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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風流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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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尋,指間故琴(一)

第297章 尋,指間故琴(一)

他模糊地念著她。五臟六腑的絞痛感,似被扎了千萬根細針,然後揉在一起搓擰。他喘著氣,終於在那劇痛里略略清醒。
金從蓉道:「中京西面的小竹山。其實沒山,就是些小土丘,好處是林子特別密,容易藏身。附近有處行宮,從前我來過,所以知道。」
「十一……十一……」
韓天遙交待完畢,越發眩暈無力,竟又昏睡過去。
陳曠早已慌張,忙跪地答道:「皇上……皇上什麼也沒說。是屬下……是屬下……哦,不是,屬下也不是想害他……」

金從蓉眼圈便紅了,盯著韓天遙問:「我自然已經不算是良家女子了,對不對?」
十一不答,轉身步下船,走向那邊的馬匹。
十一淡淡一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麼一個天大的人情,我不欠!」
韓天遙沉默片刻,答道:「對!」
三天內怎麼回得去?
「沒有!沒有!」陳曠急急答著,然後頓了頓,聲音低下去,「其實……屬下也不知道……」
如此黑暗,卻從未絕望,從未放棄,或許便是因那雙手始終伴著他,——他原以為,必會繼續陪伴,直至終老,再不會孤獨。
韓天遙正想否認,猛地想起湖州城下對十一的行徑,便輕嘆道:「有。還是九個月的孕婦。」
她啞啞地www.hetubook.com.com笑出聲來,話語間有著怪異的溫柔,如被風雨淋透的落花滋味。
但十一隻是靜靜站起身,將荷包收入懷中,將木匣仔仔細細重新包好,推到陳曠那邊,說道:「你們不用回軍營了,直接去找皇上吧!若我沒能回去,你們回京后將遺骨交給小觀,讓他代我重新安葬我父親。」
金從蓉愕然,手不覺搭上了腰間的短匕。
韓天遙努力睜開眼,漸漸看清金從蓉無奈的面龐。她也正仔細打量著他,嘀咕道:「你兒女……沒有十一個吧?好像你還沒那麼老……」
「呵!好漂亮的……芍藥花!」
金從蓉道:「你可曾像禽獸一樣淫人|妻女?」
韓天遙問:「東胡人還在搜查?」
尋回一絲意識時,他的掌中真的握著一隻手,骨骼纖細,手掌微溫。他不由失聲地叫道:「十一!十一!」
金從蓉道:「我心地不幹凈,想方設法只想著自己逃過去,把表姐說成是我。結果她被害得生死不知,我也沒逃過去。」
十一聽得他語無倫次,一字一字地問道:「你只需答我,南安侯是不是已經遇害?」
墨歌等數名隨侍無奈地看了陳曠一眼,連忙緊隨其後,在冷雨迷濛里疾馳向莫測的前方。
他們早先便知曉韓天遙和郡主間頗有些糾hetubook.com•com葛,又跟隨韓天遙行軍頗久,昨夜更是眼見韓天遙捨命去盜柳相遺骨,便是再傻,也曉得郡主和韓天遙關係太不尋常。
韓天遙努力坐起身,將身上的薄毯覆了些在她身上,問道:「這是在哪裡?」
身邊便有少女懶洋洋地嘆道:「十一是什麼呀?藏寶圖的編號?你的排行?還是你的兒女?」
韓天遙頭疼欲裂,被釘穿過的右肩胸和右手早已紅腫不堪,反而覺不出疼痛來。強撐著定穩住心神,他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小小的橋洞里,身上鋪了張舊毯子,卻根本擋不住周圍洶湧而來的寒意。他持續高燒,幾乎一直在打著哆嗦。
青城,敵營,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南安侯。
韓天遙便不說話,只拿他尚能移動的左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偶爾,他甚至聽到那少女焦灼的聲音:「喂,你……你不會死吧?南安侯明明是那麼厲害的人物……」
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失去了她,且失去得如此徹底?
她悵然地嘆息,似在細細品味那一世的風流快活,會是怎樣愜意無憂的生活。
陳曠一驚,「郡主……要去哪裡?」
金從蓉便揉了揉眼睛,說道:「便是壞女孩兒也沒事。我總得活下去,對不對?」
他闔上眼,從懷中摸出些物事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放到金從蓉手邊,低聲道:「殺了我之後,拿這些銀兩做盤纏,去找你的父皇吧!若是他也護不了你,可以去楚國京城,拿我的遺物到韓府求助,也會有人妥加安排。不能保你怎樣富貴,至少也能一世安泰。」
陳曠與韓天遙絕無冤讎,不可能無故害他。陳曠忠誠穩重,先前多在宋昀跟前侍奉,也很得宋昀欣賞,十一將他安排到韓天遙身邊,便不必擔憂宋昀多心。
十一不再理他,轉頭看下另一名鳳衛,「你說!」
那一年,被暗算后雙目失明,世界黑得看不到底,彷彿前方已毫無希望,偏偏從最開始就有一雙手拉住他,努力將他拉到有光亮的地方。
韓天遙似乎又陷入了那樣的黑暗裡。
安縣,驛館,芍藥花,花香里痴纏不休的親吻。
可她竟忘了,她這些部屬,同樣可以為宋昀所用。
魏國和楚國時而交好,時而交惡,但近些年來魏國被東胡人步步緊逼,先丟了上京,然後又丟了中京,實實在在的家破人亡,還遭受無限屈辱,恨得入骨的便只剩了東胡人。故而金從蓉在韓天遙的幫助下逃出一條性命后,同樣救韓天遙于困厄,直到此時都不曾將離棄,完全不曾計較韓天遙也是另一個敵國的大將。
韓天遙繼續道:「其實我也算不得好人。籌謀和-圖-書算計,殺人無數,也不乏有無辜者被犧牲。」
那夜出逃時所穿的魏軍衣衫已經換下,如今卻是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粗布短襖,磨損處翻出發黃的棉絮。她的面龐凍得發青,如今握著他的手緊靠住他,正試圖從他身上汲取些熱量。
這鳳衛再不敢隱瞞,只得伏下身去,將前後因由說了一遍,訥訥道:「我們真的只是擔心被追上,沒敢繼續等下去。南安侯身手絕高,或許……吉人自有天相。」
又似有人在喝斥搜索,他彷彿被少女連拉帶拖艱難地藏到了什麼地方,四處都是枯黃的草根扎著皮膚。
但預料中的利匕始終不曾刺來。有冰冷的濕布不時敷上他滾燙的額,微溫的稀粥被小心地喂到他口中。
韓天遙早先便已見識過這小公主的機智果斷和心狠手辣,何況又知曉她遭遇過什麼,便道:「也沒什麼不好,只怕以後還能少禍害幾個良家女子。」
十一解開馬韁,縱身躍上馬鞍,轉頭向陳曠笑了笑,「你雖了解南安侯,可惜還是說錯了。他不會說曾欠我什麼。他只會說,我們早已互不相欠,願你和皇上琴瑟和鳴,舉案齊眉;而他會重建花濃別院,再納上十位二十位美妾,享一世的風流快活……」
金從蓉許久沒有說話。
他雖認同了金叢蓉的話,但無疑也認同了她是壞女孩兒的說法。金從m.hetubook•com•com蓉便有些失望。
其實已是兩人間最後一次好好相處,只是十一後來已不太肯去回憶那些虛幻得像夢一般的快樂和幸福。
韓天遙只覺右半邊身子都僵冷脹痛著,且持續高燒,料得缺醫少葯,再難逃過大劫。何況東胡人還在嚴查,這少女雖受過摧殘,到底有些武藝,孤身逃出的機率顯然會高許多。
不久之後,便是算計,謀害,無盡的痛苦折磨,直到一|夜|歡情,含恨入宮…攖…
「不必說了!」十一站起身,緩緩收了水氣的眸子清明如鏡,「你不僅是鳳衛屬下,更是皇上臣子。如今你只要告訴我,是宋昀……要他死嗎?」
於是,他們已不敢想象十一得知這消息會怎樣的憤怒或悲痛。
陳曠等斂聲屏息地相送,已不敢再說一個字。
韓天遙道:「東胡人的獸行,怎怪得你?心地乾淨便是好女孩兒。」
金從蓉點頭,懊惱道:「或許我不該在逃出來后還閹了束宏……原想著他們急著救人或者便不追咱們了……何況我恨死這些東胡人。」
驛館最後的親近,早已被她視作算計的一部分。那些看似誠摯的多情,成了另一種不堪回憶的羞辱。
陳曠膽戰心驚,囁嚅道:「屬下……屬下並不知……」
跟隨她前來的墨歌已忍不住叫道:「可是郡主……你答應過皇上,三天內回去!」
金從蓉也好不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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