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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晴嘀咕道：「連我和姐姐都從未見過一面。」

可是月神很少出圓月谷，極樂殿更是方岩這兩日才聽說，二者能有什麼糾葛？但刀神有警告之意，自是絕對假不了。

這屋子原也尋常，甚至屋中的陳設也不起眼，所用什物一概半新不舊，毫無半絲名震天下的刀神該有的霸氣。但不知為何，一入屋子，便有凜冽的寒意絲絲摻入肌膚之中，讓人不由聳然而懼。

刀神瞪了她半天，哈哈笑道：「天下，大概也只有你爺爺和你，敢這樣跟我說話了。罷了，先看看這個女孩子吧。是月神的大女兒吧！」

方岩也是不解，問道：「前輩能否說詳細一些？」

顧香影美麗的面龐飄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情，然後輕輕道：「好，我帶你們去找師尊。他雖性情冷淡，又受創不淺，但劍尊的孫女兒，想必也是不肯袖手不理的。」

方岩才知那夜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覺從何而來。

方岩連忙點頭，眼睛亮了許多。他的性情原是堅韌，此時見有一線希望，便再不肯放棄的。

刀神道：「天心訣之中的散魂絕魄，必會使得魂魄本身受損，對於本體的召喚，反應會遲鈍許多，甚至全然沒有反應。 這丫頭在靈體出竅時遇到散魂絕魄，更是險上加險，說不準，其餘的魂魄已經灰飛煙滅了。又怎能將魂魄引回？」

方岩怔住，然後驀地的抬頭，道：「小嫣沒事，她一定沒事！你們看到了么？她在流淚！她在流淚！」

床鋪之上，盤膝坐著一個身材異常魁梧的老人，滿面虯髯，聽得有人近身，雙眼驀地睜開，殺機頓時如煙霧般瀰漫了整個屋子。

方岩道：「前輩意思，天下還是有一個人能救小嫣的，是不是？」

方岩陣陣頭暈，看著小嫣美麗如睡的面容，喚聲小嫣，淚水已滴落在小嫣面頰之上。

小晴跳起來，道：「別說不相干的啦，我且問你們，你們誰能救我姐姐？」

江湖上以武學出名的圓月谷，是靈界極樂殿的真正目標？

刀神面色有點古怪，道：「傳說這人在一百二三十年前主羽化登仙了，又在哪裡找去？」

這小小一方天地更是簡樸整潔，除了必備的床鋪卧具和幾件桌椅，別無一物。

方岩把小嫣扶在身畔，讓她軟軟倒在自己懷裡，才一拉小晴，跪下磕頭道：「在下北極弟子方岩，與小師妹舒景晴，向刀神前輩請安！」

方岩趁機問道：「顧姑姑，極樂殿和圓月谷，究竟有何恩怨？」

方岩有些不相信，卻不敢不信。

刀神細細聽了一會脈，又把小嫣面色看了，沉默ｈeｔuｂｏｏｋ•com.ｃom了好一會兒。

「極樂殿！唉！」刀神搖著頭，嘆氣道：「你又怎會是他們的對手？論出手敏捷、身形迅速，靈道不如武道，可論變幻多端、勾魂奪魄，則武道不如靈道多矣。你所學的，多半是武道，區區靈術，又豈會是那仇家女子的對手？」

小晴自幼便沒見過爺爺，亦無人會在她面前提月神與紫微宮主的糾葛，自然不知內情，當然不肯聽旁人說她父親的不是。

刀神此時卻看向了方岩和小晴，道：「叫仇綾羅。」

「仇家女子？」顧香影道：「那極樂殿主，姓仇么？」

清心院里，曾暗助過修羅殿的葉出塵和秋晚袖已經不見了蹤影；而清心院外，前日的熱鬧亦已蕩然無蹤。往當日的刀神住處的路上，春光明媚依舊，奇花異草依舊，不知為何，卻多了幾分蕭條荒蕪。

刀神立起身來，默運靈功，淡金的光芒開始在他身周展開，漸漸蔓延浸潤住小嫣的身子。許久，小嫣身上的金芒慢慢濃縮，到最後，便化作兩團金光，倏地鑽入小嫣身子，再也不見。大概便是用了鎖魂術，將小嫣魂魄禁錮在小嫣體內了。

顧香影垂下眼瞼，道「天心訣據說為靈界那位早已得道成仙的白石真人所傳，有上中下部，上部是天心訣基礎，中部有許多靈術，下部則是至高層的絕技。武帝宮中流傳的，以及後來傳到我師尊手中的，其實是下部；由於沒有上部和中部的基礎部分，許多靈術威力雖大，卻無法運用，或無法完全發揮其威力。即便是我師尊，鑽研半世，也只解出其中十之三四罷了。而我們昨天與極樂殿主一場大戰，才知上部多半落到了他們手裡，他們的術法之中，許多都顯然出自於天心訣。天心散魂，天心絕魄，亦是天心訣中的絕技，下冊也有一些關於兩樣術法的記載，據說二者合一，便是天下無敵的散魂絕魄之技，足可於瞬時取千萬人性命，卻比一般的武道神秘高深許多了。極樂殿既有上部，自然千方百計要找到中部和下部，以修習其中的至高靈術了。」

刀神皺眉道：「你們是月神的弟子和女兒？」

如果是旁人說的這話，也許方岩便一笑置之了。月神是何等人物，以他的定力和武學，即便是仇綾羅和弦冰聯手的天心散魂，天心絕魄，也未必能傷他分毫。

劍尊疼愛自己的孩子，又憐舒望月自幼便無父親教導，對這個兒子多半也是百般忍讓的。可惜自己的愛妾紫微宮主卻一樣是雷霆性子，乃至谷中烽煙四起，殺機暗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coｍ伏，為保太平，求個平心靜氣，劍尊想不走都不行了。

顧香影走來，抹去刀神額上幾滴汗珠。

方岩答道：「弟子入門日淺，師祖他老人家，卻未曾見過。」

方岩強懾心神，抱緊小嫣，與那老人對視；小晴卻低低驚呼了一聲，向後退了數步。

方岩因想著儘快去白雲州找白石傳人，正想著要告辭時，忽聽得刀神長嘆道：「不過，如果月神遇到仇綾羅，就沒那麼幸運了。」

顧香影見武中天等正在屋中等候，道：「你且派人去通知一下月神，叫他防範便是。月神自己，心裏必是清楚得很。」

幾回相思幾回夢，相見寧願在夢中！

顧香影坐在老人身畔，柔聲道：「是劍尊的孫女和徒孫。昨天，他們也幫了影兒忙，可惜終究制不了那極樂殿之人。」

雙明鏡點頭道：「不錯，靈術與武功，其基礎原是不同。武功修的是肉身，靈術修的是靈魂，二者兼修，威力倍增。只是心難二用，想兩者俱精是極難做到。所以即便如圓月谷、天水宮等兼修靈力的，也只是以武功為主，靈力為輔而已。圓月谷最有名的離恨天，說是武功，其實亦是借了天地之氣，也算是集合了靈術與武功兩者的優勢了。可惜以一己之內力引來天地靈氣，可一而不可二，所以施用離恨天絕學，短時間只能用上一次，用第二次，威力就差了許多了。天心訣顧名思義，必是得天之心，借天之力，想來威力絕對不同凡響。」

刀神搖頭忖道：「除非那人還在塵世。只是，那是不可能的。」

刀神嘆道：「若情好性子，愛子情切，便是回不了家也是他自己願意的。可惜月神得罪的其他人，只怕沒那麼容易便算了。」

訴不完，流水夕陽下，落花悠悠隨風去。

駝背老人嘆道：「看來心情不大好。你少帶些雜人進去吧！」

葉驚鷗木然道：「我也有責任。我師妹秋晚袖怕你不上當，特地穿了件小嫣的衣裳，用了小嫣慣用的輕功，在那晚的花園出現。如果不是晚袖穿了小嫣的衣裳出現，大概你也沒那麼容易心神煩亂，易於入彀吧！」

刀神已微露倦色，閉上了眼睛養神。

「影兒，你帶了什麼人進來？」老人看來已經很溫和地在和顧香影說話了，卻依然如浸透了殺氣一般。

刀神道：「若情曾和我說，望月那個孩子，性情很倔。若情的脾氣一向很好的，望月能把他父親逼得不敢回谷，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方岩苦笑道：「這麼，從一開始的奇異笛音和懸崖落馬，花如繡的被和_圖_書殺，半夜的神秘人，根本就是一連串的圈套，目的就是最終把我引入迷心困仙陣，好逼段姑娘出手，破去刀神屏蔽掩護自己的絕陣，以對付刀神，獲得天心訣。可恨，可恨，我們竟一個個中了他們的圈套。」

小嫣的睫毛微顫，慢慢沁出淚來，從眼角悄然滑落。

方岩看著躺在床上倦極而睡般的小嫣，狠狠地捏緊拳頭，青筋蔌蔌跳動。

方岩心頭猛然被大石壓住，壓得近乎窒息。很艱難地，他問道：「那麼前輩，小嫣，竟是無救了么？」

方岩怔了怔。

小晴已經跳了起來，道：「刀神爺爺，我敬你是我爺爺朋友，才給你磕頭。可你也不能亂說我爹爹的不是。」

顧香影走過去，問道：「駝伯伯，師尊現在怎樣了？」

方岩知趣，忙帶了小嫣小晴告退。

方岩和小晴滯了一滯。

月神性情驕傲不屈，剛毅堅忍，遠遠仰視，自然是個極好的領導者；可若與其親近相處，卻難免有些吃不大消。

顧香影怔了怔，道：「師尊，您的意思，昨天那仇綾羅與您動手時未盡全力？」

刀神道：「他們兩個的恩怨，我說不清。只是，你們務必派人回去通知月神，告訴他，仇綾羅已經練成了極高靈術，而且又得到了天心訣下冊，只怕很快就會向他動手了。圓月谷，才是極樂殿的真正目標啊！」

小晴流淚道：「你不是說，白石真人已經羽化登仙了么？」

刀神又沉思好一會兒，才道：「天心訣既能散魂絕魄，亦能凝魂聚魄。如果有人能精通天心訣，說不準是能救小嫣的。可惜天下間傳下這三卷天心訣的白石真人，只怕沒人學過全本的天心訣。」

小晴緊張道：「我姐姐沒事吧？」

「白石真人？」方岩曾聽過這個名字，問道：「這個真人住在哪裡？晚輩去找他。」

刀神輕輕噫嘆。「沒想到你也是個痴情種子。罷了，我先以鎖魂術扣住她目前的一絲魂魄，你帶了她，碰碰運氣，到白雲州去，找找秀樂長真天的白石道人吧。」

小晴不耐煩道：「刀神爺爺，我姐姐受了怪傷，危在旦夕，能不能請刀神爺爺先行出手救人，再來跟我們細論爺爺和父親的為人？」

小晴不敢再說不敬之語，只瞧著方岩，甚是疑惑。

方岩忙點頭稱是。若情原是劍尊的名諱，天下敢如此親熱直呼劍尊名諱的，只怕也找不出幾個來了。可見得傳言不假，刀神與劍尊情誼必是非淺。

方岩點頭。

穿過客房和小小的飯廳，便是刀神的卧室。

刀神道：「如果不是她引來那許多當年為我所殺的怨靈m.hetubook.com.com來，她未必能是我對手；但昨日那局勢，她殺我卻不是難事。可能她只是志在天心訣，對我還留了幾分情面吧！」

顧香影急道：「師尊，無論如何，也得想法子救救這個女孩。如果不是她和另一位女子捨身相救，昨日院中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幸免於難。她是弟子的恩人，亦是刀神門的恩人。」

駝背老人看著小嫣，道：「原來她是劍尊的孫女兒，果然是好。可惜……」

顧香影見武中天頗有幾分憔悴，臉上線條柔和許多，苦笑道：「天心訣，的確與江湖上所熟識的武功並不一樣，它是靈術，而非武功，研究的是天地之間的精氣神，而非人類自身的精氣神。人力有限，而天力無窮，借天地之力，為己身所用，正是靈術的奧妙所在。」

刀神緩緩搖了搖頭，道：「你姐姐必是用某種靈體出竅的靈術時，遇到了天心訣的散魂絕魄，乃至除了命魂和天沖魄，剩餘的二魂六魄都已離散無蹤。尋常的招魂引魄，只能用在通常時候的魂魄離體，對於散魂絕魄引起的魂魄離體，卻是無可奈何。」

穿過萎黃大半的蘭竹林，刀神的院子已然在望，卻已收拾得齊整，當日曾與葉驚鷗、小嫣交手的那個駝背老人，正慢悠悠掃著地。

他搖了搖頭，讓開了路。

武中天道：「小顧，一定要救回這個女孩子。飛紅已經去了，小嫣不能再出事！」他一向健壯端正的古銅色面龐，有了忍不住的疲倦和悲痛。

小晴已經問道：「那個仇綾羅，跟我父親有仇么？」

所以北極舒望星性情雖是平和，對自己這個兄長也是敬懼有加，但兄弟二人始終不能相處融洽。

方岩道：「散魂絕魄所引起的魂魄離體，很嚴重么？」

可這是刀神說的話。刀神剛剛在那女子手下吃了虧。

方岩無語。算起來，小嫣雖與他相識較早，但與葉驚鷗相處的時間卻顯然多了許多。論起感情來，自己真的有資格以家人的身份，向葉驚鷗道一聲謝么？

小晴道：「我爺爺喜歡遊山玩水唄！」

顧香影身後，卻跟著抱了小嫣的方岩、葉驚鷗、小晴、武中天、雙明鏡等人。

刀神神思微見恍惚，道：「若情，久不在中原了吧！」

刀神嘆道：「我與劍尊的性情雖是南轅北轍，但許多次患難於共，情誼便不是外人所了解的。他的孫女兒，我能救，又怎會不救？可這女子，我實在是救不了。便是世上其他靈界高手，也未必救得了她。除非……」

顧香影帶了方岩、小晴緩緩步入屋中。

刀神淡然道：「難道我說錯了么？那我問你ｈｔtps://ｍ•heｔu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你爺爺那麼個顧家的人，為何會一去許多年也不回來？」

方岩低聲道：「是。」將小嫣抱到刀神榻上。

刀神點頭道：「是了，若情的兩個兒子，一個叫望月，一個叫望星。北極大概就是他的小兒子舒望星吧！」

刀神嘆道：「那仇家女子，果是厲害，我的靈力，竟給摧折了大半。昨日她若存心殺我，只怕我也抵擋不了。真沒想到，當年那個十來歲的小丫頭，二十多年後，竟然修成這樣深不可測的靈術。」

刀神看著他們，看不了什麼表情；顧香影卻嘆道：「小嫣的命魂尚在，自然不能算是死去；唯一獨存的魄，是天沖魄，天沖魄和靈慧魄，主思想，主智慧。所以小嫣雖然不言不行，卻是有感覺的。只是她體內僅餘一魂一魄，時日久了，徘徊無依，也會離去的。到那時，小嫣就真的算是……」

葉驚鷗也有了一絲笑意，卻更是苦澀：「我要你謝么？我要你謝么？我自己願意的，又與你何干呢？你又不是小嫣，又怎麼代她來謝我？」

雙明鏡微笑道：「我們就在這裏候著，姑娘且把劍尊的兩個孫女一個徒孫帶進去吧。」

這話卻向在向方岩和小晴警告什麼。可方岩、小晴卻茫然。仇綾羅這個名字，實在是太生了。方岩相信自己從未聽說過。

葉驚鷗與方岩相視一眼，然後一齊看向顧香影。

方岩低頭道：「如果她去了，我陪著她便是。總不成叫她一直寂寞著。」

刀神微微苦笑道：「這個，有沒有仇，我說不準，你回去問你父親去。不過我倒是相信，如果舒望月落到仇綾羅手裡，必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刀神道：「便是找不著白石真人，至少可以找找他有沒有弟子。他的弟子，多半也是會用天心訣的。真正的修仙之人不愛拋頭露面，多半還會在修真聖地潛修。而秀樂長真天是很難得的修真寶地，靈氣充盈，在彼處修行一年，抵得在塵世修行三五年了，他的弟子，是不會放棄那塊寶地的。你去找找試試看吧。」

顧香影將他們一路送出來。

顧香影道：「這個，我卻不是太清楚。聽師尊口吻，似乎是這個仇殿主，與月神之間很有些私人恩怨糾葛，具體的，就誰也不知道了。」

「謝謝你那麼多年照顧小嫣！」方岩慢慢說著，小心撫了撫小嫣額角的幾縷青絲。

他目注著葉驚鷗，微微笑著，苦澀，無奈，卻始終不見恨怒。

恨不盡，天涯無情處，誰在寂寞相思里；

方岩與小晴齊齊問道：「除非什麼？」

方岩愕然。

去年恨，今日同。

方岩卻知刀神說的多半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