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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飛奇道：「你明明是個女孩兒，不想著爭當江湖第一美人，卻去當什麼天下第一美男子？」

小晴喝一口茶，道：「就知道你沒讀過書，哪像我這般文武全才，還才貌雙全！」

小晴一時出去，方岩目光已經遊離。

他自己原本在青州不過小有名氣，只為是北極弟子，又與天正教正面衝突數次，立刻天下皆知，便對所謂的聲名頗有些不以為然。

也許。

小晴遂跟梁小飛道：「江湖有六大美人，有沒有六大俊男？」

這次卻比前晚熱鬧許多了，但方岩冷眼旁觀，其中雖有幾名江湖豪客，身手不弱，卻絕非月神之女和賭俠之徒的對手。又料有梁小飛守在小晴旁，那些神思不屬的男人們必近不了小晴的身，白白送些銀子給二人花銷罷了，遂笑了一笑，跟雲英會意對視一眼，各各回房靜修，再不理會。

小晴把綢緞向桌上一摔，道：「岩哥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不知有七老八十哩，萬事想不開的模樣。有本事，你別再想我姐姐，再找一個女人成親去。」

這時酒樓早已清理乾淨，又有不少食客步了進來吃飯，這時也突然鴉雀無聲。

還有恨嗎？

方岩還未還得及教訓他，梁小飛已大叫著：「小晴，等等我！」奔出門去。

小晴道：「改成七大美人啊！我就跟在我姐姐後面，做江湖第二美人！」

梁小飛狼狽擦了擦嘴，道：「我什麼時候掉口水了。只是奇怪你怎麼會把自己弄得那麼丑。不是漂亮女人都喜歡打扮自己嗎？」

當年天正教勢力正盛時，失蹤的人實在太多了，也許南宮踏雪只是其中的一個。更何況，險惡江湖之中，消失個把人又算得什麼？

梁小飛道：「人人尊敬，夾道相迎，誰說沒用啊？我倒想有那樣的聲名，偏偏得不著。」

一雙溫暖的小手輕輕握住方岩的手。

除此之外，一切倒還平靜。方岩行事低調，即便小晴惹了麻煩，必好言解勸，不去與人爭競，因此一路之上，雖遇見不少江湖人士，竟無人知道他們一行是圓月谷弟子，更不知道圓月谷的妙劍方岩已經重出江湖。

雲英黯然道：「像我這性子……又有什麼好的？」 她一低頭，悄然步出房去。

梁小飛忙擦了擦口角，道：「那個冰雪城什麼秋晚袖，今兒中午在這裏吃飯，看呆了一堂的男人，據說因此投店人驟增，客房都快住滿了，可我瞧著，只怕還不如我們小晴漂亮呢！」

這日梁小飛異常得意，在小晴的幫助下，他的手氣異常順當，不但把白天為小晴花掉的錢贏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來，還又賺了一大筆，足夠他再為小晴闊闊綽綽花上一天了。

小晴一怒，甩頭而去。

方岩道：「原來你想成名，就是想要借錢開個大賭場啊。」

這一次小晴只顧瞧她的美麗衣裳，沒顧得上看梁小飛，倒是方岩提醒了一聲：「小飛，把你口水擦掉！」說畢微微一笑，擺袖走了。

梁小飛怔了怔，道：「那倒沒聽說。」

她又將頭湊到梁小飛面前，瞪著眼道：「本姑娘要叫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美人！」

小晴換上女裝后最大的麻煩居然就是她本身。和她姐姐一般的絕世資容看呆了一路上的人。幸虧她騎在馬上，梁小飛、方岩又都是身背長劍，造次之人才少了許多。饒是如此，每到一處，總有那多情的富家子弟自以為是上前搭訕，欲相求匹。

四年多了，不見了的小嫣，到底在哪裡？

雲英微笑道：「自然沒錯。只是小女孩兒，哪個不愛慕虛榮，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小晴已經算是最不注重外貌的那一類了。讓她展現一下她自己的美麗，說不準以後便收斂了調皮性子，更像個女人呢。」

梁小飛也知雲英有意岔開，忙道：「原來是太湖裡的刀魚，那可得好好嘗嘗。」

只在樓上綾羅紫衣的少女，哼著歌，快樂地步下樓來，渾不知自己的天真美麗已成了眾人的焦點。

方岩道：「只是她年紀極輕，又是谷主愛女，一時出格了惹出事來，累了圓月谷和谷主聲名怎生是好？」

吃罷飯，方岩帶了三人買了四匹好馬，打算乘馬馳向刀神門。——梁小飛說他反正沒事，閑著也閑著，也要到刀神門去見識見識哩！方岩既帶了小晴，也不怕多帶一個梁小飛了。至少梁小飛自小行走江湖，絕不會如小晴這般不知世事，偏生還頑劣異常，凈惹麻煩。

食客們怔了怔，繼而大聲起鬨道：「參加，參加！」有人已認出這個少女便是前晚坐莊的兩名少年之一，大是興奮。更有那好事的闊綽少年，湊趣兒將整個廳堂包下來，不等天黑便開始賭局了。

小晴大為失望，道：「如果有六大俊男，我倒可以去跟他們比比，我的男裝模樣必比他們俊好多，可以做江湖第一美男子了。」

方岩話一出口，心中也暗自後悔，見雲英離開，想要去拉，又不好拉的，只得由她走了出去。

小晴大喜，道：「那麼說，江湖上的六大美人之名得改一改了。」

多少次夜深人靜，練功略覺有成，往事不期然驀地縈懷，伊ｗwｗ•ｈｅｔuｂoｏk.coｍ•cｏｍ人的音容笑貌，如燭火般在心頭跳躍。

方岩道：「嗯，有了五個了。」

晚飯時四人俱在方岩房中食用。小晴顯然又有了新的好玩主意，吃飯時心不在焉，連梁小飛也興奮得很，眼睛中亮晶晶放出光彩，看來都忘了之前與方岩之間的不悅了。

雲英、方岩見她這般吹噓，不禁好笑。但見原本靈巧聰穎的梁小飛一下子變得木頭木腦，方岩心中忍不住微微嘆息，只怕又有一個少年動了春心了。

小晴走到三人桌前，坐下來道：「洗了個澡，你們居然還沒吃飽？正好我洗得餓了，再吃幾筷魚也好。」

可小晴早走得不見影，只有梁小飛一笑道：「冰雪城不是軟柿子，難道天樞宮主倒是軟柿子？怕甚麼？」

梁小飛看著她滿臉骯髒的模樣，做出個嘔吐的動作。

等到飯後，方岩久不見與自己合住一房的梁小飛回房，又聽得樓下一片呼盧喝雉之聲，才知梁小飛操上老本行了，料小晴必也參与其中，不禁苦笑。雖知燕州前來賀壽的江湖人不少，因聽了雲英的話，由得他們鬧去了。橫豎梁小飛是賭俠弟子，身手不弱，小晴的劍術更是高明，即便有事鬧起來，多半吃不了虧。

雲英秀美的面容滿是憐惜，柔聲道：「岩哥哥，你不要太自苦了！」

方岩苦笑道：「江湖上的名聲有什麼用？」

一時錯了，便是錯過。

方岩、梁小飛聞聲趕過去時，但見小晴穿了一整套的眩紫衣衫，行動處如春柳向風，揮袖處如凌雲而舞，映著她青春美麗無可挑剔的面頰，果是天香國色，絕世無雙。

雲英聽他語氣感傷，忙道：「快看這魚，蒸得極嫩呢。看來這家客棧廚師很是不錯。」

方岩向著小晴苦笑道：「就說你是天下第一，又能如何？你祖父還是天下第一劍客哩，不是遠遁海外而去么？何況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爭競個什麼？」

小晴忙舍了男裝，匆匆穿戴好新衣，找了鏡子來照了照，得意地又叫又跳，再不肯脫下來。

可惜這位圓月谷二小姐全然不知，還留在扮家家酒取得的勝利上得意不已，為此又多吃了兩個包子，以做慶賀。

可再深的恨，也怎麼敵得過那如海水般漫漫而來的思念？

小晴眼睛大放光彩，道：「哦？六大美人中的秋美人也到了！好，我下去和她比比哪個更美麗。」說畢擺了長長的袖子，揚起裙裾，飛快跑了出去。

小晴哼了一聲道：「就欺負咱們靠山只能吃山，吃不著太湖裡的魚么？我才不希罕哩！小二，快給我開個房間，本姑娘m•ｈeｔuboｏk.coｍ•cｏm要洗個澡，換身衣裳。」

梁小飛以筷敲碗，得意道：「你們終日在圓月谷里躲著，耳目閉塞了吧。我告訴你們，排名第一的是你們圓月谷的廣寒仙子舒景嫣，有見過的人愣說她是天下第一的美人，雖是四五年沒出現了，眾人都料她必是更美得像個仙子了。第二的美人是縹緲仙子顧香影，再有就是天水宮的大小姐雙明鐺，君山蕭家的蕭醉雨、蕭細雨姐妹。」

梁小飛道：「改成什麼？」

無數個日日夜夜，人只道方岩習武勤奮，誰又知方岩根本不能讓自己閑下，閑下來去思量那已經過去的情仇對錯。

雲英笑道：「這綢緞倒是極好，我橫豎沒事，便來給每人做一套新衣，給刀神拜壽時穿著也不錯。」

方岩勉強一笑，道：「刀神門那一天必然高手如雲，我不想生事，錯了嗎？」

方岩微笑，卻有些凄涼。長大了的小晴，和小嫣的面容身段越來越像了。一樣的美麗，一樣的奪目，一樣的風華絕世。

難道就這樣下去，錯過一世？方岩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小嫣如此，方岩亦如此。

雲英沉吟道：「我以前聽說冰雪城的弟子極少在中原行走啊？」

梁小飛道：「第六個江湖上有些爭執，有人說應該是南宮家的大小姐南宮踏雪，可這南宮踏雪在天正教勢力正盛的時候突然失蹤了，多半已罹不幸，所以應該除去，換上這幾年出道的冰雪城美女劍客秋晚袖。」

梁小飛哈哈大笑，又對雲英道：「其實雲姐姐才算得是個美人兒哩，不知江湖上六大美人是誰評的，怎生沒有雲姐姐的名字？」

小晴道：「六大美人中，第一的美人就是我姐姐。她本來就比我漂亮，又比我聰明，我拿什麼跟她比啊？聽說雙家姑姑，也溫柔迷人得很，我也學不來啊！」

雲英本是安靜人，自是無話說，也在自己房中靜修。

梁小飛道：「可你很可愛啊，她們這一點也必比不上你的。」

梁小飛笑了一笑，正要答話，忽然手指樓梯，張大了嘴，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又是一個顛倒眾生的女子出道了，偏還如此不懂世事，也不知是誰的幸，誰的不幸了。

方岩與雲英相視苦笑。

方岩皺眉道：「小晴，少惹些事！冰雪城的人可不是軟柿子！」

方岩自到了圓月谷，地位不低，自然每年都有人為他安排，縫製了不少質料上好的衣衫。但此次出谷來，他並不想招搖，估料月神之意，也甚是敷衍，所以只帶了隨身幾件舊衣來，最好混在眾人之中，匆匆拜過壽就離開。如今雲英既說要做衣服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也只得笑道：「那敢情好。只是小晴的衣衫，還是做男裝吧，不要做得太出色，免得招來麻煩。」

方岩、雲英二人不放心，悄悄跟了出去，見樓下飯廳時一片寂靜，果然眼神都叫小晴吸引住了。

只有小晴見燕州熱鬧，大是高興，拉著梁小飛四處逛悠，等至晚間回來時，更是眉飛色舞，後面跟著的梁小飛卻是拉了個苦瓜臉，抱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還拉了一隻剁了尾巴的猴子。方岩問時，卻是小晴忽對購物大感興趣，買了極多的綢緞、首飾和胭脂水粉等物，不但把當日從方岩身上盜去的銀子花光，還把梁小飛的荷包也榨空了。最後看到了賣藝人的猴子，因突然發現那猴子沒有尾巴，十分同情，務要將它買下，銀子卻不夠了，索性搶了猴子便走。——她卻不知所有賣藝人耍的猴兒，都是剁了尾巴的。

方岩一笑，又嘆道：「如果她們姐妹的性子，跟你一般就好了。」

小二聽見，大是高興，道：「當然，這是遠從太湖運來的刀魚，口感極佳的。方圓百里，只怕就咱這店裡有賣了。」

我已成繭，久困其中。除非你來，誰能抽絲剝繭，還我真情真心？

小晴倒不曾再要去購物。她雖是自幼習武，卻素來懶散，難得一夜未睡，第二日竟在床上睡了一整天，至醒來時已是傍晚，雲英將她的外襦內裳連同繡花邊的百褶仙女裙都已縫好，整整齊齊疊在她枕畔。

梁小飛茫然搖頭。

失蹤了的南宮踏雪，到底去了哪裡？方岩也曾托紅塵樓在尋找北極和小嫣的同時也找一找南宮踏雪，一般的杳無蹤跡。

小晴生性好玩，若遇著好山好水，或有好吃好喝的，必要停下來樂上半天。方岩憶及與小嫣相處的日子，大半時候都在追殺紛擾中度過，甚是抱撼；見時日尚及寬裕，便由得小晴跟了梁小飛自在玩去。

這一日已到燕州，過了這座和青州併為北方要塞的城池，便是刀神門所在的燕山了。方岩計算日子，還有三日才是刀神壽誕，時間大大充裕。見燕州甚是熱鬧，又想那些刀神門弟子頗多不肖，不欲與之為伍，遂在燕州一家挺大的雲來客棧住下，包下兩間房，閉門靜靜練功，要等臨近壽誕那日再行前去。

小晴眼睛咕碌碌亂轉一陣，食客們十個有九個是男子，剩下三四個女子長得甚是平平，絕稱不上美人，不由大失所望。忽而靈光一閃，大聲笑道：「本姑娘今晚繼續開賭局，你們參不參加？」

梁小飛吃吃道：「你，你是……」

他忽然「咦」了一聲道：「方大哥應該也算得是有名和圖書的劍客了，何不去拜訪拜訪附近江湖豪客？定到包吃包住包玩，受到極高禮遇。何況自從陽駕山一戰，圓月谷弟子更成了國寶級人物，人人尊崇，藉機向那些有錢的大俠借個三五千兩銀子來開個賭場，定是不成問題。」

雲英道：「我們既已是圓月谷弟子，便是小晴不出風頭，也必是惹人注目的。若有人惹事，咱們天樞宮主的寶劍是吃素的嗎？」

小晴這才注意到他的失態，笑道：「怎麼，知道我很美了吧？我告訴你，我娘親很美，我爹爹很俊，所以我和我姐姐都是很美的哦！……有鏡子嗎？照照自己的白痴像，口水快掉下來啦。」

她這話卻重了，方岩面色驟然變得蒼白。雲英也變了臉色，強笑道：「小晴，我幫你量量尺寸，先給你做件漂亮女衫好嗎？」

方岩想起南宮踏雪那雙如霧如夢的眸，以及南宮尋春曾囑他代尋姐姐之事，低低道：「南宮踏雪，會去哪裡呢？當年，她應該和我們一起出的青州啊？」

梁小飛笑道：「圓月谷、天水宮不都是很少在江湖行走的嗎？可你們和雙家人偶爾不也會在江湖間走動？何況近幾年冰雪城的年輕弟子很有些不甘寂寞，在江湖上闖出了不小名聲呢。」

雲英奇道：「六大美人？哪六大美人？」

梁小飛忙一面使眼色，一面拉起小晴道：「走走走，先到外面看看這家客棧還有什麼拿手好菜。」

梁小飛笑道：「那可不行。小晴說了，務要在眾人面前露露臉，爭個江湖第二美人的聲名哩！不然買那麼多綢緞首飾，胭脂花粉做甚？」

小晴早知自己生得好，但從未出過圓月谷。谷中之人一則見得慣了，二則她調皮成性，都將她當作的小孩子，三則畢竟是谷主之女，言語之間自是不敢輕褻。如今出得谷來，一露出本來面目，便見得許多人失魂落魄，不由大是得意，對著那些男子們大做鬼臉，不但惹得梁小飛異常不爽，就是方岩也不樂意，沒兩天連逼帶哄讓小晴換上了男裝，雖然同樣俊得逼人，到底拋頭露面的女子不多，花痴樣的男男女女就少了很多了。

梁小飛訝然道：「這樣啊？倒……倒也有理。」若依他性子，本想要搶白小晴幾句，但見了小晴向他笑的模樣，得意又天真，心中動了一動，不由順了她的話意說了下去。

小晴道：「漂亮女人要打扮自己，因為想變得美麗；美麗女人也要打扮自己，因為想變得絕色；可絕色女人就不能打扮啦，打扮起來反而如畫蛇添足，白白讓寶珠蒙塵呢。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這就是我們這些絕色美人的氣質，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