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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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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四章 碧玉躑躅海底心

第二部

第四章 碧玉躑躅海底心

馬太醫所開的方子,大多也是些尋常的安胎藥物,不過各味葯的分量比其他人有所增減。安亦辰看了無誤,遂叫人按他的方子抓了葯來吃,畢竟人家是有名的太醫,或者方子比宮外的郎中要高妙些。
安亦辰翻著那隻荷包,抬起眸來,眸中已是真實的恨怒:「你已經是我的妻子,還想和他怎樣?」
安亦辰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你是說,當年那個楊淑妃留下的雪情公主?她不是死了嗎?」
而京城的所有教坊之中,已經流傳開故國公主與開國少年秦王唯美的愛情故事。包括十四歲的公主勇救少年秦王,包括少年秦王從宇文氏手中救出公主,包括少年秦王誤入故國將領手中,公主冒死放人,然後是公主因放了少年秦王被迫出走,少年秦王千里救人,終於將美麗高傲的公主留到自己身畔,成就完美姻緣。
「拿給我看。」安亦辰坐到桌邊,端著茶盞輕輕吹著。
而他顯然生氣了,如果我不低頭,只怕他不打算原諒我。
侍女匆匆推門而進。
那安謐俏麗的姑娘款款過來,還帶來了兩盆花。
這一次,的確是我傷害他了。
安亦辰望了那花,猶豫半晌才道:「罷了,估計她也不會害你。就留著吧!」
京城所有人都在傳說,英明勇武的秦王安亦辰的新娘,是大燕的最後一位高貴的公主,如今大晉最美麗的女子。
安亦辰笑道:「我瞧你確實是閑得無聊了。罷了,你明兒若是沒事啊,把我們成親時各戶人家的禮物都看看,有什麼喜歡的就留下,其他叫庫房收起來吧。我們若不過目,他們一直在廂房裡堆著呢。」
我一向知道他有那種不怒而威的凜然氣勢,卻從不曾想到自己作為妻子以及他最心愛的女子,有一日也會面對這種壓迫。
安亦辰的眉頭被我撫過,立刻如熨過般舒展開來,而唇角邊卻彎出向上的柔美笑紋來,柔軟而溫暖的唇輕輕在我頰邊觸了一觸,道:「只想著你,就不累了。」
大晉以外的其他各路諸侯,包括東燕興武帝在內,也都曾遣使道賀;我的外祖家蕭氏聽說我成親之事,因和安氏不投,並不親來致賀,卻也有不少禮物送來,看那價值,足可抵得上嫁自己親女的嫁妝了。瞧來他們雖不知我懷了蕭采繹的孩子,也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選了安亦辰為夫婿,但依舊如先前般疼惜我。而我卻不能在他們跟前代繹哥哥盡孝承歡了。
宇文清,白衣,我恨你,真的好恨你!
這是,宇文清的字跡!
我笑道:「最近白天老不見影,怎麼,www.hetubook.com.com又要準備打仗了么?」
「這那兩樣東西?別的你都沒要?」
「你個死丫頭!」安亦辰在我臀部輕擊一記,佯怒道:「還記恨一百年呢!怎不說你自己鬼頭鬼腦,救我都不肯明救,硬是裝成個惡毒小巫婆模樣,差點把我給嘔死了!」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我怔了怔,回過頭來,見一個侍女拿了個小小的碧玉盒翻來覆去瞧著。
我答著,忽然覺出不對勁,一股凜冽的無形壓迫之氣,忽然迫至我背脊,令我不由心下一震。
安亦辰也笑了,折頭讓人去抱醫書來。
可我的確做錯事了,我有心欺瞞他。
而其中的少女心事,曲折計謀,以及那個不為人所知的白衣,已經死去的蕭采繹,均被刻意忽略,聽這故事的每一個人,無不對這段神話般的天作之合充滿了驚嘆和艷羡。
幫我診脈不多時,開始不斷詢問我和安亦辰的事,啥時相識,啥時秦王救我,啥時我救秦王,甚至我們什麼時候互生好感。
安亦辰笑得有點澀:「別人會欺負她?」
不燒的理由?
我咬住嘴唇,很想說不,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敢說。
我忍不住伏到桌上,嚶嚶地哭。
若論杜鵑花,原也不是我喜歡的,但這花的莖葉俱是很清翠的顏色,並且玲瓏剔透,果然極像是碧玉琢就,映著那尋常可見的五瓣紅花,便顯得風格高貴典雅起來。
安亦辰攤攤手,道:「反正不是我親口說出去的。」
「你自己去拿。」我賭氣道。
安亦柔一直跟在夏侯皇後身邊,若是把與她的關係拉近了,說不準日後和夏侯皇后也有和緩餘地,那麼亦辰的未來就有更多成功的機會了。所以這個小丫頭,我還非得好好攏攏她的心。
我失笑道:「你也是安家人,我要不要每晚把你扔出房去睡去?」
我笑道:「我還是第一次收到安家人給我的禮物呢!有問題么?」
而他,又會給我什麼禮物呢?
安亦柔聲音輕柔,舉止安詳,指點著這花道:「你看,長得和杜鵑差不多,應該也是同一類的,但現在都六月天還開著花,就少見了。」
安亦辰面色稍霽,緩緩坐到我跟前,輕輕吻著我的淚水,然後將我放倒,小心壓于身下,撫弄著我的身體。
我「嗯」了一聲,道:「有一對碧玉簪子我喜歡,還有一隻玉鎖片兒,我給我的孩子留著了。」
我而向他撒了謊!
「我叫你拿給我。」安亦辰已經沒了笑意,神情雖然淡定,聲音卻已冷厲異常,森然的壓迫感,瞬間又和圖書卷了過來。
終究,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我再不想安亦柔竟是這樣的溫善人物,不覺大為感動,笑道:「妹妹,都是一家人,咱不說兩家話,沒有什麼誰欠誰的。我只要知道妹妹心裏對我好,便知足了。」
他收到了喜貼和碎塤,自是知道我已與秦王成親。但宇文氏和安氏磨擦已久,不知多少將士死在對方手中,算是結下了深仇大恨,故而雙方都寧願與東燕講和,全力應付對方,也不肯避讓分毫。在這等情形下,宇文清當然不可能親來道賀。
忙側過頭看向安亦辰時,只見他正盯著我,如常般說著話,如常般淡淡而笑,只是眸底的冷意,已如冰水般泛了上來。
大婚如期舉行,熱鬧一如預料。
他伏到我肚子上,聽著小寶貝的動靜,問道。
一時將眾人屏去,我依舊將那玉盒打開了,顫著手將荷包取出,打開,一根糾纏了三年多的狗尾巴草,依舊堅韌地保持了原來的形狀,細須搖晃,泛出淡淡的微光。
「二嫂,上次有使節去西域,帶了好些中原少有的花草來獻到宮裡,其中這種碧玉躑躅母后賞我了四株,我想著二嫂一直窩在家中,放些紅紅綠綠的花草在卧房中,必定養眼許多,所以就帶了兩株來給二嫂。」
陽光明媚,碧草茵茵,笑語悠淡,白衣飄飛。
所以我垂了眼瞼,輕輕搖他的肩,道:「對不起。我只想留著做個紀念,並不想和他怎樣的。」
「暫時只有幾名將領在平定境內一些未完全歸順的勢力,還用不著你夫婿我來出手!等和東燕皇甫君卓的和約談定了,解了東面的後顧之憂,應該就可以向南越用兵了。」
他想一想,道:「安家人的東西,你收可以收,可收了后還是扔遠一點好,我總覺得不放心。」
「在哪?」
安亦辰已發現了荷包里的那根狗尾巴草,用力一扯一捏,已裂作數根揉作一團,依舊塞回荷包中,扔給那侍女道:「燒了它!」
秦先應該不會計較雪情曾被宇文頡那個畜生玷辱過吧?如果他喜歡雪情如安亦辰喜歡我一樣,就絕對不會計較。
不是他親口說出去,那麼必是他通過別人的口轉述出去了。想到他那堆來自三教九流的兄弟們,我無語問蒼天,只得默認那段所謂的傾城愛戀了。
微光中,恍惚又回到了十四歲。
我聽到這個故事時,是婚後的第三天。
我立時悟出,昨晚他叫我去查看禮物,甚至今日那白玉盒子突然讓侍女發現提起,只怕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安良忙應了,正要送了出去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聽有人驚呼道:「可是這件東西上,寫的是秦王妃親啟呢。」
我正納悶時,他已把醫書抱來,翻到寫杜鵑的,果然提及杜鵑又名躑躅花,花、根、葉均可入葯,有和血調經、消腫止血之效。既能入葯,自是不會有毒了。
「怎麼樣,今天去翻那些禮物,有挑到喜歡的沒有?」
安亦柔聽我說得貼心,頓時綻出婉約笑意來,低了頭道:「那日在殿上,我見二嫂跪著,母后一直不讓起來,本來也想求情的,因為礙著明姬表姐,還是沒能說出口去。想來那麼多兄弟中,就數二哥對我最好,讓二嫂受了那樣的委屈,我好幾夜沒睡得著。後來聽說二嫂沒事,才放下心來,可心裡頭還是有個疙瘩,總覺得欠了二嫂的一般。」
安亦柔聞言笑容漸漸溫煦,又小心翼翼地摸著我的肚子,問著懷孕幾月,幾時生產,有沒有請奶娘,準備衣物等等,一直說到天黑,才告辭離去。我也不敢怠慢,早叫人備了幾匹上好的綢緞,並兩枝嵌寶金釵,一對玉如意,送給她作為回禮。
因為婚禮當日太過勞累,腹中又在隱隱作痛,第二日安亦辰急急找了大夫來看,到得第三日,安世遠聞知此事,特地又派了一位姓馬的太醫前來診治,說是對於婦科兒科最拿手。
安亦辰頓時明了,搖頭嘆道:「出身帝王富貴之家,這些事,總是免不了。」
我別過頭去,道:「東西是多,可我懶得挑了,叫他們都收了。」
狗尾巴草,一頭系著你,另一頭系著我,證明我們曾經手牽手,是極好的朋友。
安亦辰道:「想知道這個卻也容易啊,明兒我去問下東燕的使者。皇甫雪情是興武帝的妹妹,秦先又是興武帝手下的名將,二人的消息,應該很好打聽的。」
他並不是和我商議,而是在命令。他在命令我把荷包拿給他。
一時安亦辰回來,見了那花,頗有幾分詫異,我把安亦柔來過之事說了,笑道:「沒想到你們三兄弟都和豺狼虎豹般的人物,居然有個這麼溫柔似水的妹妹,將來可得一定留心著,為她找一頭性情好些的夫婿,別讓人欺負了她去。」
「燒……燒了吧。」我慢慢吐氣,看著侍女出去,已軟軟坐倒在床上,淚零如雨。
我點頭道:「可不是么。就跟你和你大哥差不多。」
看過這次盛大婚禮的人,都在傳說這次婚禮的奢侈與豪華,那流水一般鋪滿整條街的紅色海洋,見證了秦王對於這次婚禮的重視;而皇帝、皇后親至秦王府主持婚禮,又為這樁婚事添了幾分m.hetubook•com•com高貴華美色彩。
我皇甫棲情竟然對自己的夫婿心存懼意,不敢和自己的夫婿說不!
我聽得可以再得著一個好姐妹的消息,很是開懷,狠狠親吻了安亦辰一下,以示獎勵。
他,他是在試探我!
我笑道:「哦?還有衝著我面子送東西的?我還以為都是衝著秦王送的呢。」
我吃吃笑道:「不知後來雪情有沒有嫁給秦先。」
「不要!不許燒!」我顫聲叫道,想來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一時馬太醫開了方子,仔細囑咐了用法用量,方才離去。等他離去,我問安亦辰:「坊間那些鬼話,是不是你流傳出去的?」
我給他絮叨得哭笑不得,而安亦辰居然像模像樣地講起來,按他口氣,他在第一次潛入皇宮,就已愛上了不解事的小公主。而公主則在第二次放他走時已經芳心暗屬,只是面上抹不開,最後被他連哄帶騙才娶到了手。
那些珍貴禮物中,不乏有鴿卵大小的夜明珠,三尺高的朱紅珊瑚,幾近無瑕的白玉寶璧,堪稱價值連城。可惜我自幼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便不太看在眼裡。
他犟起來時,並不下於我。
一面笑著,一面接過那個小小的碧玉盒子來,果然一眼看到了紅紙的封條,寫了「秦王妃親啟」五字。
但我竟收到了宇文清的禮物,證明宇文清還是曾經派使者來過。只是我卻連聽都沒聽安亦辰提起過,也不知是不是雜在哪路大臣之中,悄悄兒來了,又悄悄兒走了。
我白了他一眼,道:「沒有,我救了她,後來秦先把她帶走了。」
「嗯,沒要。」
我隨口應了,心想著自己可能的確快閑壞了,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連走路都懶得走了。
紀念宇文清?還是紀念十四歲時可笑的誓言?還是讓它繼續橫亘在我和安亦辰之間,成為解不開的心結?
算來秦王雖是年輕,卻位高權重,又深受屬下愛戴,在大臣中口碑極佳,送來的禮物何止幾百上千樣。
我未等聽他講完,便已羞紅了臉,將頭掩在水枕中笑作一團。
找了半天,就只看中了一對形式古樸的碧玉簪子,和一把嬰兒可以掛著的玉片鎖,心裏已經有些煩了,便道:「我不看了,都收了庫吧。」
「來人!」安亦辰忽然高聲喚道。
我微笑著挽了她的手,道:「妹妹還真是有心人,我正想讓亦辰幫我弄些花兒草兒到房中來呢,妹妹就送來了!真是好禮物!」
安亦辰回來時,我已經將荷包收好,躺在床上若無其事地拿了本詩詞翻著。
實在不應該因為他是我的夫婿,便連半點心眼也不留。安亦辰的心https://m.hetubook.com•com,本是七竅玲瓏心!
安亦辰想了一想,拍了拍自己的頭,道:「我倒忘記了,皇甫君卓是你大哥吧?」
安亦辰眸中的冷意漸漸燃燒,燃成憤怒的焰火,灼灼向我逼視:「那麼,你給我一個不燒的理由。」
侍女抓起那個荷包,惶恐地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安亦辰。
「碧玉躑躅花?這名字還真好聽!」我笑臉相迎,去欣賞著她帶來的花兒。
如果他無時無刻都在懷疑著至親的人會不會害他,豈不是累到了極點?
隔了幾天,安亦柔來看我,倒叫我頗有幾分驚喜。
「右邊第二個箱子的最下面。」我有氣無力地回答。我曾想把荷包扔了,到底沒捨得,便打算著把那隻荷包永遠壓在箱底了。
我把當日借了出天花,將雪情從宮中救出,後來戰亂之時又被秦先帶走之事說了,笑道:「這個秦先可比你仗義多了,就為報楊淑妃救先祖之德,不但救了雪情,還特地通知我避開某人的追擊。這個對比啊,正可對應出某人的無情無義,辣手負恩呢!」
「在和皇甫君卓談和約?」我心裏一跳。
但我很快發現,這馬太醫最拿手的是聊天扯淡。
他為我和母親看了那麼多次病,不知開了多少的方子,那秀逸的字體,我再也不會認錯!
我凝了凝心神,微顫著手將封條撕了,一眼便看到了月白的荷包上,枝葉清翠欲滴,粉荷盈盈如新,頓時心如刀割,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失態,將小盒連荷包一起塞入懷中,匆匆返回卧房之中。
第二日,我叫侍女同了我去瞧賓客們送來的禮物,總管安良聞言,忙帶了冊子過來,叫人將那些禮品一一打開,但我看一樣,他便勾去一樣,令人抱走收庫。
我才知他還是在懷疑這花是不是動過手腳,又是感動,又是心疼,撫了他緊皺的眉,嘆道:「亦辰,你活得累么?」
安亦辰笑道:「那麼多的東西,就挑出兩樣來?」
我嘆氣道:「不過提起皇甫君卓,倒叫我想起雪情姐姐來了。」
我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卻在精心收藏著和原先情人的紀念品,甚至還為此向他撒謊。在他看來,不僅僅是一種失敗,只怕更是一種羞辱。
我默默站起身,找出那個白玉盒子,放在他桌上,已看見他根本沒有喝茶,唇邊已被他自己的牙齒咬出了深深的印記,只是倔強地不肯將憤怒和受傷寫到臉上。
我苦笑,不得不認栽,低了頭道:「宇文清把我的一樣東西還給了我。我已經收起來了。」
「果然好花呢,若是普通杜鵑,哪有這等風韻脫俗?」
而我一眼看到這五個字,心跳幾乎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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