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宮變（一）
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他撤退，所撤去的，將是北周守軍最後的脊樑。
可惜，李清容的永遠冷淡望著他，卻視若無睹。她的清澈瞳仁，除了那兩個極優秀的男人，誰也容不下。
於是，今日，崩潰。
當脊樑抽去，又有什麼，能支持住這最後的防線？
小謝妃，算是他的終極勝利吧？連身帶心，他都征服了。
小謝妃當時如是說，沒有自稱臣妾，也沒有稱他為皇上，一雙眼睛，明亮得如同珠光閃耀。
從當日二人聯手助他登上皇位之日起，他便無日不擔心著二人有一日會聯起手來對付他。
山有苞棣，隰有樹檖。
也是那一日起，小謝妃沒有受到司馬澄任何的虐待，地位超然，僅次於李清容。
即使葉翔曾經將她的愛人逼走和_圖_書，曾經污辱於她，她依然能如以前那般待他，用自己的寬廣心懷，包容著他，尤如包容自己心愛的弟弟。
他最恨最怒的是，當他每次鼓足勇氣踏入凝華宮時，迎接他的，永遠是李清容淡漠無視的美麗眼睛。那一刻，他只想摧殘她，摧毀她，用瘋狂的折磨，逼她正視自己，哪怕是痛恨自己。
而他，這麼些年，似乎一直在逃避一種命定，枉然地追求著不可能屬於他的夢想。
未見君子，憂心如醉。
城上守軍之所以能支持這麼久，無非是因為司馬澄一直呆在城頭而已。
他費盡心機，努力解除著這種危機，但終於，還是不得不迎來這麼一天。
司馬澄曾聽小謝妃講解過，依稀還記得那首詞。那清冷的聲線，帶了獨有的憂鬱，伴了琴聲輕唱：
側身下階時，他那曾經耀眼的明黃龍袍，已被夕陽撲成淡和_圖_書淡的嫣紅。
秦楓激動得渾身顫抖，道：「皇上，我們可以的，我們可以堅守到援兵到來的那一刻，一定可以！」
而司馬澄那一刻顯然也已動情，他沒有發怒，反而將小謝妃摟在懷裡，溫柔回答：「好。我答應你。」
司馬澄淡漠地望了二人一眼，慢慢解下自己的佩劍，遞予慕容飛：「朕給予你們監守城樓調動守軍的所有權力。你們兩個，幫朕看著吧。朕到宮中去，瞧一瞧……呆會就過來。」
「如果你從宮外經過，聽到我在彈著這首曲子，就該看看我。因為那是我在說，我想你了，司馬澄。」
未見君子，憂心靡樂。
誰也不知道，在他瘋狂折磨李清容的背後，他自己又在受著怎樣的折磨。
鴥彼晨風，郁彼北林。
如汪出的血。m.hetubook.com.com
山有苞櫟，隰有六駮。
杜如花怔了怔，垂頭默默跟在他身後。
而慕容飛和秦楓相視一眼，已衝上前道：「皇上，我們不能撤！」
「我們……」司馬澄喉嚨滾動了一下，有些暗啞道：「我們先回宮去。」
司馬澄回到皇宮時，天已全黑了。
司馬澄忽然便絕望。
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只要想到小謝妃冷淡眸子在看到他后燃起的烈火，他便覺得滿足了。
他無法說出口的是，他好容易通過自己的掙扎爬到皇帝心腹的地位，好容易實現了自己的理想，好容易得了光宗耀祖的機會，難道，將在這一夕之間化為齏粉？
司馬澄永遠得不到那種包容和疼惜，甚至不能得到她刻骨的恨。
到底，天下還有個人，真心待我，真心想我，即便我不是帝王，hｔtｐs://ｗww•hｅｔｕbｏok.com•ｃｏｍ她應該也願意與我相伴，攜手山林吧？
也許，是他的夢想太多了。
琴聲幽幽，婉約深情，卻是一曲《晨風》。
他也沒有自稱聯。因為那是男人對於自己女人的承諾，與皇帝和妃子的地位無關。
這些年來，他已多次徘徊在凝華宮前，然後離去，不讓一個人知曉。
司馬澄折返身，又走向崇光宮。
司馬澄看著一早便燈光全滅，全然淪入黑暗之中的凝華宮，似又看到了李清容凝著淚，坐著漆黑的屋中，望著天上的星，天上的雲，天上飛過的小鳥，思念著她的心上人。
杜如花猛聽得他跟自己說話，吃了一驚，已紅了臉，道：「是，是啊。皇上說怎樣，便是怎樣的。」她本來就像個不會說話的影子，忽聽到司馬澄如此鄭重地詢問自己意見，說話都有些吞吐了。
說話間，已穿過了幽幽海棠林，走到了崇光宮前。
他第一個去的地方，是凝華宮。他就那麼靜靜地站
https://m.hetubook.com.com在凝華宮前的樹木里，看了半晌，終究沒有進去。葉翔的身手，看來已恢復大半，飛躍之間，捷若飛鳥；白天曜一如既往地氣度沉穩，天然的冷貴之氣，甚至侵衣而出。
司馬澄望向她面上浮起的淡淡紅暈，想起在很多年前對她的那唯一一次寵幸，嘆了口氣，暗自想著，若有機會，應該多和這女子親近親近，就算對她那麼多年忠心為已的回報吧！
太多，因此他的命運，別人的命運，便全部承受不起。
未見君子，憂心欽欽。
「貴妃娘娘，其實比李皇后更加漂亮可人。你說呢？」他忽然問起了如影子般跟在他身後的杜如花。
他再也說不上這到底是誰的錯。對這兩個人，他恨入骨髓，卻始終找不到恨他們的真正理由。
縱然他如此失德，畢竟是一國之尊，與最低等的士兵共同守城，依舊給予了士兵無上的光榮和勇氣。
白天曜是她的愛人，葉翔是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