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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曾令她認為比生命更重要的某些東西已在不知不覺間灰飛煙滅。她甚至已和許知言約定，等她治好他的眼睛，兩人將攜手遊歷山川，閱遍天下美景……

「合歡」自然只能成為虛名。

合歡童子沒喊回歡顏，委實又驚又怕。好在這時候銀針雖然還扎在胸口，倒也不像原來那樣疼了。

合歡童子勉強笑道：「方才我只是說了玩玩，姑娘是楚相的貴客，我怎敢真對姑娘無禮？」

她那個方向，似乎……只會在山坡上繞圈。

歡顏已將銀針對準他的小腹某個穴位，寒聲道：「葉姑到底在哪裡？快說！」

她忽然間滿腦的思緒都亂了，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來，茫然地打量了下周圍，低低道：「連我自己都不能肯定，他怎能編出葉姑來，他怎能知道……」

合歡童子兀自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喊道：「姑娘，姑娘，幫我拔了銀針，幫我拔了銀針！姑……姑奶奶，姑奶奶呀……」

但他們顯然已經知道她會下毒，移開長劍的同時便上前捉住她臂腕，拿腰帶把她雙手縛了，才上前行了禮道：「姑娘，我家主人有請。」

然後，他忽然想起，歡顏往回走的路線似乎錯了。

這如星星之火般的希望，這一刻又如此輕巧地便被撲滅了。

合歡童子痛得尖叫，渾身都哆嗦起來，豆大的汗珠自額際飛快滑落。

她的身子有些發抖，好一會兒才能對著緩緩步出的兩名蒙面人勉強笑道：「兩位大哥，你們……認錯人了吧？」

她怎麼也想不通，卻已想得頭暈眼花，不知什麼時候便落起了淚。

她鬆了口氣，正要沿著標記下山時，身m.hetubook.com.com畔黑影一閃，已有一把利劍橫到了她的脖頸上。

合歡童子額上的汗珠滑得更快，眼珠子轉來轉去，已疼得鼓了出來，變成了空茫的灰黃色，一時再不敢說話。

走了一段，前面豁然開朗。她雖不記方向，但一路做記號時曾留心周圍環境，憑著感覺沿山坡慢慢找過去時，居然真叫她發現了自己上山時做的記號。

歡顏趔趄了下，倔著站定身子，冷笑道：「你們主人都不敢明著動我，才鬼鬼祟祟把我引到這裏來。你們為虎作倀，不怕事後被滅口嗎？」

歡顏心頭一縮，失聲道：「你是說，你是說……葉姑只是他騙我來的借口？根本……根本沒有葉姑！可他怎麼知道我和葉姑……」

但更多的，只是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記憶，以及小時候母親銀姑那些聽似零碎又似飽含深意的和*圖*書隻言片語。

兩個蒙面人相視一眼，對著她脖頸的長劍終於移開。

他惡毒地咒罵著，卻只得躺在地上，一邊試圖恢復體力，一邊等待同伴前來救援。

合歡童子再猜不到這個看著涉世未深的小小侍婢也會設言試探，忙道：「我昨晚見到她時，她只是唇色發烏，精神倒還好，應該沒有蔓延到心脈。姑娘精於此道，必能妙手回春。」

歡顏置若罔聞，鹿皮小靴子高高低低踩著山道，竟摔倒了兩三次，又很快地爬起來，身影漸漸消失在密林中。

又或者，是楚瑜戲弄了她？

歡顏一蹙眉，立時亮出手中銀針，飛快紮下。

蒙面人沉默，推著她的臂膀往前走。

不知什麼時候，她迷路了。

等她抱著肩倚著株老松哭了片刻，心神略略平靜時，才發現一個大問題。

她側耳細聽，只覺周圍很是安謐，這裏那和*圖*書裡不時傳來鳥雀的自在鳴嚦聲，想來設計她的人此刻應該還在另一面山坡上痴等著。

左胸一支，右胸一支，三四寸長的銀針，竟只露出了半寸長的針尾。

歡顏想了很多事。

森冷的劍鋒觸于肌膚，立時讓歡顏渾身起了一層粟粒。

可楚瑜是怎麼知道她至今無法確定的那一切？他又為什麼設下圈套引她過來？

歡顏咬咬唇，說道：「你們知道我是誰？」

她從包裹里取了從王府裡帶出的糕點，胡亂吃了兩個，便覓路往山下走去。

她幾乎已經放棄時，楚瑜的話偏偏又給了她一點半星的希望。

合歡童子掙扎道：「住……住手！你自己都說了，楚相只是想引你到這裏，你又怎能相信楚相的話？」

好在鹿角山並不大，此刻天色也早。她是路痴，但並不是白痴。剛剛走得並不太遠，大致方位應該沒有偏得太ｈtｔｐs://wｗw.ｈeｔｕｂoｏk•com.ｃom遠。只要下了山，應該不難找到等待她的馬車。

彷彿又是命運刻意地戲弄了她。

即便很多事仍然糊塗著，即便未來還將面臨許多艱辛，她都不想死。

歡顏拈著第三根銀針，冷冷道：「我再問一遍，葉姑在不在這裏？如果你再有一字虛言，疼痛還是小事，你的外號從此便永成虛名了！」

方才歡顏已說過了，三針下去，便能讓他從此不能人道…欞…

歡顏嘆道：「不知葉姑中的毒蔓延到哪裡了。如果已經到了心脈，便是我去了也未必有用。」

她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是這樣的近。

她也不再理會倒在地上的合歡童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踉踉蹌蹌地順著原路往回走去。

太子府受杖刑，她也曾奄奄一息，與死亡擦肩而過。但那時最令她恐懼的並不是死亡。在比死亡更恐懼的絕望里，死亡甚至成了讓她如釋重負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