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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天劍舞，秋水如夢。舞一場，夢一場，醉一場，痛一場。

南宮尋春問得不耐煩了，信手一劍，已將那人結果。

南宮尋春冷笑道：「還是個沒人要的大壞蛋！怪不得展家小姐看都不看你一眼。」

只為這個村子。有一大群孩子奔跑著堆雪人的村子，在一夕之間，已變作了死村。原先這個村子居住的居民，居然沒有一個得以倖免。

方岩哪裡肯舍，長劍翻飛，如長虹飛天，縱橫交錯，生生逼住胖子和黑衣漢子。只有空空兒輕功絕佳，早了一步，方才得以脫身。

方岩眼都不眨，一劍又剁向胖子的左臂。

方岩只覺自己也微微有些暈眩，不敢和對手羅嗦，一招「宣城織毯」，天淚劍法如水銀瀉地，瞬時間那奪目寒光，如一川急水，洶湧而出。

只有最後的方岩，眸光一凝，奮馬前行。

方岩本來打算立刻走的，終究沒有走成。他要幫著林如龍，處理這個村子上有始以來最大的喪事。

另一個黑衣漢子冷笑道：「秋堂主的『北風烈』，雖有酸冷之感，不能做到完全無色無味，但若和在這冬日的寒風中，效果卻好得很，連田笑風、林如龍這樣的老狐狸都識不出來。」

方岩卻衝出了屋外。

但田笑風、林如龍一見他俊秀的面容，卻似見了鬼一般，面上閃過憤恨與無奈。

方岩冷聲一笑，道：「要圓月谷傾谷來償？展堂主，說話休要閃了舌頭！」

到了鎮上，林如龍等重金買了馬匹，好代步而行。好在幾日休養，眾人傷勢皆已無大礙，騎馬是不成問題了。

趁他們選馬匹時，方岩走到一向與他聯絡的丐幫弟子面前，笑了一笑，又扔給他一個銀錁子，道：「幫我傳個話？」

方岩做夢也沒想到有人居然把舒景嫣的情人和北極的弟子一樣當作了他的頭銜，不由氣恨，他緩緩解下元兒，推到田笑風身後，然後將劍指向男子，道：「你是，高夫人的哥哥，展別離？」

田笑風、林如龍等人大怒。

話猶未了，陳越已衝進來，叫道：「大叔大嬸們在廚房裡昏倒了！」

田笑風、林如龍亦是拚命而博，連運功驅毒都顧不得了。

胖子叫道：「有解藥！」

眾人知道天正教必不會放過自己，一邊擔憂，一邊飛馬而行。

林如龍臉色大變，衝進了屋裡。

他望著暗算他的人，怒叫一聲，將銀鞭甩了出去。

林小鳳等藏身m.hetubook.com.com之地亦是如此，身份已露，另投別處已是不及，除了同去丐幫，他們再沒有出路了。

秋水微微一晃，如湖中的秋水輕輕沒過石子一般，只盪起一圈漣漪，然後歸於平靜，依舊無隙可入。

田笑風寒聲道：「好厲害的北風烈！」

行了半日，方岩摸著元兒小手冰涼，怕元兒凍著，用毯子緊緊裹了元兒，縛在自己胸前。元兒卻在毯子里低聲道：「岩哥哥，我不冷。你看看林姐姐和雲姐姐冷不冷。」

刁詭莫測，殺氣縱橫，偏又大氣磅礴。

田笑風、林如龍幾人功力頗高，雖各有重傷在身，但見方岩以眾敵寡，忙強壓毒性，奔出相助。

這一招，用的卻是刀法，正是當年謝飛蝶屠戮那些已無還手之力的強盜時用的。方岩曾被那一刀的殘忍驚得昏死過去，但這一刻他用起這招來隨心應手，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稍後的諸弟子和雲英姐妹已有準備，先後躍下馬來，向路側滾去。

其餘眾人見老人不一會便沒了動靜，知毒藥極烈，也一時也顧不得他人了，各各閉氣運功抵擋著毒性。

黑衣漢子叫道：「你，你殺了我。」

這是方岩所學的第三套圓月谷劍法，卻是圓月谷嫡傳弟子才能學的幻月七劍。

方岩沒看丐幫弟子的表情，轉身走開。

方岩的劍上從來不曾有如此深刻的肅殺之氣。

方岩尋隙而入。

劍光飛閃處，劍氣劃過，胖子和黑衣漢子，已是一刀兩斷。

胖子和黑衣漢子只覺四面是劍影，劍風如北風割面，猶未反應過來，便中了數劍，倒在地上。

方岩唯一慶幸的是，元兒居然沒事，他服了葯不久便恢復過來了。他自己更幾乎不曾受到北風烈的傷害。

男子看著眾人，笑了一笑，道：「我原來只想順手攔一攔你們算了，你們執意要送死，也由得你們去飛蛾撲火。卻不想你們居然能幫我釣一條大魚來。」

展別離果然大怒，道：「你們胡說！伊人一向最敬重我，你們胡說！」他一把提起寶劍，卻是展伊人曾用過的秋水寶劍，抖手處，也是展伊人用過的長天劍法。

胖子擦著臉上的血，沒有作聲。

田笑風知道不妙，拿出解藥道：「快分給大家，我的毒性好象正在消退。」

樹叢一陣亂晃，然後一個白衣的影子飛出立到眾人面前，淡淡而笑。

鄧玉ｈｅｔubｏok.cｏm.ｃｏm清最後殘留的一點清明神智還聽得空空兒在叫道：「弟兄們，小心那個少年，他是妙劍方岩！裏面還有個小孩，是北極的獨子，捉活的大大有用。」

為著小村莊里百余條無辜的鮮活生命，在剎那失去；為著如母親著關愛著弟子的林夫人，再不能給大家一個溫暖的微笑；為著在原野中奔跑的少男少女，永遠失去的歡笑。

他未說完，林如龍已喝道：「快坐下運功驅毒！」

方岩看那北風蕭蕭，大朵大朵的雪花，炫如滿天亂舞的瓊瑤，又似春末風下遙落的無邊梨花，奪目之中，有種清幽的美麗，無聲傳遞著絲絲縷縷的哀傷。

南宮尋春聞聲從馬上掠起，順帶拉起後來之人的領口，倒飛出去，恰恰躲過前方划空而來的飛劍。

舒望星因嫌它刁鑽太過，煞氣太重，很少用它，但深知從青州一路走去危機重重，方才傳了方岩，對敵乾坤雙魔時方岩初練，對手又極強，未能發揮太大作用，但對付眼前這些堂主以下職位的天正教弟子卻也綽綽有餘。空空兒殺了鄧玉清早激怒了眾人，方岩殺意大盛，幻月七劍威力倍增，更是一路披糜。

不同的是，除了已經故去和背叛的，他們的身後，多了林如龍的六名弟子和兩個姑娘。方岩沒說一句話，卻牽了馬跟在他們身後。馬上，坐著小小的孩兒，披著厚厚的棉襖，小臉被風吹得通紅。

那胖子想來以學毒為主，武學並不甚精，頓時芨芨可危。

方岩拔劍一指胖子，道：「你是秋良藥的弟子？快拿解藥來！」

他也想帶了元兒悄悄上路，盡量不惹人注意。但空空兒既是天正教卧底，元兒身份已暴露，天正教的追殺必將如影隨形，想來也是免不了衝突了。以方岩一人之力，要與天正教不知幾許的追殺相鬥，未免太過自不量力。既如此，還不如立刻到丐幫與武中天會合，然後聯絡月神，想來圓月谷定會全力保護舒家的這點血脈。

展別離狂笑道：「好個可愛的孩子，聽說北極是個很懂禮數的人，想來一定繼承了羅剎魔女的脾氣了。我倒不忍殺你了，不如就只剁了你的手腳，放到豬圈裡去養吧。看看你這張可愛的嘴在豬糞里能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幾人雖是戒備，卻也不料方岩一出手便是對數人同時出招，一齊怒喝，各各執兵器相敵。

他劍指胖子，冷然道：「交和_圖_書出解藥，立刻。」

而最前面的人，正是一行人中武功最高的田笑風、林如龍，他們久經激戰，反應極快，馬匹一被絆馬索絆倒，立刻人向後翻去，同時提醒後來之人：「小心，退後！」

空空兒正在他一旁，叫道：「鄧大哥，這人是秋良藥弟子，我來幫你擒他！」

花前月下，無限風光，在秋水中映出，似幻似真。

林如龍自己服了一粒，又倒出了許多粒，塞到方岩手中道：「快幫忙分給鄰居們。家裡的我來分。」

方岩劍一揮，黑衣漢子一條手臂飛出，鮮血噴了胖子一臉。黑衣漢子慘叫，在地上打起了滾。

除了他自己武功稍高些的弟子們，其餘所有的人，都死了。

正要想著要不要提醒田笑風等略事休息，忽前方微微一聲弦響，隨即一陣馬嘶，雪塵揚起，帶著兵刃划空的銳響，前面數騎紛紛倒地。

當兩人都回到院中時，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

方岩方才趕至院中，便見幾個陌生人站在院中，見他出來，大是詫異，一個胖子笑道：「居然還有個沒倒下的。」

那是滿天冰凍的淚花。

方岩已走入屋中，掃了一眼屋子中的人，忽然回手一劍。

臨近絆馬索，右手一捏，長劍已出，劍氣從直直劃過，挑斷繩索，然後繼續上挑，將那飛劍飛快一撥，竟讓飛劍轉了一個方向，向一旁樹叢飛去。

林如龍顫抖著身子，抱著自己的妻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出鎮不久，諸人便見有人在暗中跟蹤。林如龍、田笑風立時出手，制住了來人。但訊問來訊問去，只是受命監視他們行蹤的天正教低級弟子而已，對於天正教的具體追蹤計劃，來的是哪些人，卻是一問三不知。

生命如此的脆弱，脆弱得叫人無法正視，可作為死者的親友，卻不能不去正視。意難平，恨相繼！

方岩道：「你傳話給你們武幫主，就說妙劍方岩正從這裏出發，到丐幫總舵去找他。方岩的身邊，帶著一個五歲的男孩。」

方岩再道：「交出解藥。」

當漫天的素白，終於覆去了墳冢上最後一點黃土時，方岩忽然身心俱疲，倦乏得連林小鳳和雲英的哭泣聲都遙遠起來。

展別離狂笑道：「你不信？那我就拿你來第一個開刀！然後是北極的兒子！我要把他手腳都剁掉，眼睛挖掉，舌頭耳朵割掉，然後扔到酒缸里，送給月神，讓他嘗嘗醉乳豬。」

痴意纏綿hetubook.com.com的秋水呀！

田笑風毫不猶豫扔了一粒到嘴中，道：「這分辨的方法可不是最簡單的？」

他年長方岩幾歲，見展別離如此看重義父之女，料得必有些緣故，故意出言相激。

鄧玉清心神一振，道：「好，我們先捉了他……」忽然心口一冷，一低頭，一隻判官筆又插在胸口。

空空兒、黑衣漢子、胖子，不想眾人中毒之後還能如此神勇，俱是大驚。胖子首先叫道：「我們先退！」

元兒不覺有驚怕之色，口中卻還道：「我不怕，我才不怕呢，你是個大壞蛋！」

更叫方岩頭痛的是，雖然他的劍法和三月前與舒景嫣合斗展伊人時已不可同日而語，可他的寶劍依舊是凡劍一把。他依舊不敢以凡劍與秋水劍相觸。

若換在平時，以諸人在江湖的地位，無論如何是不屑處死一個無還手之力的低等弟子的。可目下眾人初經大劫，心中殺意正盛，連雲英都沒顯出半絲同情之意來。

方岩一見屋，便見此情形，忙一推元兒，道：「快屏住呼吸，以春風化雨心法吸字訣，內視丹田，穩住心神，憑他什麼動靜都別理，我去找解藥。」

陳越、易朴風、田楓等雖是活下來，但服了解藥后並未能立刻恢復，更別提雲英、林小鳳了。她們姐妹躺了三天才能起床，而起床后才知道還有幾個活著的人。

林小鳳和雲英雖是出身江湖，卻自幼被嬌養在鏢局之中，雖是練武，卻不曾在江湖間走動過，此時中毒初愈，一路疾行，早已面色蒼白，看似支持不住了。

他的輕功原是一絕，左兜右晃，居然從自己對手身畔脫開，飛到鄧玉清旁，從旁夾擊那胖子。

方岩先行取出一粒，塞入元兒口中，才道：「不用了。不會武功的，都已經沒有氣息了。」

看來圓月谷的心法本身就有著較強的抵禦外毒的能力，而方岩受北風烈影響最輕，可能也與三個月前曾服過天一聖水有關。

方岩劍出而迎，九天幻月奪目奔出，萬道幻光，如鏡子般反映出秋水纏綿下的殺機。

等雪停的時候，林如龍、田笑風、南宮尋春繼續出發，到丐幫去相助武中天。

小嫣當日太過自負，甚至不屑向圓月谷求援，以致釀成大錯。他不想重蹈覆轍。他希望武中天能儘快得到消息，儘快通知圓月谷，儘快來保護元兒。北極的最後一點血脈，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丐幫弟子驚訝抬頭。

胖子笑和*圖*書道：「這是誰家的孩子呀？你叫我們給解藥便給解藥么？」

那白衣男子年紀不甚大，面貌俊秀，長發披肩，只用一條抹額縛著，抹額上是雙龍戲珠的圖案，而那珠子是真正的寶珠，足有拇指大小。

那人身材靈巧，輕功極佳，飄然閃過，正是當年他們兄弟救過的神偷妙手空空兒。

鞭俠鄧玉清對敵之人正是那個胖子，他知這胖子身上必有解藥，銀鞭如飛蛇橫空，步步緊逼，頓時將那胖子的氣勢全然壓了下去。

幾人匆忙退去。

展別離聽到他的話，面色居然是一般的氣恨無奈，怒道：「我是展伊人的保護者。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把他交給了高飛那個混蛋，害了伊人一生！這筆血債，我要圓月谷傾谷來償！」

他哆嗦著摸出一個瓷瓶，道：「服上一粒，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救下來。」

雲英卻只蹲下身去，將元兒緊緊護在懷裡。

元兒稚嫩的眉宇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聽話地運起功來。

田笑風道：「如果是良藥無醫來了，即便是空氣，也可能成為下毒的媒介。現在是北風，北風正勁。」

他的面容忽然冷冽，橫劍指著方岩，道：「你就是方岩，北極的弟子？舒景嫣的情人？」

胖子捂著傷口囁嚅道：「我，我沒帶在身上。」

元兒卻瞪著那盛氣凌人的仇敵，高聲道：「你做不到！我爹爹不會讓人傷到我！我媽媽會把你剁碎喂狗！我伯伯也會拆了你的骨頭！拆了你一家人的骨頭！」

方岩劍花再抖，黑衣漢子另一條手臂掉下，然後是一條大腿。

方岩目光陡地寒冷如冰，劍光一變，殺氣蔓延，似靈含煞，變幻莫測，橫掃之處，已然傷了一人，再變招，又傷一人，再變招，直奪空空兒，大開大闔之處，直欲將空空兒凌空劈作兩斷。空空兒仗著身形變化迅速，勉強躲開，袖邊衣衫已被截去一大片。

胖子顫慄道：「不敢騙你們！你們快分給大家吧。只怕，只怕許多人都來不及了。」

破綻，在一瞬間露隙。

方岩細聞了一聞，交給田笑風，道：「田大俠，你看他有沒有耍花招？」

奪命的劍法，一時變得溫柔，溫柔得讓人忍不住想用自己的身體湊過去，迎和那秋水。

又下雪了。

南宮尋春失聲道：「這裏地處偏僻，天正教如何這麼快便能找來？何況我們尚未及吃早飯，對手在哪裡下毒？」

林小鳳臉色蒼白，道：「你這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