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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定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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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決勝帷幄 第二十章 密信

下部 決勝帷幄

第二十章 密信

紇干承基!
紇干承基會換藏信的地點也不奇怪。兩年多前他很少回去,便是有仇人找他,多半也想不到回他的破屋子裡找;後來他經常回去,自然就擔心這處屋子會引人注意,才將信函轉移到更隱蔽的角落裡。
「聽天命?天命在哪裡?」我有些失魂落魄,喃喃道:「也許,天命就是人事,人事就是天命。自古成王敗寇,成者自稱是天命,敗者亦稱是天命,可天命,難道不是無數的人事組合交錯匯出的?」
我披上斗篷,白瑪將燈籠點了,提在手中引路,步出了桃夭的房間。
桃夭急急又去拉紇干承基,撒嬌般道:「紇乾哥哥,小姐快走了。你快說你肯幫她救人,把她留下啊。不然她以後一定再也不理你了!」
又一片鋪天蓋地的陰影罩上我嬌小的身形,一抬頭,竟是漢王,他解著衣袖,獰猙地笑著:「我想要你,你又怎逃得了?從了我,也給你個側妃當!」
容家雖是大戶,又如何跟皇弟之尊的漢王相比!便是硬去搶人,容家的侍衛也比不上漢王府的高手啊,除非,除非是太子身邊那紇干承基、趙師政一類的高手!
那是紇干承基的小屋裡秘密收藏的信函,記錄著紇干承基和齊王李佑所有見得人見不得人的交易。我給紇干承基救起后曾在紇干承基屋子裡見過的那些信函,是足以將齊王李佑和紇干承基一齊送入地獄的密信!
我忙坐起,揉著太陽穴問道:「怎麼了?頓珠不是去贖桃夭去了么?人呢?」
而漢王肥白碩大的身子又瘋www•hetubook.com.com狂壓上來……
頓珠恨恨在地板上跺了一腳,道:「我么,竟去晚了!桃夭上午就給漢王府的人帶走了,說是侍宴!也不知會不會再放她出來!」
天色黯沉,星光冰冷,靜悄悄籠著滿地的雪光,泛著幽幽的慘白。
梅園到了,頓珠早等在書房裡,將一大疊信函交給我。
我想我是個笨蛋。所有的行動,才展開了第一部而已,為何便猶豫,便不忍?
白瑪見我神情,知道不妙,未到天明便叫人去請大夫,先開了一貼去風寒的葯煎來吃了,直至午時才覺好些,而容錦城已經親身過來探望好幾回了。
勉強睜眼,才覺周圍萬籟俱寂,窗外一片漆黑,几上一盞小小的熒燭兀自亮著,搖曳著沒有溫度的如豆燈火,明滅不定。我的背上已經全濡濕了,額間亦是涔涔的冷汗,唇邊極乾燥,想起身倒杯茶來喝,身子卻酥軟如綿,再也立不起來。
桃夭大是著急,眼淚汪汪攔我,低聲道:「小姐,你就這般走了么?」
紇干承基只是笑著,笑著看我被漢王欺侮,冷冷說著:「你居然敢算計我!你偷我的東西,以為我不知道?」
「總之……你小心!父親年紀大了,不過……一定全力會支持你!」容錦城略有猶豫,但看我的眼神靜謐憐惜,帶著春陽的溫暖。
紇干承基茫然片刻,低低說了聲「是」,立刻別過頭去,看著風將窗紙吹得嘩嘩作響,似在強忍著悲哀和委屈,不肯顯露出來。
我見容錦城答應,心才https://m.hetubook.com.com放下來,又問齊王李佑、吳王李恪等人的動靜。
而我的心呢?心還如以前那麼善良晶瑩么?還是白白遁世讀經那麼久,一入紅塵,立刻塵埃遍布,和我的身子一樣污濁不堪?
頓珠道:「沒有。貢布一直在外望風,很謹慎的。這些信也不是在姑娘所說的那個豆罈子里,而是在樑上一處很隱蔽的角落裡,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哩。因聽他那些鄰居們議論,說他這兩年常回來住,害我找這些信時還很有些擔心,萬一他突然回來就完了。」
這一夜睡得又不踏實。
頓珠盜信時他當然也不會突然回來。跟桃夭在一起可能會有意外狀況,但我在花月樓露了面,想拖他幾個時辰卻是輕而易舉。
剛閉眼,便見那深不見底的牢獄底部,東方清遙滿臉憂傷牽挂的面容在不斷晃動著,身上全是淋漓的鮮血;又夾纏著紇干承基不斷地冷笑,冰涼直糝入人的心裏撞擊著,漆黑如墨玉的眼,說不出的譏嘲不屑,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問著:「你瞧不起我是殺手,我是禽獸么?那你是什麼?你是什麼?」我在深夜的雪地綣縮著,綣縮著,急得渾身冷汗,卻辯駁不出一句,更不敢抬頭看他,只在心裏說,我只是想救他,我一定要救他,那牢底深處的那個溫和男子……
我握著那捲要命的書信向天苦笑,忽然覺得自己愧對滿園的清絕梅花。我已不是一個高潔的女子,我將為了東方清遙,成為一個令人噁心的女政客。
「吳王倒是在京師m.hetubook.com.com,他的文治武功,倒是不凡,很得皇上歡心。如果是長孫皇後生的,只怕會是東宮之位的不二人選了,偏生是楊妃生的,可惜啦!這兩人,一個正給管束得無暇他顧,另一個才識過人卻不惹事,我看不出有什麼把柄可以讓你引火啊!」容錦城意味深長地說著,目光的憂慮顯而易見。
天上星辰無數,也瘋了般在眨著眼睛,水鑽般晶瑩著,配著滿世界未溶化的積雪,儼然是個夜晚的琉璃世界。
我微笑道:「這個丫頭,還是個孩子,跟我很是投緣,實在不想看她這一生便毀在那風塵之地。父親就當是幫我買個丫環好了。」
我聽到自己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渾身顫抖不已。
紇干承基狠狠將酒盅砸到地上,叫道:「我說的話,你聽不懂么?我不是不願意救東方清遙,而是救不了他!」
但我如何相救?
勉強吃了點午餐,想起後日便是除夕,而那桃夭尚在花月樓中,便悄悄跟容錦城說,請他派人將桃夭贖出來。
我聽到自己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渾身顫抖不已。
我拍了拍桃夭的手,微笑道:「我最親近的人,因為我的緣故快被處死了。我來這裏,本想看看紇干承基能不能幫我救救他,既然他不願意,我自是不會勉強。」
容錦城猶豫片刻,即喚頓珠叫帳房去領銀子贖人。好在容家巨富,縱然桃夭身價再高,對於容錦城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並不放在心上。
清遙則在遠遠我看不到的地方和_圖_書呼喚著:「書兒!書兒……」
桃夭,雖是妓|女,只怕還比我純潔些。
「書兒,只能盡人事以聽天命了,不要去強求什麼了。清遙這孩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容錦城的嘆息悠長悠長。
我沉著地接過信函,問道:「有人發現么?」
我回首笑道:「這麼說,如果有機會,你是願意幫忙救人的?」
又是漢王!那日的折磨,那日的痛苦,以及那日之後的避世別離,那日之後的寂寞悲苦,挾了鋪頭蓋臉的羞辱和疼痛,瘋了般將我裹住,困得我透不過氣來。那狠狠竄上的憤怒和仇恨,從每一處的神經末梢,直逼腦門,把我的心裏激得快嘔出血來。
而他的這一聲「是」也驟然攪得我心湖一陣混亂,連勉強的一絲微笑都很難維持。暗夜中雖有著燈籠在前照路,我的腳步還是不斷在雪地里踉蹌著。
紇干承基,我認識他時間也不短了。我太知道他原來是多少驕傲不羈的一個人,雖說我是以求他救人的名義來的,但我心頭根本沒相信過他肯救東方清遙,既是政敵,又是情敵,除非他瘋了,才會去救人。
漢王,這衣冠禽獸的漢王,歷史上,他不是應該在太子下台後被賜死的么?可現在太子的地位更穩固了,漢王更是意氣風發,恣意放縱尋歡,居然看不出一絲死到臨頭的跡象!
容錦城很是驚訝,問道:「書兒,為什麼贖那個女子出來?出身青樓的女子,多半有些輕佻,贖了回來怎生安頓?」
容錦城拍著我的肩膀,沉思一會兒,低聲道:「齊王隔得遠,暫時沒什麼消息過和-圖-書來。這齊王一向貪逸玩樂,又好騎射,伴了昝君謨、梁猛虎這幾個騎射高手,終日遊獵無度,行事也是荒唐。不過齊王府的長史權萬紀卻也是個了得人物,對齊王管束得很嚴,一有過錯,立刻會稟知皇上,因此這陣子齊王也收斂許多,轄區也太平得很哪!」
白瑪搓著雙手,緊張道:「怎麼辦呢?那桃夭姑娘看來好小,雖是那個地方出來的,也嬌小可愛,禁不住叫人打心眼裡憐惜。如果落到漢王手裡,只怕很難逃出生天!」
桃夭出身青樓,對貞操禮教觀念相對淡薄,以身事人雖不快樂,卻也沒有出身清白的良家女子誤墮風塵的那般痛苦;恩客們憐她幼小稚嫩,未必捨得辣手摧花,故而很難得地在青樓之中保持了一顆赤子之心,連白瑪見她一面都生了憐惜之意,方才那話,倒有幾分想求我出手相救的意思。
一時白瑪驚醒了,忙倒了茶來,我吃了,才有了幾分氣力,但滾燙粘濕的身子給被外的冷氣一激,連打了幾個哆嗦,頭開始疼了起來。
迷濛之際,只覺一片陰影投上前來,心下一驚,抬眼時,容錦城已經離去,頓珠和白瑪站在床前,欲言又止,一臉焦急。
我用綿軟的枕頭高高地墊起頭來,讓自己倚坐得更舒服,沉吟道:「嗯,齊王收斂了性子?那吳王呢?吳王應該是個鋒芒畢露的人物呢!」
那溫暖亦如陽光般映到我心頭,隨著血脈的流動貫注著全身。我笑一笑,靠在父親的肩上,慢慢闔上沉重疲乏的眼瞼。
可他竟然答應了,雖然不情不願,但劍客的話,有誰敢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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