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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風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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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負,空庭影孤(一)

第205章 負,空庭影孤(一)

宋昀沉默了更久,才輕聲道:「先皇駕崩之事,施相早有打算,我事先並不知曉,入宮后發現瓊華園失火,才想到你可能也在相府算計之中。」
宋昀默默地凝視著她,已然微微迷眩。
平蕪自碧,舊柳猶青,西子湖畔的遊人一撥接一撥,畫舫上的歡笑聲一處接一處,連北境的告急聲也暫時緩了下來。
十一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說道:「阿昀……皇上,你今非昔比,想來政務繁忙得很,就不必守著我吧?抬幾壇酒過來,再叫小糖他們服侍就行了!」
宋昀道:「不敢忘!」
先皇帝已被葬入永茂陵,並上了廟號曰寧宗。除了朝堂最高處的龍椅上換了個人,其他似乎再沒有任何改變。
長醉不醒,多少的感慨,多少的刻意,誰也說不清。
宋昀沉默了片刻,說道:「對不起,柳兒。那夜瓊華園之事,可能與我有關。」
聞彥一驚,「皇上一直將郡主留在勤政殿養病,雖說有點過分……可說到底還是在乎郡主的,不會不給郡主服用吧?」
宋昀道:「外朝有施相,內廷有母后,我沒什麼忙的,凡事應個卯即可。」
宋昀凝了凝神,才道:「柳兒,你和南安侯之間,恐怕有些誤會。這些天,他一直在找你,找得很辛苦。我聽他www.hetubook.com.com提起過回馬嶺之事,聽說他原意只是想將你留在回馬嶺,並無害你之意。」
「……」
明明已經背負著如此醜惡的疤痕,明明不過最尋常的素白衣衫,為何看著她,還只是滿心忐忑,唯恐她下一刻便拂袖而去,留下他滿懷孤冷,不知所措?
暖暖的氣息輕撓于掌心,十一就是反應再遲鈍也覺出不對了。
酒醉酒醒里,時光來去倏忽。
十一側頭一想,笑道:「是了!他未必想要我命,可惜他的老相好卻容不得我。當日為了她這段舊情,她會聯絡我對付她夫家,後來見我和韓天遙走得親近,自然也可能聯絡別的倒霉蛋來對付我。何苦來哉,明著跟我說一句,他們郎有情妾有意,我得多犯賤才去摻和他們!」
幾乎同時,她聽到有人隨著那翕合在說道:「柳兒,是我,不是花花。」
算來此次兩軍交戰,楚國並未敗北,且屢佔上風,朝議時甄德秀、洪子逵等大臣引經據典,激烈反對,施銘遠、雲太后等也恐為後世所譏,一時不敢答應,和議遂還僵持著。
宋昀嘆道:「是我,柳兒。」
於是,來往于魏營和杭都的使者雖勤,傳來的無一是軍情急報,而是議和消息。
邊境無戰hetubook.com.com事,韓天遙便也不用急著前往北境,每日不過在府中高卧飲酒,順便在暗中做點別的什麼事。
也許,的確沒什麼比新舊皇權的平穩過渡更重要。
十一吸了口氣,扶著宿醉里昏覺的頭坐起,皺眉道:「阿昀?」
宋昀已知她有心振作,忙笑道:「我明日找給你。」
十一頓住,向窗外瞧了瞧,卻再不見灑落一身陽光的明朗少年。
「嗯,隔些日子我得出宮去看看我的鳳衛都怎樣了……小瓏兒還在韓府吧?我需將她接到身邊來。她是我妹子,與韓府何干?何況她還是……」
待抽回時,她的指尖正碰上溫濕的兩瓣在翕合。
「酒呢?怎麼又忘給我拿酒了?小糖,取酒來——」
魏師久攻不下,一度還被打得灰頭土臉,國內也不安寧,原就顧慮重重。如今見楚國願意議和,被東胡打得丟盔棄甲、被迫遷都的恥辱自覺洗刷了不少,魏帝也便借驢下坡,只是除了要先前的歲貢,復又要求楚國出犒師銀二百萬兩。
「送過去了?」
十一聽他說得鄭重,目光緩緩將他掃過,已便笑了一笑。她掀開薄毯,利落地披衣下床,纖纖十指翻飛如蝶,已靈巧地扣好衣帶,撩開素帷走向那邊桌子,顧自倒了茶來喝。
十一拂著m.hetubook.com.com自己終於恢復了幾分光澤的長發,漫不經心道:「怎會這樣說?我倒不信你真能幫著那些人囚我害我。」
十一眸光閃了閃,哼了一聲,目光越過宋昀逡巡著,尋找她的美酒。
主掌朝中政事的丞相施銘遠不想打仗,垂簾聽政的雲太后不想打仗,龍椅上的少年溫默平和,惟丞相和母后之命是從,似乎也不想打仗。
十一便笑了起來,「阿昀,你倒告訴我,誰是親者,誰是仇者?嫌我礙了手腳的,當真只有我素日的仇敵?推波助瀾的那些人,當真沒有我素日的親友?」
他亦坐到桌邊,自己斟了茶飲著,才微微笑了一笑,「包括我。」
許多事本就有些破綻,她也並非毫無所覺。

宋昀道:「施少夫人羅敷有夫,自己不知尊重,存了紅杏出牆之念,焉能怨得別人?只是你和韓天遙一處,的確礙了太多人的眼,自然免不了多少人暗中挑事,只願你們不睦。」
聞彥點頭,「小雅也算是皇上寒微時的故人,求見皇上並不難。皇上為朝顏郡主所中蠱毒憂心已久,必定會按方子替郡主解毒。」
宋昀苦笑,「我卻只記掛著你那般病弱,還中著蠱毒,所以和于天賜打探過,相府中擅用蠱毒的有什麼人。雖未提及你中蠱和_圖_書之事,但他若事後和施相說起,施相不難猜到你已中蠱。且於天賜雖是施相的人,到底和我有師徒之誼,深知我心思,只推說離間你和韓天遙,暗中命人在襲擊瓊華園之時,假作受了南安侯之命,好令你和你的鳳衛與他心生嫌隙。實則……此事委實與南安侯無關。他從不曾和施相聯合,只是曾秘密聯繫我,說願助我承繼大統。」
牢獄之災和傷痛折磨或者毀去了她的美貌,卻完全不曾銷蝕她舉手投足間的瀟洒自若。如此尋常的披衣行走乃至執盞喝茶的動作,襯著那修長如玉的手指,頎長如竹的身段,總似有著魅惑人心的力量,令人目眩神馳。
十一飲畢一盞茶,再轉眸,已滿目清瑩,明燦若銀河閃爍,再無半分醉意。
宋昀微微變色,旋即道:「柳兒,你若覺得好些,我正有些事想和你說。」
他握著映青酒壺,長腿支于山石上,倚在小池畔看向聞彥。
宋昀有些不敢看她的清瑩眸子,好一會兒才道,「我的確是個尷尬人。」
十一道:「其實,很多時候還是醉得糊塗好。沒那麼清醒,似乎更快活。」
「阿昀,你想說什麼?」
韓天遙道:「讓你多配的那份葯收好,或許還會用上。」
十一道:「若我逃開了,奔入宮中,兩下里撕破顏面,你豈不https://m•hetubook•com•com更尷尬?」
宋昀垂睫看著她腰間柔軟垂下的絲絛,「我不覺得韓天遙對聶少夫人還有多深的情意。不過你厭憎他了,我樂見其成。」
她眼睛濕了濕,卻飛快地將淚光霎去,站起身來四下里看。
十一睨向他。
「不知這樣子會不會嚇到我那些鳳衛們……」
十一撫向自己臉上的疤,又摸向腰間,「我的劍呢?」
十一盯著他,眸子漸漸黑寂。
十一嘆息,「兒子都升天了,還能如此用心地經營他的權勢,也算他能耐!」
十一嘆了一聲,提壺倒茶,順便也替宋昀斟了,才道:「也不算尷尬,總是宋氏子孫,高祖後裔。你莫忘了便好。」
宋昀嘆道:「柳兒,你傷勢未痊,蠱毒未除,真的……不宜這樣醉下去。再這樣下去,當真是親者痛,仇者快!」
他低垂的眼尚在眨著,黑長的濃睫翩若羽翼,似笑似窘地盯著她。
她睜開眼,正見宋昀泛紅的面龐窠。
再不見陪伴她多少年的小觀師弟。
宋昀面龐便又紅了些,低低道:「柳兒,你知我出身。我不想用身不由己來為自己開脫,但很多事我的確干預不了,連對於天賜,也不過背地裡怨責他幾句。說來只怪我自己太心急了些,才讓他看出了端倪。否則他們那夜便是動手,只要蠱毒不發作,你也未必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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