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和月折梨花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部 第二十八章 無端卻被秋風誤

第二部

第二十八章 無端卻被秋風誤

那麼,謝夫人懷孕對我也算是件好事了,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到那個相爺侄女的金貴肚子上去了。
四月底的一天,我聽到了連綿不斷的鞭炮聲,持續了好久,好久。
夕姑姑忙道:「沒事的,沒事的,公主。正房還空著,那位謝夫人雖是相爺的侄女兒,也只算是側室。嗯,王爺想達成他的宏圖偉業,謝相爺這樣的人物還是要拉攏的。」
或者,這才是最適宜我的生活吧?
端午節那天,夕姑姑很高興。她領人捧了一大堆的東西進屋。
夕姑姑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指這門親事不過是政治聯姻了。
我遠遠聽了,淡淡道:「夕姑姑,你多心了吧?這裡是什麼地方?托安亦辰的福,這麼周密的保護,我們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不必擔心。」
「我真的不熱。」我把手遞給夕姑姑,讓她感受我手掌的溫度。
紅衣脫盡芳心苦。
一聽便知屬巫蠱一道了。黑赫地處極北,物產並不豐富,我在那裡生活了三年,都不曾聽說過有人會用蠱。
想來,林翌等人必定認識些江湖異人,弄來這等奇異之物來幫我了。
「外面出了什麼事了?」自從搬入青衿館,外面一樣有侍衛守著,料著安亦辰也不打算放我出院門,我也怕在外給人暗算,因此一改以往活潑好動的性子,只在館內獃著,從不外出。但因我們這裏再沒有人送來以往作為王妃的日常分例,日常生活時常缺東少西,夕姑姑三天兩頭便會出去讓人買這買那。她是有年紀的,又曾救過安亦辰,身份特殊,倒也無人敢去為難,府中有什麼消息,自然也瞞不過她。
我慘白著臉,苦笑。
可現在,便是將他生下來,安亦辰也不會多瞧他一眼吧?
「雄黃也有大毒,它會讓我生出一個怪胎來。」我咬著牙,似看到安亦辰眸光微微轉動,悄然地醞釀著怎麼算計我的身影。
「它的確來自西域,卻不叫碧玉躑躇,而叫血躑躇。它的功效,是吸人精血,以保自己四季常春;它的花香有毒,久聞可催折女子生育機能。我第一次小產並差點送命,就是因為養了這種花。」
「隨他吧!」我抹了把頭上的汗珠,繼續在烈日下拔著院中的雜草。
我一怔,走過去看時,卻見血淋淋的魚腹中,有一隻鴿卵大小的蠟丸滾落。
「夕姑姑,等過個幾日,你就在外面放些風聲出去,就說我卧病吧!」我苦笑道:「只有讓他以為我已經著了道,胎兒即將不保,他才會暫時不想其他法子來對付我。」
在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一晚,夕姑姑並沒有聽錯,那是一個一聽宇文清的名字,便失了魂魄與理智的男子,正用自己的拳頭,狠狠錘擊著堅硬的牆面。那一刻,他動了殺機,而一切,終於淪陷到無可挽回的境地。
綠萍漲斷蓮舟路。
撫著漸漸凸顯的肚子,我輕輕地笑。
我一直沒想過離開秦王府,無非是因為他是安亦辰的孩子,我理所應當要將他生在秦王府,並且冀望著父子間天然的血緣關係,能夠最終讓安亦辰明白,那是他的孩子。
夕姑姑心疼而無奈地看著我,而我卻在這種勞祿中樂此不疲。
聞香蠱?
她叫著,叫著,忽然抱著我失聲痛哭。
夕姑姑強笑道:「公主,不會這樣,這日子,一定只是一時的。」
誰都知道我不可能再經受得住那樣一次小產和血崩。安亦辰不僅是要我的孩子死,還要我死。
「夕姑姑,你知道這是什麼花么?https://m.hetubook.com.com
雜草竄起來很快,蓬蓬勃勃,一棵棵綠油油得擠得出水來,於是我每天都可以有許多的雜草可以拔。
我臉色蒼白望向夕姑姑,輕輕道:「夕姑姑,安亦辰要我死。」
我居然會相信他會只待我一個人好,併為此感動著;卻不曾想過,以他的野心,以後登上九五之尊,三宮六院,妃嬪成群,必不可少。如今我韶華正好,容貌正美,他方才留戀於我;有朝一日容顏老去,綺麗不再,他還肯與我執手相對,攜手共老?
夕姑姑在外間應了一聲,已持了把剪子走到花前,笑道:「這花漂亮吧?可惜他們搬的時候不注意,把葉子傷了幾片,我來修下就行了。」
至於我的身孕,托秦王的強硬手腕,除了我原來的幾個貼身侍女,再也無人知曉。
夕姑姑邊往院門外跑邊道:「剛才我似聽到有人用什麼東西敲了下牆。」
史書早就記載,在秦末陳勝稱王時,便曾有魚腹藏書之事,「丹書帛曰陳勝王」,以示天賜神喻;又有刺客藏利匕于魚腹之中,掩人耳目行刺權臣。可見魚腹一直以來便是暗通款曲的絕佳載體。
夕姑姑不說話了,眸光同樣的悲哀而痛楚。
眼前紅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車。不爭鏡里添白雪,上床與鞋履相別……

所謂兒女情長,也不過是一場場營營碌碌的遊戲,迭替的,是不同的主角。
「先收起來吧,或者,我們並用不著……」揉著太陽穴,我疲乏得不想再想下去。
我突然明白了:「秦王又娶側室夫人了?」
他需要用婚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同時打擊敵人。
夢想有一日,安亦辰走到門前,看到酷肖他的孩子正在我身畔呢喃學語,會含淚帶笑走進來,將他抱住,再擁住我,讓他溫暖清醇伴著龍涎香味道的氣息包圍住我,溫柔喚一聲:棲情!
夕姑姑似被我的話驚嚇到,雷擊般定定站著,駭然地瞪大眼睛,兩汪淚珠在她形狀柔和的眼眶中亂轉著。下一刻,那形狀柔和的眼眶驀地變得猙獰。她抱起那兩盆花,跌跌撞撞丟出房去,小跑著找來小鋤頭,把碧玉般的根莖,朝霞般的花朵,狠狠砸爛。
可如今,此求都已過奢。
她當日聽說了這花是安亦柔送的,曾特特地將這花搬走了,換了別的來,足見她對安亦柔送來的花同樣懷著疑心,如今會特特地送來這花?
黑赫有故燕的兩百多死士,有與我感情深厚的雅情姐姐,還有漸漸脫卻稚氣開始掌權的昊則王子。
那個身影,曾讓我感到溫暖,感覺安全,可如果算計的對象是我,我只察覺了一陣陣的森冷之氣,如霧氣不斷侵襲而來。
「麝香!」夕姑姑驚叫。久在宮中,她自然也知道,麝香也是最易導致落胎的藥物之一。
不若絕了是非意,杜了情愛心,遠離繁華地,還我自在身,方才一種解脫。
斷無蜂蝶慕幽香,
我曾經是多麼地留戀他溫暖的懷抱,開懷的笑容,甚至是俊美的容貌,溫雅的氣度!
將喉間哽住的一團硬生生吞下去,我跟夕姑姑說道:「如果安亦辰能放過孩子,讓我平安將他生下來,我不會走。」
回來時她帶回了一盒熏香。
忽然便覺出自己以往有多麼的幼稚來。
而今,安亦辰還會不會偶爾到正房坐坐,想一想,他也曾在那裡住過,笑過,快樂過?
那麼,我還要拖著日漸笨重的身體,在這裏苦苦掙扎著,如履薄冰般小心防備他出其不意的傷害么?和*圖*書
依依似與騷人語。
黑赫地處極北,所謂北地,自然是黑赫的隱晦說法。
而現在,又是誰要傳遞什麼信息給我?
夕姑姑哭了。
我自顧研究著醫書,只作沒看到她傷懷的神情。
我笑道:「沒事,沒見我最近身體反而結實許多麼?也許我天生該過這種日子吧?」
嫵媚剔透的花朵,霎那汁液橫流,如鮮血般艷紅,又如被砸爛的血肉。
落款處,是一種奇異的圖形,我辨得出,那是一種黑赫的符號,或者說,是一種原始的文字,代表的是樹林。
他離我越來越遠,安亦辰離我也越來越遠,我於他們,他們於我,都只是那抬頭可見伸手不可及的星子而已,有著叫人迷醉的清淡光輝,卻如泡沫,如幻影,在越黝暗的夜裡,越顯得幽冷。
只不知他的假想敵人中,有沒有我皇甫棲情?
返照迎潮,
側室夫人謝蓉兒懷孕了。
或者,這是因為我在任何人眼裡看來,都已無法構成威脅了吧?
與此同時,傳出被棄的秦王正妃卧病消息;秦王聽若未聞,一下朝堂便進入曹夫人的怡芳樓,品賞曹夫人的曼妙歌舞。
而安亦辰……不知有沒有對我卧病至今卻沒有落胎消息傳來感到驚訝?也可能,他已忘了還有個我,在秦王府的某個角落裡懷著個「小畜生」吧?
我到底不肯,徹底地死心。
「公主,予等已聯絡北地接應,公主如欲離去,可聯絡王記米鋪王三,予等將竭力相護,雖死不辭。」
而幸運的是,我雖然沒有吃任何保胎的葯,身體卻還算是紮實,遠勝當時用藥養著卻一直病懨懨無精打採的狀態。
六月初,秦王娶茹晚鳳,亦請誥封為一品夫人;另納姬妾六人,讓曾經冷寂的秦王府內院熱鬧非凡。
採菊烹蟹,東籬醉晚,向林而歌,朝日而舞,方才該是我今生所求。
「宇文清……」我念著那個人的名字,望著黝黑天穹無數淚滴般的星子,輕輕地笑,喉嚨間的哽塞隨著笑聲吞吐而出。
百歲光陰一夢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夕姑姑呆了一呆,輕聲道:「公主,這也算是王爺的一片心意,便是不喜歡,也沒必要做那麼絕吧?畢竟,他是公主的夫婿啊?」
「不是說……叫碧玉躑躇花么?是杜鵑花的一種,花開四季,很漂亮。」
傍晚時,她出去了好一會兒,回來時眼睛紅通通的,我料她必定找安亦辰詢問或求情去了。而安亦辰一定拒絕了他的求情,多半還再次表明了自己不想要那個孩子的意向。
還堪不破么?還堪不破么?
若我當日選擇了隨宇文清離去,不知現在又該生活得如何。若不是宇文昭,他本該是我最合適的良人吧?
今天是你,明天是她。
我卻笑了。
我見幫搬東西的人都走了,淡淡笑道:「這些金銀珠寶收下,我們以後買東西用;布帛綢緞全燒了;香料和雄黃酒,找個地兒埋了,不要讓一個人看見;棕子呢,反正安亦辰也知道我不喜歡吃,拿出去分了吧!」
我驚得跳了起來,忙叫道:「夕姑姑!」
說不準,白白牽累了這些忠心部屬了。
「公主……」夕姑姑遲疑地望向我,神情忐忑。
一時出去問時,在外值守的侍衛驚訝道:「啊?沒有人啊,莫不是方才我們巡守時碰著了石頭?」
將蠟丸洗凈了,擦乾,輕輕剖開,果然是一道帛書。
我低了頭,默默想了片刻,道:「你以後有機會就到王記米鋪去,傳我一句話過去:讓他們隨時侯命吧!」
和_圖_書第二日起得晚了些,剛睜開眼,便覺一道極熟悉的清芬之氣,直鑽鼻尖,縈之不去,忙坐起來看時,居然是兩盆所謂的「碧玉踟躇花」!
自從搬入青衿館,我沒有再用過任何香料。既然分不清香料中會不會傷害到胎兒的材料,我索性就一種香料也不用,橫豎我孤身一人,再也不必為誰妍媚,為誰芬芳。
待我彈完,將最後一句自念一遍,不由窘然苦笑。
「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我心下不安,吃了一片西瓜,遂到廚下幫忙,幫她搬好柴火,又將清水用盆子舀到夕姑姑跟前,讓她漂洗魚時用。
唯願,安亦辰得了新人,得了他「自己」的骨肉,能將我徹底地忘卻,能不再想著算計我的孩子,讓我以後有孩子伴著,我便不算孤獨,也不算白白地活過這一世了。——哪怕從此沒有了半分自由,哪怕粗衣布服事必躬親地艱難過上一世,哪怕從此斷絕希望斷絕光明默默無聲地在這方小小的院落里終老一生……
只是秦王府處於瑞都要地,守衛森嚴,我這小小的院落,更有守衛重重把守,一旦有所動靜,調動上千上萬的軍隊,都是輕而易舉之事。憑了林翌等寥寥的人手,即便有黑赫的相助,又有幾分把握可助我順利脫逃?
含笑,落淚,滴于草叢,倏忽不見。
林翌!
是林翌和達安木他們!我出事後他們並沒有放棄,甚至聯繫了黑赫求救。
那哭聲,不但痛楚到摧肝裂膽,更失望到五內俱焚。
夕姑姑啞了嗓子道:「公主,你……你打算離開秦王府么?」
白天事情做得多了,晚上就容易睏乏,沒精力再去思慮那些扯心扯肺的愛或者恨,睡眠便好了許多,連身體也結實了不少,更比當日金尊玉貴捧在手心裏時要健康許多,咳血之症也極少發作。
我有危險,他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只是他們現在只知道我過得肯定不會開心,卻吃不准我到底願不願離去。
笑著撫琴,奏一曲《戲蝶》。
因為這是一件「醜事」,安亦辰無論如何不肯讓它流傳出來;而將我的孩子扼殺于萌芽之中,無疑是將這「醜事」源頭撲滅的最好方法,可惜安亦辰到底不忍對我用最強硬的手段灌藥,終於讓我的孩子平安地在腹中茁壯成長。
而我的孩子呢?
鴛鴦別浦,
畢竟,至少林翌和達安木知道,我是自己選擇了回秦王府,帶了滿腹的幸福夢想。
轉眼,又是夏天炎炎了。
我淡然一笑,憶及往日安亦辰待我如珠似寶的歲月,竟有種恍如隔世的蒼涼與滄桑。那時的安亦辰,不需要政治聯姻,而現在,需要了。
我有幾分木然地走到門邊,望向正房的方向。
不管如何,我用最森嚴的防備,將孩子護到了四個多月大了。四個月的胎兒,胎盤漸穩,安亦辰想做手腳,更不容易。
五月十八,曹氏被迎娶進門,據傳俏麗潑辣,深得秦王歡心,連著十日專寵,賞賜珍寶衣飾無數,更勝當年銜鳳公主。
「夫婿?」我悲哀笑著,慘然道:「夕姑姑,別的東西我雖然不知道,但這香料我還認識,是宣和年間王貴妃研製出的王氏金香,它的主要成份是沉香、檀香、牙硝、甲香、金額香、丁香,以及,麝香。」
我一驚,忙擦了淚問道:「怎麼了?」
曾記得當日為荷包之事,我一怒搬來此處,用了許多的冰,依舊熱得頭暈腦脹;可今年一樣進入夏季了,我居然沒覺出熱來。夕姑姑還記掛著我怕熱,而冰塊都是大富人家窖藏,並不是銀子和_圖_書所能買到的,就打了井水一遍遍為我擦著地,好去去暑氣。
於是,我笑,大聲地笑,撕心裂肺地笑,笑得淚流滿面,將那沒完沒了吵著的鳴蟬,驚得或振翅而飛,或斂翼而藏,再不敢發出能與我抗衡的嘶叫。
夕姑姑見我驚怒,摸不著頭腦般訥訥的回答我:「是晚鳳遣人送來的啊!難為她還記著,這裏缺花少草的,不免無聊了,所以送來兩株公主以前最愛的碧玉踟躇花!」
安亦辰,離我已經越來越遠,越來越陌生了。
「公主……」夕姑姑總是一臉無能為力的悲哀,日日夜夜守著我,再也不去找安亦辰了。
夕姑姑只是不理,滿頭大汗地用井水擦著,將灰朦朦的舊青磚地面擦得閃著濕漉漉的幽光。
行雲帶雨,
安亦辰,安亦辰,那個曾經那般溫柔向我笑的男子,那個曾經那般用溫暖懷抱擁住我的男子,那個把我從泥水裡揀起當作珍寶般呵護的男子……我還能對他再抱一星半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么?
我的手,是沁涼沁涼的,半絲汗意俱無。
夕姑姑著急道:「公主,你身子重,別做這些粗活了。」
唇角抿出笑意,唇邊卻被咬出淡淡的咸腥味。我終於覺得,秦王府、安亦辰,似乎已無可留戀了。怕只怕,即便有了一大堆的妻妾,安亦辰還是不肯放我離去。他說過,我便是死了,也是他安亦辰的鬼,這輩子休想踏出秦王府。
進門不到兩個月的謝夫人懷孕,大約是今年秦王府最大的喜事吧?
除非他派人過來,硬把墮胎藥灌到我肚子里,否則,以現在我這樣將衣食簡化到極點的生活,背地裡下藥害我,已經不太容易了。
去年除夕,我守侯安亦辰時,曾彈過一支寄託相思的曲兒,叫自安夏歸來的安亦辰聽了心蕩神馳,溫柔如一江春|水,幾要將人溶化。而如今,相思已太奢侈,連當日的愛情也成了生活中最蒼白可笑的點綴。
「誰?誰在外面?」我正仰頭獃獃看著天空,由著淚水漸漸滴落時,忽聽到夕姑姑高聲喝道。
當被迫到無路可走時,不妨就走這一步吧!
這時,王府中又傳出了一件喜事。
這一日,夕姑姑穿著家常的灰布衫子,將剛讓人送進來的西瓜洗了,切了兩片送到我手中,又拿了刀去洗鯽魚,打算熬了湯給我補身子。
「已經不是小兩口了。」我僵著聲音說道:「他會和他的謝夫人、曹夫人,或者其他什麼夫人侍妾,組成三口兒、四口兒!」
心裏猛地想起一人來,轉而苦笑。那日我在江畔那麼明白地拒絕了他,他拖著病軀,自然必須儘快回越州調養;以目前越晉雙方的僵持狀態,就是他想護我,只怕也是有心無力了。何況外界的消息,頂多是我和秦王失和而已,絕不會更糟的消息傳開,誰又知道,我已經淪落至此,不得不舉步維艱保護自己的孩兒呢?
「這香料很特殊,據說能吸引方圓十里內一種叫什麼聞香蠱的小飛蟲。我們想出去時,只需點了這種香料,小飛蟲會就躁動不安,他們發現了,就能來救我們走。據說那種小飛蟲還會帶路直接找到我們呢,有些神乎其神,也不知他們從哪裡學來的這些。——莫非黑赫人懂這些?」夕姑姑盯著那方小小的琉璃盒,驚異不止。
有時候,一帶笙歌,甚至越了高牆疊院,傳入滿目蕭殺的青衿館。
可說著,已用袖子去擦眼淚。
「公主,公主!」夕姑姑大驚,丟掉鋤頭,將我緊緊擁住,高聲叫道:「別怕,別怕,夕姑姑在這裏!」
轉眼是六月的下旬,我hetubook.com.com已感覺得出偶然的胎動,漸漸又湧起了當年曾經有過的屬於母親的快樂。
倒是自古來巫醫不分家,懂醫術的,往往也會懂巫蠱之術。
我黯然一笑,道:「夕姑姑,你認為,這裏還能給我幸福快樂的生活么?」
楊柳回塘,
不知怎生又會彈起這樣的詞來。莫不是我的內心深處,已開始後悔當日江畔的選擇了么?
花折葉落之時,我聽到了另一種破碎的聲音,來自自己的胸膛。一樣的鮮血飛濺,血肉淋漓。
端午節的陽光很好,天色碧藍,如碩大的水晶,晶彩瑩亮;一朵兩朵的浮雲遊盪,漫無邊際地飄著。風吹過,便如一團棉絮被扯開,撕裂,碎成一片片,漸漸飄散,消逝,不留蹤跡,不見了半點原先的旖旎。
若是當年白衣及時回到華陽山的話,我和他會不會早已過上這種平淡而樸實的生活?
但夕姑姑支支唔唔,居然半天說不上來。
夕姑姑覷著我的眼色,又道:「聽說,五月十八,還會迎娶另一位曹大小姐。這女子是兵部侍郎的女兒,結成親家也是好處多多。」
望著夕姑姑驚訝的神情,我說得雲淡風輕:「心涼了,身子又怎麼會熱?」
茹晚鳳?
我驚恐地向後退了幾步,高問道:「這花是哪裡來的?」
今日春來,明朝花謝……
至於我與秦王分居的緣由,府中不知暗中流傳了多少個版本,自然也有說到我不貞或性情驕縱的。橫豎我終日裹足於青衿館中,什麼也聽不到,更懶得去理會那些流言蜚語了。
無端卻被秋風誤。
「公主,王爺並沒有忘了我們。今天我在園中遇到他,他又問起了你的情況,聽口氣,似乎已經開始後悔不該倔著要逼你墮胎,又把端午節的的例賞送了一份過來,我瞧著很是豐厚呢,估料著那位謝夫人一定沒那麼多的。」她興緻勃勃地將東西一一取出讓我觀看。
夕姑姑搖了搖頭,抓過我日漸粗糙的手,失聲哭道:「公主,公主,你的確不該過這樣的日子!娘娘在天上看見,一定會心疼,心疼地哭啊!亦辰那孩子,糊塗,糊塗啊……」
撫著日漸沉重的身子,我的心情卻放鬆了許多,至晚間也常出來走走,只見那繁星滿天,銀漢迢迢,院中僅余的數棵大花紫薇,依舊嫣然地開著,白日的暑氣似都給那花枝搖散了般,不覺心思沉靜,伸手摘了一小捧花嗅了嗅,遂叫夕姑姑把我那把九霄環佩琴抱出來,置於院間小案,輕輕撥弦,感受那久違的清越松透,直沁肺腑。
在那裡,曾經遺落了我多少的夢想和歡笑!
我不想見到她為我傷心的模樣,洗了手,就要離去時,忽聽夕姑姑驚叫一聲:「這是什麼?」
夕姑姑抹著淚,嘆道:「唉,你們好好的小兩口兒,怎麼就能鬧成這樣呢?」
我靠住門欞,輕輕說道:「留下來,我還能保存一份幸福的夢想。」
夕姑姑果然找機會出了府,將我的口信傳了出去。她也是經過風浪的,現在一心想幫我,自然知道怎麼掩藏自己的行跡。
不想再訴所謂相思,信手而彈時,卻是一曲《踏莎行》:
夕姑姑疑疑惑惑地回答。
「我不熱。」我勸著夕姑姑:「不用忙乎了。」

想夕姑姑雖是侍婢,可大貴人家的貼身侍女,原就不用做甚麼粗活,何況後來是皇后、公主的心腹,更是尊貴,哪裡做過這些粗活?自從跟了我來這青衿館,過這形同放逐的生活,著實遭了罪了。
當年不肯嫁春風,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