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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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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五章 羅帶成雙願同心

第二部

第十五章 羅帶成雙願同心

林翌踏前一步,向我躬身行禮,輕緩有禮道:「公主,我們在宮中,本就是各宮近衛,如今來到秦王府,也只想成為公主近衛,貼身保護公主安全。」
安亦辰看出我擔心,更是寸步不離伴著我,終日陪我調笑,待我加倍地體貼入微,呵護之極。他那寵溺的眼光,如海水般滿溢著,將我溫軟包圍,讓我漸漸忘卻失落寶玉以及遇到宇文清的不悅來。
安亦辰終於說話,聲音平穩,帶著居高臨下的嘲諷。
安亦辰眉目不動,安然而笑:「宇文清,你以為,你說這些,棲情就會疑心我了么?在這世間,除了我,還有誰能給她幸福?」
直到晚上到達落腳的驛館,來到卧房中,我默然坐到床邊時,安亦辰緩緩步來。皂色鞋底,寶藍綢緞的鞋面,鯉躍龍門的精綉,水紋蕩蕩,魚鱗歷歷,鮮明如生。
——可是,當他弓弦鬆開的瞬間,我猛地推了他一把。
安亦辰沒有回答,漆黑的眸中波光溫柔瀲灧,將我輕輕擁入懷中,嘆道:「棲情,我早說了,你什麼都不用想,一切有我。我絕不會讓人欺負你。若是有人傷害你,那麼,我不會饒過她,不管……她是誰。」
「你可以走了嗎?還是想去我們晉國做客?」
正滿腦思緒翻江倒海時,聞得院外一陣嘈雜吵鬧,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秦王府御下甚嚴,哪有人敢跑到正室院外大吵大鬧?
這些事的後果,就是夏侯氏兄妹在京中過得極不自在。至我們回來時,夏侯英已請旨前往青、幽一帶巡守,剿滅叛黨餘孽;總算夏侯皇后也在為自己的女兒著想著,將他的親事壓了下來。而夏侯明姬也出了宮,回夏侯府中生病去了。——不管真病假病,至少可以託病拖延婚期了。
宇文清似給人重重打了一拳,抬起頭來,沉沉望向我,清淡的日光透過雲層投下,飄浮在他面龐,肌膚蒼白得近乎透明,一層從骨子裡滲出的寂寞和憂傷,浮泛如春日裡層層的霧氣,看不明晰,只有陣陣的隱痛,如從心尖處錐過般緩緩透出,幾乎要將我壓迫得透不過氣來。
對著菱花銅鏡摘下髮際不多的簪飾,突然瞥到了空蕩蕩的頸間,心頭也空蕩蕩般少了一塊。我失聲叫了起來:「我的玉呢?」
「你忘了香雪園遇刺的事么?」安亦辰捏了捏我的臉龐,有幾分無奈道:「亦柔那丫頭,看起來貞靜,可論起行事為人,比我們兄弟哪個都驕傲執拗。她這一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有那夏侯英……始終都對她淡淡的。」
安亦辰眸光瞬時冷厲,手按劍柄,冷冷反問:「哦?是么?你很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解我,也很了解棲情?」
安亦辰眸光顫動,緊緊擁著我,然後俯下臉,輕輕淺淺地啄吻著我,拭著我的淚水,慢慢將我頭上的碧玉長簪拔下。
為何,為何,究竟為何?
這時我發現我的紫鳳寶玉不見了。
宇文清輕瞥我一眼,那種不忍與痛楚,如細嫩的萌芽,春風拂過,迅速勃發成長,轉眼茂盛陰鬱。
我回府第二日聽說時,就要派人備車,準備入宮去看望安亦柔。那個嬌怯溫婉又帶了幾分俏皮的世家小姐,是安家除了安亦辰之外我唯一感覺還有幾分親切的人。
可是,他知道,我知道,宇文清也知道,這天下,能給予我皇甫棲情幸福的,唯有他哦,唯有他……
而風飄袂袖,宇文清已去得遠了,越到了弓箭射程之外,漸漸縮成天邊的一抹黑影,黯淡地灰暗著,再不見當日的白衣翩然,潔凈如雲。
「……不記得了!」我一上午精神倦怠,根本不曾注意到何時寶玉不見了。
「早上梳妝有見么?」安亦辰皺眉問我。
所以,我雖然害怕,卻知足。
我不想他死,不想。
何縝也知夏侯明姬心中只有個秦王安亦辰,而秦王顯然沒把她放在心上,才屢屢拒絕,再這樣僵持著,對誰都不妙,遂將這意思透露了一點半點給始元帝安世遠。安世遠也常為這事煩惱,親自召見了那名年輕文官,見果然是個一表人才人物,有才有識,當即下旨賜婚。
「你……」宇文清急怒地瞥我一眼,忽然說不出話來,伏在馬背上劇烈地咳嗽。他的肩背抽動著,一隻手勒著韁繩,另一隻緊壓著自己胸口,努力平抑著那突如其來的咳嗽,或者,是無法忍受的痛楚。
接著就是有人湊趣兒,為夏侯英提親,想讓夏侯家來個雙喜臨門。
我忙出去看時,果然是堅持著故燕宮廷侍衛打扮的那群勇士,已列隊站在院前。
那夜安亦辰雖是溫柔之極,卻索取極頻,似乎要耗盡我體內的所有愛情和慾望。那種要將我燃燒至灰燼的極致纏綿,讓我幾乎陷於昏厥,他依然不肯放手,那滑膩的汗水,成片地沾濕我的肌膚,熾熱的身子,快要將我熔化。
馬蹄蹬過青草,清芬破碎四溢。
我已激動得渾身顫抖,面色赤紅,趕上前一步,幾乎要跳下車駕,揚手指向那個玄灰色的人影:「宇文清,你閉嘴!安亦辰是什麼人,我早就知道。而你,我實在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我一向以為……以為你是個不惹塵埃脫俗出塵的世外高人,後來才發現,你也是利欲熏心,背信忘義!現hetubook•com.com在居然還敢過來挑撥我們,你簡直是……和你父親哥哥一樣的卑劣無恥小人!」
去找玉的隨從,自然沒那麼快帶回消息,而京城的卻頗有些意外之事傳到耳邊。
「是我不對。」他用寬實的手掌兜住我的臉,如星子的黑眸有些黯淡,卻是情絲激涌,如繭重縛:「我不該不和你商議,便自作主張還用了原來的葯。我已經把藥方給了他們,從此……你就用宇文清的葯吧!」
蔭蔭松柏下,為首二位勇士,正怒氣沖沖和安良、安德理論著。可憐這樣的春寒料峭,兩名管家已給逼出了滿額的汗水。
第二日清早趕路,自然很是疲乏,侍女幫我梳頭時,我的雙眼依舊澀痛難當。
本來該我責問安亦辰的偷梁換柱,卻因為我最後一個無理性的動作,失去了所有理由。
他的眉眼低垂,眸中的柔光如朝陽乍吐的清輝,暖暖將我包圍。
轉而斥問侍女時,竟都惶恐瞪著我,也記不清早間有沒有看到我脖上的寶玉。
我的夫婿,這個外表溫雅的人物,陰狠無情起來,不比宇文昭遜色半分。
「弓箭!」安亦辰忽然冰冷地吩咐。
可他著涼,又和我有什麼相干?
而枕前風月,衾內雲雨,竟不能讓我沉酣迷醉。
「棲情,今日,我要做一回小人!」
冷冷飛箭,呼嘯而過,插入宇文清前方的草地。
我如此坦護宇文清,又怎能怪他多心,不肯用宇文清的方子?
那塊我落地時便銜之以出的紫鳳寶玉,是我第一要緊的護身之物,除了安亦辰去幽州邊境那段時間,從不離身。這些年我經了不少生死災劫,尚能安然立於安亦辰身側,平淡而幸福的生活著,焉知不是因為此玉的護主之功?
而安亦辰側頭聽了一聽,已然笑了:「棲情,怕是你帶回來的那些侍衛在鬧吧?」
我的指甲漸漸摳住掌心的肌肉,不願去感受安亦辰方向些微散出的慌亂,只銳利望向宇文清:「我為什麼要用你的方子?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而不相信自己的夫婿?我又怎知……怎知你是不是心懷叵測,處心積慮想要拆散我們夫妻?」
縱是如此,如命|根|子般的寶玉一時沒了下落,總叫我心裡不安,生怕會發生什麼意外之事來。
抱著安亦辰結實的腰線,我感覺著他的寵溺和霸氣,幸福之外,遊絲般漸漸漾起驚怕和畏懼來。
他有他的緋雪貼身照顧,還可以有很多貌美如花的絕色女子相隨身畔;何況,他自己便是個極出色的大夫。
安亦辰應了,親自出去安排人返回東燕尋找,要求務將寶玉找回來。
宇文清嘴角的紋路更hetubook•com•com是凜冽而苦澀,自嘲之意更是顯而易見,卻沒有回答安亦辰的話,只是長睫一抬,如羽毛般柔柔在我面頰浮過,幽然輕嘆:「別哭了……」
恨極白衣,恨極宇文清,更恨極自己的無法忘卻。
我顧不得他話中的調笑之意,吃吃問道:「你是說……香雪園內,是安亦柔派的刺客?為的是夏侯英?」
芳草萋萋,殘月衰城,此時,宇文清應該還未及回到瀏州吧?冷月之下,必也凄瑟,卻不知他何必,又何苦再來招惹我?
他說這話時,故意很慨然地嘆道:「本待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真不知你有什麼好的,怎麼連夏侯英也看上了?」
我的淚水倏地又落下來,將頭深深埋在他的懷裡,深深嗅著他的氣息,嗚嗚咽咽地哭。
因著實睏乏得厲害,我幾乎縮在他的懷間睡了半日。安亦辰用錦衾圍住我,胸懷很溫暖寬廣,清醇的氣息包裹著我,盡量讓我用最舒適的姿態沉睡。他那沉著而平靜的呼吸,對於我惶亂的心,有說不出的安定力……
安良、安德和院外守衛無不低了眼,不敢抬頭看向自己的主子。
即便他如斯辜負,如斯無情,如斯無禮,我還是不想他死。
宇文清說,安亦辰有事瞞著我,可我早已一無所有。從當日被他從泥水中揀起,我甚至連生命和美貌都已快要失去,他又能算計我什麼?
起伏如潮的愉悅里,安亦辰專註溫柔的注目中,我的輕吟和淚水,卻不僅為枕邊之人。
我記得,昊則曾特地和我交待過,這二人,一人叫林翌,是隨他來中原的故燕十九勇士的首領,一人叫達安木,是黑赫四勇士中的最長者,都是極可靠厲害的人物。
所幸,直到回了秦王府,我們都是平平安安,一路沒有半點風浪。
一時茹晚鳳、安亦辰等都驚得跑過來,問道:「什麼玉?」
我驚懼地望著自己的夫婿:「夏侯兄妹的婚事,是你在背後安排的?那麼,那麼……安亦柔的病呢?」
至少,宇文昭絕對不會對自己的血肉至親下手,而安亦辰的親情觀念,早在重重的暗算和廝殺中消磨怠盡。
傍晚時我們已離了燕國邊境,在晉國一處邊城官衙落腳。
我就他手中吃了,已是陣陣暖流層涌於心間。以安亦辰那樣的驕傲性情,為我親嘗宇文清配的葯,心中的委屈和不自在,可想而知。但他居然這樣做了,理所當然地做了,絲毫不計較我昨日的失態和宇文清的無禮,甚至提都不曾提及。
安亦辰臉色沉鬱,扭頭向茹晚鳳道:「回去后把這兩個侍女換了!怎麼會這麼不經心王妃的東西!」
m•hetubook•com.com日,我們並肩坐于馬車之中,各自凝神想事,彼此不交一辭。
我本來只包了一眶的眼淚,尚未落下,聽得他這麼一嘆,忽然便忍不住,淚水簌簌而落。
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另一則消息,是永樂公主安亦柔病了,得的是傳染性極強的傷寒,有一大堆的名醫圍著,雖不至送命,卻是纏綿病榻,一時起不了了。
我默默望他良久,微微笑了一笑,接過喝時,同是苦味,味道果然和以前很有些差異;待喝完時,安亦辰已將一匙糖送到唇邊,低笑道:「我嘗了一嘗,這葯似比原先的還苦些。但既然說有用,只得忍著些了。」
冰火相激的感覺一波接一波沖盪在心田,讓我跌宕得浮沉不定。
他著涼了么?
我想起昨晚那場如火的纏綿,漲紅了臉,道:「一定丟在昨天那驛館里了!」
但我那些勇士,包括卻傲然直視著安亦辰,毫無懼色,卻滿臉期待地望向我。
安亦辰冷淡地說著,搭箭,拉弓,幾呈滿月之形。箭簇森冷,對準那漸行漸遠的白馬灰衣。
一旁侍衛迅速遞上弓箭,謹肅而惶恐。
這人方方正正的國字臉,形容甚是普通,只有一雙灰褐色眼睛,不經意灼出剛毅的光芒。這種光芒,以及舉手投足間對我的敬重,似乎只在那一批與我們共過患難的死士神情里才可能出現。
不過再見一面,竟又是神魂不屬,滿懷憂索。
似有條游魚從心頭滑過,尾鰭掠起,拍打到柔軟的心口,水花四濺,再也安寧不了。
他的神情篤定,淡淡的笑意有些曖昧,顯然和我想到一處去了。
他終究沒再說任何自討沒趣的話,在瀕臨失態的那瞬間,揚起馬鞭,策馬而去。
我默默抓緊安亦辰的肩膀,用盡全身的力道,要將自己揉入他的身體內……
明明是他對不起我,明明是他辜負了我,明明是他在傷害我,為什麼,為什麼我還這樣緊張,緊張到渾身肌膚陣陣抽緊收縮,緊張到掌中層層沁汗,緊張到無法忽視心頭的疼痛,無法掩飾眼中的淚影!
既然安亦辰有把握,我也略略放了心,囑咐道:「多叫些人回去找,千萬別弄丟了!」
安亦辰從茹晚鳳手中接過一碗葯來,柔聲道:「棲情,這是……按昨天那方子煎的葯,快吃了吧!」
猛然又有了一種做回大燕銜鳳公主的錯覺。
宇文清終究再不曾對辯解一句,甚至對於我把他和他的父兄並列的辱罵也不曾有絲毫的辯解,只是緩緩紓解自己緊皺的眉心,張開唇,掠出自嘲而凄黯的輕笑,然後望向遠方飄泊的雲絮,孤漠地吐字:「安亦辰,你給我記住,最了解你的人hetubook.com.com,不會是你的妻子,而是你的敵人。你為得到皇甫棲情暗中所做的一切,包括對我的算計,我都知道。你若不好好待她,我會告訴她,你曾對她所做的……一切。」
安亦辰眉目微松,道:「不怕,我即刻命人叫人回驛館找尋,很快就能找回來!」
看得出,宇文清一路來得匆忙,居然是孤身匹馬趕來。如若安亦辰翻臉,憑他武功再強,也無法敵得住安氏身畔近百名精心挑選的侍衛。以雙方這麼些年敵對的態勢,安亦辰有足夠的理由,將大越的年輕太子兼最優秀的最高統帥一舉成擒。
安亦辰淡然道:「不然,你以為我會輕輕饒過夏侯明姬,只想把她快些嫁了?」
宇文清的面容在蒼白里泛出潮|紅來,勉強克制著身體的不適,輕淡而笑:「你不會,安亦辰。當了皇甫棲情的面,你必須維持你的君子之風。除非,你玩膩她了,想她離開你。」
而我只是凝然立著,木如雕塑。
安亦辰是最優秀的,襟懷坦蕩,溫雅大度。如今,我更加確定,不容置疑。
青絲流離四散,徐徐鋪到翠被紅茵,繚亂紛紛。
我再無一絲猶疑,挽著安亦辰的手,由著他將我扶出房去,登上馬車,繼續踏上返回大晉的路途。
然後看到我空空的脖頸,臉色都有些發白。
他怕一放手,我便會離去么?
他也在害怕么?
「怎麼回事?」安亦辰輕攬我肩,眸光凌厲劃過眾人。
在那樣涼薄的家庭成長,安亦辰心性,也該是十分冷淡堅硬才對,肯這般傾情待我,也算是異數了。
一道寒氣森森入背,我愕然道:「亦辰,她是你妹妹啊,又不會和你爭權奪利,你防她什麼?」
安亦辰是對的,不管于公,于私,或者南越太子、天下名將、宇文昭的兒子,三者中任何一個身份,都讓他有足夠的理由拋開所有的顧忌,置宇文清于死地。
安德擦著汗道:「稟王爺、王妃,這些人不願按受秦王府侍衛統領的安排,說……說他們是銜鳳公主的人,不受秦王節制。」
茹晚鳳低頭應了,若有所思道:「早上見到王妃時,似乎……並不曾見那塊玉。」
宇文清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看不清神色。
一則是夏侯英、夏侯明姬忽然交了桃花運。一個新晉的文官,據說是左相何縝的堂侄,偶然遇見郊行的夏侯明姬,當即驚若天人,纏了堂叔向夏侯氏提親。
居心如此不良,他到底,不再是那個溫潤出塵的白衣了。
「不要去。」安亦辰聽說我的念頭,眸光凜冽清冷如刀鋒劃過空中,唇角抿過一抹嘲意,飛快關了房門,向我道:「除了我之外,你不要去親近安家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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