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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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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外婆的險情

第十三章 外婆的險情

唐宓一晚上沒怎麼睡覺,在救護車裡也死死睜著眼睛,目光一刻也未離開外婆。同行的護士見多了這種慘事,勸她要堅強,不能倒下,她一旦倒下,誰來照顧老人?
「……」唐宓啞然。
嚴曉冬很正經:「我志向從來很遠大的,你們才知道?」
她聲嘶力竭地號啕大哭,眼淚滴落在外婆腫脹的手背上。
五叔一直陪著唐宓辦完了所有的住院手續才回去。唐宓拿出五十塊錢給他,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要,說都是一個村的,誰還沒個難處呢。
在宣州住院的第一天,外婆醒了過來。外婆第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對自己的處境還很茫然,虛弱地問唐宓這是哪裡。
外婆今天心情很好,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孫子,又知道了唐宓的高考成績。她扔下手裡的玉米棒子,笑得那麼開心,滿臉都是皺紋。
唐宓回答得很認真,說相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在。
唐宓握著外婆的手,心急如焚。怎麼辦?枉費她讀了那麼多書,可她腦子裡沒有半點「被胡蜂蜇了如何急救」的常識。雖然在農村,胡蜂很多,也偶爾有村人被胡蜂無意中攻擊,但通常也就一兩隻,被蜇了可以自然消腫,也不是大事。可外婆的情況不是這樣。從外婆臉上脖子上和手上的紅點看,外婆起碼遭到了好幾十隻胡蜂的攻擊。
「沒關係。」何老師說,「雖然你沒拿到,但總比宣州其他中學強。」
外婆則從兜里拿出一個小布包給她,那是一沓百元鈔票。
「你準備上什麼大學?」
「我還不知道,在打聽呢。」
外婆把錢仔仔細細地包好,遞到唐宓手裡,自己坐在凳子上感慨:「現在和二十多年前,還是不一樣了啊。要是當時這些學校也有這種好事,你媽媽也可以上大學了啊……你媽也很聰明的,考試回回第一,不比你舅舅差。」
「外婆你聽到了嗎?我考得很不錯!」
丁霄霄問:「那李知行準備上什麼學校?」
葉一超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沒有祝賀她,只很遺憾地說:「好像你沒有拿到狀元。」
嚴曉冬終於被問住了:「這我還真不知道。」
嚴曉冬果然不愧是本班消息最靈通的人,對大部分人的分數和去向如數家珍——宿舍其他幾人,徐露打算報南方的某著名大學,關薇和丁霄霄一樣,準備報考寧海的大學;班長盧明遠大約準備報華大,還有(2)班的郭嘉穎因為沒能考得第一,據說還哭了一頓云云;嚴曉冬本人則打算報燕京一所著名的航空航天大學。
丁霄霄喜氣洋洋的,一進屋就摟了唐宓一個滿懷。
唐宓眼眶一酸。
「我啊,我一個老婆子,死了就死了……不能拖累你啊……」
「那也挺好。其他人的成績你知道了嗎?」
「唐宓啊,你讀書這些年。」外婆拍了拍她的手,「遇到了這麼多的好人,要記得報恩啊。」
她沉默了片刻,在救護車上打了個盹兒。
外婆又開始剝玉米,想都沒想就說:「上最好的。」
到達縣醫院只能掛急診,還好因為事先打過電話,醫生還在,立刻對外婆進行了簡單的處理,用清水沖洗了傷口,再用鹼中和蜂毒毒素。
「也沒什麼可惜吧?」
吳老師對她的背景知之基詳,告訴她,已經知道了她的家庭情況,叫她完全不必有任何經濟壓力,完全不需要為學費擔心,然後給她出示了各種京大的獎學金和助學金項目,反正可以讓她毫無經濟壓力地念完大學甚至研究生。
「現在和二十幾年前是不一樣了啊,外婆。」唐宓說,「二十多年前,從唐家村到縣城基本只能靠走,要走上半天呢,現在你看,公路都通到咱們村子門口了。」
面對如此嚴重的胡www•hetubook.com•com蜂蜇傷,縣醫院進行簡單的處理后,又觀察了一晚上,發現外婆並沒有好轉,而且那天晚上還出現了一次呼吸不暢的險情——根據慣有的案例判斷,呼吸系統出問題,這是肺部開始衰竭的信號,接下來就是全身更多器官的衰竭。醫生告訴唐宓,縣醫院的透析設備可能不行,可以幫她聯繫宣州的大醫院,馬上轉院過去。
訪談結束之後,她再次搭車回到嘉台,經過三四個小時的顛簸,到家時近傍晚時分,家裡空無一人。唐宓去田間看了看,外婆不在;她又去隔壁二嬸家問了問,才知道外婆下午時就背著背簍出去了,說是上山看看。她把水田裡的鴨子都趕回了鴨舍之後,已經夕陽西下,她實在有些擔心外婆,把門一拉,也上山去了。
「很嚴重……」唐宓啞聲說,「我看患處太多……外婆現在意識都不清醒,可能是……昏過去了。」
「懂得感恩,你是個好學生。」吳老師讚許道,「也不枉你們校長那麼誇你了。」
「謝謝二嬸。」
「我不知道。但嚴曉冬肯定知道。」
「真是不一樣了啊!」祖孫兩人坐在院子門口,透過層層青山綠水,就能看到柏油馬路沿著山路延伸到無窮無盡的遠方。
這個道理,在參加全國數學競賽的時候,唐宓已經深有感悟了。在聰明人太多的環境下,再如何強大的自信都可能變成可笑的坐井觀天。
何老師語氣里充滿了遺憾。唐宓知道,自己的分數直接和何老師的獎金挂鉤,這一分之差,反映在何老師的賬戶上大概就不僅僅是這麼一點兒了。
「小宓,這是一萬五千塊錢,我存著給你當學費用的。」
她哽咽著跟外婆說了這幾天的事情。
毒刺被取出后一兩個小時,外婆臉上的紅點也變成了黑點,她的臉腫得不成樣兒,由紅腫變成了一種慘白。
此言一出,嚴曉冬和丁霄霄都震驚了。
唐宓跪在床前,喜極而泣:「外婆啊,我是小宓啊……你醒了啊。」
唐宓忍不住微笑:「我從來也不是以狀元為目標的啊,那太可遇而不可求。」
被胡蜂蜇得如此嚴重的病例,省醫院之前收治的例子也不算多,只得根據經驗,先控制器官衰竭的程度。
雖然知道分數的時候她很淡定,但現在,她覺得自己高興得想哭。那一瞬間,這十七八年來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報,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補償,在汗水和淚水的澆灌之下,終於開出了花兒。
當晚凌晨時分,醫生把毒刺都取了出來,她才知道,外婆連頭皮上都有數處被胡蜂蜇傷。醫生說是因為年紀大了頭髮太薄,若是頭髮厚一點兒,斷然不會被蜇得如此嚴重。
唐宓強忍著悲痛,說:「外婆,你別這樣,別跟舅舅生氣……」
她完全否認,記者直接笑問,誰說漂亮的女孩子學習不好的?
唐宓說:「如果我還在農村念高中,我絕不會有今天的成績。我在宣中學到了很多,我非常感謝宣州實驗中學。」
接下來的聊天中,唐宓知道,省狀元被越江省南某市名不見經傳的一所學校的男生拿走了。何老師說:「你太可惜了啊,就差一分啊!太可惜了!」
她很不好意思:「抱歉啊,何老師……我沒想到,要早知道就差那麼一點兒,我一定更努力。」
丁霄霄拿出手機,興緻勃勃地給嚴曉冬打了視頻電話。
唐宓遲疑了一下,給舅舅打了個電話,這次是他的秘書接聽的,說他在開會——聯繫不上舅舅,唐宓自己做主在轉院說明上籤了字。
唐宓回到屋裡,把外婆昨天給她的錢拿出來,還有她去年辦的銀行卡,往包里一揣,準備出門的時候猛和_圖_書然折返回屋內,拿了外婆和自己的換洗衣物、洗漱用品塞進書包,匆匆忙忙趕了出去。
唐宓莞爾:「我媽媽繼承了外婆的聰明,所以我繼承了我媽媽的聰明。」
外婆一張張點著錢,輕聲說:「當時啊,你媽讀書成績也好,本來也可以上大學的。但是家裡窮啊,她和你舅舅,只供得起一個人讀書,你媽媽就不上學了。我一輩子都後悔啊。」
「有,有一點兒。」
「我爸爸媽媽不希望我走太遠啦,我大概就上寧海大學了。」
「如果考不上倒是沒關係,但都考上了,為什麼不去最好的?」外婆說著說著,表情嚴肅起來,「你媽當年沒上大學,我後悔了一輩子啊。你啊,可得把你媽的份兒一塊兒念了。否則我可不答應。」
外婆雖然身形瘦削,但也是成年人,唐宓背著她實在有些吃勁——但她到底以跑1500米的毅力,把外婆背回了家,她隔著老遠就在叫二嬸出來幫忙,說明了情況。
唐宓哭了,抓著她的手:「外婆你別這樣說,我要照顧你一輩子的。」
「謝謝您,吳老師。我本來還想大學的時候去打工的。」
外婆蒼老且皺紋密布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更讓人著急的是她神志不清——起初叫她還能給一點微弱的反應,但很快就毫無反應。
唐衛東聲音還是很沉穩:「別著急,先送醫院。」
「外婆你怎麼了?」
「那麼其他同學呢?」
「你懂什麼?」外婆不高興,「多幹活兒身體才不會垮。」
她趕快迎上去,笑著說:「外婆!」
「銀行卡號告訴我,我轉賬過去。」
她一把扶住外婆,倒吸了一口涼氣——外婆的臉輕微腫脹,臉上和手臂上都分佈著大量小紅點。唐宓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外婆,你被胡蜂蜇了?」
唐宓幾乎徹夜不眠,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對付了一晚上。她滴水未進粒米未食,醫生和護士都看不下去了,勸她休息一下,吃點兒東西。
唐宓急得要哭了,但她知道,此時哭泣毫無用處——她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唐宓啞然。中學之間的競爭如此激烈,老師們寧可狀元被其他市的普通學校拿走,也不願意被競爭學校拿走。
「我聽說他考得很好,似乎是京大吧。」
丁霄霄還挺震驚:「你打算學航天技術?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啊。」
外婆住在內科的ICU病房,絕大部分時間昏迷,小部分時間清醒,就算是清醒她因為插著管,也說不出話來——唐宓寸步不敢移動,守在病房外。
「你這孩子呢,就是嘴甜啊。」
唐宓想了想,把錢接過來——反正現在才六月,距離上大學還有足足兩個月。等開學前夕她要離開的時候,再給外婆留下一半。這筆錢,她如果完全不帶走,外婆肯定不高興——這麼多年以來,外婆辛苦操勞的最大動力就是她上大學,如果她拒絕帶走外婆的辛苦錢,外婆必然又傷心又失望。
葉一超卻沒笑,慢慢問她:「跟我一樣念京大,好吧?」
「不,我不要活了……」外婆躺在病床上,用最後一點兒力氣,要去拔針頭。
然而人一進醫院,花錢頓時如流水,辦完入院手續后,現金就少了兩千。稍晚點兒唐衛東又打了電話回來,仔細問了問外婆的病情,並且告訴唐宓他轉了十萬過來。
唐衛東說:「掛了電話你就打120,先聯繫好醫院。」
不是狀元有個最大的好處——記者採訪的電話少得多,但她到底是宣州第二名,也總有那麼兩個訪談是不得不去的。因為是學校安排的,她更不會推託,義不容辭搭車趕到了學校幫助宣傳。採訪的記者大都是宣州本地的,有hetubook•com.com趣的是,他們對她的學習方法興趣不大,對她高中時代是否戀愛更有興趣。
「這倒是不意外了……」丁霄霄說,「那他念什麼專業呢?」
二嬸一掌把唐宓推開,把外婆架在自己背上。
唐宓徹夜不眠守在醫院,接一連三的噩耗傳來,醫生檢查之後發現,外婆被胡蜂蜇傷的情況十分複雜,她遭遇的蜇傷次數太多——粗略統計有五六十次。她四肢、面頰、頸部紅腫,給取出蜂刺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不容易將其拔出體內。
嚴曉冬揉了揉下巴°了:「氣場都變了,嘖嘖嘖嘖!」
小剛話都沒聽完,一溜煙兒就跑遠了。
「當然。」丁霄霄撥了一下頭髮,眉飛色舞道,「高中這幾年整慘我啦,上大學后我可要徹底拋開過去!開展新的旅程。」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地說:「先別哭,你外婆也只有靠你了。先送她去醫院,我待會兒打電話回來。」
「沒問題的。」
唐宓是晚上八點知道高考成績的。那時候她在家裡和外婆一起忙著給鴨子們喂最後一道食,手機響了。
外婆臉上浮腫未去,眼睛只餘下一條縫隙,還掙扎著要起床:「出院,我要出院……」
「那在首都,離家裡很遠,回來一趟,普通火車要十來個小時,高鐵也要五六個小時,我沒辦法照顧你。」
「你還不知道啊,真是,分數出來了也不去查。」何老師激動之下,也一時忘記了她鄉下消息閉塞又沒電腦,一股腦把她的分數一一報上,「你是全省高考第二名啊,就差狀元一分。」
即便五叔一路風馳電掣,只花了四十分鐘就到了縣醫院,時間也已經過了六點。
哪怕到了現在這種情況,外婆還是如此固執。
「學校的錢是學校的錢,但這筆錢你要拿好,這是我存來給你上大學的。」
她認真地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
唐衛東在電話那頭明顯一愣,隨即沉下聲:「嚴重不嚴重?」
吳老師是專門為了見她才一路開車趕來嘉台的,兩人約在嘉台縣的一家茶館見面。吳老師是個面容和善的年輕老師,非常非常熱情,跟她說,以她優秀的素質,她可以上京大的任何專業。
唐宓咬牙忍住想哭的慾望,蹲下身,把外婆背了起來,匆匆忙忙往家裡走。
舅舅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並且,謝天謝地接聽電話的是他本人。
雪亮的病房燈光照耀得唐宓臉色慘白一片,彷彿她才是病入膏肓的那個人。
「外婆,你不用再養那麼多鴨子了。」
「不然怎麼叫唐『蜜』呢?」
「嗯。」唐宓喘息著,急急地說,「小剛,你去叫村頭的五叔把小貨車開出來,我背著外婆去公路上等。跟他說,我會給錢的。」
「嗯……」
外婆有點兒驚訝:「是嗎?學校給你錢?和高中一樣的?」
「是是,您身體可棒了。」
她隨後接到的,是葉一超的電話,她都沒想到他的電話來得這麼快。
唐宓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如此感謝運動會時的那個小偷,因為那次偷竊,她才去辦了一張銀行卡。
外婆用最後一絲力氣點了點頭,然後整個人往地面上滑下去。
「好吧。」
沿著熟悉的山路一路走去,她看到外婆背著背簍跌跌撞撞地從樹林子里走回來。
「我就知道,你是聰明的孩子啊。這麼多年書沒白讀啊。」
這十幾天時間,丁霄霄大變樣,燙了頭髮,化了淡妝,穿上了高跟鞋,有那麼一瞬間,唐宓簡直不敢相認。丁霄霄用「上大學不能保持以前清湯寡水的造型」為由,解釋了自己形象大變化的原因。
電話那頭的何老師激動萬分:「唐宓,你的分數出來啦!」
她看著那一沓汗水浸泡出來的鈔票發獃https://m.hetubook•com•com,想哭卻又不想讓外婆難過,眼眶都憋得疼了。
外婆的反應太強烈,唐宓「撲通」一聲,在病床邊跪了下來,然後捂著臉哭了。
唐宓聲音帶著笑,慢慢捶著外婆的背。
何老師的電話掛上之後,唐宓的手機在那個晚上就沒有停止過,她接到了數個電話學校領導的祝賀電話,幾所大學招辦老師的電話,都對她熱情邀請。
五叔開著貨車風馳電掣趕往縣城的醫院,唐宓握著外婆的手,打了120,說有一個中毒的病人正趕往縣城的醫院。120告訴她,在聯繫當中,讓她不要著急。
二嬸自然二話沒說答應了下來。
丁霄霄不無遺憾:「我上大學后就不能再見到男神啦,想起來還真是可惜……」
「我身體好得很呢,需要你照顧什麼?我自己吃吃喝喝還不許啊!」外婆不高興了,「你以為我是動彈不得的老婆子哦?」
唐宓心中難過,但還是揚起笑臉:「外婆,你別擔心我的學費。今天吳老師跟我說了,我的成績這麼好,可以拿到不少獎學金和助學金的。他跟我說,我一個月至少可以拿到一兩千的。」
她點了點頭:「嗯。」
丁霄霄雙手猛然拍在她的肩上,抓住她的胳膊搖晃:「天哪,誰對你做了什麼?你都能開玩笑了啊!」
唐宓問:「外婆,我念哪所大學好呢?」
簽了合同之後,吳老師看著她因為干農活磨出血泡的手,感慨:「其實這些年,我們招的學生,像你這樣來自農村的學生越來越少了。」
「是嗎?」唐宓一愣,心臟莫名被攥緊了,「多少?」
朦朧的清早,救護車一早從嘉台出發,朝著宣州而去。
吳老師解決了招生問題趕回宣州之後,唐宓的下一名訪客也到了,是丁霄霄。高考之後,丁霄霄就出門去旅遊了,直到昨天才回來。
外婆抬起虛弱的手打了她的手臂:「我不花他的錢,我……我要回去。」
無論怎麼說,這十幾年來她第一次心情這麼愉快。她考入了最好的大學,即將成年,生活眼看著步入了正軌,雖然還說不上前途一定光明,但到現在為止,她一切的付出都得到了回報,未來的一切猶如畫卷在腳下展開。她想,路在腳下,沒有爬不過的山,沒有過不了的河。
一個半小時后,救護車在宣州的醫院門前停了下來,唐宓馬不停蹄,然後又是忙碌的入院辦手續一系列事。
唐宓聽得很認真。
掛上電話,唐宓一下子抱住外婆。
「上大學就不能樸素了?」
唐宓想了想:「經管學院的金融系可以嗎?」
她哭著說:「外婆,外婆……你要活著,你沒有拖累我,我活著是為了你,你要是不肯活下去,我也不活了……你走了,我就一個人活在世界上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你要我怎麼辦……」
唐宓抿嘴一笑。她願意讓她們開開自己的玩笑,以改善這麼多年留給同學們那死板冷硬的形象。
「沒事,快去。別急,東西別拿掉了。」
「我不知道郭嘉穎多少分,但她肯定沒你高。」何老師聲音無比激動,「你是全宣州第一名,這是肯定的。我找教委的人打聽過啦。」
唐宓這輩子從未像現在這樣這麼高興聽到舅舅的聲音。
「所以,你幫我好好監督他!」丁霄霄大力拍著唐宓的肩膀,「有信息就第一時間彙報給我!」
被胡蜂蜇了有什麼後果?
「打工可以鍛煉自己當然很好,但就我本人而言,其實不建議一上大學就去打工。」吳老師也是京大畢業然後留校的老師。
她不知道外婆是如何節省,才能在三年內攢出一萬五千塊錢,給她當大學的學費。
外婆眼底浮起了哀傷,沒再伸手扯針頭,慢慢合上了眼。
「我背嬸https://m.hetubook.com.com子去公路邊上,你收拾下家裡的東西,馬上跟上來。」
唐宓和外婆分析,外婆不用為她的學費擔憂后,養幾十隻鴨子就足以生活了。在大量的數據和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外婆終於同意,在今年夏天的產蛋季之後,把這一批第三年鴨賣掉,然後減少養鴨子的數量,幾十隻就可以了。
五叔已經開著小貨車在路邊等著了。五叔的小貨車是有兩排座位的,唐宓把外婆放在第二排,自己也在一旁,抓著外婆的手。二嬸要跟著去縣城的醫院,唐宓不讓她去,把鑰匙拿給了她,請她幫忙照應家裡幾天。
昨天她已經告訴唐宓她的高考分數,以唐宓的判斷,上一所全國前十的學校毫無問題。
以她現在的情況看,出院就等於尋死,唐宓抱著她:「外婆,外婆,別擔心錢,舅舅有錢的……」
「是的,我記得。我永遠都會記得。」
家裡太窮了,三年前唐宓到宣州上高中的時候,外婆也只有幾百塊錢。養了那幾百隻鴨子看似多,但對掙錢來說,還是太少了——唐宓算過這筆賬,幾百隻鴨子產出的鴨蛋,每個月大約也只能收入八九百塊,還有飼料和養殖的成本,平時的開銷也不算小。
「不要哭。」唐衛東聲音放緩道,「我現在正在日本出差談一個大合同,最早後天才能回去,錢有沒有?」
「對的,外婆你放心吧。」
五叔一路上都在安慰唐宓:「別急啊,小妹,我速度快點兒。」
在省醫院也沒能使外婆的中毒有快速的好轉,似乎更加惡化——當天下午到晚上,癥狀更加明顯,急性腎功能衰竭、中毒性肝炎、心肌炎、溶血性貧血……除了送進ICU,開始換血漿做透析,也沒有別的辦法。
她於是想,這是他的第幾次邀請呢?
「已經在路上了,五叔開車送的……」
他說:「哦,倒不是別的原因,你知道我們的管院非常難念,課程多壓力相當大,所有學生都是你這樣的全省高考前幾名,競爭壓力也不小。但是,再好的學生組成的班級,也有倒數第一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可以少養點兒。」
傍晚的時候,唐宓搭乘客車回到家,跟外婆報告了自己已經填好志願的喜訊。
怎麼辦,怎麼辦?
唐宓想了一想:「狀元是誰?郭嘉穎?」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因為她知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是,在此時此刻,她不知道,除了哭,她還能做什麼,可以讓外婆放棄尋死的念頭。
她的聲音因為哽咽而沙啞,唐衛東知道,她在哭。
唐宓失笑:「我儘力吧。」
「舅舅……」唐宓啞著嗓子說,「外婆被胡蜂蜇了。」
剛走兩步就發現不對,外婆的腳步明顯不對,踉踉蹌蹌,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難得也有嚴曉冬迷茫的時刻,隔著屏幕,女生們一起笑了,就連唐宓也有些莞爾。昨晚李知行給她打過電話祝賀她,並且再一次明確了自己的專業——但唐宓覺得,這消息還是別告訴這兩人為好。
最後來的電話,是京大的招生老師吳老師,他雖然電話來得遲,但十分熱情,說自己明天到嘉台,只約定她面談。
家裡只有二嬸和唐小剛在,二嬸本來在做飯,聽到唐宓在叫,扔下鍋鏟就跑出來,在院子里接住她和外婆:「哎哎,嬸子被胡蜂蜇了!胡蜂那玩意兒多毒啊。這可不行啊,要不送醫院啊。」
因為蜂毒的侵害,她的身體器官受到了巨大的傷害,臉腫脹得連說話的音節也無法控制,唐宓俯下身耳朵湊在外婆的嘴唇旁,才能勉強聽清她在說什麼。
雖然唐宓對她的思維方式感到困惑,但她也很良好地接受了這個信息。
看外婆堅持的態度,一時間也是難以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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