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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天遙隱約猜到他們的恨意從何而來，正待解釋時，那邊忽有人道：「薛大人到！」

侯爺唯一的妻子會是朝顏郡主？

韓天遙道：「朝顏郡主從不是外人。我們有過誓諾，她會是我的妻子。」

他一字一字，說得很慢，很沉，含著笑意的眼底有久經人世的圓滑狡黠，似乎並不懷疑他將字字如錘，一下一下敲到這個年輕皇子的心底。

卻不知和畫影一對的那柄劍，又叫什麼名字，如今又在何方。

他甚至看到了柄身近柄把處刻的古篆文，乃是「畫影」二字。

話音未了，已覺韓天遙冷冷目光掃過，卻比霜雪還要清冷幾分。

宋與泓已撥轉馬頭欲要行出，聞言不由看了韓天遙一眼，神色甚是怪異。

趙池一凜，頓時後悔自己忘了本分。

便見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薛及與主管禁宮衛戍的殿前都指揮使夏震策馬迅捷趕來，一路高聲喝道：「皇上有旨，傳濟王入宮晉見！皇上有旨，傳濟王入宮晉見！」

明明該是風華內斂的溫潤好劍，只因染了主人的殺機，只因短時間飲了太多凶煞之人的鮮血，竟凝聚了如此強大的殺機和煞氣……

可宋與泓只一看到那柄劍，便立刻入了宮……

花濃別院之事同樣是一場噩夢。

趙池不由望向瓊華m.hetubook.com.com園那漸漸暗下去的火光，「侯爺懷疑朝顏郡主出事與施相有關？」

宋與泓目光觸著那劍，已猛地屏住呼吸，橫向薛及的目光驀地凌厲，「你們竟敢……」

宋與泓怔了怔，只得抽身退出戰圈，定了定神，才失聲叫道：「父……父皇！」

只是韓天遙手指剛觸劍鞘，心頭已然一震。

這劍看著的確尋常，古雅安閑，並無金玉之飾。

「南安侯……」

薛及面色愈顯和善，又向韓天遙點一點頭招呼過，這才與夏震緊隨著宋與泓預備離去。

薛及是文臣，夏震卻是武將，瞧來他們早已做好準備，若宋與泓不肯入宮，打算強行將他押入皇宮了。

趙池連忙走近，「在！」

韓天遙默然交回畫影劍，沉凝眉宇並無半分異樣，只轉頭向于天賜淡淡道：「既然宮中有急事，我們還是先去宮裡吧！」

可為何會是由薛及這位施相的心腹大臣過來傳旨？若是要緊的事，為何不先通知宋與泓這個皇子，而是通知薛及這樣的外臣？

他忽喝道：「且慢！」

侯爺有命，他從命便是，哪是他應該猜測質疑的？

輕輕拔出劍，立時有濃重的血腥味直衝鼻際，亮汪汪如地獄幽泉般的光芒在半明半昧的晨光里閃動。

https://www.hetubook.com.com韓天遙道：「是肯定，不是懷疑。」

即便被十一點過的穴已經自行解開，保持同樣的姿勢半夜，小瓏兒渾身還是麻木著，那般重重地滾落，居然覺不出疼痛。

但韓天遙居然回答了他。

薛及遲疑了下，只得頓了身，向他笑道：「南安侯還有何見教？」

他闔一闔目，再睜開眼來，眼前才只是一把劍，而不再是幾乎與十一合作一體的殺人凶劍。

那場噩夢裡，她在失去父母后，又失去了可以依靠的祖父和叔父；但所幸，她身邊始終有十一和韓天遙，並在他們引領下，又有了齊小觀……

其他人見有聖旨，到底也不敢再造次，終於都住了手，各自持著兵器警戒退開，向對方怒目而視。

韓天遙指向那隨從正要收起的劍，問道：「可否借我一觀？」

若再打下去，除了先前的傷亡，只怕又會多上幾條人命。

那聶大小姐呢？

彷彿很用力地揉痛自己，便能走出這個可怕的夢境，——她以往做夢都不曾夢到過的可怕夢境。

宋與泓的面色冷沉下去，卻也鎮定不少，只冷冷立著，等他們上前。

他明知不妙，聲音便添了幾分冷沉，「濟王，你我之事可否暫時擱下，先找到十一再說？」

可韓天遙偏偏感覺hetubook.com.com到了十一的氣息。

宋與泓盯著他，聲音微寒：「你確定，是皇上聖旨？假傳聖旨是什麼罪行，薛大人學富才高，大約比孤更懂得其中厲害吧？」

小瓏兒抬起顫抖的手，哆哆嗦嗦地揉她的臉。

薛及下得馬來，笑容可掬地向宋與泓行禮，「殿下，皇上有旨，請殿下即刻入宮！」

宋與泓一走，僅余的幾名鳳衛群龍無首，一時也無主見，商量著一邊出城通知駐于城外的鳳衛，一邊將秦南、岑笛等人屍體帶走安葬。

江南的風總帶著水的潮氣，晨間更是濕潤清新，但拂在淚痕斑斑的乾澀面龐，還是一陣陣綳得難受。

很用力，很用力。

但他知道十一把純鈞劍給了宋昀，他剛還聽說十一又覓了一對寶劍，因他曾稱龍淵劍遺失，還準備贈他一柄……

唯恐他還要追問此劍來歷，他又道：「此劍和濟王殿下有些小關聯，其實與南安侯沒什麼關係。」

于天賜原就懸心宮中之事，聞聲連聲應道：「也好，也好，那咱們一起入宮吧！」

見韓天遙出神，薛及催促，「若是看過，還請交還下官，容下官入宮復命！」

薛及依然笑容滿面，恭恭敬敬地又是一揖，卻已打斷他的話：「這劍只是夏大人無意間拾到，劍的主人尚不知所蹤……若儘力追查，應和圖書該能保得她平安。濟王殿下，皇上、皇后還在福寧殿侯著呢，你去還是不去？」

韓天遙不認識那把劍。

於是，不久之後，這夜經歷多少刀兵鮮血洗禮的小巷，再度恢復了寧靜。

「可目前難道不是宮中之事最要緊？朝顏郡主到底……是個外人。」

趙池呆住。

宋與泓的面色已然發白，頓了片刻，轉頭吩咐鳳衛：「你們先回去……別回瓊華園了。除了郡主親身過去，誰的命令都不用理會，先珍重自己要緊。」

韓天遙泠然掃過他們，再看兩邊都有人在交手中受傷，畢竟趙池等血氣方剛，不可能有他這般克制。

朝顏郡主和濟王一起長大，自然有些關聯；

這不該是十一的寶劍。

雖未出鞘，已凜冽殺機如雪地寒風嗖然刮過。

幾名鳳衛應了，卻相視茫然。

「這……」薛及與夏震對視一眼，到底不肯在這關頭得罪他，果然示意隨從將寶劍遞過去，乾笑道，「其實不過是把尋常的劍而已！」

宋與泓怒道：「你何必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噁心人？你跟這些人混在一處，十一被誰所抓，你會不知？」

屬於十一的那種強大卻被逼迫到無路可退時爆發出的剛硬和不屈。

韓天遙道：「去通知聞彥，調撥一切人手，監視施相府第和他時常來往的大臣，尤hetｕｂｏｏk•ｃom.ｃｏｍ其是薛及、夏震。」

薛及的笑容便有些僵，卻向後使了個眼色，便見隨從捧出一柄劍來，躬身奉到宋與泓跟前。

可宋與泓同樣前路茫然，只擔憂鳳衛不懂得保護自己，被人趁機滅了，匆匆交待過，便縱身躍上自己的駿馬，喝道：「入宮！」

那個為了侯爺已經失去一切的聶大小姐，該怎麼辦？

此時天色尚早，以楚帝的病況，絕不可能無故傳召。

而韓天遙剛入京為官，所謂的夫妻之約，似乎也只是他們兩人的私下之約，薛及說朝顏郡主新得的這柄寶劍與他無關，原也沒錯。

醒來后，她依然在韶光明媚的瓊華園時和雁山、劇兒他們說笑著，邊為齊小觀裁衣裳，邊等著他和十一回來。

畫影，如此溫柔而好聽的寶劍名稱。

她想醒過來。

柴垛有什麼東西動了動，然後砰地跌落下來，然後仰起了一個小小的腦袋，看向東方如血的朝霞，張了張唇，竟沒能說出話。

張狂自若的朝顏郡主，最痛苦之際不過懶洋洋飲酒終日，不該有如此尖銳的恨，不該有如此強烈的怒……

他頓了頓，又低沉而頓挫地強調道：「唯一的妻子！」

韓天遙轉目，再次掃過微亮的晨光下滿目的斑斑血跡和刀劍痕迹，返身邁步。

趙池等連忙跟在他身後疾行時，忽聽他極低地喚道：「趙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