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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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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八章 月下梨花落晚風

第二部

第十八章 月下梨花落晚風

那武官不敢再拖宕延誤,一躬身,帶人前往一間不起眼的房間去了。
想當日越州城草木皆兵,安亦辰尚能帶我全身而退,宇文清能耐不在安亦辰之下,想逃開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馬車拐了個彎,迅速奔入了通往北門的官道。
武官將那信箋左看右看片刻,道:「隨我進去吧,我再和大伙兒商議一下。」
沒有人再敢質疑林翌的真實身份,也沒有人再敢提出隨犯人同行,天知道任性嬌貴的銜鳳公主、如今的秦王妃會用何等的口吻和秦王撒嬌告狀。秦王雖然雍容大度,可使起手腕時的雷厲風行,同樣讓人膽戰心驚。
後來再夢到白衣時,覺得他看起來和以前不一樣了。
果然,宇文清答道:「有。接近北城門處有一處綢緞莊,可以暫住。」
於是,我哭了。
我掀開一旁的小窗帘,問林翌:「快,去看看……他的傷勢怎樣?」
因不好拉我一起吃晚飯,主家又備了極精緻的小菜和細粥、米飯,送到我房中來,讓一名很伶俐的侍女前來服侍著用餐。
只聽原先那名武官道:「此去東郊雖是不遠,但下官還是放心不下。茲事體大,還是讓我們護送過去的好。」
「是!」汪湛立刻緊張地應了,一面上來扶宇文清,一面低聲道:「東廂里一直備有兩個乾淨的房間,只是被褥陳設,都很是簡樸,只怕……」
侍從陪笑道:「王妃,那人坐另一輛車,會離王妃遠遠的!」
他瞞了我,利用我的鳳玉抓捕宇文清固然是他不對,可他擒宇文清的初心,顯然是為我對宇文清似有還無的曖昧情感。
一直到死都沉默著不去爭取的愛情,隨著他的死,終結于母親的懷中。
那一刻,他的形象似與如今的宇文清重疊,而他的眼神,又與顏遠風的憂傷何等相似……
自從昨晚得知宇文清被囚,到我設計安排救人,這一兩日我也乏得夠了,遂打發走了侍女,早早卧于床間,卻只睡不著。
林翌應一聲,留了八名侍衛在外守護我,又與達安木等十二名侍衛一同進了院子。
而李叔能在倉促間找到幫手來,足證明南越或者宇文清早已安排了不少眼線在瑞都了。
我雖不大出來拋頭露面,但以我的地位和容貌,若是見上一面,想來也不容易讓人忘記。所以雖然我看著那些守衛的武官眼生,他們卻大多認得我,齊齊下身向我行禮:「拜見秦王妃!」
只是,心中的恨,心中的怒,甚至那積累了多少日子無法訴出的哀痛委屈,如層層的絲線,柔細而堅韌地一圈圈糾纏在心裏,把我束縛得好生疼痛,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我從不知道安亦辰也會對人動用私刑,而宇文清身為南越太子,與安亦辰交戰多次,彼此性情也該了解,絕不是那種被毒打幾頓便肯將行軍布防交待出來的軟骨頭。
我也不多瞧一眼,只懶懶叱道:「快點,不然的話,你帶那些人呆會追上來也成,我可先出城了。」
夜幕降臨時,我們終於來到北城一家綢緞莊的側門,李叔下了車,走向前,叩了三聲,再兩聲,按這樣的頻率叩了三遍,便有人將門打開了條縫。
待得轉了個街角,侍衛假扮的車夫立刻揚鞭驅策,撒開馬蹄,迅捷向前衝去。
當年,那竹篁中凝雲散靄的絕世少年,一日復一日,就變成了眼前這個與我糾葛了多少愛恨仇怨的大越太子么?偏又如此孱弱,孱弱得讓我在往事與眼前情景不斷交替,如沸水般翻翻滾滾,煮得大塊氣團,不斷從胸hetubook.com.com前湧起,噎在喉嗓口,咽之不下。
院中,一株槭樹下,林翌、達安木等人正與一群守衛僵持不下。
他那樣驕傲的一個男子,那樣痴心待我的一個男子,怎麼不吃醋,不惱火?壓抑了不針對我,只針對讓我心亂的宇文清,只怕已極是隱忍了。
不想再為這樣的人迷惑失態,我忙別開停留在他面龐上的眼睛,離他遠遠地在一旁坐了,淡淡道:「你們兩個就隨在我身邊,讓別的侍衛們引開追兵吧!」
他將車夫扶入車廂內,迅速用繩子綁了,塞了嘴,轉身驅車,沿了城牆向北行去,一徑奔往囚禁宇文清的那個院落。
我若長時間不回去,他……他一定要急得發狂了。
這還是那個曾經白衣翩然的醫者白衣么?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從容,但我聽來卻刺心得很,冷笑道:「宇文太子足智多謀,用兵如神,天下皆知。卻不知這次怎生如此無能,竟然落到這樣的境地?」
他的聲音很是虛弱,勉強在諸人扶持下向前走時,額前已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很是吃力。
「回瑞都?」我失聲叫了起來。
我習慣了晚睡晚起,可這一日,我一醒來看到窗紗被霞光染就的輕紅,便再也睡不著,披衣起床時,整個腦殼都在疼著,似被誰深深扎了一針般痛得憋悶。
那眼睛,不再倒映青天雲影,宛若明珠閃耀,卻幽幽暗暗,如激流涌動的地下寒泉,用易碎的冷漠,飾那如潮的憂鬱。
心裏突的一跳,一種生生被扯裂的痛,霎時流遍全身。但我卻用鮫綃帕子掩了鼻,嘀咕道:「亦辰在想什麼?讓那麼髒的一個人和我同行!」
很順利,犯人被押上了後面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幾乎在我坐到自己車上不久,馬車就開始緩緩向前行去。
那位武官微露詫色,詢道:「這位兄弟,有什麼事么?」
這些人,一定有著足以掩人耳目的光明正大身份。
在見到可以在秦王府自由通行的銀牌后,朱漆的門緩緩打開,一名頭領模樣的人迎了出來,雖然著了平民的衣衫,但瞧眉宇間的神氣,至少也是個六品校尉以上的武官。
我停了半晌,總以為他必然會為自己辯解幾句,並且將安亦辰如何誘騙擒拿之事表白一番。誰知宇文清只是低了頭,黯然苦笑,並無隻言片語,雖然容顏蒼白,但眉宇間依舊一片安寧溫潤。
安亦辰有力的臂腕、溫暖的胸懷,總是讓我那麼安心,那麼信賴。
「那我們……回瑞都去吧!」
風吹過,簌簌梨花如雨落,于溶溶月下舒緩飄落,如大滴的淚珠繽紛婉轉,迷濛了眼前的男子,迷濛了我的心胸,迷濛了我的腦海。
我根本無法分辨心中到底是恨還是痛,五味瓶亂七八糟在心頭碎開,氤氳上來的苦楚熱氣直衝鼻端,酸澀難當。
我也不知根本不會說話的李叔到底是怎樣和人家交流的,但那名中年男子顯然知道了宇文清的身份,卻對我的身份很迷惘,因此見我下車來,彎腰施了一禮;而見宇文清被扶出,已大禮叩拜。
「走吧走吧,煩死我了。我呆會問亦辰去,要我和犯人同行,哼,現在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他指了指後面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口吻中似帶了幾分揣測,自是告訴那武官,是秦王令犯人隨在後面,這樣別人看了,不過猜是丫環坐的車,再也不會想到那個大名鼎鼎的囚犯,竟會跟在香風拂拂的王妃車駕之後。
我有些惱火地說著,緩緩踏出了門。和_圖_書
夜禽飛過,一聲哀凄的唳鳴,伴著撲楞楞的拍翅聲遠去。
武官聽聞,果然不再多說,只將密函拆了,取出信箋。
林翌走到我車前,透過水晶的細簾,恭謹稟道:「王妃,請您稍等,屬下提了犯人,立刻便送王妃出城!」
料想宇文清逃離,安亦辰一定會想著他會往滄江方向逃逸,所以我一時也不敢往滄江方向去,反而向北行去,只盼等宇文清恢復過來,能在自己的部屬護衛之下,順利逃回南越去。
他說著,向那看守的武官使了個眼色。
林翌肅然道:「這個卑職可不知道。卑職只是奉命行事。王爺讓接王妃前往東郊的杏子林賞花,順路將犯人帶去。……讓他和王妃一併離去,自然是想掩人耳目吧?」
而我只覺眼眶陣陣發熱,忙用手一摸時,卻是一手的熱淚。
顏遠風便只是沉默,沉默地望著母親,望著我,望著春日里失了顏色的百花與碧草……
也許,這又是我在自欺欺人,費這麼大勁將他救出來,我又怎能將他視若無睹?
待行到目的地時,車夫早被帶下車妥為安置,林翌、安達木等從人變成了二十人,俱是秦王府侍衛打扮;車駕位置,也換了另一名侍從。
出城門並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秦王府威名赫赫,守城官吏絕無那麼大的膽子搜查秦王府的車輛。
逃去的是宇文清,安亦辰很可能會親自出馬追擊,他的視線,不會停留眼皮子底下的瑞都!
東廂總不過三間房,其中兩間形制相似,收拾得很是齊整,眼看著眾人將宇文清送入其中一間,我也不去理會,自顧佔了另一間。
他和當日在皇宮中一般,牽住我小小白白的手,沿著花圃一步一步向前行著,那雙深若秋潭縈情蘊愁的眼睛,只凝在花圃盡頭的母親身上,輕聲喚道:「婉意,婉意……」
這些侍衛,早就在路上守候多時,在快接近那個院落時鞍馬整齊地穿插|進我們的隊伍來,其中有我的舊年侍衛,也三四個是南越安插在瑞都的眼線,身手不錯,被李叔引了過來幫忙。
我簡單地盤了個髻,用根飛雲嵌寶珠鳳頭釵簪了,換了淡霞緋色的長衫,雖是尋常質料,倒也剪裁合體,只是睡得不好,面色便有些蒼白,顯得容顏清冷,不若以往明媚嬌妍。
我們的馬車混入了那些踏青訪友,趕在傍晚關城門前回城的馬車之中,如江流匯海,頓時消失了蹤影。這條官道向南是瑞都,向北則是晉、青、黑赫一帶,我素來與黑赫諸人交好,便是安亦辰發現其中有一輛馬車消失在這條官道上,一定會想著我把宇文清送黑赫去了。——既除掉了大晉的眼中釘,也避免了宇文清被他殺害的命運。
一旁隨行的侍衛小心翼翼地勸解我:「王妃,別生氣,林大人只怕一時糊塗了,才耽擱您時間。您瞧,那犯人不是提出來了么?」
掌心有些濕膩,連滲出的汗水也似是冰冷的,但我的脊背卻是挺直,梨花白的長裙在行走的車廂內搖曳著,綿聯如春|水,晃漾不休。
林翌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而我們這輛馬車一路行下去,也會在另一處較隱蔽的地段換車,然後繼續分開,繼續前行。
我只需等到宇文清大致恢復了,和自己的部屬取得了聯繫,便可回秦王府了。
我默默看著一帶薔薇已吐了新枝,蔓延在斑駁而不起眼的牆壁上,舒展著嫩稚的小小葉子,無聲地一遍又一遍擦著自己手心的汗水。
如果安亦辰不是用我的玉將他誘擒,我根和_圖_書本不會考慮去救他,即便……即便我會為此難過很久。
李叔閃了進去,過一會兒,好側門便打開了,一個大腹便便一副掌柜模樣的中年男子伴在李叔身邊,將我們恭恭敬敬迎了進去。
安亦辰此時應該已經發現我帶了宇文清逃走了吧?也不知心裏在怎樣地怨我恨我惱我!
宇文清也很安靜,除了低低的咳嗽,我沒聽到他說一句話,甚至是發一個音節。
行得一段,前方已到一處叉路口,李叔正駕了輛馬車侯在一旁,李嬸從車廂中探出頭也,也正焦急向我們凝望。
而出了城,林翌才趕來告訴我:「那個……公子傷勢不輕,但看來都是外傷,好好調理,應該並無大礙。只是……他似乎在發燒。」
何況安亦辰只是私擒他,並不曾交給朝廷處理,只怕連安世遠也不知道,他能幹的好兒子曾把大越的太子捏在自己的掌心,並且懷有私心。
林翌等人雖在暗中設了自己的秘密聯絡地點,可安亦辰派人一直監視著他們,說不準那些秘密地點早已不成為秘密;何況放走宇文清的是我,我那些老部屬回秦王府後不給重點監視甚至關押起來才怪。
「免禮罷。」我清脆地回了一聲,轉而責怪林翌:「林翌,你拿我尋開心么?還是準備讓我和亦辰到城外看落日?也不瞧瞧啥時候了!」
或者,我該感謝安亦辰這一年來在外表現出的和我琴瑟和鳴伉儷情深。我和他婚前出生入死共歷風雨的故事,以及婚後的恩恩愛愛有口皆碑,早把我們夫妻一體的形象建立得如磐石般堅牢不可摧。
但細想一想,立時明白:正因為城門那麼多守衛都見證了我們的車輛離開瑞都,而且從常情分析,我們此時應該盼著離瑞都越遠越好。故而不管安亦辰往哪方面推測我們的動向,一定也不會料到我們會回瑞都去。
他的傷勢不輕,根本無法自己好好坐住,半個身子靠在李嬸肩上,衣衫已經給換了,半披于身的素色裘衣下,縱橫的紗布草草纏在胸背部,滲出的殷紅血跡在雪白紗布上顯得格外怵目驚心。
宇文清現在必定已得到了很好的醫治以及照顧,只要這個隱居地點保密,他應該也沒什麼危險了。
畢竟,他是宇文清,心機深沉的宇文清,不再是我從十四歲就瘋狂戀上的醫者白衣。
不想再多看他一眼,那種糾纏太過累人。
他的語調雖然輕柔溫文,不見絲毫貴倨之氣,卻自有一番凜冽之氣,不容置辯。
何況,我很想他,想得幾乎無暇再去關心那個被我救出的宇文清,傷勢究竟怎樣,恢復得如何。
眼睛餘光瞥過,那些武官們都有了些驚惶之色。
只是回秦王府後會遇到安亦辰怎樣的狂風驟雨,一時也顧不得細細思慮了。——便是我放了宇文清刺了他的心,了不得再好多天不與我說話,難不成還把我關起來打一頓不成?
而這許多人中,就我一人是女子,那個汪湛雖不知我來歷,卻絲毫不敢怠慢。剛坐定不久,便有和我身量相似的袍衫衣裙送來,足有好幾套,質地都不錯,顏色也清淡不惹眼。又有女子用的妝盒以及脂粉花鈿,也是市面上所能買到的最好的了。
大約擦了五六次的樣子,林翌還沒有出來,我料想著必是有點麻煩了。扶了扶八寶飛鳳金步搖,我緩緩走下車去。
掀了不起眼的灰布舊簾進入車廂,尚未立穩之際,我已看到了宇文清。他面容蒼白憔悴,唇邊沒有一絲血色,一對漆黑的眼珠,正默然凝在我身上,清和圖書若幽泉,卻縈了淡淡的愁霧,泛著難言的澀意。忽見我也望向他,微微笑了一笑,很輕很淺的笑,一如當年的澄澈和清澈,風華清好。
默默看著宇文清那熟悉而陌生的身形艱難地走在前面,我一陣陣地神思恍惚。
我不得不承認,宇文清的智謀始終還是高我一籌。他的計劃,應該比我更加周詳吧?
記不得這夜是什麼時候方才睡著的,只知這一晚的睡夢裡,也是極不安寧。做了很多個夢,甚至還夢到了顏遠風。
好容易從瑞都逃出,又怎可再回去?
信箋之中,提及了此處為南越姦細察覺,不宜再關押犯人,令即刻隨王妃車駕帶往東郊某處安置。
東廂房前那大樹的梨花或待放枝頭,或風華正盛,如天宮的瓊枝玉樹,清潔如玉,純白如雪,亦如……當年那潔凈如雲的少年。
我端端正正坐著,緩緩從袖中取了據說能護我平安的紫鳳寶玉,扣到脖子上,看也不看那被捆作一團昏迷過去的車夫。
長可曳地的裙擺如水流般清爽地流動著,白得幾乎呈透明狀的纖纖五指,一手微提著長裙,一手抓了胸前一縷黑亮如油的碎發,悠緩地纏繞著,玻璃綠的碧玉鐲不時敲擊著著前襟那串圓潤飽滿的海珠。而脖頸上,是天下皆知的紫鳳寶玉,揚翅欲飛的紫鳳周圍,纏金綴珠,流蘇飄搖,富貴無比。
武官疑惑道:「秦王殿下的確說要換地兒,但關在城郊,總不如城內安全吧?」
母親便怔怔地落下淚來,哽咽地說著:「遠風……終究是我,對不住你。」
直到換了第三匹馬車,傍晚的夕陽如灑金般透窗而入,才聽得他道:「棲情,這樣換車,也不是行的。相對於秦王的兵力,即便換了十輛馬車,把他的兵力分散到數十處,也足夠將我們一網成擒了。」
方才那間房中,果然拉出了一個黑影,周身用粗大的鐐銬緊緊鎖著,玄灰色的衣衫破爛不堪,滿是血漬和污垢,原來那異常垂順的髮絲蓬亂粘在頭上臉上,也看不出容貌神色來。
帶了點賭氣意味,我問道:「依你說,我們現在該如何呢?」
風微煙澹,芳草長川,夕陽如血,映照半邊晚霞,是旖旎的玫瑰紫,眩爛奪目。
「又在嚼我什麼舌頭?」我嗔怒地喝道:「林翌,你越來越會偷懶了,叫你提個把犯人,也能磨蹭這麼久?」
林翌還在囁嚅,我已擺動裙裾,哼了一聲,自顧往院走去。
我不知道安亦辰在我放走宇文清後會有何反應,離他近些,至少我可以及時打聽到他的動態。
到下一個分叉口,他們將分成兩路,各行往一個方向。
幾名侍衛亦步亦趨,緊緊隨在我身後。
一直換了三輛馬車,我都沒有再看宇文清一眼,只當這個人不存在一般。
何況,我也不想離瑞都太遠。
我幾乎無法好好躺著,只是在錦衾中輾轉反側。換了以前此時,我應該正一邊和夕姑姑說話,一邊在等他回來吧?
林翌停下車來,將宇文清從車上抱下,迅速送入那輛車中。
就是與瀏州所見的那個氣度沉凝的越太子,相差又何止千里計?
將十指緊緊攏了一攏,我點點頭,道:「我得將他送到安全的地方才放心。只要在大晉的境內,秦王隨時可能調動大批人馬搜查追擊,若我不在身畔……多半他還是要落在秦王手上吧?」
我也取了我的一些隨身物品,匆匆奔向那輛馬車。
林翌笑道:「秦王殿下連他最珍愛的王妃都能放心交給我們保護,何況個把犯人。便是那人身份特殊些,和-圖-書也比不上咱們王妃吧?」
明天,向宇文清把有些事問清楚了,我就回去吧。便是安亦辰瞞我再多,做錯再多,他也是我終是依託此生摯愛的良人。
宇文清聞言,方才微笑道:「這裏離北城門較近,我們可以夾雜在踏青回去的馬車中,一起回瑞都去。」
我慵懶而優雅地在車中舒展了下流水般的寬袖,用悅耳而嬌脆的聲音吩咐:「快點兒!王爺說不準已經在杏林那邊等我們啦!」
無法安於枕間,我悄然坐起,在沉沉黑暗中擁著錦衾,怔怔望向窗外,滿腦中,都是安亦辰溫文俊雅的微笑,連鼻尖都似聞著了他身上那股和著淡淡龍涎香的清醇氣息。
林翌、達安木彼此對視一眼,恭聲應了,急急下去安排。
林翌扶住他,在路人微詫的目光中驚叫:「咦,他的病又犯了,罷了,只能我來駕車了。」
林翌點頭道:「這個卑職倒是聽說了,秦王待此人很是特別,只怕……另有安排吧?」
一樹梨花飄香玉,滿懷蕭索望月人。
拂了一身還滿的,不是落花,是細愁如晚風,沾衣不去,沁入肺腑。
武官身畔之人皺眉道:「可若路上出了差錯,誰能擔當得起?」
我寫的字原就不賴,模仿的天份也高,安亦辰與我朝夕相處,要將他的字跡模仿個八九不離十,並不是難事。估料這些武官們不過粗通文墨,縱然用筆柔細了些,他們也看不出來。
林翌和安達木俱是一怔,問道:「公主,你隨他一起走么?」
宇文清的頭髮已被梳理順了,只是僅披了一件空蕩蕩的裘衣,很有些狼狽;被連抱帶挽扶下車時,他的腳已是一軟,輕哼一聲,好容易才勉強站住,平淡地說道:「汪湛,你記住,這裏沒什麼貴人皇子,也沒什麼部將屬下,我姓文,那位姑娘是我的妹子,都是你的表親,知道了么?」
林翌已從懷中取出一份封了臘的密函來,道:「秦王殿下命卑職調犯人前往東郊一處隱蔽地方。」
那麼安亦辰毒打他,只能是為我了。
武官狐疑地接過密函,道:「殿下昨天在此並不曾提及此事啊!」
我噢了一聲,心裏略略放心。發燒多半是傷口發炎,未曾好好醫治所致。待到了安全地帶,以他自己的醫術,自然不難讓自己痊癒。
而我的車駕后,已多了一輛馬車,青灰罩幔,顏色暗舊,看來毫不起眼。
「瑞都,我們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么?」我定定神,問。
至於秦王玉印,一向和我的秦王妃玉印鎖在一處,我要用時,極是方便。
林翌皺眉道:「各人俱有職司。秦王殿下並未說讓大人同去,大人冒失去了,恐怕不妥。」
宇文清勉力道:「罷了,帶我們去吧!」
林翌額上滲出汗來,唯唯諾諾道:「是,是,屬下……這就提人過去。」
我透了水晶簾,默察那武官神色,應該頗有幾分疑心。秦王手下雖多,但彼此之間,大致有些眼熟,而林翌、安達木等,雖是秦王府的服色,但剛來不久,面孔相對生疏許多,他一定也知道這個犯人的真實身份,自是無法放心了。
不一時,我原來坐著的那輛華麗馬車,連同原來那輛舊馬車,在成群秦王府侍衛的扈從下,迅速向前衝去。
若我在宇文清身畔,安亦辰料我知道他利用我誘擒宇文清的事,心中定會有所顧忌。我若堅持放走宇文清,他也未必能怎樣。
打開房門,便有侍女匆匆捧著洗漱用具進來侍奉著梳妝洗漱。
他眼前的,必定是秦王的親筆書信,並且加蓋了秦王的玉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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