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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母妃，我怎麼聽說這位王爺的七顆紅痣不是長在右後肩，而是長在左後肩呢？」其實已經絕望了，只是忍不住又問出了口。

反應如此冷淡，我不知是該寒心還是驚心。

從小到大，她不是對我極盡呵護么？

母親半睜睡眼，若有所思道：「哦？難道那孩子居然在拓跋軻的手中活下來了？倒也難得。」

最初相見時那純凈如水晶般透明的眼睛，飄一點淡淡的墨藍，微微一笑，清澈中帶著赧然……

「母親，你不喜歡那孩子像靖元帝，連帶著這孩子也不喜歡了么？」我小心翼翼地問。

我沒有了可以讓我願意與他生死與共的愛人，自然也不會有那麼刻骨銘心的仇恨，恨得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想理會。

看著母親倦倦地半眯起她溫潤的眸子，我知道她困了，可到底不甘心，忍hetubook.com.com不住說道：「母妃，這次我被困魏軍，聽說北魏就有位王爺，肩後有七顆紅痣。」

母親點頭道：「可不是么，所以拓跋弘才把他當成個寶。其實哪個人身上不長几顆痣啊？他自己想當統一天下的帝王想瘋了，所以才給那些術士們鑽了空子，附會什麼星宿下凡，帝王之相，硬把那孩子說得怎樣了不得。可便是當了帝王又如何？他拓跋弘不是一樣死於刀兵之中，連自己好容易搶來的女人也保不住么？」

一點一點地印證著心中早已確定的真相，我的心跳得劇烈，有點透不過氣來。

黑漆漆光亮亮，偏偏帶點藍的眼睛……

我沉默，然後微笑試探問道：「母妃，你不是還有個孩子當年在戰亂中留在北魏么？想想看，他豈不是更苦？才出世就hｔtｐs://ｗww•ｈｅtｕboｏｋ•cｏm•ｃoｍ和母親分開了！」

可是，我也不是她和自己心愛的男子所生的啊！

她口口聲聲稱她那個才幾個月大便被打掉的胎兒為我哥哥，卻提都不提她第二個孩子是我的什麼人，難道在她心裏，她的第二個孩子，根本不算是她自己的骨肉？

「說不上喜歡不喜歡，他對我來說也沒多大意義。開始我以為他可以代替你哥哥讓我開懷些，可只一看他的眼珠子，我就想著你哥哥和他父親不明不白的離世，也便無心再多理會他。要不是想攏一攏靖元帝的心，我壓根兒沒打算把那孩子留下來。」母親的口吻依然是淡淡的，淡得讓我越來越疑惑。

但我想了半天，居然想不出。

連出宮為尼時都幫我挑好了最有能力照顧好我的男子，讓我離了父母，一樣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和_圖_書地長大。

我們都要活下去，所以都不會去計較這些無關緊要的名份或名字。

母親笑著將我拉得緊緊的，為我掖著被子，說道：「瞧你這孩子，才說自己長大了呢，一轉眼，不又這麼著撒起嬌來？分明還是個孩子呢！也難為你，十歲便和我這個做母親的分開了，不知吃了多少苦呢！」

晚膳雖是素齋，因有我帶的公主府廚子在，其精緻美味自是不用說，又是難得和母親一起用膳，倒也吃得舒心。

我強笑道：「不過，說不準只是巧合。我聽說那位王爺的母親，閨名是霓裳，和母親的名字並不一樣。」

我沉吟片刻，微笑道：「母妃，那個孩子，當真在右後肩有七顆形如北斗的紅痣么？這種異相很少看見。」

幸福的希望，或報仇的希望。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著，才有著希望。

就和圖書和拓跋軻封我為墨妃一樣，我根本從不曾將他給予我的封號放在心上，即便在魏境，我也從來只把自己當成未嫁受辱南朝公主而已。

默默想著，如果換了我時，我會不會這麼做？

縱然眼睛中有一抹藍，到底是她自己的親骨肉，怎會因此便懶得理會他？甚至，連孩子都只是她用以固寵的工具，想留就留，想丟就丟？

「哦！」母親神思便有些恍惚，眉峰蹙起時，眼角的細微紋路便深了起來，如被尖銳的刀細細刻過的白玉，「那個孩子啊！嗯，他才落地時，我就想著，你哥哥如果能順利來到世間，大約也會是這個樣子。可那個孩子啊，唉，我實在不喜歡他那雙眼睛，明明黑漆漆光亮亮的，偏偏帶點藍。那種藍，我一瞧見就想起拓跋弘的藍眼珠了，怎麼瞧怎麼不舒服，唉……」

她說這話時，居然頗有些幸災www.hetubook.com.com樂禍之意，便讓我想著，她當初肯溫溫順順呆在蕭彥身邊，一方面是因為蕭彥有著足以讓她依傍的力量，另一方面，是不是因為蕭彥殺了拓跋宏，間接為她的心上人和孩子報了仇，多少有點感激之情？

「霓裳……」睡眼幽緲起來，母親似乎在念著自己前世的名字，清柔的聲驀地滄桑起來，「霓裳……唉，我本名叫玉柔，可拓跋弘嫌這個名字土氣，又說我舞跳得好，就給我改了名，叫霓裳，還封了我做霓裳夫人。呵，我不過是個小小宮妃，毫無背景勢力，不過以色事人而已，他愛叫什麼就叫什麼吧，我只要自己心裏記得我叫玉柔就成。」

我想不出母親當時如花笑容下隱藏著多深的仇恨。

待和母親睡在一床時，只覺她身上溫馨的素香陣陣，親切熟悉，不覺地蜷起身，抱著她瘦瘦的胳膊，窩心地倚在她的懷中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