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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黑白法則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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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用傷害還擊傷害

CHAPTER 11 用傷害還擊傷害

話中的冷嘲熱諷傻子都聽得出,最後一句,更是很殘忍地帶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那輛銀白色的車輛消失在巷道盡頭時,水凝煙迷濛著淚眼,正將唐思源的襯衣捏得極緊。
水凝煙抿著唇坐在唐思源身側,含一抹安靜的笑,並沒有否認。
眼前的人,早晚也會離去吧?
而林茗……
晚上和客戶一起吃飯時,他也同樣將水凝煙帶在身邊,向他的客人介紹時直接說道:「這是我妻子。」
踏出底樓大廳,沿著台階往下走時,一輛銀白色的新君越緩緩滑了過來,無聲無息地停在他們身邊。
即便兩人以前相處得最好的時候,也是水凝煙將飯菜端到他面前,而他自己幾乎從不踏足廚房。
白色T恤,休閑牛仔褲,溫暖明凈的色彩。
水凝煙說著,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在和林茗努力分辯著什麼,心裏便更窩囊。
可惜,她永遠不會去哀悼盛楓,只是去痛恨盛楓,痛恨無情將她拋棄的初戀情人。
水凝煙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已被他擁在懷中。
頂多三五秒鐘時間,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她的手機又響了。
你又怎麼問得出這樣的話來?
他果然深諳人心。
「是……是么?」水凝煙更茫然。
清脆狠厲的一耳光,將他下面的話生生地打了回去。
林茗這樣的性格,能跟人吵得起架來?
難道真的讓她回到唐思源身邊,做完全依附於她的唐太太?
深呼吸,再深呼吸,林茗終於能冷靜走下車來,慢慢走到她身邊竣。
「好,你明天早些來,我找個借口帶了她提前半小時下班。」Tina得意地笑,「等那個唐什麼派司機過來接時,包管小美人已經在你的懷裡!」
當然,盛楓同樣地可惡。那雙那樣清澈乾淨的溫暖瞳仁,和他哥哥沉靜優雅的氣質容貌一樣,只是虛偽的假像。
也許,她再也不相信有什麼生死相依永恆不變的愛情,但他將會讓她習慣,從此只在他的保護下平靜寧和地生活。
「沒有。我心情挺不錯。」水凝煙笑出了聲,「也許,隔段時間,可以請林先生喝我和思源的喜酒了!」
盛楓……
「原因……」水凝煙忍不住自己的憤怒和悲哀,「林茗,其實你自己心裏是知道的,對不對?」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Tina便有點惱火,「看來,你是打算放棄水凝煙了?」
所以,一再地試探她的真心,甚至帶了漂亮的女秘書回家,從最初的公事公辦,到後來的真槍實彈,一次次地挑戰著她的極限。
那種平靜寧和的生活,將會讓她逐漸習慣,並依戀,從此再不捨得離開。
虛擬的世界和她現實的世界其實差不多。

沒有人幫助她爬起來,反而在一次次試圖向人伸出手求援時被往雪地里壓得更深。
她也不回答Tina的話,默不作聲地跨入車中,疾馳而去。
可水凝煙看得到他強忍住的氣惱,忽然間怒氣更盛,沖他叫道:「五年前……五年前的夏天,是你造成了我悲慘的結局,現在又何必又在我跟前惺惺作態?林茗,你讓我噁心!」
「你……知道了?」
她的確很想在網上玩玩斗地主,把精力集中到遊戲上,把悲歡寄託到虛擬的積分增減中。
她不想讓自己再在那樣的痛楚中沉淪。
對面的林茗驚痛地吐字,卻只是一個音節,便被什麼東西狠狠堵回了嗓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唐思源並不想她回到和林茗有著某種關聯的公司去,意思是要麼繼續在家調養,要麼等他再在朋友或他自己的公司安插一個職位,讓水凝煙在他可以照應到的地方安安閑閑地上班。但水媽媽則認為女兒還是有個相對獨立的工作環境好,至少可以鍛煉一下她的自立自強能力。

原來,漠然的感情也是一種保護色。
可愛得慘了,整個人便跌在那年冬天的冰冷雪地中,再也爬不起來。
碎過的心,就是粘回原來的形狀,也不敢去經歷更多的碰撞。稍不留心,便像打破了的水晶球般散落一地碎片。
少年俊秀溫和,目光沉靜痴迷。是林茗,而不是盛楓。
水凝煙忙接了過來,放到茶几上,彎著唇角問:「我還不餓啊。我正想著呆會餓了自己去廚房拿吃的呢!」
唐思源遲疑著,輕輕地說:「凝凝,改天我們重新去辦個結婚證,趁你媽在這邊,先把婚禮辦了吧!」
水凝煙嘆氣:「Tina姐,我早說過了,林茗只是我好姐妹的男友,看在我姐妹的面上幫助我而已。現在他們分手了,又怎麼會再來接我?」
不過,這QQ好友上線的頻率似乎太多了些,而且,她聽到了誰的低喚。
可她似乎把生平第一次的詛咒,和生平第一次的耳光,都給了眼前這個怎麼看都溫文爾雅的年輕男子。
「對不起。」水凝煙低著頭,沙啞著嗓子抽泣,「其實我也知道……可能是我的問題。」
她其實不該失落。
「是不是,都與你林茗關係不大。」水凝煙說得很不客氣,「我知道你對我是什麼居心和_圖_書,可是不好意思,我對你沒興趣。以林先生的君子風度,大概還不至於對我死纏爛打吧?有這時間,還不如回法國去哀悼一下你死去的Fay,反思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才會落個那樣的下場!」
可水凝煙相信,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抵達目的地,把她帶離她再也不想面對的人,面對的事。
又是長久的靜默后,林茗才低聲嘆氣:「Tina,我最近有點累。」
可她還是下意識地不想完全放棄屬於自己的空間。
緊得就像一個溺水垂死的人,終於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凝凝,是我過來接你,還是在哪個路口等著你?」
碗很小,是水凝煙平時盛飯的小瓷碗;可湯卻盛得很滿,冒著騰騰的熱氣。
她只是安靜吧?安靜得不想讓自己想更多,只知道滿足於自己能依靠到的最近的懷抱。

還是很久沒有回答。
扶著車門重重地喘了兩口氣,她才覺得有點緩過來栗。
她又是他的什麼人?又有什麼義務向他解釋她的選擇?
林茗已抬起頭,靜靜地望著她,瞳仁幽深,似乎不像原來那樣清亮,隱隱閃著些疲倦,他沉悶地嘆息:「就因為江菲?就因為我曾是江菲的男友?哪怕她已經另外交了男友,你還是不想見我?」
車門是敲不開了。
她的耳邊,唐思源低低地呢喃:「我們相識那麼久,甚至結婚證都領了,眼看你天天做飯洗衣打理家務,可卻從沒主動對我說過一句關心的話,也沒問過我一句冷暖饑飽,也從不告訴我你心裏在想什麼。我……很不安。」
她是在怪他瞞著盛楓的死訊,還是在怪他用那樣殘忍的分手郵件傷害她?
可即便他們離開了,水凝煙還是煩惱,以往感興趣的明星八卦和都市男女的情感故事,一點也看不進去了。
那種下意識地抱著肩的動作,不僅在無聲地傳遞著不安,更在告訴著林茗,眼前的人,是多麼地缺少安全感。
「啪!」
「不是!」唐思源居然回答她,「你不是木頭,其實你也會關心我餓不餓,健不健康。」
她打開反鎖的房門,唐思源高大的身軀擋在門前,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小碗鮮菇雞湯,愁眉苦臉地敲門。
可這時Tina越抓緊了她,不讓她走,並笑著和林茗打招呼:「Liem,好巧,我們正要出去呢!」
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龐,他自嘲地輕笑,慢慢地退後。
水凝煙忽然又滴下淚,趕忙別過臉去。
「怎……怎麼了,吵架了?」
他比唐思源還要自信,甚至自大。
直接到唐思源家來接人,顯然不合適,但他這個人,天生有著讓人親近並信賴的魅力,這麼溫溫文文大大方方地問著,並感覺不出一點尷尬來,彷彿真的認為水凝煙只是在朋友家暫住,隨時可以和他開始一段新的情緣,繼續他們之間似有若無的感情。
一個長得相當漂亮的女孩,五年都沒能成功地談一次戀愛,她也的確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淚水更快地傾落,指尖也是冰冷,卻迅速被溫暖寬厚的手掌包圍。
水凝煙咬牙,然後冷笑,「也沒有我想象中那麼正直。你……卑劣!」
林茗搖頭,用盡量平緩的口吻回答:「凝凝,我們好好談談,行么?」
側一側身,她想視若無睹地拉了Tina離開。
她一頭衝出了車廂。
「那些事已過去很久,我們從今後全都丟開,行不行?當年,我不該對你不管不顧,現在,我想……」
她的無法投入,讓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很少能長久駐足。
「睡著了?」
想著他曾瘋狂地衝到病院,抱住他垂死的愛人,一遍遍地喚著,Fay,Fay……
傍晚時候,Tina約她提前下班,去幫她挑幾樣高檔瓷器帶法國去。因為工作不忙,和聞致遠說一聲,水凝煙也就陪她下樓了栗。
絨絨的泰迪熊還在蘋果手提上晃晃悠悠,憨態可掬。
藏在鎮靜自若下的霸道,比唐思源那種外向型的冷峻更可怕。他憑什麼在五年之後,再來決定她的幸福或悲慘?
觸著她那樣怨恨的目光,他像是給燙了一下般皺眉,很快收回了目光,臉色有點發白。
他將手機丟開,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旋轉著一隻透明的玻璃小掛熊。
他是她的什麼人?憑什麼過問她的私事?
「一定一定!呵,唐太太一看就是個溫柔賢淑的漂亮太太啊!」
「找個地方坐坐吧!」林茗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就到前面的藍灣咖啡,怎麼樣?」
「我們只是缺少必要的磨合。這麼長時間的分開,我們已有足夠的冷靜,去決定下一步怎麼走。」
她期待著這根浮木,帶她遠遠逃開心有餘悸的過去。
林茗根本不相信,反問:「是么?」
林茗忍不住皺了皺眉。
水凝煙握緊了手機,盯著他,胸口起伏得厲害。
夜間的那場發泄,讓水凝煙第二天的心情好了不少,也對自己的未來做下了決定。
她不說話,慢慢地退了兩步,靠到人行道上的老梧桐上,抱住了和_圖_書肩。
淚水早掛在眼睫,並在掛斷電話抬起頭時滴落,目光正與林茗探詢的眼神相觸。
很強硬的臂膀,很溫軟的呼吸。
水凝煙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目前自己的窘境,一時沒有說話,只是低低地哽咽已不由自主地傳了出來。
唐思源微笑,端起空碗,看樣子很想再去為她盛一碗。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這種不滿和失望產生的原因,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傳來,唐思源已停住他的奧迪,快步走下車來。
林茗眼神有些恍惚,但吐字還算清晰。可他那清醇好聽的聲音,傳到水凝煙耳中時,似乎變了調。
也許,以前和林茗走得真的太近了,水凝煙發現自己說什麼都不可能取信Tina。
「凝凝,怎麼了?」
林茗將手插|進褲袋,低著頭,漆黑的髮絲從額上自然地垂落,唇角泛出發苦的微笑,「你不告訴我,我又怎麼會知道?我沒你想象中那麼聰明。」
她竟從沒覺得可惜。
五年前決定了弟弟的幸福和她的悲慘,現在還想左右她的未來?
一貫的利落,沒有多問一個字,就掛了機。
算是好事吧?
水凝煙拍開他的手,又試圖推開鎖死的車門,推了兩下沒推開,正憤怒時,只聽見一聲鎖簧彈開的聲音,忙再推時,車門已經打開。
他打開電腦中擁吻著的少男少女照片,低低地嘆息。
「嗯,木頭。」唐思源的唇輕輕磨挲在她的耳邊,「明明乖乖巧巧呆在我身邊,可我總是感覺不出你的存在。哪怕是把你抱在懷裡,我也感覺不出你有一點活力,就像……抱著個沒有生命的木頭。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會看到,也不會關心。」
想著他為他的新娘換上最美麗最華貴的婚紗,對著冰冷的墓地微笑,Fay,你永遠是我最美的妻子……
唐思源微笑,「嗯,改天我們會補辦個婚禮,到時還請賞光啊!」
誰想擁有那樣破碎的心,就逃不過被扎得遍體鱗傷的命運。
水凝煙痛哭失聲。
卻又恨恨地掀起了壓抑了多少年的酸澀。
許久,他才問:「心情不好?」
唐思源並沒有立刻帶水凝煙回家。
可惜忍耐之後的爆發只是將兩人婚姻提前送向了終點,唐思源還是不知道水凝煙在想什麼。
茫然地轉動了好一會兒眼珠,她才聽出是唐思源的聲音。
路上經過的行人已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向這邊打量,就差點沒衝上來圍觀了。
迫不得已?
水凝煙驚叫:「Tina姐!」
甚至現在,她還在為自己沒辦法把消遣掉眼前煩悶的時光而難受。
「你不是木頭,你有血有肉,會有自己喜歡的人,也有自己憎恨的人。你只是……給人傷了心,不敢再用心而已。」
「趕方案?你還想不想和凝凝在一起了?知不知道她給唐家的人接走了哇?」
他的腦中閃過盛楓年輕的笑臉。難道她知道了什麼?
唐思源派去的司機已經在外面等著,一見她便殷勤地打開車門。
他真想變心,那是誰都阻攔不住的事。這個結果,她已經認命了五年。
唐思源也有些擔憂,「可能有點吧!不然,明天再去醫院驗個小血?」
水凝煙感覺自己冰冷的手被他包住,像在寒風中顫抖著的心一時安定了不少,積攢了的委屈再也按捺不住,瞬間傾湧出來,低著頭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便哭了起來栗。
林茗似乎也很疲倦,半伏在方向盤上,將額頭靠住一隻手背,低低地嘆了口氣,轉眼看到水凝煙的模樣,又從一旁的紙巾盒抽出了兩張面巾紙,遞了過去。
如果說,她真的有過猶豫和遲疑,那麼唯一的原因,就是希望林茗能對自己的行為有所辯解。
「既然這樣,你當初又何必堅持離婚?」
唐思源並不給她任何壓力,只是加強了對未來岳母的籠絡,聽說水媽媽叫喚著床太軟睡得腰疼,一大早就出去幫她訂了一張按摩床回來,據說可以舒筋活血,降低血壓,促進睡眠。
「凝凝,出了什麼事?」林茗終於沒有了原來的從容,問得很急促。
水凝煙捏緊手機,慢慢地回答:「對不起,林先生,我不想去。」
紫水晶小掛熊也在她的手袋上靜靜地躺著,彎彎的唇角,笑容很大。
Tina根本不信,「胡說八道。把我當傻子呢!」
本來涼涼癟癟的胸腹,喝完那碗雞湯后便暖和舒服很多。
「你們已經離婚了。」
唐思源沒法告訴水凝煙,聞致遠和林茗、盛楓到底是怎樣的關係,也不想再損害兩人間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的感情,到底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只是讓自己的司機天天接送她下班,並計劃著給她買輛車,建議她先去把駕照考回來。
他握住水凝煙的手,為她擦著淚,平常冷峻的臉上並不掩飾焦急和疼惜。
可那一天,他電話給她時,她還沒有這樣冷淡,連蘊了淚水的眼睛都閃著扎人的棱芒,不依不饒地瞪著他,甚至——恨著他!
一氣罵完了,她握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大顆大顆的淚水,又開始簌簌地掉下來。
Tina一千個和圖書一萬個地不解。
藏起了這總像在流淚的小掛熊,不知道水凝煙會不會快樂一些?
「告訴我原因,只是因為江菲,還是……」
可與和唐思源離婚後丟了工作截然不同,恆遠這邊並沒有因為她和林茗的事為難她,不論是頂頭上司的聞致遠,還是即將離職的Tina,對她都是照顧有加。
聞致遠見她銷假回來,倒是很高興,特地把Tina叫過去,讓她好好照應照應,別讓她累著了。
車子發動,緩緩向前行去,然後越開越快,箭一樣沖了出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驕傲冷淡的退卻姿態,不再是原來的溫和含笑。
在合作成功和新婚在即的喜悅中,一席人賓主盡歡。
不僅會愛,而且會深愛。
「累了就給自己放個假。我就不信,你那邊公司,還會因為你休息幾天就扣你工資!」
還是林茗的號碼。
何況對於水凝煙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才」來說,條件這樣優越的工作,並不容易找到竣。
林茗卻沒那麼樂觀。
傍晚下班,是和Tina一同走出公司大門的。
昨天電話里那場莫名的斥罵還在腦中縈繞,特別是她的最後一句。
林茗緊抿著唇,嘴角似乎飄浮著一抹嘲諷,忽然間猛地一打方向盤,拐進了一邊行人相對稀少的巷子,剎住了車,轉頭望向水凝煙。
林茗卻還在嘆息:「凝凝,你是想告訴我當時離婚只是一時衝動?可你有沒有想過,現在想複合更可能是一時衝動?」
那一頭的林茗一時沉默,應該很不適應那聲將兩人距離拉得無限遠的「林先生。」
「不行!」
越過他垂落的頭部,電腦屏幕上一對男女笑得正燦爛。
「好!」
回家路上,水凝煙像是很睏倦,眼睛半閉不閉地打著瞌睡。
唐思源並沒有進一步地動作,只是將她輕輕擁著,給她一個可以依戀的胸懷,讓她放心地流淚,無聲地釋放著總是被壓抑著的傷心和痛楚。
傍晚時林茗依約打了電話過來,這時水凝煙正對著積分被扣成負數的斗地主遊戲界面發獃。
唐思源用他寬大的手掌捧著碗,正給燙得不斷地換著手。
「那又怎樣?只是代表我可以重新選擇,他,或者別人。現在我覺得他更合適,不可以么?」
歡喜也好,悲傷也好,她都不想讓他看到。
似乎傳來了敲門聲。
他從小寬裕,現在雖獨住,也一直請著阿姨幫忙,這些家常瑣事實在不拿手。
唐思源扶起她的下頷,對著那張淚流滿面的雪白面龐,微笑:「如果真是你的問題,那麼,讓我幫你分擔,好么?」
「還不餓,肺炎才好,打算再招個胃病么?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了。」
「木頭?」水凝煙不解。
一場大病後,能在最迷惘絕望時給予她支持的唐思源,應該是可以信賴的吧?
外面快到下班高峰時段了,一路的車水馬龍,水凝煙也不敢輕易去拉扯他把著方向盤的手。
盛楓死了,他在悲痛中按照盛楓的遺囑,向她發出了分手的郵件……
「沒什麼。只是現在我終於發現,這世上能真正對我好的,只有唐思源。」
水凝煙慢慢抬起頭,一個單薄而蒼白的笑容漾了上來,「趁媽在這邊,我們把婚禮辦了吧!」
客人驚訝,「唐總已經結婚了?」

他的優雅氣質,他的從容風度,就是用來折服他的弟弟成為一個負心男人的么?
水凝煙那樣的性格,能跟人吵得起架來?
她希望那私家偵探的調查資料不準確,寧願那只是誤會,誤會而已。
可他實在沒有想到,這樣一封分手的郵件,會導致了她的絕望自盡,以及水媽媽的心臟病發作。
直到,關於盛楓的那段往事徹底浮出水面,他才幡然醒悟。
不要緊,當有一天她成了唐太太,一切猜疑自然煙消雲散。
抱著膝蓋,她哭得透不過氣來。
如果她連嫉妒都不會,他又怎能認為她是喜歡著她的?
車窗敞著,林茗安閑地搭在方向盤上,向她溫和微笑。
想傷害就傷害,想彌補就彌補?
「夫妻相?呵,對,我和她很像,像到忍不住會認為自己的想法就是對方的想法。可是,Tina,也許我想錯了,你也看錯了。」
平生第一次,被人和這兩個字聯繫到一起,還是被他打算共度一生的女人和這兩個字聯繫起來。
水凝煙忽然之間惱怒。
其實她還不夠狠毒。
只是住在唐思源家,她也算漸漸明白,林茗,只怕沒戲了。
可奇怪的是,儘管心裏做了決定,她幾次抓起手機,還是沒法把那個已經熟悉的手機號碼按下去。
卑劣?
握緊玻璃掛熊,林茗將頭埋到自己的雙臂中。
Tina氣惱地打算掛斷電話,不再理會時,林茗偏偏又說話了:「Tina,我並沒想過真能找到一個比Fay更喜歡我的女人做妻子。可對於凝凝……認識沒有幾天,我就有了一種感覺,我們也許不會是最愛對方的那個人,但一定會是最合適對方的那個人。我們的感情不會有大起大落,卻能平平靜靜,快快樂樂,m•hetubook•com•com到老了還能安心地守著對方。」
一個在天堂,一個在人間,陰陽相隔,是比生離更可怕的死別。
熟悉而溫暖,讓她的鼻子陣陣發酸。
Tina的聲音很好聽,可水凝煙今天聽得有點痛苦栗。
她不是不會愛,不懂愛,只是不敢愛。
不知輸掉了多少分,水凝煙還是不覺得睏倦;或者說,身體其實已經疲倦了,可大腦中還是轟隆隆亂響著,像馬路上無數穿梭而過的車輛,無時無刻地釋放著讓人無法安靜下來的噪音。
「我以為,你不記得,不知道。原來,你並不是木頭。」
她又笑了一聲,無限尖銳,無限譏諷,然後掛斷手機。
看來只能認命,用拿「女婿」的金錢來來安慰一下自己了。
水凝煙握緊自己疼得發麻的手掌,望向林茗被打得泛紅的臉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已經不住江菲家了。」水凝煙氣惱,只恨車門已經被鎖上,再也出不去。
「扣上安全帶,別害我罰款哦!」
她也不問水凝煙的意見,一把拉開前面車門,便把水凝煙塞了進去。
不分手也得分手了。
想著那個法國女孩用一生全部的驕傲,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向他說,Liem,你的下一個女人,必須比我愛你。否則,我不原諒你。
她從來不是多麼潑辣的女孩,從小到大連和人拌嘴的次數都可以數得出來。
他正在附近一家酒店和客戶談合作事宜,被水凝煙的電話驚動,急急將客戶丟給助理便去找她。
他不想丟開客戶,也不想丟開心神恍惚的水凝煙,就將她帶到了酒店中休息,自己繼續談生意,也算是事業愛情兩不誤。
再沒有說一句話,他一低頭坐入車中。
因為她三心二意出牌很慢,又老是出錯牌,和她一起的玩家不時離開,又不時有新的進來,又為她的速度和水準而不斷發出一串抓狂或罵人的表情來。
水凝煙眯起了眼睛。
「是……是么?」
他的兩邊面頰都火辣辣的,好像不只給抽了一耳光竣。
水凝煙側著頭,軟綿綿地歪在坐椅上,沒有回答。
唐思源唇邊泛過冷淡嘲諷的輕笑。
可她現在,又不得不認命另一樁事。
好?
她也開始想著,繼續這份因林茗得到的工作合不合適了。
Tina眼看著她離開,而林茗還是不見蹤影,連忙打電話給林茗。
「凝凝,凝凝!」
水凝煙吞咽下喉間涌動的氣團,啞著嗓子說道:「我在林茗車上。思源,到藍灣咖啡接我。」
她坐到沙發上,默默喝著湯,又輕聲問:「你怎麼還不睡?不是說,最近公司很忙么?」
Tina從沒聽過林茗說過這麼感性的話,怒火頓時熄滅了,笑著說:「對啊,她一直否認你們的關係,說什麼你是她好友的boyfriend,可我這局外人看得清楚了,你們兩個啊,不論是脾氣,還是容貌,就是天生一對。中國古話是怎麼形容的?對了,夫妻相,你們兩個就是夫妻相!」
還沒來得及說完,車內一道大力傳了過來,卻是林茗握住了她的手腕,猛地一拉,已將她拽到了車內。
水凝煙皺眉,接聽。
這人也太無恥了吧?這算是什麼?綁架?
「也沒……吵架。嗯,我明天去接她。」林茗振足了精神,彷彿已經找回幾分原來的自信和從容。
她還將是他的妻子,他還將是他的丈夫。
Tina果然讓她多休息,手頭的工作大多自己處理,——其實工作量實在不大,不然她也沒空一直在水凝煙面前嘰嘰歪歪,沒完沒了地打聽著她的八卦。
想著他慘烈地呼喚著愛人的名字,一身鮮血坐倒在病房,瘋了般不肯讓任何人接近他死去的愛人。
似乎已不只恨他拆散了她和林茗,更有對林茗這個人的不滿和失望。
水凝煙聽了,低看看時間時,已經是半夜零點了。
五年前,他勸弟弟離開她時,也是這樣天經地義的口吻么?
「凝凝?有事?」唐思源應該在開會或者談事情,聲音壓得很低。
水凝煙依然沒有抬頭。
林茗不太開心,水凝煙已很不開心。
也算是一路留心,總算能及時發現了拐到一邊的林茗的車子,將水凝煙從不想面對的尷尬中及時解救出來。
感覺出水凝煙的異常,他並不想生氣,連眉峰也是皺了皺又迅速舒展開來,儘力想平靜地和水凝煙好好談談,弄清存在於兩人間的鴻溝到底是什麼。
問為什麼去唐思源家,問和林茗怎麼了,問知不知道林茗最近不太開心……
「Liem,你搞什麼呢?凝凝今天過來上班了,怎麼不過來接她?」她高聲責怪。
幾年來,這些虛擬的網路得失,也的確幫她消遣掉了很多孤寂的時光。
直到她哭得困了,沉沉地睡了,他才將她抱上床,輕輕蓋上薄被。
五年,夠了,很夠了。
「他很快會來接我,除非你不去藍灣改去別處。不過如果你真的逼我,我不保證我會不會撥打110。」
少女高挑美麗,笑容明朗沉醉。是Fay,而不是Irene。
Tina立刻關上門,而林茗已發www.hetubook.com.com動車子,飛快駛了出去。
「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不然,她不會一邊哭,一邊罵,一邊還想著林茗。
她掛了電話,為自己可能成全了一對未來的有情人興奮。
除了關心她的病情,就是關心她的戀情。除了唐思源,就是林茗。
怕自己流露出懦弱的一面來,她慌忙掛斷電話,低低地咒罵:「偽君子!無恥小人!活該你也一輩子孤孤單單,再也找不到喜歡的人!」
再不知趣,也不想辜負他的好意。
「沒有沒有!」Tina一臉的成人之美,「自然你們的事更重要。」
唐思源的聲音立刻抬高:「凝凝,怎麼了?你在哪裡?」
唐思源怔了怔,平常那總是帶著研判的冷冷眼神,忽然間就熾熱起來竣。
看著唐思源半挽著的襯衫袖子,她有點想不出這個不苟言笑的霸道男人親自下廚給她熱湯舀湯是什麼模樣。
可相對很有錢卻脾氣暴躁的女婿,她心裏似乎更對錢不是很多卻溫和有禮的女婿更中意栗。
不僅會喜歡,而且會愛。
水媽媽沒有表揚他,只是試著躺了片刻,大聲感慨:「還是有錢好啊!」
水凝煙平生第一次這樣痛罵一個人,還是痛罵林茗這麼個從來只會溫和微笑的男子。
「才把文件處理好,剛看你卧室的燈還亮著,猜你沒睡,就給你弄了碗湯來暖暖胃。」
熱熱的雞湯,的確很能暖胃。
「你……」
唐思源皺眉,放緩了車速,慢慢向家中駛去。
她其實應該為自己能徹底擺脫林茗而開心,並爭取讓自己日後的生活徹底擺脫這兩個男人留下的陰影。
林茗微笑:「沒打擾你們吧?」
晚飯時,水凝煙沒到樓下吃晚飯,說不想吃,不太舒服。
第二天上班,Tina再也沒有提一句半句關於林茗的事,讓水凝煙鬆了口氣,卻又莫名地有點失落。
已經存在的傷口經不起一再撕裂,否則,痊癒遙遙無期。
唐思源轉過頭,看到了她低低垂著的眼睫下,瞳仁很黯淡,但顯然是清醒的,並沒睡著。
「凝凝,你說什麼?」
此刻的漠視,比怒目相向更具有譏諷的意味。
「凝凝,凝凝,如果我叫你去哀悼死去的盛楓,反思是什麼讓你們落得那樣的下場,你會怎麼樣?」
「要不要再來一碗?」
「好……」
接著,冰涼的唇也被輕輕銜住,溫暖的氣息靜靜地拂過流淚的面龐。
「不用了!夜裡吃太多才不舒服呢!」水凝煙微笑,「你應該也餓了吧?為什麼不喝一碗再睡覺呢?不過你的胃不太好,睡前不能吃太多,喝完後記得走動一會兒再睡。」

「最近都養胖了,哪裡會貧血啊?」水凝煙煩惱地趕開他們,「可能下午睡得太久,有點消化不良了。我玩會兒斗地主,呆會餓了自己弄去。」
林茗沉默片刻,低沉著嗓音回答:「我最近有幾個方案要趕。」
已經存在的傷口,經不起一再撕裂,否則痊癒遙遙無期。
莫非她終於認定林茗真不是她男友了?
唐思源溫言撫慰,已將她輕輕擁在懷中,看也不看林茗一眼。
這個男人,不僅僅是腹黑了。為了討自己的戀人歡心,可以昧著良心拆散一對戀人,不能不讓人懷疑他的品行。
林茗沒有回答。
「凝凝……」
其實這時候已經入夏了,天氣並不冷。
林茗,這個不知什麼時候可以悄悄影響心緒的男人,竟是五年前她的悲劇的一手促成者!
水凝煙聽成了QQ好友上線的聲音,繼續對著電腦屏幕發獃。
水凝煙從傍晚就開始酸澀的眼睛,忽然潮濕。
水媽媽摸摸她的額,納悶說:「凝凝,沒發燒啊,是不是太瘦了,貧血了?」
該出現時不出現,不該出差時卻出差,叫她要幫忙也沒法幫啊!
Tina四下里張望了一下,詫異地問她:「Liem沒來接你?」
她恨恨地瞪著他,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唐思源。
五年前的夏天……
一點一滴,不知不覺間流淌的時光,于不經意間匯成了長長的溪流,已淹沒了她最珍貴最美好的一段青春年華。
水凝煙不再回答,拍著車門叫道:「讓我下車!」
外面的空氣似乎並不比車內新鮮多少。
林茗風度再好,此時也已站不住。
林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彎一彎唇角,柔聲說道:「凝凝,當年的事,我的確有責任,我並沒有仔細地為你考慮過。可我……也是迫不得已。」
水凝煙別過臉,「如果林先生不介意,把我送回唐思源家,我會很感謝你。」
那麼,她和林茗從此後真的算是一刀兩斷,再也沒有任何牽扯了。
水凝煙咬著下唇,用手掌胡亂擦著淚水,忍著不在他面前哭。
可惡毒咒罵吐出唇,並沒能將心中的憋悶和疼痛紓解半分。
以雙倍的時間開到家,正要滑向車庫,水凝煙忽然輕輕地說了一個字。
兩天後,水凝煙回到恆遠上班。
她的手臂張開,慢慢抱住他的腰,靠近他的溫暖,低低地哽咽:「思源,謝謝。」
他輕鬆地向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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