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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失如來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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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得不到的是最好

第四十二章 得不到的是最好

她既然都如此說了,蕭正宇和李又維只好知趣地離開了會議室。兩人一離開,薛苑抱著頭想了片刻,竭力讓自己亂七八糟的複雜心情平靜下來。
「他說,他知道你父親的事情了,對你感覺很抱歉。他還說,他很希望你做他的兒媳婦,可惜沒有一個配得上你的好兒子。但是蕭正宇早就改過了,希望你不計前嫌。」
她站起來,轉了個身才發現原來蕭正宇和李又維都沒有離開這間會議室。會議室是透明的玻璃,於是她加大了一點兒聲音,「劉律師,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單獨跟您談一談。」
「劉律師。」
那束光芒提醒了她,兩年時間過去了,大家都改變了。薛苑在南美洲一呆就是整整兩年。她在南美洲可以乾的事情不多,閑暇的時間和假期都有。她趁這段時間走遍了阿根廷和智利,順便還學了西班牙語。她報了語言學校,拿出當年還在學校的勁頭開始學習西班牙語,半年之後進行日常交談毫無問題。一年之後西班牙語可以說得很純熟。
「我能做什麼?你不要擺出一副受害者的面孔,責問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的任。」李又維冷淡地瞥他一眼,「兩年前的事情,真正傷害到她的,不是我,逼得她遠走他鄉的,也不是我。」
一下飛機,她找到朋友,拿了鑰匙,回到租好的房子里。她發現租住的這個小區異常安靜,加上樓層高,屋子裡一點兒別的聲音都沒有。她很喜歡這裏,腦子裡迷迷糊糊地閃過一個「明天一定要好好謝謝朋友」的念頭,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這一次,你若要重新追求她,我不會幹涉。」李又維把雙手插|進衣兜里,一腳踏進電梯,卻停住了,最後朝會議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代我向她問好。」電梯門關上的一瞬,傳來李又維的話音,「當然前提是,如果你能追求到她。」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蕭正宇動了動唇,想對她說什麼,薛苑立刻轉頭過去,急促得對劉榕林開口,「劉律師,人都到齊了,就請說吧。」
薛苑短暫地思考後,問:「那就是說,我把這幅畫轉贈給美術博物館也是可以的?」
蕭正宇慢慢走到窗邊,恰好看到李又維從大廈里走出去,一輛紅色的跑車停在他面前,他拉開車門,坐上去。蕭正宇看到車子里張玲莉的背影。這麼多年過去,陪在他身邊的,始終是她。從來不是別人。
「那我就告辭了。」
這樣一說,薛苑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站起來,回頭去看來人。她竭力讓自已的臉上浮現出一點兒客套的笑容,朝著來人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算是打招雖然她的目光可以說是飛快地掠過去的,但該看到的還是都看到了:蕭正宇比以前似乎瘦了那麼一點兒,整個人顯得更加修長,他雙手插在衣兜里,沉靜的氣質叫人覺得神清氣爽。站在他身邊不遠和-圖-書處的李又維完全是意氣風發的模樣。這丙個人明明都穿著深色衣服,可站在這間屋子裡,卻彷彿在發光。那咱光芒提醒了她,兩年時間過去了,大家都改變了。
「豈止衣食無憂,富足闊綽都沒問題,」劉榕林把話說得推心置腹,「薛小姐一一個人在外生活總有不便之處,你父母雙亡,有些財產傍身總是好的,李天明先生送給你這幅畫,其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
薛苑愣愣地跌坐回去,垂下了目光,慢慢地苦笑一聲,「對不起,是我……」
報紙,雜誌上評論並感慨李天明這本書時,另一種觀點也再次浮出水面——藝術家的私生活,果真是沒幾個經得起考驗的。薛苑看過一次之後,就扔到了一邊。那些報紙、雜誌把李天明的經歷渲染得一塌糊塗,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她跟李家人也沒有關係了。
「沒什麼,我分內之事。」
回國才知道雖然李天明去世了,但是各種各樣花邊的新聞報道卻沒有停歇,回憶錄,記錄片、各人寫的紀念文章,都在回顧他的一生。其中以某本回憶錄更為知名,傳遍了大街小巷,新聞上無數次推薦。薛苑也買了一本讀了一下,最後只是無奈地失笑。在作者的筆下,李天明的一生伴隨著憂鬱和痛苦,尤其是提到了他跟費夫人之間那段糾葛的愛情,藝術家和模特之間因靈感而激發的感情,作者明說這是一段見不得光的歷史,卻把它塑造得感人和凄婉。至於費夫人是如何改嫁富商,說得更加曖昧,尤其是書中還隱約提到了李天明、私生子,還別有用心地指出,這位私生子目前是如何身份,是如何得了不起和隱秘。
「你們可以仔細看看,沒有問題就在上面簽字。」蕭正宇和李又維沒有任何猶豫,一言不發地簽了字。薛苑徹徹徹底底的震驚了,彷彿還不能相信劉榕林的話。她低下頭去仔細地看那份遺囑的申明,的確是那樣寫的。她遲疑地拿著那份轉讓書和遺囑看了很久,完全愕然,「他要把《讀書的少女》那幅畫送給我?」
說話間,劉榕林已經把三份文件分別推到他們三人面前。
「是的,」劉榕林笑笑,「但有遺產繼承權的,不止你一個人,我們還要等其它兩位。」
一路她都陷於這種情緒不能自拔。
時間真是可怕。
「沒錯,白紙黑字寫得明白。」
「我會讓人來拿的。我只要畫,其他的傢具留給你。」
李又維手指敲著欄杆,「我沒想到兩年過去,她沒怎麼變。你我都變了,但時間在她身上還是沒怎麼流動。頭髮大概長了一點兒,更善於隱藏情緒和感情。她變得更美了。」
蕭正宇一愣,「你的意思?」
在國外的兩年時間,薛苑一直過著平靜的日子,沒有什麼大喜大悲的事,開心的https://m.hetubook.com.com時候就是跟華人朋友聚會。如此而已,直到回國。回國之前,她托在南美洲認識的朋友幫她在國內租了房子,因此也完全不必擔心食宿問題,既然衣食無憂,她就就愉快地登上了飛機。她是在飛機上看到那則新聞的。那是一份過期了兩三個星期的舊報紙,鄰座用來包書皮。正對著她的那面是文化版,幾行巨大、濃墨的黑體字躍入眼帘:知名畫家李天明先生於昨日去世。
李又維瞥了他一眼,「你在病床前比我更像孝子,他居然只留給你一棟空房子。」
她匆匆轉開頭,好容易穩定了心神,繼續問劉榕林:「我要贈給博物館,可以嗎?」蕭正宇被她無聲的視線看得一怔,剛想開口說話,卻被劉榕林用一個眼神制止了,及時地閉上了嘴。
「我很感激他的好意。」
薛苑搖頭,「沒關係,是我提前來了,耽誤了您的工作。」劉榕林的目光在薛苑身上稍作停留,尤其是在她的臉上停住,看了許久,致微笑了,「終於得見真人,薛小姐,您比照片上還要漂亮得多。我終於理解李先生的這份遺囑了。」
她被這個消息徹底驚住,眼睛都直了。她的鄰座是一個長發的年輕男子,看上去頗有藝術氣質,側頭看到她對著那則新聞工作發獃,拿下書皮遞給她,並且湊過去搭訕,「一代大師隕落了,可惜啊,是不是?」但是薛苑根本無心聽他說話,而是聚精會神地看著報紙。正版都是相關的報道,說李天明是因為高血壓引發的心臟病去世的,他去世后,弔唁者無數,對他的藝術成就有了個蓋棺定論的結論,評語高得令人咋舌。那則新聞讓她的情緒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
「自然沒問題。」劉榕林和顏悅色地對她說,「不過,薛小姐,我誠懇地建議你最好不要將畫轉贈。你也知道李天明先生剛剛過世,他作品的價格只會水漲船高:你真的不想要這幅畫,完全可以轉手賣給別人。據我所知,不少收藏家:幅畫非常喜愛,願意出十分合理的價格購買它。薛小姐如果願意,我可以代為聯繫。」
電話里劉榕林的聲音如此沉穩,見到他時,他給人的感覺也是沉穩的樣子,他大概四十歲,戴著一副眼鏡,身材微胖,一看就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他一進屋就跟薛苑寒暄,「薛小姐,讓你久等了。」
不是沒有那麼多的話題可聊,而是事已至此,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而今天,是兩人自送葬后兩三個星期以來第一次見面。李又維看了蕭正宇一眼,「我記得不錯的話,劉律師跟你母親是至交吧?這份遺囑的內容你大概早就知道了。」
「我沒有偉大到把心愛的女人拱手相讓,不過她喜歡你,我也沒有辦法。」李又維嘴角綻出一絲苦笑,「大概我也跟爸一樣,得不到的永遠是最https://m•hetubook•com•com好的。」
薛苑去南美洲之前,老家裡的房子就租了出去。這兩年,她最擔心,想得最多的東西之一就是老家的房子,也不知道在別人的手裡變成什麼樣子了。離開太久,思念家鄉的情緒也隨著離開的時間一天天增長著。
薛苑正欲欲反問「其他兩位」是誰,話還沒出口心裏就明白了。她臉色一變,以手撐著桌子,下意識地站起來,抬腳就要離開。
劉榕林心裏嘆氣,又看了一眼蕭正宇,後者臉上也露出了相應的遺憾。「自然沒問題。恐怕沒有幾個人會做跟你一樣的事情,薛小姐你還真是……」劉榕林對薛苑面露讚許之色。
「我哪裡算什麼行家,劉律師,你也知道我才從國外回來不久,哪裡知道國內現在的行情?」薛苑沉默片刻,「價值我不會低估,大概足以讓我撈個富翁玩玩:半生衣食無憂,是吧?」
劉榕林所在的事務所是本市最大的律師行之一,而這位劉律師也是其中的一位合伙人,薛苑到達時,只通報了姓名就被請進了會議室。
「我很感激李天明先生的好意,這幅畫我會送給博物館。它是李天明先生平生最好的作品之一,這麼一幅卓越的作品,應該讓世人觀賞。不知道劉律師能不能幫我把這幅畫以李天明先生的名義送給美術博物館?」
「好,你們三位請先坐下。」
她身體僵硬的姿態瞞不了人,劉榕林看了她一眼,說:「薛小姐等你們一會兒了。李先生的遺囑里提到了你們三個人,因此無論你們以前是不是認識,現在也應該打個照面才對。」
薛苑沉默地聽完,愣了愣,拿著挎包站起來,對劉榕林微微欠身,「我知道了,謝謝您。告辭。」
蕭正宇和李又維離開會議室,兩人一言不發,走到僻靜的走廊處,同時站住。
薛苑不再猶豫,拿起筆簽下自己的名字,再把文件推給劉榕林,最後說:
劉榕林進屋時隨身帶著文件夾,此時他坐到她對面,放下了文件夾但並沒有打開的意思,而是把雙手放在桌面上,擺出一副閑聊和等人的姿態。宅異,「劉律師,您不是說找我是為了遺產分配的事情嗎?」
劉榕林對他們三人之間的糾葛基本上知道,此時看到三個年輕人暗潮洶湧,薛苑很急躁,甚至都不願意多看那兩個人一眼,蕭正宇和李又維的目光一進來就死死膠著在她的身上,對這份遺囑的態度倒是可有可無的樣子。他也隱隱覺得頭大,清清嗓子,鄭重開口。
「你是他的兒子。」蕭正宇言簡意賅,他不想跟他廢話,只問,「你什麼時候把那棟房子里的東西搬走?」
蕭正宇和李又維聞言臉色都是一變,蕭正宇沉下聲音,說了進屋后的第一句話,「薛苑,這件事情你考慮清楚,不要那麼快做決定。」薛苑側身抬起目光看了他一眼,沒想到的是,這麼倉促和圖書的一眼,兩人的目光竟然就這樣不期而遇地在空中撞上。短短一剎那,薛苑的身子發麻,她感覺耳水順著自己的脊背在往下流。蕭正宇的眼神跟兩年前自己最後看到的那次相比,更加凌厲了。
「沒有任何條件。只要你簽了這個名字,這幅畫的所有權就完全屬於你,無論你做什麼都沒有關係。」
結果回老家之後,她忍不住愕然。這套屋子完全沒有居住的痕迹,但非常乾淨整潔。王嬸跟她解釋說,兩年前就有人租了房子,很乾脆地交了三年的租金金,但卻一次都沒有來住過,不過每幾個月都定期打電話回來請她找人幫忙打掃一下。
薛苑忍不住住想起蕭正宇和李又維讀到這本書的反應。以她對兩人的了解,估計他們一定氣得咬牙切齒,但卻沒人有所舉動。畢竟對待流言,保持平靜從來都是最好的做法。知道真相的人都不發言,不知道真相的人也不過是霧裡看花。
薛苑垂著視線,想問的問題幾次在喉嚨里翻滾,最後終於問出來,「李天明先生……還有沒有什麼話留給我?」劉榕林想起最後那段時間,李天明在病床上說的話,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蕭正宇沒有說話,他知道李又維說的是事實。
「薛小姐,」劉榕林目光如炬,立刻叫住她,「李先生的遺囑明確要求你們三位都在場時才能宣布。如果你現在走了,那我們只能等到下一次才能宣布,這一面總要見的。我當律師這麼多年的經驗告訴我,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那是異常熟悉而又異常陌生的聲音。薛苑依然沒有回頭。人有的時候就是對某種東西意外的敏感,她直覺後背火辣辣的,一定同時有兩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的心臟開始狂跳,手心裏都是汗水。
他沒把話說完,薛苑已經心裡有數了,「有勞您了,謝謝。」
蕭正宇頷首,「那就多謝了。」他們的交談生硬得很,完全看不出謝意,其實兩人的心思都不在遺產上。李又維緩緩笑了笑,「唯一沒想到的是,老頭子居然把《讀書的少女》送給薛苑。」
薛苑聞言,停了停略一思考,「噢,劉律師,這幅畫現在市值多少?」劉榕林笑了笑,搖頭,「薛小姐是鑒畫的行家,怎麼倒問起我來了?」
不過是兩年光景,到底物是人非。父親去世前在這個人陰影下活了一輩子,可如今輪到了他,當年的人物都不在了。她想起那段時間里在醫院跟他的最後一次閑聊,驀然間百感交集。她不知自己該做出什麼表情,抬頭看去,眼前一片灰色的蒼茫,被那種無處不在的遺憾和失落感,逼迫得眼睛發酸。
事已至此,蕭正宇也無意隱瞞,「知道。除了薛苑那條,遺囑其他部分是兩年前他心臟病發作的時候就立下了的。」
然後又回一趟老家。
她要做的事情不少,第一件事是去公司報到,得到一個和-圖-書月的休假。第二件事是聯繫譚瑞,結果卻讓她吃驚,譚瑞于兩年前,差不多在她去了南美洲之後就辭職離開了博藝畫廊,具體做什麼沒人知道。薛苑趕緊聯繫他的父母,他的的父母說他目前去了黔東南一帶旅遊。他的父母對兒子的了解不多,薛苑什麼都問不出來。
蕭正宇臉色不變,目光卻冰冷起來,「她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又想做什麼?」
蕭正宇和李又維在薛苑的左右兩側揀了個位子坐下,沉默地聽,「李天明先生的遺囑非常簡單。李先生明確表示,他的不動產、油畫,小部分的證券股票等等,全部留給李又維先生;那棟越吳的房子留給蕭正宇先生。《讀書的少女》則贈給薛苑小姐。」
風吹進房間,不用回頭也知道,玻璃門被人推開了。一前一後的腳步聲臨近,聽上去像是兩個人的。薛苑沒有回頭也不需要回頭去看,因為劉榕林已經站起來,與來人招呼,「李先生,蕭先生,你們來了。」
但他們提到的黔東南卻勾起了薛苑無限的興趣。考慮到公司給了她足足一個個月堪稱漫長的休假,她也打算出去旅遊。訂好機票后的幾天里,她收拾屋子、搬運行李、調整時差,還要適應氣候——畢竟一下子從夏天來到冬天,身體一時半會兒還無法習慣。
她聲音很輕,像是覺得為難一樣自言自語,提起筆數次,但都沒有簽名,最後抬頭問:「劉律師,這幅畫轉贈給我的同時,有沒有什麼附加條件?」
他的目光毫無惡意,說話的語氣也是。薛苑並不介意被他這麼看著,這兩年在國外的經驗幫了她,她還了他一個禮貌的笑容,「謝謝劉律師的誇獎。」
劉榕林打量他,「薛小姐,還有什麼問題?」
那年在機場分別之後,他倆差不多兩年時間沒有見過面。蕭正宇跟費夫人去了英國,李又維經營博藝畫廊,兩個人各行其是,過得風生水起。再次見面是在一個半月前李天明重新住院的情況下。在病床前,見面的時候倒是不少。但最多互看,絕不交談。
在阿根廷時她暫住的那棟小樓,窗口下是一片平坦的河灘。每到傍晚,夕陽的餘輝灑在上面,便會泛起一些別樣的光澤。住在這樣的地方,時間也飛速而過。人的一生中每個階段都不一樣,有的進修半年的經歷可以比十年還多,有的時候十年卻過得像是某一天的重複。
薛苑咯噔了一下,還沒緩過勁兒,另一個電話卻找上了門。電話那頭的人自稱是一位叫劉榕林的律師,請她明日務必去律師事務所一趟。薛苑起初詫異和茫然,直到對方說此事跟「李天明的遺產有關」時,才終於答應下來。
消息太過意外,薛苑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其中的意義,支著頭,無奈的開口,「居然送給我……這是他平生最好的作品、心血的結晶。我要怎麼感謝他的這份禮物……我拿來又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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