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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著涼下去的茶盞，定定神繼續問：「南安侯還在京城？」

「她不會在意。」

宋昀笑意愈苦，自語般強調道：「朕寧願她在意，可惜……她不會在意！」

于天賜向殿外看了看，再走上前一步，才低低道：「臣問過最近為施相診治的太醫，兩人都說前兒受了刺|激，病勢轉重，雖用了對症的葯，也已無濟於事，左不過就這幾日的光景了。皇后遣侍兒回去看過，那侍兒原是相府裡帶去的，看了一回哭得死去活來。」

因柳貴妃的缺席，宮中已有貴妃重病的消息傳出，但究竟病情如何，始終諱莫如深。

若是無她，他好容易爭得的天地，再廣袤無垠，也是滿眼蒼涼的灰白。

于天賜躬身回稟道：「前日隔著帘子見了一回，遠遠瞧著那氣色很差，說話也沒了中氣。」

「在呢，不過也不敢太靠近了。太醫讓挑那些健和*圖*書壯的男丁在旁侍奉，最好是會武藝的，每日服著葯，便不容易染病了。」

濟王宋與泓終被以皇兄之禮安葬。

他察看著宋昀的神情，「南安侯私自回京，如今更滯留京中，認真計較起來，便是將他下獄治罪也是無可厚非。韓母和不少韓家族人都在京城，便是有忠勇軍撐腰，料得他也不敢公然與朝廷對抗。」

不久，相府又傳出消息，有太醫被生病的施相砸破了額，滿頭鮮血逃了出來。

「她們是鳳衛的人，應該也在做著抽身退步的打算了，不過面上倒還過得去，每天都會例行去請安，只是也不敢靠近。都年紀輕輕的，誰想找死？」

「可貴妃對施相恨入骨髓，若皇上前去探望施相，貴妃會不會有意見？聽聞貴妃這幾日才有些好轉，可太醫也再三說了，貴妃症侯頗重，經不住再有情緒波動。和*圖*書」

施銘遠重病，旁人猶可，謝璃華哭得不行，卻是一日數次叫人詢問舅父病情，又與宋昀商議前望相府探望之事。

「去瞧一眼，也不妨吧？」

可惜如此不懂得珍惜他的女子，他始終放不了手。

據說，有兩名太醫因為替貴妃診治時出言不慎，被宋昀下獄，至今不曾放出。這在御下寬仁的大楚歷代皇帝中都極罕見。

「紅綃、紫紗她們還在跟前侍奉？」

「皇上打算……」

于天賜揣度宋昀心思，低聲問道：「皇上……不想傷了皇后的心？」

于天賜怔了怔，「皇后……也疑心皇上了？」

「正因旁人不敢去，朕若去了，應該更見得誠意吧？」

于天賜答道：「是。或許不放心朝中局勢，怕人再對他不利，或許……想尋機再看一眼柳貴妃？這幾日貴妃生病的消息已經傳開，若他放心不下，只怕也會延宕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不肯離去。」

宋昀纖長的手指輕輕地叩著御案，眼底有些微的猶疑和恍惚，「你確定，施相已經無葯可醫？」

正因為她不在意，他品嘗太多被意中人輕輕忽略的苦楚，他不想忽略謝璃華所受的苦楚。

她不懂得珍惜，他懂得。

宋昀低眸，「此事么，終是朕不夠厚道。皇后如今一心為朕，事事先替朕思慮，雖不說什麼，到底猜出幾分。她是施相養育成。人，眼看他行將不治，自然傷心。如今她只請求朕親去探望一次施相，免他繼續驚憂，或許就能痊癒；再則施家那些親友也不必再終日惶恐，她這個相府出來的皇后也不至於被娘家人指點非議。」

「若論施相功勞地位，皇上自然該去看看，不僅可安撫皇后之心，也可安撫那些曾依附過施相的朝臣之心。只是施相這病並非尋常症侯，連他素日和*圖*書知交都極少前去相探，何況皇上萬金之軀，豈能冒險？旁人絕不敢議論什麼。」

有看到的人說，那祭文是柳貴妃親筆所寫，可不知為何，上面竟有血跡斑斑，落梅碎瓣般點綴于紙間，隨後被和柳貴妃寫的字句一起焚去。

大葬那日，不僅皇帝親自素衣致祭，連退隱深宮的雲太后都在宮人的扶持下趕到靈堂，撫棺痛哭不已。

數日後，于天賜被傳至福寧殿。

只要料定仇人在劫難逃，她不會在意宋昀安撫皇后。她看重的是大楚江山，而不是他這個皇帝，更不稀罕他捧到她跟前的一顆真心，——懶得珍惜，也懶得踐踏。

「小溫、阿鸞呢？」

宋昀搖頭，「忠勇軍如今還在配合諸路兵馬作戰，若處置南安侯，恐怕不只是軍心動搖的問題了……南安侯敢回京，敢質問朕，自然也有把握朕不能拿他怎樣。何況……」

宋昀扶著額正獨坐于闊m.hetubook.com.com大的御案前，看他見禮畢，沉吟許久方道：「這幾日。你可曾見到施相？」

宋昀唇角微彎，仿若是一個笑弧，卻只能看出苦澀和自嘲，「嗯，她一心為朕，朕便不能讓她傷心。」

謝皇后因身份特殊，只恐那些恨意難釋的濟王府舊部會遷怒於她，因此並未前去；但怪異的是，和宋與泓情同手足的柳貴妃竟也沒出現，只有齊小觀帶他新婚的瓏夫人從頭到尾出席了葬禮，和濟王妃、濟王舊部及禮部官員，一直將濟王送入陵墓，將一幅祭文焚在濟王墓前，蹉跎到第二日方才回來。

何況他不得不顧忌著十一心中所想。

宋昀的指尖再一叩，便頓在案面不動，低嘆道：「便是那侍兒傳話給皇后，說施相病得厲害，且疑心是朕要取他性命，所以病得越發沉重。」

一時太醫院人人自危，不論去清宸宮，還是去相府，都似半條腿踏入了鬼門關。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