白衣,心下便有些失望。
敢情又來了個給安亦辰說情做媒的!我一陣頭疼,端了茶來道:「嗯,我最近總不太舒服呢,又想躺躺了。杜姐姐,你是不是喝口茶再走?」
母親應一聲,道:「那就好,那就好!」已落下淚來。
他的懷抱,真的好暖和,好讓人依戀……
夕姑姑待我如親女一般,我一向是知道的,而小九小素居然也肯這般舍了性命護我,卻叫我大出意外,當下沖她們笑了笑,道:「我知道我脾氣大,這一向為難了你們。從今之後,我可不會再欺負你們了。」
「我?」我眨了眨著,已覺出身上早給人換了乾淨寢衣,被窩裡也置了暖爐,棉被更是加了一條,早把身上捂出一層汗意來,忙道:「母親,我沒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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